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听他的,谁晓得他安得什么心思,”安乐搂紧她,急得又劝又安抚,“姑娘别太担心,没有殿下,奴婢可以去找戚将军,他有得是办法,哪里真就流落街头了?”
“吵架了?”沈临昭眼眸一转,早已明白一切。
“跟你有什么关系?”安乐气哼哼地瞪了对方一眼,最是见不得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姑奶奶,你真的误会了,这院子里头并不只有一间屋子。你家姑娘并不与我同住一间,紧张什么?我沈临昭堂堂正正,哪里就有你想得那般不堪?”
“若真有念头,我对付你们两个姑娘家不是绰绰有余?!”
沈临昭很是无奈,还真没有被谁如此这般认成不怀好意的歹人,翻来覆去地说,实在心累。
“再说,招兵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也住不了几日,这屋子空着也空着,你们住进去,倒也不浪费我那白花花的银子,谁没个落魄的时候,真不知在嘴犟些什么?”沈临昭咕哝了一句,看着天色阴沉,叹息道,“我要是你,早就扶你家姑娘进去了,难道看不出她快累坏了吗?”
“……”
“那也不成,沈大公子若真是为了姑娘好,自然应该想到,姑娘家的清誉最为重要,如此之举并不合规矩。”
‘多谢沈大哥一番美意,我们就不打扰了。’
“虞姑娘,若这院子里只有你我二人,我沈临昭断然不会开这样的口……”
“沈大公子就别打我的主意了,”安乐忍不住添了一句,“我是绝不会让姑娘和你同住一个院子的。”
“那是因为……”
“外头是谁在讲话呐,小昭你怎么还不进来?”老妇人的沧桑的话语,打断了众人。
一根由枯木制成的拐在从木门后头敲了出来,老人白白发苍苍,弓着背,干涸瘦弱的五指颤巍巍扶着大门,像枯萎的藤蔓。
“阿婆,你怎么出来了,我马上就回。”沈临昭顾不得和安乐的口舌之快,生怕老人家有什么闪失。
“我也是无意间找到这间院落,阿婆无儿无女的,我瞧着心酸,反正住哪里不是住啊!”沈临昭压低了声音,跑上前扶住老人,“阿婆,我扶你回屋。”
“那位是你妹妹吧,”尽管俏俏站的远,可老人家还是看到了,“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众人瞠目结舌,沈临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老人家到底是眼力见不好了,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就像了呢?
“外头风大,婆婆我先扶你进去,一会子慢慢说。”
不少一会儿,沈临昭又匆忙小跑出来,“这下你们该相信了吧,婆婆隔壁还有一间空房,不大不小,应该够住。”
“也就只有你,把我想成那种人,”沈临昭微瞥安乐一眼,怨愤道,“还比不过老人家耳聪目明呢,兄妹知道吗?不是你想得那样!”
俏俏本也不想留下,但看到婆婆的时候,总忍不住想到自己分别已久的嬷嬷,当下思念难挨,也不忍再叫安乐来回奔波,用手指指里头,‘不如暂且住下吧……’
“姑娘!”安乐对沈临昭说得满脸通红,一时间竟也没有婉拒的理,只能默默跟着点点头。
院落不算大,倒也算亮堂开阔。沈临昭先把二人领到屋子内,安置妥当,才肯放心。
“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你饿了吧,我会做几样小菜……”
“这是房钱,沈公子若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请走吧,我家姑娘要歇息了。”
安乐与他从未有过接触,见他油腔滑调,不是个靠谱的人,因而防备之心越发之重。还没等对方说上半句话,递了银两就要关门,险些夹到对方脑袋,吓得沈临昭连忙抬手自护。
“再怎么说也要先填肚子吧,”沈临昭知道安乐并不待见自己,也不多搭理,冲着虞俏俏笑道,“想吃什么,我会几道拿手的家乡小菜,要不要一道尝尝?”
听到有好吃的,俏俏内心却婉拒,脑袋却诚实地应了应。
“那好,”沈临昭喜出望外,“一会儿我喊你。”
“谁要吃你东西?!”安乐轻哼一声,丝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姑娘和沈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听到门口渐远的脚步,安乐这才折回屋内,一面整理一面问询,“奴婢瞧他举止未必也太过轻浮了些,哪里像什么名门公子,讲话也没个分寸……”
‘在豫州,他救过殿下。’俏俏知道,说再多,多抵不过这一句。果然,安乐先是震惊,继而沉默,但看俏俏认真的神情,她有些尴尬地抓抓手,“是奴婢眼拙了。”
“待有机会,奴婢同他赔个罪。”
瞧那模样,倒不像是能干成什么大事的。安乐自认一开始对他颇有成见,把对方当成了季恒的假想敌,谁料竟有这种的故事,自省之余更生惭愧。
‘不用,’虞俏俏摆摆手,担心她想太多,‘沈大哥不会放心上。’
安乐微微颔首,走到门边轻轻推了出去。小小的院子内,已然有了烟火气,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惹得两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奔波一日,没有吃过半点垫肚子的东西,着实难受。沈临昭拎着锅铲小跑过来,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往里头喊,“虞姑娘开饭了。”
在豫州,俏俏只知道他的巧舌善变,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还以为自己见了鬼。
“快趁热吃。”沈临昭贴心地递上筷子,又看了眼站在旁边不肯落座的安乐,顿时收起笑容,闷声也递出筷子。
“我不吃。”安乐饥肠辘辘,该有的骨气仍旧半点不能丢。
“你不吃就没有气力,你没有气力,还怎么照顾好你家姑娘。”看着她一脸冷冰冰的模样,沈临昭也不再坚持,把筷子搁回到桌上。
俏俏拉了拉安乐的手,示意她坐下,又冲沈临昭微微一笑,以示答谢。
“我不吃是因为……”
安乐刚说话,便听到外头传来沉闷的叩门声,沈临昭搁下筷子站起身,“婆婆,虞姑娘你们先吃,我去瞧瞧。”
犯嘀咕的不止虞俏俏一人,沈临昭也纳闷,这位婆婆无儿无女,更无亲眷,平日里孤身一人,除了邻里再与人叨扰,之前平日对方都是扯着嗓子喊,像这样默默无声的还是头一回。
沈临昭满脸疑惑地开门,却很快转了脸色,冷声道,“你找谁?”
门外头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溪桥。俏俏从沈临昭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警惕时,本能地起身跟着走到门口。
“虞俏俏!”顾溪桥没有回答沈临昭,在看到那个熟悉身影时,突然开口。
虞俏俏后悔自己起身,想躲避却已晚,身子僵硬地看着来人,泪水不争气地润湿了眼眶。
“顾公子若是想求和的话,就请回吧!”安乐见状急忙开口,目色厌弃地看着来人,语气不同与对待沈临昭的冰冷。
“你误会了,我是来送东西的,这些都是她先前惯用之物,若是用不上,便弃了吧!”顾溪桥说完,便有几人从马车上抬下几只沉甸甸的木箱,往路边一摆。
“把话说清楚。”顾溪桥这番举动,便是傻子也能听出语气里的不友善,又见对方一副病恹恹,很不耐烦的模样,沈临昭心头的无名之火登时蹿了上来。
顾溪桥懒得和眼前人多说一句话,更不等俏俏有何反应,转身就要走。沈临昭转头看到偷偷抹泪的虞俏俏,便赶忙上前拦住他,“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他最不愿意与人有口舌之争,绕开对方,在丁毅的搀扶下缓缓上了马车。
顾溪桥上了马车,俏俏才敢出门,跑到沈临昭跟前,看着他两眼通红,什么没说,兀自往院子里头拽。
“刚刚那人究竟是谁?”对着一桌子的好菜,沈临昭顿时没了胃口,他脑海里浮现皆是那张薄情的颜面。
婆婆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什么,兀自叹了口气,皱眉道,“姑娘,你是不是在外头欠了银子啊,方才那后生是来要债的吧?!”
“婆婆……”安乐欲言又止,这终究不是一件能说出口的事。
“看他那一脸苦瓜的模样,分明就是来要债的,”老人家嘀咕几声道,扶着桌沿起身,“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看着婆婆回屋,沈临昭才敢开口,“你骗不了我,什么求和不求和的,你和他之间。”
“这是姑娘自己的事,沈公子不用操心太过。”安乐想着能就这样打发了,否则提起来又是徒添伤悲。
“我怎么能坐视不理?我早在你之前就认识虞姑娘,”沈临昭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虞俏俏,看着她红红地眼眶,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所以这句话,该由我来说。至于回不回答,那是她自己的事。”
安乐被他一句话给活生生地噎了回去,担心地看了俏俏一眼。
“刚刚我已亲眼所见,你不肯说,我自会去问他。”他几乎要将手里的酒杯捏碎,其实已猜中大半,就等她亲自开口。
俏俏知道瞒不过,也怕沈临昭的急性子会横生事端,便同安乐使了个脸色,东拼西凑地将事情往轻了说。看着他逐渐平静下来,才暗自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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