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有星 (半颗青橙)

　　“这齐家少爷不会是人傻钱多，或是……有什么隐疾吧？”
　　姜芥的话突然在脑子里回响起来，焦妍嘴角一僵，怀疑地皱起眉，跟着将手里的一团脏衣，扔了进去。
　　给那件黑色的男士贴身衣物，罩下了黑暗。
　　关了浴室灯，焦妍重新走出去，走到原来站着的地方，又说：“我有点渴，水是在厨房吗？”
　　齐峥倒下手里的iPad，边说着边作势想起身：“书房里有水吧台，我去给你倒。”
　　焦妍忙不迭出声，挥着手拦住他：“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我知道书房在哪里。”
　　齐峥默了下，又拿起iPad，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我这里开灯，你倒好了直接回来。”
　　焦妍点点头，迈步去拉开门。
　　外头已是一片通明，灯光从长廊一路指引至书房。
　　出去前，她又回头望了眼床上的人：“你要水吗？”
　　“不用。”他吐了两个字。
　　焦妍便顾自往书房里去。
　　两分钟不到，回来的脚步声渐近，齐峥的目光随之抬起来。只见焦妍举着水杯走进来，带上房门后，指尖落到门锁处，“咔哒”地落上了锁。
　　齐峥愣了下，有几分不解，待她侧过身来和自己的视线对上，笑着出声：“小区治安很森严，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你这要防人，是不是忘了我就在这屋里？”
　　闻言，焦妍也是一懵，半晌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甩头看了眼门锁，这才发觉自己在家习惯成性的举动，直接带到了这儿。
　　“抱歉，我没那个意思。”她讪讪笑了下，忙伸手去把锁解开，解释道，“我在家习惯了，家里人多，经常不敲门或是趁我不在的时候进我房间，所以我出门和回房都会下意识锁房门。”
　　她这话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就是在叙述一件平常事，却让齐峥着着实实地意外了一下。
　　习惯了。
　　他突然联想到早上焦成宪在电话里对她的语气态度；联想到下午在锦绣华府，她大伯母对她的轻视，甚至还有她堂姐对她的冷言嘲讽。
　　在那个房子，她好像没受到过基本的尊重。
　　愣怔沉思间，焦妍已经走向了床的另一侧，嘴里嘟嘟囔囔，感到不能理解的轻笑了一声：“你比那些人懂得尊重，我为什么要防你？”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的自我否定，“不对，拿你和那些人做比较，是有辱于你了。”
　　话声虽细，齐峥却是听了个清楚，视线追随着她到一侧，神色淡淡地没作声。
　　床垫下陷，焦妍掀开被子一角，抬脚窝进去，完完全全与他在同一衾下。
　　齐峥侧目望一眼身边与他有一臂宽距的新婚妻子，柔声询问：“我关灯了？”
　　时间早就过了十二点，虽然这不是焦妍假期里的作息，但考虑到明天要早起打扮去见他父母，以及一会儿可能也许会发生的事，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往被窝里钻的更深了些，低声回应：“好。”
　　须臾，黑暗无声地落下。
　　焦妍感受到身侧的人放了iPad，也躺平了下来。
　　她静等了几分钟，没有动作。
　　男人就这样保持着一臂宽的距离，睡在她旁边。
　　本以为难逃今晚的“新婚之夜”，现下看来，他今晚好像确实没有那个打算。
　　焦妍浅浅翻了个身背向他，往边上挪了挪，松了口气，闭上眼。
　　然而——
　　十分钟过去，方才泡澡时还泛着困意的脑袋，这会儿却逐渐清醒，睡意全无。
　　此时此刻，果真应了那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睡惯了家里的床垫，一时半会儿还真难以适应新环境。
　　屋内有地暖，被子虽不厚，可她裹得严严实实，没一会儿就觉得热了。
　　焦妍稍扭头试探了一下后头人的情况。
　　除了平稳的呼吸声，没其他动静。
　　八成是睡着了。
　　她这才放心地去扯被子，调整姿势，闭眼重新尝试入睡。
　　……
　　二十分钟后，焦妍再次在黑暗中睁眼，气急败坏地正身，仰面朝天地躺着。
　　睡不着！
　　“嗡”地一声响，即便是没有了提示铃声，这手机振动在夜半中也十分突兀惊人。
　　尤其她还藏在枕头底下，直接吓得她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慌乱伸手按住了手机，牢牢攥在手心。
　　振动声又接连响过两下，应该是微信消息。
　　焦妍没急于去看，而是先斜目观察了一下齐峥。
　　还好，还好。
　　还睡着。
　　如此，她便明目张胆起来。
　　举高手机解锁看微信。
　　是姜芥发来：“这个点，你们新婚之夜完了吗？还是正在呢？【害羞】”
　　“姜芥：如果是正在，那就打扰了。【可爱】”
　　“姜芥：看来咱们齐总没有隐疾”
　　“老盐巴：正在你个大头鬼！”
　　“老盐巴：大晚上不睡觉，脑袋瓜里想什么黄色？”
　　“姜芥：？”
　　“姜芥：你没睡？”
　　“老盐巴：认床，睡不着”
　　“姜芥：你们分房睡？”
　　“老盐巴：没啊，他就躺在旁边”
　　“姜芥：【惊恐】那你们没有……？】
　　“老盐巴：没有，他睡着了已经。”
　　“姜芥：惊了，应该不会真有什么隐疾吧？”
　　新消息弹出来，焦妍看完后忍不住弯嘴角，抬手正要打字回复，沉润的嗓音冷不丁从一侧传来——
　　“睡不着？”
　　焦妍吓得两手猛一颤，举在半空中的手机紧跟着就掉了下来。
　　身体下意识作出防御反应，闭眼侧了下脸，避开重要部位，冰凉的屏幕只落到她脸颊上，没砸伤她。
　　慌忙拾起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灯光，焦妍第一时间侧头看去。
　　昏暗中，男人睁着双深邃的眼，身子稍稍侧躺着，目光清幽地正瞧她。
　　手机又一震，屏幕还显示着聊天界面，想起姜芥刚刚发来的消息，焦妍即刻心虚的把显示屏盖到了胸前。
　　黑暗再次落下，短短的三十秒内，她的情绪犹如过山车，起起伏伏，使得心跳都急促起来。
　　“你……”焦妍眨了几下眼，还没稳住声，“我吵醒你了？”
　　“没有。”他没什么语气地说，“我没睡。”
　　“……”
　　这人，没睡为什么闷不作声，一晚上是要吓她几次？
　　于是，焦妍默默关了手机，连上充电线放到床头柜上，重新把手收进了被窝里，说：“我不吵你了，你睡吧。”
　　他动了下身子，躺平了，低沉的嗓音似乎也离她耳朵更近：“认床？”
　　焦妍点点头，音色在被子里显得闷闷的：“有点认环境，适应几晚就好了。”
　　他没作声。
　　焦妍不禁去悄悄瞧他。
　　原本以为他早就睡着，这会儿知道了他一直没睡，心里又忐忑起来，同时也纳闷。
　　难道，他是在等些什么？
　　焦妍受不了如此无尽的猜测，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她大概一晚都能不安定，便问他：“你……不和我那什么吗？”
　　话落，空气静了一瞬。
　　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听到他声线平和反问她：“你很着急？”
　　焦妍脸蛋一热，整个人半仰起来，羞涩的同时反应激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齐峥轻笑出声，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分明就是你先问的，怎么还反质问起我来了？”
　　焦妍语塞，缓缓又躺下身子，背对着他，几分恼意地扯高被子，不作声了。
　　齐峥侧了身，面朝她的后脑勺，语气里的笑意没变：“你真拿我当下半身思考的禽兽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确实起了心思，只是觉得还不到时候。
　　焦妍愣了下：“……没有。”
　　“我不想你逼着自己快速适应这段关系。不是心甘情愿的事，我不强迫。”他一顿，音色温柔沉缓，叫人心安，“焦妍，我们来日方长。”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比起前几回做戏时亲昵喊的“妍妍”，今晚的连名带姓不仅不觉得生分，反而更显得郑重。
　　对于他的尊重，她真的很难不动容。
　　焦妍脸顿时更热了一点，又说了一遍：“你快睡吧，我不吵你了。”
　　“睡不太着。”他说。
　　“这可是你家，你还认环境不成？”
　　“是不习惯身边突然有人了。”
　　想到他之前说过没进过女孩子的房间，焦妍更加难以置信：“你没和你前女友一块儿睡过？”
　　齐峥不答反问：“难道你和你前男友一块儿睡过？”
　　她的声音骤然升高：“我才没！”
　　他笑了：“睡吧。”
　　“……所以你到底睡没睡过？”
　　“没有。”
　　焦妍沉吟半会儿，联想到姜芥的话，狐疑地拉长声调：“你应该不会是……”
　　“嗯？”没等她说完，沉沉的音色已经扬起警告的尾音，他猜到八分她剩下的话，语气凉飕飕的打断她，“后半句话你若是说出来，我会当成那是你对我的邀请，邀请我即刻地，向你证明我的能力。”
　　他刻意咬重“即刻”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