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燎原 (冬北北)

　　他神色深了深,过了两秒，轻声问：“那大学会谈恋爱吗？”
　　温梨咬着吸管,含糊地说：“不知道。”
　　周斯庭敛眸，兀自笑了一下。过了两秒后，他掀眸，身体前倾,对温梨轻声说：“我有个想要在大学时认真追的人。”
　　温梨一下子咬到了舌头,酸涩感从舌尖迅速传达到眼睛。
　　她尽最大努力,克制着没有让周斯庭看出她的异样,而是迅速装出普通朋友可能会有的八卦神色。
　　她轻声问：“谁啊。”
　　周斯庭看着她，空间都仿佛寂静下来,四周有看不见的紧张情绪流淌。半晌后，周斯庭撤回到他原本的座椅上,卸下刚才的莫名正经,懒洋洋说：“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回去有住的地方吗？”
　　他起身,转头问。
　　对刚才的话题闭口不谈,让温梨的一颗心脏七上八下。
　　温梨还坐在椅子上,仰头发呆：“啊？”
　　她慢半拍地起身，揣好青鸟杯新刊，呆呆愣愣地跟在周斯庭身后。
　　周斯庭顿了一下，瞥了眼后面的汽车站，微微俯身，看向她慢声说：“你是要原路返回，还是要去别的地方？”
　　温梨咬唇，想了想，“我原路返回。”
　　年夜饭的坏情绪已经被这意外出现的少年驱赶走了。
　　而且她拿到了青鸟杯一等奖，有了降分录取资格，她觉得她没什么怕的了。那些亲戚说的话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再也不会被他们影响。
　　她走她的路，没有家人亲戚的欢呼，她也不在乎了。
　　“姐！”温子杰刚跑到商场附近，就看到了温梨和一个高帅男生在奶茶店门口出来，他快步跑过去，打量的视线落在周斯庭身上，对温梨说：“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害我好找，小姑跟我说她说的那话是无心的，你就不要生气了啦。”
　　温梨并不相信她的话，那些话不过是敷衍她罢了。不过，周斯庭在，她并不想让她知道家里这些难堪的事，于是沉默地点点头，“走吧，回去。”
　　她转头对周斯庭说：“我弟陪我回去，你……住哪？”
　　周斯庭随手一指，商场后面的小县城唯一一家星级酒店。随后，他看向温子杰：“我要去里面打游戏，要来玩一局吗？”
　　尽管已经下定决心学好文化课，但是游戏仍然对温子杰有致命的吸引力。他顿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既然你盛情邀请，我勉为其难去吧！”
　　然后，才想起什么，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温梨，将一个“姐”字喊得千回百转。
　　温梨没忍住弯唇笑起来，反正是过年，她也不想让他不高兴，便点头同意了：“去吧，不过还是要早点回来。”
　　路上灯火胜，还有警察夜间巡逻抓喝酒违纪闹事的人，没有安全隐患，于是她就一个人回了家。
　　温子杰跟着周斯庭进了游戏厅的门，看着他的侧脸，越来越觉得眼熟，忽然一声：“卧槽。”
　　“记起来了？”周斯庭将换来的一大箩筐游戏币让他拿着，勾唇轻笑。
　　“救命恩人。”温子杰低头，看到萝筐里沉甸甸的重量，顿时一喜：“我刚才看到你和我姐在一块的时候还以为你是搭讪我姐的烂桃花呢，你是我姐同学同学我可就放心了。”
　　周斯庭眉梢微挑，不置可否。
　　他带温子杰来到急速摩托项目，两人各骑上一辆摩托车，操纵遥控器和方向盘。
　　“左边左边！”温子杰身形激荡。
　　“Nice！”一轮结束，温子杰猛鼓掌，转头乖巧地看向周斯庭，竖起一根食指，请求他再来一局。
　　周斯庭抓了一把游戏币，投进入口。
　　温子杰热泪盈眶，改口叫哥，“哥！以后我跟你混好不好，你大学考哪个学校？”
　　周斯庭好笑地瞥他一眼：“T大。”
　　“对不起打扰了。”温子杰缩回自己的摩托车。
　　继续了好几轮之后，周斯庭让温子杰先玩着，他出去买了两杯冰饮回来。
　　温子杰抓来饮料，对周斯庭顶礼膜拜：“谢谢哥！”
　　“等会儿。”周斯庭侧身坐在他那边的摩托车，长腿支地，随性地分开在两侧。
　　他抬手在摩托车面板上敲了两下，温子杰就抿抿唇，关掉了游戏，“哥，什么事？”
　　“说说你姐为什么离家出走。”周斯庭双手交叉，半掀眸问，语气少了那纵容和漫不经心，一下子让温子杰紧张起来。
　　温子杰琢磨了一下措辞，有些心虚地说：“我奶奶家重男轻女比较严重，我姐她……被轻视了。”
　　周斯庭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轻视有多严重，才会让不争不抢的小青梨垂头丧气地离家出走。这已经不是轻视了，是□□裸的欺负。
　　温子杰瞧着他的脸色，感觉不乐观。
　　周斯庭掀眸，漆黑锐利的眼神看着他，淡声问：“那你怎么看你姐的？”
　　“我姐当然好了！”温子杰拍拍胸口，“从小有什么好吃的她都让给我吃，她成绩还好，脑子比我聪明多了，以后她肯定比我更有前途！”
　　“那刚才她被欺负的时候，你有站出来么？”
　　周斯庭这句话问出来，温子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半晌后，看到周斯庭没再看他，温子杰慌忙解释道：“他们都对我挺好的，我不敢当面驳他们面子，再说，我爸我妈都忍着没说什么。我姐她自己能行的，受不了了会顶回去，你不知道她刚才有多帅……”
　　“我知道了。”周斯庭沉声应了一句，没再看他一眼，“这些游戏币都给你，我先走了。”
　　“哥你别失望啊，”温子杰不忍心新结交的游戏好友就这么掰掰，更不想成为让别人失望的人，“我有哪些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跟我说啊，我改！”
　　周斯庭转头。既然是温梨她弟要他说的，他便干涉一回。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见面的那次么。”周斯庭声音淡淡，眼眸有点深，他的话勾起了温子杰的回忆，也让他脑海里再次重复出现流氓围攻中，少女恐惧无助的表情。
　　温子杰：“当然记得。”
　　他姐那细胳膊细腿的，竟然为了他冲进流氓堆，挥起扫帚保护他。有良心的弟弟是不会忘记的。
　　“那晚，她其实已经报了警，她大可以在外面等警察来。”
　　后续，周斯庭没有再说。
　　温子杰却恍然意识到什么。她报了警，她却还是冲进小巷保护自己，因为她看不得他们打他。
　　他也忽然明白，周斯庭在聊家庭重男轻女的时候提起这事干什么了。
　　他姐性格比较内向，不会和别人有强烈的冲突，但她也比较敏感，来自奶奶的漠视、来自小姑伯伯们的轻视，其实对她来说和那些小混混的身体攻击无意。
　　身体上的伤很好流于表面很好治愈，但是感情上的，由于不容易发现便常常被忽视，然后再心里发酵、流脓、溃烂。
　　温子杰忽然觉得他很不是个人。
　　嘴上说着要对姐姐好，其实对姐姐根本不上心。
　　他姐有他这个弟弟，还有那样的家人真是倒霉。
　　他惭愧得不敢抬头，游戏币从箩筐里掉出去他也没有力气去捡，“谢谢你啊，哥。我知道怎么做了。”
　　周斯庭：“嗯。”
　　他能有所改变是最好，不过不管温梨她弟弟有没有做出什么事，也不妨碍他以后对她更细心些。
　　——
　　零点，新春到。
　　温梨收到了很多的新年祝福，小群四个人包括她自己都是卡点发在群里的，卡点的还有一个邹商唐，之后零零碎碎还有来自老同学、新同学的新年祝福。
　　温梨盘腿坐在卧室床上，嘴角漾着笑容，回复他们的新春祝福。
　　这个零点，除了房间里突然多出来吵着要陪她守岁的温子杰，一切都很完美。
　　第二天早上，温梨被隔壁压低声音的吵架声吵醒。她睡眠浅，很容易醒来。
　　“温正国，只有你娘家人是家人，女儿不是你家人是吧？！昨天她小姑子的欺负，我当妈的忍下来了，但绝对别想我女儿跟她低头道歉！我女儿以后就是比她那没上过大学的儿子强！”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争不过你也不想跟你争，但是那算什么羞辱，我在外面工作这些年给人跪下磕头擦鞋都做过，说几句又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
　　“这些事你经历过所以也觉得让孩子经历也无所谓是吧？你要是这样想这个年就别过了，我也不再给你脸面，我就让你家里人看看，你有多没出息！”
　　……
　　温梨翻身，从床头柜书包里拿出降噪耳塞，两只耳朵都塞上，世界才清净了很多。
　　她拿出手机打算看眼时间，手机屏幕亮起，六点十分。首页，还有来自周斯庭的一条未读消息。
　　她揉揉眼睛，眯眼去看。
　　【z：我回去了。】
　　【z：下学期一班见。】
　　温梨继续躺倒在床，闭上眼睛，心想：下学期一班见呀，周斯庭。
　　作者有话说：
　　这些糟心亲戚一章领盒饭


第27章
　　“这小说里会说话的胡杨树是我吧？”
　　高二第二学期开学当天,胡阳将他爸翻到褪色的青鸟杯新刊抢来，带到学校,美滋滋地指给林静儿说：“梨妹在她获奖小说里写到了我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