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有星 (半颗青橙)

　　“这么大年纪怎么了？”
　　温凉的嗓音冷不丁闯入，吓得焦妍一个激灵，猛地甩头看去。
　　齐峥不知何时又从书房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居高临下地生出几分压迫感。
　　下意识地，焦妍心虚后退两步，干巴巴抬了下嘴角：“这么大年纪……”
　　她眼珠子一瞥于侑尴尬的面容，脑袋灵光一闪，反应极快地拍了下手，夸张笑起来：“这么大年纪真是看不出来呢齐总！长相太显年轻，真让人羡慕！”
　　解释中带了波夸奖，让人无懈可击。
　　齐峥没吭声，眉目逐渐舒展，凌厉的眼风一扫于侑，沉声吩咐：“去把昨天开会的资料拿来给我。”
　　“是。”
　　于侑迅速转身下了楼，储物间里的工人也正好出来，去搬剩余的箱子，一下子，又变得仅有两人相对而立。
　　背后议论了人被撞个正着，焦妍心虚不已，抬眸见他岿然不动带着三分审视的瞧着自己，更加不自在，便先发制人地开口：“我可没背地说你坏话啊！”
　　只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明明她确实也没有说人不好的意思。
　　不过，人好像并不关心，面无表情的，就问了句：“你和于侑是熟识？”
　　问题来得莫名其妙，焦妍一时懵然：“啊？你说于秘书？不熟啊，我和他今天是第二次见面。”她笑起来，“还没跟你熟呢。”
　　他忽然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话里也含几分微妙：“看你和他倒是熟得快。”
　　焦妍没听出他的意思，思量片刻，直话直说：“还好吧，也就说过几句话，要说熟得快，咱俩一见面就说结婚，认识半个月就要睡一张床，不是熟得更快吗？”
　　齐峥：“……”
　　于侑动作很利索，两人只讲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拿着几份衤糀文件上来了。
　　恰逢焦妍手机响，她从兜里掏出来，一看来电提示，眉目顿时沉了沉，显出丝不耐，没什么语气地说了句：“我去接个电话。”
　　齐峥见这模样，大约能猜到是谁来电，伸手接了于侑递来的文件，说：“等他们搬完，你就回去吧，明天的行程帮我空出来。”
　　“好。”
　　……
　　来电震动叫了两声就被焦妍关掉了，但来电提示还保持着常亮。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望着外头将暗未暗的天空，慢悠悠地接通了电话，十分冷漠：“有事？”
　　忌惮着她此时非比寻常的身份，焦成宪开口说话都好声好气：“到新房了？”
　　焦妍可不吃他这套，只觉烦躁吐了口气：“没事我挂了。”
　　焦成宪：“怎么？嫁了人关心你一句都不愿听了？”
　　“关心？”焦妍笑了，十足的嘲讽，“您这是上演哪出亲情大戏呢？我离家出走进医院的时候怎么不见得你关心？吴云心她们俩母女成天对我指手画脚阴阳怪气的怎么也不见你关心？”
　　焦成宪被怼得哑口无言，火气顿生，但担心齐峥在旁听见，又不敢发怒骂她，粗粗喘两口气平息情绪，这才说了打电话来得主要目的：“我听齐峥说，你们不办婚礼？”
　　“对，不办。”
　　“那可不行，我就你这么个女儿，该有的仪式都得有，要不然我这面子往哪里搁？给人瞧了以为我们焦家好欺负。”
　　“我说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定位？”焦妍嗤之以鼻，未给他丝毫脸面，直言不讳，“焦家是什么家庭，齐家是什么家庭你心里没数？让你沾上了齐家这门亲，你还不满足？”
　　“我满足？我满足什么？我得到什么了？”焦成宪冷笑出声，终是怏怏不平的抱怨起来，“自己的女儿嫁了人，彩礼聘金一个没得，倒先贴出去不少，还满足？你倒是会算计，偷偷摸摸和人领了证，当上了豪门太太，将来享更大的荣华富贵。你可别忘了，当时是我执意要你联姻，给你安排的相亲，你不感谢我给你的机会，这会儿反倒来讽刺我？”
　　“感谢你？”可笑至极，焦妍直接骂了句，“有病。我最后说一遍，婚礼我不会办，彩礼聘金他们家要给你多少我管不着，户口我已经移了，拿了彩礼后，将来你焦成宪有什么是非都与我无关，我不会开口让任何人帮你，你也别指望利用我从齐家讨得一点多余的好处。另外，若不是记挂着爷爷，我日后大概连那个家都不会再回。”
　　一长段话放完，焦妍没给对方回应的机会，直接撂断了通话，同时将手机切换至飞行模式。
　　等平复好心情再转身，一抬眼就见齐峥站在书房门前，两手交叠抱胸，微微倾斜着身子抵在门框上，望着她目光淡淡，关心问了句：“你爸？”
　　焦妍点了点头，没打算多说。
　　他也并未要多问的意思，站直了身子，垂眸瞧了眼腕表，只说：“五点半了，收拾一下，出去吃饭。”
　　焦妍收了手机，朝他走去：“出去吃吗？”
　　“对。”齐峥抬手，将领口松开的一粒扣子系上，推紧了领带，恢复清隽端正的形象，一本正经，“领证第一天，怎么也不好就这么草率的过去。”
　　焦妍倒是意外，笑了声：“你还挺讲究仪式感。”
　　齐峥睇她，终是瞧不下去她那单薄的圆领毛衣和裸露在外的一大截脚脖子，眉心微微蹙，提醒：“洛北今天室外零下五度，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焦妍低头上下瞧了瞧，觉得没什么问题：“我不冷，室内都有暖气，出门了我还有大衣呢。”
　　他想到每回碰她的手温度都是寒凉如冰，又啰嗦了一句：“室内外温差大容易着凉。”
　　焦妍浑不在意：“我身体好着呢。”说完，她又想到什么，问，“咱们去哪儿吃？”
　　齐峥沉润的嗓音吐出两个单词：“LE VIF。”
　　是家高档的法国餐厅。
　　焦妍去过一回，眸光亮了起来，匆匆朝着卧室里头去，说了句：“那是得换身衣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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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2-
　　估摸着今晚会小酌，齐峥没开车。两人还是坐着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去的餐厅。
　　焦妍换了套灰色格纹的西装外套，内搭黑色高领和A字半身裙。放下一直挽起的长发，微微曲卷地披散在肩，乌黑莹亮。再搭配色号艳丽的口红，妥妥简约大气的法式慵懒风，优雅又不失风情，明艳动人。
　　齐峥盯着那比刚刚裸露在外更长一截的小腿，眉头紧锁，神色紧绷。
　　想她换身厚衣服，她怎么反倒越换越短？
　　遇上晚高峰，到餐厅花了二十分钟，天已经全黑了，云层乌泱泱地罩下来，蔽住了月光，也难见寸点星光。
　　前后下了车，焦妍走到齐峥旁边，见他定在原地不前行，不确定地抬头望了眼餐厅招牌的入口处，确认没错后，才开口：“怎么不走？不吃了？”
　　齐峥轻咳两声，目光乜斜过来，微微曲起左臂，意思不言而喻。
　　焦妍愣了一秒，眼神随着他曲起的左臂一顿，即刻明了地一抬下颚，想着“不仅讲究仪式感，还讲究礼仪”。
　　于是，她把提在右手的包换到左手，往前半步，伸出右手轻轻地挽住他的臂弯，继而浅淡一笑，毫不扭捏：“OK吗？”
　　齐峥满意地一抬眉梢，这才迈步，同她一块往前。
　　餐厅位于五楼，齐峥订得是包间。出了电梯走过前台，还需要穿过大厅用餐区往里走。他们俩都是拔高的个儿，俊男美女，一身名贵，气质非凡又别样登对，一路过去，毫不意外成了焦点。
　　等进了包厢长廊，焦妍不免开口打趣两声：“托你的福，今晚体会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
　　齐峥嘴角轻抬，客套上了：“彼此彼此。”
　　焦妍轻笑：“当你夸我美了。”
　　齐峥笑意不变，跟着领路的侍应生走进包厢，十分绅士地先替焦妍拉开椅子，待她入座后，才走到另一侧空位坐下。
　　包厢不大，设了景观玻璃窗，可见楼外繁闹的街景。
　　灯光是温柔的橙黄色，从顶上倾泻而下，投射在水晶杯上，映出柔和的光圈。黑胶唱片机里的法语歌曲婉转悠长，再搭配餐桌上摇曳的烛台火光，使得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浪漫又颇有复古怀旧的年代感。
　　这种昏暗暧昧的氛围，看着像是特别布置过的，焦妍有点不可思议：“这是你让他们布置的？还是本来就这样？”
　　齐峥接过侍应生递来的菜单，掀起眼帘瞧她一眼，直言：“于侑订的，我不了解。”
　　焦妍“哦”了一声，垂头也看起菜单。
　　侍应生开始按顺序介绍套餐里的菜品，待一长串官方的讲解结束后，询问了句：“以上就是今天主厨安排的精选晚宴套餐，请问先生女士还有什么疑问或者需要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