“花懒……你,你先别慌!离地还有个几百丈,暂时死不了的!”
暂时死不了和过会儿死有毛线区别!
花懒在心中骂道,头部朝地,全身挺得笔直,死死地闭着眼睛不回答。
她现在正在思考一个优美的落地姿势,就算死也要死得光彩照人才行。
再说她又怎么会死呢,哥哥说过,狗尾巴草的生命力是世上最顽强的,就算是遇见现世最厉害的除妖师,只要没被粉身碎骨五马分尸,再接受点阳光雨露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花懒,你才五百岁啊,还这么年轻,千万别想不开!”丁丁见她不说话,以为丫头是绝望地放弃求生,着急地震着翅膀就叫起来。
“谁想不开了!丁丁你快帮帮我,你不是自称妖界第一神鸟么!”
“不是自称,我就是神鸟!”丁丁瞬间就忘了她的处境,强调起自己的身份。
“我管你是神是鸟,先把我拽上去再说!”一激动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还身处几十米的高空,少女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行不通的,你太重了。”丁丁苦口婆心地劝导,“所以你还是自己飞吧。”
“飞,飞你个头啊飞!我哪里会飞!”
“你再怎么废柴,好歹也是春木之里一族之长的后代,再说,妖精怎么能不会飞呢?”
“……死肥鸟,你的智商都被排泄掉了啊?!你见过会飞的狗尾巴草吗?!!”
“呃……”他还真没见过。
“等等,狗尾巴草?”丁丁正苦恼着,忽然眼睛一亮,灵光乍现,“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丁丁鸟爪一拍,惊喜道:“花懒,你快变回本体,变成狗……”
“咚!”
话还没说完,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花懒整个人就四平八稳的趴在了地面上,幸好周围是柔软的青草地,也算是她的同宗,因此没怎么受伤。
“原来这么摔下来也不怎么疼啊。”
花懒撑着地面爬起来,欣慰地泪流满面,边说边拍着沾上泥的袖子,顺便再狠狠坐了坐。
过去在春木之里,她就无数次想象过接触现世土地的感觉,现在亲身体会了,不由满意的感叹:“现世的草地真软呢,坐着还挺舒服的。”
春木之里随便一棵草都能修炼成妖,她要是往草地上一坐,屁股底下到处都能传来惨叫声。
然而这次,花懒仍旧想错了,只听屁股下面传来一个半死不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杀气和怨气。
“你他妈能不……舒服么……你屁股底下垫得是老子的肉……咳咳……”
“……”
花懒沉默了两秒,然后极其淡定地挪了挪屁股,眼睛一瞥,正是园丁鸟丁丁,两只黑豆眼此时呈蚊香状,那肥肥的身体几乎扁了一层,看着倒是不那么胖了。
把昏死的丁丁放在手心里,花懒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来。
此时已过子夜,乡间的夜景十分宁静,左边是一片古木参天的树林,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冷寂的黑暗中,古树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怪兽,在密林深处伺机而动。
转向右边,是一处被植株和杂草包围的池塘,边缘的石板已经有些破损,落叶铺了睡眠一层,明显是很久未曾打扫。
放眼望去,一切似乎和春木之里没有什么区别,到处都是深重的绿色,浓郁的草木气息,芬芳的花香——皆是和花懒一样的植物同类。
眼前屹立着一座略显陈旧和风大宅,青瓦飞檐,原木削成的柱子,支撑起长长的廊檐。
视线下移,是一扇硕大的推拉式纸门,纤细的木条将它分成一个个大小相等的方格,很多部分的木头已经破损,只剩下面目全非的残骸。
这座宅子看起来十分冷清,连地板和窗边的风铃都散发着无人问津的气息,生气寥落。
借着月光,可以依稀瞧见宅子大门上的乌木色牌匾,牌匾上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门口的名牌上倒是有两个隽秀的小字——
[的场]
“妖怪?”
寂静中,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忽然传来。
清清冷冷的童声,似乎携带着一丝诧异。
伴随着枝叶涌动的声音,前方几丈的一角阴影中,走出来一个男孩。
说实话,蓦然出现这种状况其实有一点诡异,花懒闻声,目光寻着那道声音而去。
晚风有些冷,皎洁的月光拨开厚厚的云层,悄无声息地洒在门口的长廊上。那个说话的男孩却好像有意避开月光,站在门廊的阴影里,静立不动。
那是个八岁左右的孩子,他光着脚,穿着墨色的浴衣,因为瘦使衣服有些空荡荡的,皮肤也显得更加苍白。
他并不是花懒所见过最漂亮的孩子,但却是最特别。尤其是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即使在这浓郁的黑暗中,也显得十分清晰,甚至可以说,有几分……妖异。
鲜血一样凝结的颜色,深不见底却又仿佛清澈无垢,悲哀和淡漠交织,只剩下一片纯粹的虚无……花懒不禁屏住呼吸,她从没想过,这样一双只看一眼就会沉溺其中眼睛,竟会长在一个人类身上。
如果说,世上有一见钟情的话,那么花懒一定在那一瞬间,就迷恋上了那双眼,甚至有那么一刻,她想要亲手将它们挖下,洗净,放在玛瑙做的透明瓶子里,用上好的香料供养着,不希望它腐烂。
然而,眼睛的主人却没有什么表情,他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目光中泄露出的是与年纪完全不符的寡淡和漠然。
“……迷途的妖怪吗?”男孩隐约低喃了什么,那淡淡的声音,几乎不带一丝人气。
花懒的心脏蓦然收缩了一下。
异界的妖精,大都很薄情,越是强大的妖怪,便越没有心。
花懒也许不是那么无情,但她绝非善类。然而这一刻,她竟然感到有些难过。
他看着她的眼神很安宁,没有欢喜,没有悲伤,不憎恨,也不迷恋,没有任何的情感流露,就好像只是那么单纯的看着而已。这是花懒所知道的所有情绪中,最可悲的一种。
——生无可恋,死无畏惧。
“你是除妖师。”
这是花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能一眼看出她身份的人,不是妖怪,就是外婆口中,人类的除妖师,而这个小孩身上没有妖气……虽然比起人类,他更像妖怪。
花懒的神色平静下来,把晕倒的丁丁放在袖子里,便从地上站起望着男孩。
风忽然大了,晚风拂过整个山林,林子里的树木被掀起一层层深绿色的波浪,树叶大片大片的互相碰撞,发出动荡骚乱的声音。细碎的月光穿过枝叶缝隙,忽明忽暗地斑驳了一地。
大自然不甘寂寞的喧嚣着,而在这样躁动的环境里,男孩只是更加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进了漆黑的屋门。
单薄的身体,清瘦的背影,就那么独自一人踏着缓慢的步子,没入了一片阴冷的黑暗之中。
——这就是花懒记忆中,的场静司最初的样子。
无论多少年过去,无论他的势力变得多么强大,无论他的身后有多少式神跟随,当年那道孤独安静的背影,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花懒看着男孩的身影消失在门扉深处,怔怔地说不出话,明明那双极美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胸腔里的心脏却还是跳动的飞快。
……这陌生的感觉,让花懒莫名的好奇,她还想再多看看那双眼睛啊,即使对方是除妖师也没有关系。
再说,除妖师又怎样呢,对方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鬼罢了。
“你等等我呀。”
花懒迟疑了一下,跟着那男孩慢慢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女主内心很二外表绝逼是个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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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没看到什么的场的文啊,很喜欢诹少CV的他所以就开坑了,希望多多支持!
☆、一个交易
大宅的内部与外观不同,摆设与装饰都典雅至极。
屋里只有黯淡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像是银色蝴蝶的尸体落了一地。
整座宅子里似乎只住着男孩一人,他走到窗口的矮几旁边坐下,伸手从桌上取过翡翠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月光落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晕染了一层乳白色的浅光。
花懒坐在对面,学着他的样子,也伸手取了只茶杯,倒满茶水。
静谧的夜色中,茶水流淌的声音显得尤为清脆。
杯中,几片茶叶漂浮水面,泛着清香的茶水从杯口处溢出来几滴,顺着杯壁流下,淌在光滑的几面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莹润的光华。
看着男孩端起杯子,花懒也端起面前的杯子,男孩没搭理她的模仿,只是淡淡喝了一口茶,花懒仿佛不在意他无视似的,也学着他将杯子送至嘴边,灌了一大口。
苦涩的,带着点尘埃味道的茶水流入口中,顺着喉管而下,润湿了干燥的唇舌……只是滋味实在苦不堪言,恐怕这水放了有一阵了,看来主人并没有更换新的。
而男孩似乎感觉不到那味道一般,一脸淡然的喝下整杯水,最后,他放下茶杯,看向窗外波光鳞鳞的池塘,而花懒皱了皱眉,将茶水吐了出来,也学着样放下茶杯,手肘撑在几面上支着下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