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些点心也是和殿下的书信一块到的,青州离上京路途遥远,天又冷,我就让厨房去温了温,不曾想竟忘了。”
此言一出,俏俏原本平静的心突然跳个不停,可想到眼下自己的身份,毫不犹豫地将其轻轻推了出去。
“殿下也是你半个娘家人,”顾溪桥又把碟子轻轻挪回来,目光依旧温和,“既是亲人,因何要避嫌?难道一辈子都要活在旁人的流言蜚语里?”
“夫人,公子说得极是,”沉默许久的安乐也缓缓开口,“说起来,奴婢也很想念青州,想念殿下还有戚将军他们。在奴婢心里,他们都是骨肉至亲。”
顾溪桥感激她为自己开解,转而从把碟子递到她跟前,“趁热吃。”
“多谢公子,奴婢正眼馋呢!”安乐虽然对顾溪桥一直多有戒备,但他为自家姑娘做的点点滴滴,也都看在眼里,没料到对方会有此举动,心头不由一热,举双手接过。
“这一路颠簸,点心的卖相不太好,但吃起来总是香的。”安乐见她不肯伸手,便装着狼吞虎咽的模样,连送几枚下肚。
眼看碟子里的点心几乎要见底,俏俏终于有了反应,赶从安乐下手前夺过,仔细地护住。
‘这些都是殿下特意给他的,安乐你不许再吃了。’她故作生气地把嘴一撅,低下头去数里头的余量。
顾溪桥先是一愣,嘴里像是被抹蜂蜜,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我不爱吃甜的。”
俏俏半信半疑地看着被推回来的手,塞一口到嘴里,香甜软糯,忍不住抿抿唇角的碎屑。
看着她终于不再那样避嫌,顾溪桥的心头仿佛松了口气,“明日李大夫要来给你号脉,我去找丁毅瞧瞧可有准备妥当。”
顾溪桥一走,俏俏笑容渐收,看着手里的点心,百感交集。她心里是高兴的,因为对方还惦念着自己,可也是忧心的,季恒向来懂得分寸,那又怎会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情况下送这个?
能煞费苦心做此安排的,恐怕也只有顾溪桥。她不忍去揭穿,也害怕去面对。
“姑娘,顾公子说的不无道理,顾家上下也都知道你是靖安王府出来的,无论你怎么做,总会有人别有用心,只要咱们行事光明磊落,哪管旁人说什么,如今顾公子愿意给殿下写信,更说明他对姑娘的信任,姑娘不必自寻烦恼。”安乐想到他的旧疾,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故而也是闭口不谈。
俏俏没有半点胃口,拉着安乐回到榻前,听着外头并无动静,这才安心在她掌心写字,‘方才那个李大夫,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如若真的是季恒,安乐在他身边那么久,只会比自己早些认出来。可显然安乐糊涂的表情已经言明一切,她有些悻悻地松开手。
“姑娘定是认错了,李大夫一直带着幂篱并不曾露脸,若是故交,更没有遮遮掩掩的道理。”安乐也怕她细问,心慌个不停,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她却摆摆手,又垫脚看看外头的动静,动作轻缓地写下‘季恒’二字。
“那就更不可能了,”安乐当即摇头否认,“殿下的身份是不能随便回京的。奴婢知道姑娘想说什么,不过算算日子也快了。今上同殿下感情深厚,往年年末都会召他归京一同守岁,姑娘很快就可以见到殿下。”
俏俏是个聪明人,尽管安乐极力掩饰,也还是不难看出破绽。
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不能说。只当成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于是也没有再问了。
隔了一夜,风雪越发大了,朦朦胧胧中只听着耳边有嘈杂的声响,俏俏揉了揉眼眸,从绵软的被褥中坐起身来。
安乐捧着热粥进屋,见她要下榻赶忙拦住,“姑娘慢些起身,先热热身子,外头天寒地冻,少不得又要着凉。都说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定事事如意。”
‘外头。’她指了指,偶有几声嬉戏打闹的声响,只是愈来愈远。
“昨夜积了好大的雪,她们在打雪仗呢,”安乐道,“姑娘可要一块去瞧瞧?”
她点点头,心里却没了该有的欢快。
豫州也有雪的,只是不像顾家这般热热闹闹的。
暖粥下肚,胃里舒坦不少,整个人也精神起来,转眼一看,顾溪桥的床榻却是空空如也。
“顾公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帮着姜夫人查对铺子的账目,不过很快就能回来。丁毅已经去驿站接李大夫了,雪太大,约莫会晚些。”不用她细问什么,安乐从她的眉眼中也能猜出个大概。
她点头,又慢慢地把粥往嘴里送,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天空灰蒙蒙的,庭院房舍远山绿树皆披上了厚厚的新装。北风呼呼作响,刮在脸上像一枚请轻薄的利刃。一呼一吸间,氤氲出白茫茫的雾气,才在廊下站了小一会儿,鼻子已然冻得通红。她捧起双手,轻轻哈气又戳了戳,看着不远处‘混战’的丫头婆子们,实在没那个勇气。
太冷了,冻得浑身僵硬,眼泪鼻涕直流。
“姑娘,要不要试一试?”安乐看了一眼,并无姜夫人院子里的,这才安心开口。
俏俏把脚往后一收,坚决地摇摇头。很快,那群正玩得起兴的丫头婆子们瞧见她二人,忙停下手中动作,“夫人安好,不知奴婢等可有惊扰夫人?”
被一群人盯着,仔细打量,是头一回。俏俏的脸瞬间绯红,隐约有些发烫。
“不曾,你们继续,夫人也爱热闹的,”安乐笑着搭话,又替她拢了拢氅衣,“姑娘真的不去么?”
看她眼神,约莫是想去的。
正说着,有个身着绿色短袄的小丫头轻手轻脚地朝二人走来,她手里正提着一盏鹅黄色的兔子灯,笑脸盈盈道,“想必这位就是少夫人吧……奴婢白芷见过少夫人。”
见白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俏俏更是浑身不自在,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安乐。
“奴婢是院里新来的,都说少夫人花容月貌,奴婢今日得见才知道什么叫天仙下凡,少夫人,你是奴婢见过的所有人之中,最好看的。”
若她不是个女子,俏俏还真就被她这痴傻望着的模样给吓到了,下意识地冲对方微微一笑。
“少夫人,这个给你,”白芷走上前来,把兔子灯递给她,“是奴婢自个做的。”
白芷长得好看,笑起来也是甜甜的。因为知秋一事,导致她对顾家的人心有余悸,但对这样的姑娘,实在毫无抵抗力。
看着她接过兔子灯,满心欢喜的模样,白芷更是乐开了花,“奴婢还会做泥人,纸鸢,若是夫人喜欢,奴婢一并做好,送来给夫人。”
白芷说完,并没有过多打扰,很是懂分寸地行了礼,退了下去。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安乐再看,身边人隐约有些不对劲。
眼眶红得像兔子一般,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这些场景,安乐不曾见过。在豫州,季恒领她去沈家,有个姑娘也给了她一盏灯笼。还有泥人,那是她决定分开后,想要留一个念想。
种种回忆重现在脑海里,她哪里能忍住不会有半点动容。
顾溪桥说的很对,喜欢一个人,就会无时无刻不想着他,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想把自己所见所得都告诉他。譬如眼下,最想做的,就是和他一同看雪。
能让她胡思乱想,动这些不该有的念头,也只有他了。
虞俏俏也是恍然间明白,这两人之间的区别。顾溪桥不在,她也会担心,可只要有人告诉他的去处,便不会一直惦念。
丁毅领了李大夫进来,瞧见廊下二人忙道,“夫人,李大夫到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把俏俏惊出一声冷汗,她极其不自然地回身,冲不远处的二人微微一笑。
同昨日一样,李大夫还是带着幂篱,脚步轻缓地步入庭院。
俏俏的双脚不听使唤地朝对方快走几步,很快又停下来。安乐见此情形,忍不住问,“姑娘是不是想说什么?”
顾溪桥不在,丁毅把李大夫送到之后也默默出了院子,丫头婆子们忙着打雪仗,想要弄清楚李大夫的身份,眼下似乎成了最合适的时机。
‘顾溪桥怎么还没回来?’她问,‘昨日李大夫说起也要给他号脉的。’
“若不是姑娘提起,奴婢险些把这事忘了,”安乐并未察觉出异样,只是想着丁毅应该不曾走远,“姑娘稍候,奴婢去去就回。”
诺大的庭院内,剩下他二人。俏俏犹豫着要不要进屋,也害怕被人说闲话,停步在门前,往里头探过脑袋。
从暗中注视着李大夫的一举一动,试图捕捉些什么,却叫李大夫先发现了。
他知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怕会有损女子清誉,便心知肚明地走出屋子。俏俏等得就是这一刻,起初她有所顾忌,生怕又会同上次一样,被知秋加个莫须有的罪名诬陷。
眼下两个人都站在廊下,清清白白的,更没什么可造谣。
“斗胆多问一句,”李大夫恭敬道,“夫人的失语症是自小便就有?”
俏俏心不在焉,只想揭开他的幂篱一探究竟,哪里还能听到对方问了什么,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早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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