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降落 (栖遥)

　　“但是可能需要注意的是, 我圣诞节前后三天想放个假, 所以这几天的排戏可能得帮我紧凑一点。”戚瑶说。
　　小满说好。她往前走了两步, 又转身回来，顿了两秒, 平静开口：“其实你经纪人说得挺对的。”
　　她神情很淡, 完全不像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 带着一股搞艺术的人特有的、一眼就能看出与旁人不同的特立独行，浑不在意别人尖酸刻薄的指责。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把这部剧当成你的作品，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及时沟通。如果获奖，我第一个感谢的人，会是你。”
　　戚瑶顿了两秒，先道歉，再礼貌地道了谢。
　　虽然这部剧偏向于欧美市场的节奏和剧集，十二集上下的小短剧，以案件为单元，串联在一起，几乎处于国内市场的空白，戚瑶倒也没抱希望于它真的能拿什么奖。
　　她只是单纯喜欢而已。
　　她看着小满的背影，良久，回身推开门。
　　“下次有什么话最好憋在心里，实在憋不住就背后说，别搞得你好像影后的经纪人似的，我受不起。”戚瑶一边看今天的场次，一边淡道。
　　乔念噎了一会儿，神情讪讪，说好。
　　一整天的戏，从正午拍到半夜。
　　下了夜戏之后，戚瑶卸完妆，站在酒店阳台边上，犹豫片刻，给喻嘉树拨了个电话。
　　她走时，这人开车送她到机场。
　　其实从他提前了半小时出发这件事，戚瑶应该就能觉出一些端倪的，但她当时没想那么多，以为他只是比较喜欢什么事都在掌控之中，不出差错而已。
　　在车上亲了好一会儿，最后戚瑶受不了，躲开之后，脸埋在他颈侧时，才发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亲亲狂魔。
　　她在心里腹诽。
　　那边的亲亲狂魔接的不算快，刚接通时还有关门的声音。
　　“下班了？”
　　声音很低，还略微有点哑，大概是开会开的。喻重山这半个月不在公司，他应当也不大轻松。
　　“嗯。”戚瑶看着远处，海浪一点一点席卷上沙滩，轻声应。
　　“应我男朋友要求，每天说晚安。”
　　喻嘉树笑了一声，“还挺听男朋友的话。”
　　“那是。”戚瑶也忍不住笑，“你不会还在开会吧？”
　　喻嘉树没答，只模棱两可地说快散了，一边对秘书的方案做手势。指尖敲了敲第三版，意思是选这个。
　　秘书一边应，一边把文件收起来，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其实心里的海都快把人淹了。
　　这人刚开着会呢！
　　A组方案刚过，他就没什么表情地坐在首位，漫不经心靠着椅背，结束之后，一针见血地提出弊病，极其平静，却毫不留情。
　　本来大家以为喻总不在，可以稍微放松一下，毕竟这位小喻总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年轻，却没想到他平时看着挺好相处的，一进入工作状态，竟是个不好相与的硬茬。
　　一时间人心惶惶。
　　直到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秘书坐他旁边，眼尖，一眼瞄见备注。
　　“11。”
　　喻嘉树垂睫看了眼，抬手打断了最后一组的收尾部分。
　　“不好意思，家里人来电。”
　　他起身，“你们的意思我大致了解了，晚点结果会出来，今天辛苦了，早点散吧。”
　　然后就拎着外套转身，往办公室走了！
　　刚还木着一张脸，现在就眉眼都松弛下来了！！！
　　秘书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见“你男朋友”几个字，还有对面若隐若现的女孩儿声音，无声地退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心里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喻嘉树当然不知道。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听她讲今天的事，时不时弯着唇角逗她两句，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声。
　　“姐姐，这么晚还不睡吗？”那边人这样说。
　　通话暂停片刻。
　　喻嘉树很轻地挑了挑眉，扫了一眼腕上的表。
　　戚瑶似乎也吓了一跳，愣了两秒，说就要睡了，然后想往回走。
　　“是不是我打扰你了啊姐姐？”那个男声道，“你不用避开我，应该走的是我。晚上海边风大，你披着这件衣服吧。”
　　“不……”
　　戚瑶的话说到半截就停止，对面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应当是披上了那件衣服。
　　喻嘉树下巴微扬，往后一靠，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
　　“你在外面？”他问。
　　声音浅淡且正常，好像没听见似的，没什么情绪。
　　戚瑶抿了抿唇，嗯了一声，“剧组定的酒店是那种小院子，我房间朝庭院，想让你听一下海浪来着，就到这层楼的公共阳台来了。”
　　“确实冷，多穿点衣服。”喻嘉树边说边发消息，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戚瑶单手拎着那件衣服，走回房间，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那就这样吧，你早点休息。”
　　“嗯，晚安。”
　　-
　　第二天一早。
　　小群里。
　　【江旬】：好无聊，有人出来玩吗
　　【江旬】：@蒋惊寒，@燕啾，@蒋唱晚
　　【燕啾】：别艾特yjs
　　【江旬】：？
　　【江旬】：差点就发出来了，咋了？
　　燕啾甩出来一张截图。
　　【啾咪】：[风险规避合同.docx]
　　【啾咪】：确认一下信息
　　【S】：嗯？
　　【S】：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江旬：“……”
　　像开了个头似的，群里人纷纷开始抨击他。
　　【蒋唱晚】：奶奶的，我还以为他只有对我才这样[截图]
　　【蒋唱晚】：在南山不，急！！！！！
　　【蒋唱晚】：或者你把田莺阿姨联系方式给我
　　【蒋唱晚】：我前两天口嗨说要给我妈送花，忘了，快救救我
　　【蒋唱晚】：！！！！！！人呢
　　【S】：不在。
　　【S】：在陪女朋友吃饭。
　　“……”
　　【蒋惊寒】：上号。
　　【S】：没手。
　　【S】：[图片]
　　图片里，赫然是一张月色下十指相扣，交握着的手！
　　“……”
　　【江旬】：你竟然没拉黑他？？
　　【蒋惊寒】：拉了。专门放出来截图的。现在又回去了。
　　群里又吵吵嚷嚷闹了一会儿，定了个吃饭的地方。最后大家觉得虽然这人道德上有点缺陷，但好歹是发小，不能孤立他，还是通知了他。
　　【江旬】：[链接]-戚瑶12.07《尘曲》上班路透，绝世美女戚小瑶！
　　【江旬】：别担心，他女朋友在A市，他现在是留守男友
　　【江旬】：@树，出来吃饭，我们勉强同意陪你一下
　　许久没有回复。
　　两个小时后，喻嘉树发送了当天的第一条消息。
　　【S】：[定位-A市]
　　【S】：忙。
　　江旬：“……？”
　　“你他妈是女友宝男，没有女朋友活不了是吧！！！
　　-
　　片场。
　　寒风凛冽。
　　但由于这场的时间线是春天，镜头前的人都穿得单薄，避开镜头，贴在衣服里的几个暖宝宝也好像杯水车薪。
　　“来，我们再保一条。”
　　小满坐在显示器后，握着对讲机下达命令。
　　“她很严格，对吧？”搭戏的男演员趁回身的几步路跟戚瑶搭话，齿关有些打颤，却还是坚持跟她说话。
　　戚瑶垂着眼站回原位，不咸不淡地回，“严格是好事。”
　　声音很轻，表情很淡，极其具有距离感。
　　虽说是大女主剧，多多少少也会涉及一点感情线，这个男大学生模样的演员就是她戏里的搭档。
　　也是昨晚路过硬要给她盖衣服的那个。
　　戚瑶今天刚来就把衣服还给他了，并礼貌示意，以后都不用。他好像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乐呵呵地接过，还问她能不能通过他的微信好友申请。
　　真是大学生，年纪小，话多且密，看着很真诚，有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合作几天，戚瑶已经知道他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参演这部剧是为什么。
　　“三，二，一，Action.”
　　戚瑶牵住男大学生的手，一晃一晃地往前走。几句台词后，小满喊卡。
　　场记跑到小满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她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顿了好一会儿，回身告诉大家休息二十分钟，然后起身往里走。
　　栗子赶忙跑上来，给她裹上羽绒服。男大学生叫温川，从旁边递了个暖手宝过来，热络地问，“姐姐，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呀？”
　　戚瑶沉默了一会儿，没伸手。还是栗子识趣，又把保温杯塞到她手里，才避免了这场尴尬。戚瑶喝了口水，往车上走，敷衍地回答，“可能没看见吧。”
　　温川还想说什么，被栗子礼貌地拦在车外。
　　戚瑶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过了一遍接下来的台词，又听见车门开。她头也不抬，有几分冷淡，“都说了我不……”
　　抬眼一看，剩下半句停在喉咙里。
　　男人穿黑色外套，漫不经心地倚在门口，瞳孔漆黑，眉眼清冽，微微弯起，散掉了那点锋利的冷感。
　　她顿了好片刻，诧异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