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雪白的手臂撑在桌面上,孟琼凑近秦璐璐,睨着她的脸,一字一句:“何太太也是大家出身,嘴还是放干净些比较好。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里,究竟是许黎勾引你丈夫,还是你丈夫装未婚男人骗小姑娘的感情,这点我们心知肚明。当年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现在翻出来闹,谁脸上都不好看。”
秦璐璐:“你想怎么样?”
挨了孟琼一巴掌,秦璐璐终于知道孟琼今日约她的本意不单纯,面无表情地盯住她:“我不明白我处理我的家事与孟小姐何干?”
孟琼饱满的红唇勾起,很轻蔑:“我不想怎么样,只不过你的狗不太安分,咬到我了。”
“这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我最近闲来无事,正好帮何明政管管。”
“你——”
秦璐璐气得脸色涨红。
孟琼打断她,“我来猜猜,郑秀混进秀场是你帮她打点的关系。”
Gold Fall Winter今年的秀场很大牌,许黎本就如履薄冰,若出了负面新闻,她没有丝毫翻身的余地。
——秦璐璐的最终目的很简单,搞臭许黎。
让许黎只能再次如八年前那般狼狈不堪地、满身骂名地离开这里。
“只是事情失败了,郑秀在你这儿的日子不好过。”
郑秀这张牌,废了就废了。
道歉视频怕是郑秀被秦璐璐逼急了,自作主张。秦璐璐还没胆子碰她。
而郑大记者恐怕现在还不知道,真正停掉她病重父亲所有医疗设备的人,正是秦璐璐。
“何夫人是敞亮人,我直说。”
孟琼:“许黎是我的人。管好你的狗,咬到人可不是还能坐下来喝咖啡的结果。”
秦璐璐身体一抖,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我快人快语,你别介意。”孟琼笑得特别好看。
“孟琼,你别太过分了,我何家不怕你!”
秦璐璐气得站起来,被一旁冷漠的王安喃反手推回沙发,挽好的头发一下松松散散,凌乱不堪。
健壮女人身着黑色西装,面容无情,眼底犀利,防备地挡在孟琼身前,不容许人靠近一点。
孟琼点点头,很诚恳地提醒:“我也觉得我很过分。但是我还没喝过何先生办公室的咖啡,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口福。何太太你说呢?”
赤/裸裸的威胁。
咖啡厅换了首音乐,空气中很浓的咖啡豆香味,孟琼睨着秦璐璐离开的背影,招手服务员过来换了杯热咖啡。
热腾腾的雾气氤氲,孟琼忽然觉得自己像心机电视剧里坏透了的反派角色,被白眼狼反咬还屁颠屁颠给人家收拾干净。
这角色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很悲哀。
接着她的手机嗡地响起来,有个电话进来。
电话是许黎打的。
孟琼现在心情很糟糕,最不想看见的首选就是这个名字。
她扫一眼直接挂掉。
在孟琼第五次挂断电话之后,王安喃的手机响起来,她瞥一眼。
来电人还是许黎。
王安喃看一眼她的脸色,很自觉地挂了,果断把号码拉进黑名单。
离开咖啡厅已近黄昏,夕阳被乌云遮盖住,外面的天忽然阴沉,像是又要下雨。
孟琼身体不大舒服,催着司机开快些。
她倚窗靠了会儿,才注意到孟玫打进来的电话。
感冒没好全,孟琼难受,轻轻咳嗽了几嗓子才开口:“什么事?”
正值换季,孟玫估计没想到她感冒,正从电梯门走出来,听见咳嗽声问:“感冒吃药了吗?”
“吃了。还有什么事?”
孟玫:“那记者的事帮你解决了。但视频被妈看见了,有点不高兴,连打好几个电话给我。你今晚回家吃个饭。”
“她叫的?”孟琼摁压太阳穴,企图好受些,闭眼回她:“不去,我病了。你自己回去。”
孟琼又咳嗽一声,冷冷淡淡:“你叫她自己找我。”
孟玫听她这语气,气不打一处来:“我叫的,你都多久没回家了,吃个饭而已,你何必——”
孟琼眼皮都不抬:“别多管闲事。”
说完后,直接把电话挂断。
孟琼放松下来才注意到外面下雨了。有大滴雨水往车窗玻璃砸来,迸溅开大朵水花绽放,又聚集成一股蜿蜒流下,一种雨中美感。
天空开始飘雨,街上车辆飞驰,开到交叉路口,路边灌木丛里突然疾速跑出一只猫咪,司机一脚刹车,后座的人被晃一下。
“大小姐,是只小奶猫。”司机也被吓一跳。
车前灯照亮小猫绿色的瞳孔,很小只,被车灯晃得一动不动,像被吓傻了。
司机鸣笛,小猫在原地喵呜喵呜,仍挡在车前不动。
等了几秒,司机怕孟琼不耐,准备打伞下车把猫抱开。
淋着稀稀落落的秋雨,一个男人跑出来,衬衣西裤湿得干净。
孟琼凝视着车前,男人弯腰,抱起吓坏的小猫,她一时忘记收回目光,被雨中的人察觉到,抬眸看过来。
作者有话说:
琼琼真的嘴硬心软,其实她特温柔一女人。
第8章 尤物
水从他的黑发上流下来,流过无声的眉眼,冷锐的轮廓在秋雨绵绵中逐渐清晰。
忽然想起了今天清晨,男人抿着唇,执拗递给她感冒药。他看上去很乖顺,也让她有些无措。
小猫被他抱到路边,很机灵地钻回灌木丛,消失了。
孟琼叫司机下去接他。
雨滴在黑色伞面滑出道弧线,啪叽一下落回地面。
隔着挡风玻璃,孟琼睨见纪听白犹豫的神情,好一会儿,他才抹了把脸侧的雨珠,迈着步子朝她走过来。
车门声响起,男人高瘦的身形缩进后座。
“为什么淋雨?”
这秋雨打在身上,颇有几分古诗词里寒气透骨的滋味,滴滴浇在心尖上,很不好受。
“没带伞。”
纪听白全身滴着水,雪白的羊羔绒坐垫被染湿大半,已是暮秋,他穿的不多,衬衫薄,沾了水几乎贴在他身上,隐隐能窥见结实的肌理轮廓。
他手肘抵在双膝,修长有力,此时也垂眸看她。
孟琼找了条毛巾递给他:“你去哪儿?叫司机送你。”
“下个路口就行。”
纪听白低声说了句谢谢,低头擦干净身上的水渍,没再说话。
毛绒绒的发顶正对孟琼的视线,乖顺又可怜,不知怎么,她看出来几分委屈。
孟琼翻了翻手机,犹豫一下才开口解释:“昨天晚上我很抱歉,但确实是——”
男人打断她,“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
纪听白的表情隐在暗处看不真切,语调生冷,像个赌气的小孩儿。
孟琼的话还是没说出口,侧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她靠在椅背上,喉咙肿胀,嗓子发炎,此时不太想开口说话,索性闭上嘴。
车内的气流有些凉,她一下受不来,又咳了好几下。声音很轻,被人掩着,只是车内寂静,被人听得清楚分明。
纪听白侧头看她,才注意到女人面色是不正常的红,像是雪山上不自然的红霞光。
他用擦干净的手心贴上她的滚烫的额头。
“有按时吃药吗?”
“吃了。”
孟琼没骗他,早晨她冲了一剂小柴胡颗粒,舌尖到现在还能想起来涩涩的苦味。
“你又发烧了。”男人瞳孔微缩。
纪听白几乎强制地朝司机说:“先去医院。”
语气很紧张。
孟琼躺着不动,神情倦怠,她现在连手指头都是软绵绵的,任凭男生上手检查。冰凉的手掌贴上额头,稍微舒缓浑身的热气。
她体质如此,病起来如山倒,高烧反复是常事。
雨里,无人马路上,红色迈巴赫驶出一道水痕,司机往最近的医院开。
急诊室很冷清,走廊地面湿漉漉的全是小水滩,来来往往的小护士蒙着口罩从上面掠过,流下彩色的倒影。
天色昏沉,远处雷声霹雳,偶尔掠过几道惊天闪电。
孟琼阖着眼,躺在病房白茫茫的床上。
耳边是医生和男人低低的交谈声,熟悉的男声很凶很严肃,明明近在咫尺,她却听得模糊。
人在发烧的时候总是很脆弱,孟琼侧头看向就差吵起来的两人,忍不住叹口气。
昏昏欲睡的神经很嚣张地占领大脑皮层,她拽住纪听白手扯一下,男生紧张地凑过来询问她,年迈老医生才得以推推眼镜走出去。
输液的吊瓶像个万能能源箱,顺着极细的管子导入身体的每个命脉器官,仿佛一切都会重新充满力量。
孟琼想起来很多年前,她几乎是医院的常客,甚至在医院顶楼拥有她自己的专属套房。
她记得最清楚的是某次被绑架后的大手术,工厂爆炸的碎片嵌入白嫩的肌肤的深处,大大小小的手术把健康的身体变得衰败,她浑身被绑满绷带,苦涩的药丸比一日三餐来的更及时,鼻息间永远是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她成天一个人待在几乎密闭的白色的病房里,整个人瘦如医院研究室柜子旁的那架骷髅,唇色雪白到连口红都遮不住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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