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是那样了,他甚至都依然不肯承认他吃醋了,连几块小小的梨花糕都容不下,连将她的梨花糕喂了小白糕这件事他甚至都不肯承认,甚至还微微挑了挑眉,言之凿凿道:“吃了么?郡主可亲眼撞见了?”
说着,摸了摸小白糕的脑袋,一下一下亲自抚着,道:“为夫虽想喂来着,不过这羊腿子倒是老实,它不肯吃,郡主知道它为何不肯吃么?”
说到这里时,狗男人远远的看了她一眼,老神在在,意有所指道:“就连畜牲都知道,不明不白的东西不能乱吃!所以,往后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郡主还要莫要乱接乱受的好,想吃什么,只管与为夫说便是,为夫不缺那几两银子!”
顾青山不但将安阳的梨花糕喂了羊,他还不承认,他不但不承认,竟还指桑骂槐,阴阳怪气,朝她言之凿凿的说教一通。
安阳听了那个恨啊,是恨不得当场口吐芬芳。
气得恨不得将手中的那盘饺子全部糊满他的脸!
也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除夕之夜,在那样一个喜庆热闹的日子里,她竟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她这个枕边之人。
也就是那晚,安阳透过那些虚假的假面,看到了事物的本质。
什么京城第一的玉面小将军,什么京城第一的玉面公子,都是些狗屁,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虚假包装罢了,他顾无忧哪有外人传颂得那般玉面高洁,冰清玉洁,他不过是披了一层外表俊美温良的羊皮而已,只有当你亲手将那层羊皮撕开,才能看到羊皮底下藏着的是一头凶神恶煞的狼。
还是专咬入不叫的那种狼。
还是既嘴硬又小气,既心胸狭窄又表里不一,还阴险狡诈的一头大恶狼!
于是,自那以后,安阳开始日日直呼自己上当了,她被骗婚了。
她要嫁的是第一玉面公子,而不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啊!
关键是,自那往后,大恶狼竟也不装了,他开始明晃晃的摇着他的大尾巴狼,日渐在安阳面前露出了他凶残又小心眼的本性。
譬如,大年初五,安伯侯府郑嘉行生辰,不曾大办,却也给顾青山下了帖子,邀请过府一聚,那日回府后,顾青山仿佛心情不错,回无恙居更衣时说今日得了个好消息要同安阳分享。
安阳追问,他又不说,只将手臂一张开,竟然试图让安阳伺候他更衣。
一脸傲娇得瑟的紧。
他咋不傲上天了他?
若是往日,他好言相求,安阳见他态度好,没准乐意伺候他一二。
然而这日——
好吧,安阳见他卖着关子,一时也有些心痒痒。
良久良久,心中实在好奇,好奇战胜了她的傲娇,安阳微微抬着下巴走到顾青山跟前,亲自替他解起了腰带,边解便漫不经心问道:“什么好消息?”
莫不是乐姐姐有什么好消息了罢?莫不是乐姐姐有喜呢?
安阳兴冲冲的想着。
就在她暗自琢磨之际,却见那顾青山低头看了她一眼,一眼又一眼,半晌,终于将眉头一挑,道:“听说乐家快要办喜事儿了。”
语气里有些抑制不住的得意。
安阳却有些不明就里,听这意思不是乐姐姐有喜?那是?
“什么喜事儿?”
安阳手搭在顾青山的腰上,狐疑问着。
话一落,却见那顾青山竟还故弄玄虚,装模作样的用下巴朝着安阳的手上点了点一点,提醒道:“先好好伺候!”
安阳那叫一个气啊,恨不得一把将解开的腰带给他一把重新锁上去,又或者将腰带一把扯出来,甩他脸上去。
忍了忍,忍了又忍。
安阳强行将脸上挤出了一抹浅笑,难得低眉顺眼的围着那顾青山转悠了一大圈,终于那将宽大又沉重的皮革腰带从他腰上取了下来,搁到了一旁的木施上,这时,顾青山又向她再次打开了双臂。
安阳嘴角微微一抽,咬牙凑过去踮起脚尖替他褪下了宽大的外袍,顾青山这才稍稍满意,继续道:“听说宫宴那日万贵妃相中了郑家的郑四娘子,有意将郑四娘子许给二皇子。”
顾青山一脸幸灾乐祸的说着,说完,还十分故意的,十分坏心眼的凑到安阳耳朵前,洋洋得意道:“你的二皇兄要娶别人了,呵!”
说完,顾青山立马将双眼一抬,飞快暗戳戳去观察安阳的反应。
安阳听到顾青山这番话,第一反应是有些惊讶。
郑四娘子,郑伽罗?
好罢,这个小娘子安阳是识得的,并且印象不错,不过配给二皇兄赫连瑞?好罢,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安阳是打算将小伽罗介绍给三皇子赫连彦彦哥儿的。
彦哥儿年纪渐长,婚事无人关心,安阳自该要上些心的,原本是打算待中秋后在顾家办个宴会,将满京适龄的郎君娘子们都请来玩一玩,她身边还有三皇子彦哥儿,有明月,还有若若几个单身汉,原本是想借机撮合撮合,却不想被皇祖母丧事一耽搁,生生丢开了手。
如今,她还没来得及操办,却被二皇兄给捷足先登呢?
其实,听到提及赫连瑞的婚事,安阳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二皇兄二十有二,早已过了及冠之年,在大俞寻常十五六岁定亲不过是常事,十七八岁已是稍晚些了,便是当年顾青山娶她时已二十岁,已算是极晚的了,更甭提身为皇子的赫连瑞呢。
早在几年前,万贵妃便已急不可耐了,不止万贵妃,便是满朝文武都盯得那叫一个紧啊。
赫连瑞一走四年,旁人无从催起,如今终于回来,摆在他眼前的可不就是一桩头等大事!
只是,让安阳有些意外的是,万贵妃瞧上的竟是伽罗?
当然,更令安阳意外的是,顾青山这么个狗男人,他的表情实在是贱兮兮的很。
他什么意思?
特特凑到她跟前故意故作玄虚的说给她听?还一副幸灾乐祸,阴阳怪气的语气!
还来观察她的表情和反应?
安阳怎么就那么恨,就那么气呢!
他想要她什么表情和反应?
听到二皇兄的喜事,安阳本是欣慰和欢喜的,然而偏偏看到怼到她跟前这样一张别有用心的脸,安阳一时欣慰也不是,欢喜也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也不是!
最终,气得安阳将刚刚从狗男人身上取下来的袍子一股脑塞到了狗男人的怀里。
她不伺候了!
这辈子她若再伺候他更衣,她就不是安阳郡主了!
安阳气得脑瓜子嗡嗡疼!
然而落入顾青山的眼里,则是她心虚,则是她心情复杂,则是她心思不纯的有力表现。
于是狗男人变得越发变本加厉了。
正月初七,幸灾乐祸的跑来告知安阳:她的二皇兄顶撞陛下,挨圣训了。
正月初十,阴阳怪气的跑来告知安阳:她二皇兄的婚事黄了,连郑家四娘子都瞧不上他!
正月十五,阴恻恻跑来告知安阳:万贵妃嚣张跋扈到将皇后给气哭了,陛下一气之下将万贵妃给禁足了,连她的二皇兄也不能幸免,遭了陛下训斥!没准哪日随万贵妃一道遭了圣上厌弃了也不一定!
横竖里里外外全是关胡二皇兄的不利传闻。
也不知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也不知他一日日的,哪得来的这些八卦和传闻。
要知道,顾青山从前从不提及和理会这些传闻八卦的。
这样糟心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衙门开门,顾青山终于起早贪黑开始去任职了,呱噪了一整个春节的糟心日子这才得已消停下来,安阳嗡嗡作响的耳朵这才终于得已安静下来。
第92章
话说二月初一到, 安阳便也跟着出孝期了。
至此,京城复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热闹,再无一人沉浸在太后薨逝的悲伤和难过中了。
守孝,终归守的是自觉和心意, 真正孝顺的人, 不是一个期限能够困得住的, 而不孝的人, 孝期二字困得住他的人也困不住他的心。
不过,即便是再悲伤, 再怀念, 人永远也不能一直沉溺在过去, 始终得向前走。
只有他们这些后人过得好了, 长者才能真正的安眠。
二月天气还有些倒春寒, 到了三月这便日渐暖和了起来。
京城一年一度的各类盛会便又一场接着一场冒了出来。
四年前的三月初十,是安阳同顾青山的大婚的日子, 安阳记得, 婚期是在上元节那日匆匆落定的,确切来说, 在上一年的年尾便听到太后与皇上在商议此事了。
那一年的夏季特别漫长, 都八月了还十分炎热, 秋老虎实在厉害得紧, 那一年的天气热得有些不太正常,安阳是在那年的八月底感染了天花,缠绵病榻近一月, 一直到九月底快要入冬了这才服用了顾青山送过来的草药, 加上天气终于寒冷, 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却也在病床上卧了两三月, 一直到年底时身上、脸上的疤痕印迹这才稍稍淡化了些许。
太后疼惜她,在那年年底开始给她悉心挑选人家,其实早在年尾时便已选中了顾家,是在得了安阳本人的首肯,又试探了一番顾家的口风后这才在上元节那日正式落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