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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哄 (丁律律)


  管家忧心忡忡, 试着喊话,“当当啊, 哥哥回来了。有什么委屈跟哥哥说,别一个人难过了好吗?”
  大概在外人印象里,明当当出任何问题她哥哥都能搞定她。
  久而久之,时郁也有了这种错觉, 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房间里再次没有动静。
  他就簇眉,活动了下脖子,离开门边。
  管家跟出来。
  他问, “余旸跟她说什么了?”
  “太远了, 没听清。不过吵地很厉害。”管家欲言又止。
  时郁失声,低低地,尽可能不要吵到房内,“这什么时候了,还瞒着我?”
  管家无奈, 心说这果然是危机时刻了吗,所以连做哥哥的, 向来运筹帷幄的人也着急了?
  “陈姐,有话直说。”他迎着外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真有点哭笑不得。
  “真难为,你也有这种无措的时候。”陈姐在这工作五年, 头四年他在国外,只交了一个空房子给她,现在待过一年, 早摸清他脾气,难得今晚看到他失控的场面。
  时郁淡定着,看上去无变化,微红的眼角却泄露他心境。
  他情绪不明显,只细微之处彰显。
  “搬来后,她从没这么不理过我。”他叹息着,首先反思自己的行为。
  管家说,“我出去时只看到当当推开了余旸,前一秒,对方可能想亲她……”
  “然后呢?”他淡定望着对方。
  “推开了呗。”管家耸肩笑,“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妹妹被人欺负了?”
  “对方只会作死,他以为能得到什么便宜?”他冷漠笑了笑,嘴角弧度显得杀伐果决,又透着狠意。
  管家点点头,“是啊,当当吃软不吃硬。越强迫她越抗拒。”
  不过嘴上虽说着她吃不了亏,心里时郁还是过不下去,不知算盘怎么打的,表情一片冰寒,坐在沙发上,闭眼思考。
  管家给他倒了热水,闻到他身上的烟味,说,“你去换身衣服吧。那丫头老说你一应酬身上就有烟味。她私下讨厌的紧。”现在换了衣服,搞不好还能得到她的谅解,不然,本来就恨,一闻他味道,更加恼。
  火上加火。完全没有熄灭可能。
  时郁抚额失笑,“好的。”又说,“从今晚开始,烟戒了。”起身,解着衬衫扣子,往房间走。
  管家完全为他捏把汗,今儿惹妹妹不高兴戒烟,明儿就到戒酒,再继续几次,他身上还有自己可保留的东西吗?
  失笑。
  真是宠妹狂魔。
  ……
  深夜。
  宠妹狂魔不好当。
  在房子外头转悠。
  玻璃双层加厚,从内反锁,怎么敲,回应的也是闷沉的,来自自己指骨与玻璃反应的几声。
  如此,手机更别想打通了。
  回到宠物房,时郁席地而坐,看着小家伙冰凉的尸体,仰头,闭眼,滚动喉结。
  暗夜将他形象变得模模糊糊。
  而某种痕迹却更加清晰,如果明当当此时在的话,一定会看到当年八岁,他十四两人相遇,她朝他大吼大叫,三番两次抗拒他,他无奈转身的那个遗憾背影;或者是在鲁港那条小河,她邀请他下来游泳,他拒绝并恐惧转过去的眼神……
  “唉。”男人叹气,想想真的无可奈何,他不是神,无法做到每次都精准哄到她的G点。
  毕竟尸体就尸体……
  除非……
  眸光一晃,他起身,拿车钥匙出了门。
  ……
  夜深人静。
  床上如弯曲的弓卷缩身体的明当当无法入眠。
  哭湿枕头,擦完了纸巾,情绪仍是低落。
  外面隐约有车辆发动的声音,她没当回事,毕竟雪裂都要死了,她才不会在乎关于生死以外的事。
  但是很可惜。
  她不敢陪着雪裂走完生命最后一刻。
  害怕。
  害怕到恍惚回到小时候,甚至不用细想,就知道今后再无好梦。
  和小鸭子,和丹丹一样,雪裂也将离开。
  带着她曾经美好的情谊离开。
  长到二十一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离开仍然不断存在。
  无能为力。
  “当当?”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凌晨三四点,明当当脑袋里真空,嗡嗡地隔着一层听到外面的世界,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他的。
  眼皮动了动,疲惫将脸埋进枕头,当做没听见。
  “你出来。雪裂好像好了,你不看看吗?”
  “不可能!”她声音吼地很急,沙哑,粗粝,像被砂纸磨过。
  明当当自己怔住,静静停在黑暗里,听着自己的声音,也听着外头动静……
  “……你出来看看……真像好了……”他语气不肯定,也似犹豫。
  明当当愣了三秒,就像好消息一时不敢相信,嘴上说着不可能,但内心百分百希望是真的一样,她几乎竖起耳朵听他话音,他用了“好像”“真像”这种不确定的话,自己也提供不了准确答案,明当当就着急了。
  她迅速掀被子下床,又忘记穿鞋,赤脚踩了出去,一拉开门,被他身上的凉气冰了一下。
  他穿一件开襟线衫,烟灰色扭花纹路,每一个孔都似染了外头的雾水,一瞬间就让她退避三舍,再抬眸,首先迎接到他的眼睛,平静如湖面,里头广袤无边,又幽深不见底,仿佛将她吸进去……
  为了不至于葬身异处,她不靠近,与他隔着至少五步距离,冷冷瞧他,“你骗我出来。”
  陈述口吻,笃定他的罪名。
  他温和,轻笑,“自己去看看呢。”
  明当当垂眸,胸脯不自觉起伏,他真诚口吻好像在讽刺她的刻薄,一切都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吗?
  不。
  不是的……
  她气息起伏着,不是冲他,而是冲着雪裂的面子,往宠物房奔去。
  灯开着。
  稍走两步,里头情况就一眼分明,那只盒子,雪裂的豪华大平层住宅,四面透明,小奶球大小的小东西团在里面几乎如沧海一粟。
  明当当靠近了点,往里不确定看一眼,然后,泪如雨下。
  她蹲下,又跪了,趴在边缘,用手指拨弄那个小东西。
  “唧唧……”小东西是夜行动物,但此时怏怏的,两前掌捧着一颗玉米粒在嘴下啃,没有之前的活泼,无论如何拨它背,它都是只顾着吃食物。
  明当当想起傍晚它疼到四处打滚,奄奄一息,大半天没吃东西,这下是要吃个痛快,谁打扰也不理了。
  “呜呜……”明当当哭出声,“雪裂……”
  失而复得。
  无上庆幸。
  “别哭了。”时郁安慰她,无济于事就将人一搂,明当当摔在他腿上和怀中。
  她两手捂着自己眼,不给他看自己的狼狈。一方面又要挣扎,他干得那些事,她还怒着呢。
  夜色温柔静逸。
  男人修长手指穿梭在她发中,贴着头皮,整理被泪水沾湿的发,一一妥善安置到脑后,她倏地就软了,毫无征兆,莫名其妙……
  “到底怎么摔的,嗯?还好它坚强。”他声音磁性,一本正经谈论雪裂的事。
  明当当扭脸,似乎想离他嘴唇远一点,可他弯腰,说话偏偏专心致志对着她,不会感到害羞吗?
  她内心疑惑……
  “是跟哥有关?”
  是的,余旸说了你全部所作所为……
  “跟《寒潮》《将至》有关?”
  她一僵,身体瞬时像根冰棍,连呼吸也戛然而止。
  “当当,哥这辈子唯一对不住你的就是当年没能带你出国……”
  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
  明当当完全疑惑,怎么他就事论事的开场白与余旸的如此不同?都是在说同一件事。
  “你当时吃了很多苦,哥都知道……”
  你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都算了,都过去了……
  明当当想按住他的嘴,但她必须得做做样子,毕竟他有错在先……
  于是置之不理。
  他继续抚弄她发,带着自嘲的笑,“真是太对不起……你那些家人差点害死你……你堂姐……还带你去过淫.乱场所……”
  完蛋。
  这是谁告诉他的?
  明当当开始着急了,发觉事情可能非同小可……
  “是哥没用,让你羊入虎口……”
  别啊,她逃出来了……
  “当当,这辈子哥不会再伤害你第二次,一直都这么做的,哪怕你喜欢余旸,哥看不上他,也不阻止。尽可能对你好,如果别人给你的吸引力更大,我只能说,这是一场修行,陪伴你的修行,尽我事,听你命。”
  什么意思……
  明当当恍若在听天书,他意思是在说无论她做什么,哪怕杀人放火,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在她后头帮她毁尸灭迹是吗?
  太可怕了。
  你还有点自我吗?
  明当当不禁在内心狂喝。
  但是下一秒,这个男人就打开她眼界,先扬后抑,玩地贼狠。
  “你讨厌我对吗?拆散你和魔音?”
  我可没说……
  “你都不理我了……”
  明当当唇瓣动了动,差点要理他了。
  “对不起,说没有第二次还是有了一次对吗?最恨对你说对不起,那是无能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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