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指节在用力,手背青筋凸起,但是睡在她身侧时,他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平静。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地过夜,林颂音以为自己可能会睡不着,但事实上,她没有多久,就伴随着耳边低缓的呼吸,还有身旁隐隐传来的熨贴的温度睡着了。
如果睡得不那么好,她现在也不至于躺在床上玩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数据检测到林颂音现在身在法国,她只要一打开app,推荐的都是法国相关。
她打开小red书,就看到有留学生在推荐法国人冬日常吃的奶酪火锅。
林颂音一张张地刷着图,心动得不行,就这样看人介绍食物看了快两个小时。
下午五点钟,林颂音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听到屋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中午那场突然的壁虎事件早已被她自发性地“遗忘”,她想问问柏泽清晚上怎么吃,下床刚推开门,就看到柏泽清正站在他房间的门口。
他像是也忘记了中午的小插曲,看到林颂音出来,神情自然。
“要不要出去?”
林颂音难得出国一次,就算外面天寒地冻还不时飘着雪花,她也不愿意一直腻在室内。
“去!”说完,林颂音才问,“但是去哪里呢?”
“去超市买点食材。”
林颂音“哦”了一声,“外面冷吗?我要穿什么衣服?”
柏泽清思考了两秒后说,“随意。”
反正他开车,车里有暖气,超市也有。
等到林颂音换上自己的白色呢子,出来时就看到柏泽清也已经换上了外出服,他穿着白色的防风服正在一楼的储物间找东西。
“你在找什么?”林颂音盯着他身上的衣服,不知怎么想到小时候的唯一一次碰面,那次他好像也是穿着白色防风服。
只不过从被易竞的私人助理找回来以后,林颂音每一次见到柏泽清,他好像都穿着深色系的外套,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袋子。”柏泽清终于找到了两个类似尼龙材质的大袋子。
林颂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这个,“这个袋子也要自己带吗?”
“嗯,为了环保。”柏泽清将袋子卷好,递到她手里,“拿好。”
柏泽清驾车带着林颂音去了Monoprix。
两人刚走进超市入口,柏泽清一回头,就看到林颂音不知道从哪里已经找到了一个小推车。
柏泽清下意识地对她伸出手示意他来推,林颂音猛摇头。
“不要。”
林颂音一直很喜欢逛超市,她一直觉得在超市里闲逛是很治愈的时刻。
在她小的时候,超市里结伴而行的人就像是她幻想中的家庭的缩影。
至少那个时候,那些缩影里有她向往的部分。
当然,现在的林颂音早就对什么完整的家庭没有了特别的滤镜,反正许多家庭里,就算做父亲的那个男人还健在,似乎也是丧偶式育儿,她并不觉得自己没有爸爸是什么不幸的事,万一他是个家暴男,那还不如不存在呢。
但是,她依然很喜欢逛超市,因为超市总是很热闹,温度也宜人温暖。
林颂音是很喜欢热闹的。
柏泽清虽然不懂她对小推车的执着,但是并不强求。
两人刚走进超市的入口没几步,林颂音看到柏泽清脚步有些停滞。
她没看清货架上的东西,随口问道:“你想买吗?”
柏泽清忽然看向她,他的目光深沉,语气听起来倒是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想,”他简单地回答后,视线依旧落在她的眼睛上,“可以么。”
林颂音不知道他买东西为什么要问自己,再定睛一看,看到了她有些熟悉的英文,才意识到这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小雨伞”啊。
她被呛住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柏泽清看起来太过正经,她一点也没往这方面想。
“可以啊,那就你拿呗。我又看不懂法语。”她皱了皱鼻子,又凑到货价跟前,对柏泽清说,“你挑点使用起来舒服质量好的啊。”
两个人就站在计/生用品前研究了起来,林颂音发觉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柏泽清,之前在书店里会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脸红到耳根,现在又面不改色地在这里买这个。
他挑选小雨伞严谨的模样,都会让她有一种他在实验室挑选试剂的感觉。
最后,放进去几盒以后,柏泽清没看她,声音低沉:“好了。”
林颂音跟在他后面推着车,“啧啧,你不会想这个想了一晚上吧。”
柏泽清没回头,充耳不闻一般。不过林颂音又看到他的耳根似乎又隐隐开始泛红了。
“干嘛不理我?不理我就不给你用这个了。”
柏泽清停下脚步,那双深邃的眼睛就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这本来就不是给你戴的。”
林颂音忽然用一种挑逗的语气看着他,“但是,我心情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帮你戴呀。”
柏泽清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她身上流连,最后又收回了目光。
“你到底要不要?”她故意问。
“要。”他说。
走到零食区,林颂音就被眼前不知道几个货架上满满的巧克力给吓到了。
“怎么会这么多巧克力啊?欧洲人这么爱吃甜的吗?”
她甚至看到有一个巨型圣诞树也是费列罗的巧克力组成的。
柏泽清注视着她,“圣诞节要到了。”
林颂音“啊”了一声,自从被易竞找回去以后,她的日子早已过混乱了。
她掏出手机一看,今天才12月8号。
所以,这是圣诞月?大家已经提前半个月进入了圣诞气氛吗?
林颂音对圣诞的记忆似乎只剩下初高中时同桌送的平安果以及在奶茶店打工时满眼望不到边的情侣。
“那,我们会在这里过圣诞吗”她将车停在费列罗的货架旁。
林颂音记不清柏泽清有没有说过,他们会在法国待多久了。
柏泽清回道:“大概,不能。”
他母亲的生日在12月中旬,他没有办法在这里待到25号再回去。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的父亲打来电话,说既然他已经拍到了画,在法国没有其他事的话,也可以提前回来。
柏泽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迟疑,迟疑后又为什么说了谎。
他说,他还有一些别的事需要处理,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国。
林颂音好像想起来之前柏泽清也是这么回答她的。
“啊,哦,你之前好像就说过。”
柏泽清不是看不出她眼底的期许和遗憾,他眉心微微皱了皱,几乎是本能迫使他没作多想地回道:“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感到一阵僵硬。
这是他人生中开的第一张空头支票么?
以后?柏泽清不是不知道,等离开法国以后,他们的这段不着调的关系就该彻底结束的。
他对此很清楚。
如果不是那么清楚,他不会对他的父亲撒毫无意义的谎。
林颂音本来还在研究买哪种包装的巧克力比较划算,在听到柏泽清的回答,她也怔住了。
她没搞明白柏泽清这话的意思是以后还会带她来法国?她有点想问,但是她对上他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了。
哦,柏泽清肯定是觉得等到她之后顺利完成易竞的提议,到时候她不就可以和她那位有钱的便宜老公来这里了?
林颂音一边往小推车里丢着各种巧克力,一边想象着,下一次身边的柏泽清换成了另一个形象很模糊的男人。
他唯一的标签:有钱。
林颂音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
似乎,毫无期待。
但林颂音本来就不是为了期待才答应易竞的,她是为了钱。
不过这么久,她好像都忘记问一问那个可能要和她联姻的对象是什么人了?
她这时才把目光从巧克力上收回,望向了柏泽清。
“我有点想问你一个问题。”
柏泽清看向她,“什么?”
两人继续往里侧的冷柜走。
“你知道许氏集团吗?”林颂音直接开口。
柏泽清不知道她话题一下子怎么转那么远,“江市的许氏集团?”
“对啊。”
“知道。”柏泽清顿了顿后,问道,“怎么问起这个?”
林颂音一盒泡芙接一盒地往推车里塞,结果又被柏泽清一个又一个地放回原位。
在林颂音发作前,他目光柔和:“这里的泡芙一般。”
“没事啊。”反正,她又没吃过什么特别好的,应该吃不出其中的差别。
柏泽清制止她继续拿的动作,淡淡地开口:“回去的路上给你买更好的。”
林颂音听了他的话,表情才好看了起来。
“那,你一会儿不可以忘了。”
“不会。”
林颂音接着刚刚的话题说:“那个许什么鸿有几个儿子啊,最没用的那个人品怎么样你知道吗?”
不是林颂音多心,但是能让易竞留给自己的一定不会是太好的货色。
柏泽清越发不能理解她的问题,但还是回道:“据我所知,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