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定下婚期,三月初十便匆匆办了婚事,整个过程不足两月,尤还记得当年这个婚讯传出去的时候,震撼了满京的人,因婚事办得太过迅速,从定亲下聘到成亲耗时不到两个月,是以,即便是到了安阳嫁进顾家的那一日,依然有好些人都还没有从这件憾事中缓过神来。
于是,婚后顾青山的匆匆上任,婚后安阳险遭抛弃,才令众人这般津津乐道。
没想到,一晃眼,他们成亲竟已四年了。
话说这日天气和煦,鸟语花香,安阳的身子也一日赛一日的大好了起来,羊圈里的那些羊一只只渐少了,每日一锅羊汤煨着,一碗羊乳灌着,安阳掉下的那些肉渐渐长了回来,甚至比去年此时,更要珠圆玉润了些。
安阳定了日期,决定在三月初八这日,宴请了满京好友于将军府参宴,将军府无花,无景,于是,安阳操办了一场行酒宴,邀请满京好友前来参宴。
这一次,安阳无关身份,无关亲疏,欲将满京四品以上的娘子郎君们全部给悉数请了来。
安阳郡主设宴,还设在将军府,还是一场行酒令,无论是哪一个名头,势必都叫人激动万分,神往不已。
要知道,安阳郡主已多年不曾设宴了,尤记得还是当年在闺阁中在郡主府时才略设过几回,因郡主府的景致一绝,她府上那芳香十里的十里芳菲庭,听说比之宫里的御花园甚至是不差的,无比令神往之,而郡主设宴,来参宴者无不富贵显赫,说句夸张的,全部都是皇子公子,郡主县主级别的,可谓是满京顶级盛宴中的盛宴,故而每一回郡主设宴,都让满京贵女圈子里动荡数月无休止。
而今年虽不在郡主府,改设在了将军府,却更令人兴致勃勃,要知道,将军府于满京而已,是远比郡主府更为神秘之所,因为除了当年的顾家大婚办理婚事以外,顾家已有十数年未曾办过任何宴局了,如今顾家大开府门,如何不令人两眼望穿呢?
关键是,将军府的这场行酒宴,不止请了皇亲国戚,还将满京四品以上的官家小姐郎君们悉数宴请,不过是才递出去一个风声,满京上下一个个便早已经按耐不住,激动不已呢?
安阳之所以提前放出风声,是为了避开其他府上的一些重要宴会,例如安伯侯府的桃花宴,国公府一年一度的诗词宴,还有其他旁的府上的诸多宴会。
这日,提前半月安阳便将所有的请帖全部写好,命人一一送了出去。
写了七八十份请帖,安阳半边身子都麻了,刚落笔,蕉月立马过来给安阳揉肩,道:“主子,今儿个天气好,一会儿不若去庭院里晒晒,早前下了大半个月的雨,今儿个这太阳来得太及时了,太医说让您平日里该多晒晒太阳,该多出去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的。”
蕉月见郡主写了一上午,便竭力劝说着,想了想,又道:“大人也让奴婢们无事多领着您多走动走动,大人说不该日日闷在屋子里头,回头人该闷坏了。”
蕉月怕郡主犯懒,甚至将顾青山这块牌匾给搬了出来。
安阳想了想,便道:“那一会儿去北镇街逛逛罢,正好要为宴会添些事物!”
自去年八月守孝以来至今,安阳已足足有大半年未曾踏出过府门了,见这日天气和煦,风和日丽,便萌生出了外头散散的心思,想了想,又道:“记得知会明月一声,不然那小妮子又该在耳旁唠叨不止了!”
蕉月听说安阳这日要出门,也是有些高兴,立马兴冲冲的打发人去了北苑,邀请姜小娘子。
安阳则在顾青山的书房东瞧瞧,西瞅瞅。
顾青山去上值了,安阳今日的请帖是在他的书房誊写的,安阳来他的书房次数并不多,她看到这些书书册册的就脑袋瓜子疼,她不爱看书,有几回见顾青山瞧得认真,有美人在侧,他竟都坐怀不乱,将手中的书册瞧得不离手,一眼没有朝着身侧安阳身上多看一眼,俨然将书房里的安阳给抛在了九霄云外,安阳哪里受过这样的冷落,于是有几回成心捣乱,非得命令顾青山念书给她听。
结果不想顾青山看的那些书,尽管顾青山的声音低醇好听,可那书中的内容实在过于晦涩难懂,许多字眼她连听都没有听过,就跟听天书似的,听了几回,安阳便昏昏欲睡了几回,至此,对他这书房彻底失去了兴致。
今儿个她一人,便耐着性子东瞧瞧,西看看。
这儿翻翻,那里找找,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翻找些什么,或许是她每日来这书房,总觉得顾青山的神色怪怪的,她走到哪儿,他的双眼立马便跟到哪儿,好似怕她乱翻乱看,翻看到哪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倒也并不明显,就是这人罢,在一块相处久了,对对方的行为举止便越发熟悉了,顾青山虽不曾表现出来,可安阳的第六感就是感应到了。
这屋子里头定然有些什么,是不想让她发现的。
安阳找啊找,翻啊翻。
结果在顾青山的案桌下无意间发现了一本垫桌脚的书册,安阳觉得有疑,便亲自蹲下,将那本书册从桌脚下扯了出来,竟是那本……未远游?
看到被桌脚碾出一个洞的这本未远游,安阳只有片刻的恍惚。
难怪自那日过后,她的屋子里便不见了这册书,她还以为被蕉月等人给处理了,却没想到,竟是被顾青山拿来垫桌脚了?
其实,自那日大吵一架过后,后来,两人便心照不宣的再也没有提过此事了,好像此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日,若非皇祖母薨逝一事打断,安阳都不知道那日究竟会发生什么。
她从来不是个盛气凌人,更不是个情绪不稳之人,可那日,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像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附身了似的,她一气之下竟想到了……和离!
是真的和离的那种!
她一气之下,是恨不得跟那人彻底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而那日,那人的气愤情绪,好似也丝毫不在她之下!
若非皇祖母一事打断,当真不知那日会发生什么!
也正是被皇祖母薨逝一事打断,历经生离死别,又历经大病一场,经历过种种后,才觉得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在生命的长河里压根不值一提。
其实,她是信他的!
可就是……可就是,那一刻不能自已!
安阳举着手中已经发烂了的书册,难道……难道这便是顾青山在书房时时时提防她的东西?
不……不应该罢,若那般提防,扔出去不得了,干嘛偷偷模模,鬼鬼祟祟。
安阳想了想,又将那本未远游重新塞到了墙角里的桌脚下,顿了顿,想起那日她走到这琅玡阁的八宝阁前时,狗男人立马借故将她给支走了的画面,这样想着,安阳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八宝阁走去。
顾青山这书房两面皆是书架,一面临窗,唯有案桌后的这面八宝阁上摆放着各类兵甲兵器。
安阳走到其中一架小型“炮车”模型的隔断前,仔仔细细的观摩了片刻后,然后想起顾青山有一回取物的动作,想了想,有样学样只伸手将那炮车的车头轻轻拨动了一下,下一刻,一个小小的暗格自炮车底下缓缓自动延申了出来。
安阳本以为这般私密,定是放着不同寻常的宝物,却万万没有料到,里头竟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帕子,还有一卷卷起来的画轴。
安阳没理那枚帕子,只轻手轻脚的将画轴打开,只见画轴里画的是一幅女子画像。
第93章
一幅女子画像!
确切来说, 是半幅。
没有脸,没有五官,只是一幅女子正面略偏侧面的身影勾勒画像,垂首侧低着头, 素笔寥寥几笔, 勾勒出一道身形柔桡轻曼, 妩媚纤弱的身姿来。
看到这幅女子画像时, 安阳神色一愣。
第一反应是:顾青山这厮竟背着她藏了一幅女子画像,他究竟有何居心?
安阳反复将画像, 将画轴来回翻看, 确定并非出自哪家名家之手, 确定并非用来收藏的古画, 就是一幅自己勾勒的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没有脸, 没有五官,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何人。
像她?
说像, 好像有些像, 说不像,也并不大像。
主要是没有脸, 衣裳发饰也不过几笔匆匆带过, 是那种最简单的勾勒, 压根无从辨别。
究竟是谁呢?
安阳心中一时复杂万分, 说不上什么情绪,只是她以为自己对那狗男人算是比较了解的了,却万万没有料到, 男人心海底针, 你永远都无法真正的了解一个男人。
就像是洋葱, 剥开一层, 里面还有一层,一层一层的往里剥,剥到最后时才发现那些臭男人们压根就没有心。
顾青山心里竟一直藏着个人?
呵呵呵,藏得可真够深的啊!
怪道每回她一踏入这书房,他两只眼睛就跟灯笼眼似的,她走哪儿,他便照到哪儿,原来这里头还藏着这样的龌龊!
只是,顾青山心里竟一直藏着个人?
这个发现令安阳错愕不已,同时心中也一时好奇得不得了。
按理说,不应该的啊,毕竟他们如今同床共枕也快一年了,这一年的时间里安阳压根没有发现任何他有外心的痕迹啊,至于这成亲之前,看着也不大像啊,要知道那顾无忧当年在皇家书院念书那会儿,虽日日不曾缺课,端得个模范生的优等模样,可但凡一下课,他便彻底不见了人影,不是去了马场驯马,便是练武场练箭,压根没有与旁的小娘子勾搭的机会啊,若真有,半个书院的人都是赫连毓和丹旸的眼线,一早便传到安阳的耳朵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