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听说书似的,安阳只觉得今儿个在顾青山跟前听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说书大戏。
一时,整个人有些缓不过神来,呆呆愣愣的反复问着。
却见那顾青山抿着嘴角看向安阳,目光有片刻闪烁,不过,最终仍旧面不改色道:“横竖为夫日后决定不会再同二皇子来往了,望郡主日后夫唱妇随,亦莫要再同那位二皇子继续来往了,郡主为了为夫,可否做到?”
顾青山一动不动的盯着安阳,忽而谨慎又郑重其事问着。
话一落,只见他忽而一把抬手捏起了安阳的下巴,一脸正色,又一字一句,问道:“选他,还是选我?望郡主今日能做个决断!”
顾青山这日像是个勤奋又认真的蜘蛛,一丝不苟默默无闻的编织了一张网,直到编完了最后一步,如今嗖地一下一把收网了,将安阳生生围困在了网中,步步紧逼着问道。
此时的安阳则有些懵然,怎么,怎么稀里糊涂的便到了这一步?
选他?还是选二皇兄?
非得到这一步吗?
这个,其实安阳仍然一脸莫名其妙。
仿佛不知到底该作何回答。
良久良久,对上顾青山一脸正色的表情,安阳只喃喃道:“自然……自是会选夫君的。”
话一落,便见下巴处的手指骤然一松。
一时身前的这堵铁墙忽而很快靠了上来,一把将安阳紧紧搂着,搂得那样的紧,那样的紧,良久良久,整个人仿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安阳此时整个人还一脸懵,不过感觉到箍住她腰间的手箍得那样的紧,感觉到怀中的胸膛是那样的坚硬和炙热,到底心中一动,一时也紧紧回搂住对方的腰身,良久良久,忽而轻声开口道:“夫君,你饿了么?我给你煮饺子吃可好?”
安阳冷不丁一脸认真一脸意动的问着。
话一落,只觉得到胸前的身躯微微一震,不多时,头顶传来一声低醇暗哑的声音:“好。”
话一落,下一刻,安阳整个身子凌空,被顾青山抱着一把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一场闹剧,竟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收了尾,落下了帷幕。
……
此时,时辰越来越接近子时,府里原本还静悄悄的,这会儿快要到子时了,便又开始日渐热闹了起来。
远远地能够听到后院的一些细碎声响。
话说冰释前嫌的夫妻二人并肩,一并朝着北苑方向走了去。
然而走着走着,忽见顾青山身侧的安阳忽而双肩莫名轻轻颤动了起来,肩膀越来越颤,越来越颤,直至她整个人再也走不动路了,一时忍不住捂住肚子弯腰停了下来,下一刻,一阵憋了又憋,憋了再憋,再也憋不住的大笑声如同银铃似的一声声从安阳嘴里溢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安阳忽而莫名其妙的捂着肚子闷笑不已。
突如其来笑声惊得林中鸟儿乱窜。
顾青山缓缓停下了脚步,朝着安阳看去,便见安阳郡主莫名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本郡主了——”
“顾青山,你个大木头,你个榆木大疙瘩,你简直是要笑死本郡主了,哈哈哈——”
话说安阳一边笑着,一边捂住肚子继续艰难往前走着。
走了一段路程,见顾青山停下了脚步立在原地不动了后,安阳捂住肚子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来了,只一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大木头,你……你嘴是有多硬,哈哈哈哈——”
“承认……承认你吃醋了是有多难——”
“还给本郡主编,还给……还给本郡主编出了一出大戏来,你咋不编上天呢,哈哈哈,笑死我了,顾青山,笑死本郡主你是要负责的,哈哈哈——”
话说顾青山这一整晚别扭又气愤,憋闷又恼恨的神色不断在安阳眼前上演。
安阳虽不算聪慧过人,却并不愚钝,哪里瞧不出来他的莫名其妙,他的暗生闷气,他的气恼愤恨,以及他的……患得患失。
她不过是在等,等他率先开口罢了。
却不料,千等万等,结果等来了个锯了嘴的闷葫芦。
还是长了一万年的那种。
安阳整个人都快要憋坏了,就在她忍不住快要当场戳破他之际,却万万没有想到,狗男人竟是个又怂又贱的。
明的不敢来,他竟来阴的!
还告状说什么赫连瑞打他?
也不想想,二皇兄打得过他吗?
她又不是没看到过他上练武场的架势,三百斤的大胖子他都能一脚给踹飞了,十个二皇兄怕也不是他顾青山一人的对手罢!
还说什么二皇兄强权欺压梨花糕铺子,哈哈哈,她能说,她今日特意问了二皇兄么,二皇兄说梨花糕铺子的老板不外卖,正好赶上除夕夜的年货,才给他包了两块么!
原来,他顾青山竟也有如此“小人”的时候!
可是,大傻瓜,他不用提防着二皇兄啊,二皇兄不过是她的兄长而已!
他不用想方设法的“离间”他们,只要他开口,她有一百个法子令他安心啊!
安阳简直快要被狗男人给气死又笑死了。
然而,笑着笑着,却又笑得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其实,早在安阳忍不住双肩乱颤的那一刻,顾青山便已飞快地察觉了出来。
又或者,早在更早之前。
这晚的郡主实在太过……顺从了。
又是撒娇,又是贴他的脸,还旁敲侧击,各种隐晦曲折。
而他……也确实漏洞百出。
不过是他气急了,魔障了,他气红了眼,失了智。
他嫉妒,嫉妒得发了疯。
早在那人出现的那一刻,他早已患得患失,失了所有的理智。
他们朝夕相伴十五年。
而他,错失了整整三年,至今不过才大半年而已。
一向自负如他,第一次没了那股傲气。
尤其,看到那包梨花糕,看到他十几年如一日的摸她的头,看到他们面对面站着,一副登对模样。
那是他十四岁回京后,至二十岁成亲,那整整六年里,他每一日都能看到的登对画面。
他自以为修饰得极好。
却不想,不过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看着郡主笑得不能自已,顾青山双耳骤然一胀,随着脖子一道唰地一下胀红了一片。
又见郡主捧腹大笑,笑得原地直跺脚。
顾青山没想到竟被郡主给识破并戏谑还笑话了,还被她这么个小女子一晚上给耍得团团直转,顾青山只觉得有些憋闷,有些羞愧,有些愤恨,他堂堂八尺男儿,此刻读书人的矜贵斯文,武人的赤诚勇猛,以及作为丈夫的权威和威望,竟统统在此刻破碎了一地。
活了整整二十四年,顾青山从未曾像今夜这样丢人过!
下一刻,只见顾青山恼羞成怒,气得绷着脸,抿着唇,咬着牙,一步一步危险的朝着安阳方向踏了去。
话说,安阳本来蹲在地上笑得不能自已,结果,见顾青山黑着脸,跟只绿眼大恶魔似的一步一步朝着她踏了来,好似要将她给逮了一口一口生吞了似的,瞬间吓得她浑身一哆嗦,一把从地上跳了起来,嘴里嗷嗷大喊了一声:“娘呃,救命,明月,快来救命啊,大怪物要吃人啦——”
便一路啊啊啊啊啊的,一路惊恐尖叫着朝着北苑跑了去。
一人跑,一人追。
这时,街外的鞭炮炮仗接二连三悉数响了起来。
新年渐至。
又是崭新的一年。
作者有话说:
顾青山:人生中第一次做小人,赫连狗贼,哪里跑!
二皇子:我俩到底哪个狗!
第91章
问:男人全身上下哪里最硬?
答:嘴。
是的, 男人之嘴硬,城墙无以匹敌。
男人之嘴硬,钢铁无以匹敌。
男人之嘴硬,连铁锹都无法撬开。
你们能够想象得到吗?即便是被安阳抓包成那样了, 即便是被安阳亲手当面戳穿了, 然而, 就那样了, 顾青山那个狗男人竟始终都不肯开口承认他吃醋了这件事实。
他不肯承认,他那日的不悦, 是源自于赫连瑞的骤然出现, 他不肯承认, 他那日的冷眼冷语, 甩袖走人, 是源自于安阳与赫连瑞的亲密(实则正常)互动。
他不肯承认他吃醋,他始终一口咬定, 是源自于他跟二皇子闹翻了, 还威胁勒令安阳既已选边站队了,日后必须夫唱妇随, 是势必不能在随意更改的了。
然而嘴上虽不承认, 可新年夜那晚, 当安阳将亲自煮的饺子端上时, 一脚一不小心踩上了一片油纸包,安阳脚下一顿,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竟是包着梨花糕的黄纸包, 而油纸包里的四块梨花糕竟连渣渣都不剩下了, 再一抬眼, 小白糕缩在顾青山怀里, 一下一下舔舐着顾青山的指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看到安阳的走近,它立马“咩咩咩”的朝着安阳欢快叫唤着。
安阳在小白糕的嘴边看到了一圈淡黄色的点心渣渣。
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狗男人竟将二皇兄费心费力捎来的梨花糕全部给喂了羊?
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