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陪我玩。
我无言,伸手替他抚平额前凌乱的头发。
这个少年有着我见过最明亮的一双眼睛,那里面有希冀,有渴望,有向往。他不只一次那样羡慕地看着子羽子聪他们结伴离开的背影,却始终没有追上。
“子明,让我们做永远的朋友吧。”我对他伸出了右手的小指。
子明微愣片刻,随即也伸出右手的小指,环上了我的小指:“一定,我们一定要做永远的朋友。”
友情这东西常常是来自于相似,来自于感同身受。
我和子明一样,都不被喜欢和接受。离群的滋味,我能懂。
后来子明常常会跟我讲他的人生,讲的眉飞色舞,他总爱把他的光辉事迹大肆宣扬,那样的次数多到数不清,我反倒没了想听的欲-望,我所记得的,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幕,是他伸出小指,环住我的小指,坚定地对我说:“一定,我们一定要做永远的朋友!”
过了很长时间,竹笋炖鸡汤才端了上来。
我悄悄吩咐吟雪各用食盒装了三份,其中一份放入了大量辣椒籽磨成的浓汁。不用想,这份是替张良准备的。
子明喝的很香,吧唧吧唧地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我与他吃饱喝足,然后亲手将三个食盒交给了他,我特意叮嘱他,蓝色的给张良,就不用说有我的参与了。另外两个红色的,一个给子羽,一个给颜路。给颜路的那一份,一定要说是子真特意为二师公准备的。
我一共叮嘱了三遍,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记住。
×××
次日。
早晨老人头伏念的课结束后,是颜路的马术课,这课是所有儒家六艺中我最喜欢的。算起来,也是子明和子羽第一次上马术课。
……不过谁能告诉我,今天教马术的为什么是张良?
“三师公,平日都是颜二师公给我们上马术课,今天为何是您呢?”子思开口问道。
张良笑道:“你们的二师公身体有些欠佳,所以今天的马术课就特意嘱托我来给你们上了。”
真是见鬼!
颜路身体欠佳?身体欠佳的应该是他啊!他怎么还能这么神气活现的?
那个辣椒籽磨成的浓汁,喝一口就必然要肚子疼啊!
真真见鬼!
“子明,那个食盒你没给错吧?”我有些不放心地拉过子明,小声地问道。
“三师公说他喜欢红色的盒子,所以我就把蓝色的盒子给二师公了……子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你不舒服吗?”
“……”
好你个张良!你太狠了!活生生的一只狐狸呐!
颜路路,我贤良淑德的夫君候选人,我对不住你啊!
“子明,子真他怎么了?”
“三师公,子真从刚才就这样了,我叫他好几遍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吗?让我来看看。”
张良缓步走到我面前,微微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汤很美味,谢啦。”
我的眼睛一下子瞪圆。
又听张良笑道:“子明你看,子真现在有反应了。”
“哇,真的耶!三师公你太厉害了!”
……我表示我只能把愤怒发泄到骑马上了。
马术课是环绕后山一圈,然后到再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一上马就拿出了十二分的猛劲,将一干人等全甩到了后面,就连骑术不错的子羽,也和我隔了一大段距离。
渐渐的,我被马颠的有些累了,想减缓速度,却大惊失色地发现缰绳早就没了。
——我现在骑着的,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了。
野马没了拘束,跑得越来越快,让我产生了一种坐马车的晕眩感。我纠结了几次要不要跳马,却又担心摔到地上会很疼。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比起受伤,我更怕摔倒。
摔倒的滋味太疼了,总觉得会有种刻骨铭心的痛楚。
所以我为了防止摔到地上,只好抓紧了缰绳……好吧,已经没有缰绳了,我只好抓马毛了。谁知我这么疯狂一抓,马儿跑得更快了,更要命的是,它已经脱离了自己该走的路线,跑到了一片密林之中。
终于,在路过一条小河时,这匹死马把我甩进了河里。
“救命啊!救命啊!”
我在河里扑腾扑腾地胡乱挣扎着。
真是作死,我不会游水啊!
我是只十足的旱鸭子,平时也仅仅在自己的浴桶里游过水!
难道我郑真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
绝望之感没顶而来,我的脑海里闪过早晨吃的早饭……早知道那只鸡腿我就自己享用,不送给天明了。
“正常点,这条河的水深只到你的腰而已。”正当我心灰意冷之际,一个戏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停止了挣扎,尝试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站稳后,羞愧之感又没顶而来。
太丢脸了!
“你没事吧?”
我羞愧地抬起脸来,刚想说没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面前站着一个俊美的少年。
他有着一头红色的长发,张扬而明媚。一双眼睛玲珑剔透,宛如星空般璀璨,也有山泉一样的静美,薄薄的嘴唇抿着淡淡的弧度,温柔又带着些许冷漠的微笑,仿佛整个世界已经融化在了他的脸上。
太美了!
我给十分,妥妥的!
更美妙的是,美少年现在是光着的。
我是不是该捂脸尖叫一声表示害羞呢?
丫的,我完全没有那种情绪= =我都恨不得再走近点看了,还捂脸?
……那样好假。
我转念又想到,我现在是男子的装扮,应该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吧。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嘛。”
“嘎?”
“你总是出现得令我意外,突如其来,还总是在我洗澡的时候出现。”
……你总是出现得令我意外,突如其来,还总是在我洗澡的时候出现。
我反复斟酌着红发少年的话,一字一句地咀嚼了好几遍。师父说我是偷看美男子洗澡从屋顶摔下后失忆的,我本来还有点半信半疑,不过要是这样的美男子,我怕是摔残了跛了腿也还是要再去偷看的。
“阿真。”
他知道我的名字?
“好久不见。”他说。
我摸了摸脸,高仿的人/皮面具已经在刚才掉入河里挣扎时融化了。
……对哦,我现在是阿真了。
不是子真。
只如初见
“我说,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吗?”红发少年上了岸,下身只围了一条布,根本没有穿衣服的打算。
虽然这种景色很美很宜人,但是我已经欣赏过了。
……还是择日再赏吧。
“阿真,把湿衣服换下。”红发少年边说边把自己干净的衣服递了过来。
我摇了摇头:“不要。”
“不听话,”红发少年故作无奈地笑道,“待会儿吹了冷风可是会受凉生病的。”
“那你怎么办?”
“我和阿真不一样。”
“你别说的自己好像不会生病一样。”
“我生病过一阵子就好了,大概是体质好吧,阿真是女孩子,不能过得这么粗糙。”
“……不要。”我撇撇嘴道,“我的体质比你更好,而且这衣服实在太大了。”
要我在一个美少年面前换衣服……这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算了。阿真跟我回我住的地方吧,那里应该有我以前穿小了的衣服。”
“那还差不多。”
“等一下。”
“唉?”我正在发愣之际,一条柔软的浴巾落在了我的头上。
红发少年动作温柔地将我的脑袋包裹在浴巾里,细心地擦拭着上面的水份。
“好了。”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
我有些恍惚。
这样的美少年,这样相似的场景,似曾相识。……莫非在我梦里立于桃花树下,手执玉箫的美少年,也是他?
“你叫什么名字?”我开口问道。
“阿真忘了我吗?”
“……我啊,”我闷闷地说道,“失忆了。”
“这样呐,没关系,重新开始也不错。”红发少年拿掉浴巾,笑着说道,“我叫龙且,龙是苍龙的龙,且是且姚的且。阿真可以叫我小龙。”
“不要。”我扁了扁嘴咕哝道。
“嗯?”
“要叫小且且。”
“……好。”名为龙且的红发少年轻轻点头,“阿真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龙且的住处竟然是一个破山洞……也是,他要是很有钱应该也不会随便找条小河洗澡。老实说,我打算让他入赘了。
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颜二师公不是我的未来夫君候选人吗?怎么人家帮我擦了个头发我就意志不坚定了?
坚定,我要坚定!
色字头上一把刀,二师公那样忠厚老实的才比较靠谱。
“阿真,这件衣服。”龙且翻箱倒柜,找了好一会儿,才拿了件红色的小号衣服给我。
我接过衣服,看到上面有个明显的洞,表情顿时有些嫌弃。
“我再找找。”龙且窘迫地挠挠头,又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