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降落 (栖遥)

　　戚瑶看着他的手，眨了眨眼睛。
　　她今天没戴口罩，他应该是在帮她挡脸。
　　她一边被他带着走，一边抬睫偷偷瞄了一眼喻嘉树的神色。
　　神情寡淡，眼皮倦怠垂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出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淡来。
　　他眉眼清冽，不笑的时候，眼型偏狭长，双眼皮薄白，眼角略微向下，薄唇抿着，冷感格外明显，一时也没再有人上来打扰。
　　这份冷淡一直持续到走到二楼的卡座。
　　这地儿是江旬自己设计的，巧思挺多，楼上安静不少。他们嫌吵的几个人都在上面，宽敞又清净。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这天不得冻死。今天一来情绪就不对，心不在焉的。”江旬背对站着，手往桌沿一嗑，开了瓶酒，很疑惑，“他怕不是表白被拒了吧，这么伤心？”
　　“在外面干什么？”蒋惊寒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顿了两秒，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道。
　　“卖惨呗。”
　　还能干什么。
　　戚瑶刚上来，没听见这段话，等到喻嘉树挡在她下半张脸的手放了下去，她才往里瞅了一眼。
　　沙发上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零零散散聊着天，看样子就是朋友。
　　也没觉得有很多对呀？怎么就只有他是一个人了。
　　戚瑶有点纳闷儿。
　　方才在门口喊喻嘉树的那人回过头来，眼睛登时睁大。
　　“卧槽，什么情况？”
　　江旬看会儿喻嘉树，又看会儿戚瑶，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转，目瞪口呆：“这是……？”
　　他嗓门儿大，又是主角，一时间，几乎全场的人都抬起眼来。
　　气氛安静片刻，两秒后，有人吹起口哨。
　　轻佻且八卦。
　　“什么啊什么啊，树有女朋友了？”
　　“不是说除了寒哥不带人的吗？早知道我也带了。”
　　起哄声顿时此起彼伏。
　　戚瑶抿唇，没说话。
　　还是有一点点不自在。
　　都是他的朋友，她除了燕啾，谁也不认识。
　　但是她能感知到，这些人都没恶意，就随性地开着玩笑，偶有几个认出她来的，也只是短暂地诧异了一会儿，接着被打趣的人逗笑。
　　环境使然，女明星在他们这圈子里也不稀奇。
　　“今天是不是不该江旬买单，该你买啊？”
　　“可不是吗靠。把我们晾这儿，半路溜出去接女孩儿，就离谱啊。”
　　“行了。”
　　喻嘉树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垂眼帮戚瑶拉了个椅子，漫不经心道，“别吓着她。”
　　“这哪儿能吓着呢？女明星诶人家是。”江旬背着手走过来，跟老干部似的垂眼，“你真不介绍一下？”
　　“江旬，我发小。”喻嘉树简短地说了一声，抬眼看着她，“脑子不太好使，尽量少接触。”
　　江旬：“……？”
　　“滚！”
　　戚瑶没忍住笑，“你好，我叫戚瑶。”
　　“看人家多温柔！”江旬瞪了他一眼，拎着他那瓶酒和杯子坐到戚瑶旁边，热络地套着近乎，“我知道你，我之前还看过你的电视剧来着。”
　　“是吗？”戚瑶顺着回，跟着江旬东拉西扯，竟然也聊起来了。
　　这片人都关系不错。
　　仔细一看，戚瑶多多少少都有点印象。
　　属于是那种称不上认识，但绝对在教室、操场或者学校的其他地方打过无数个照面的普通同学，一见面就能隐隐约约浮现出那人从前的模样。
　　戚瑶是新面孔，又被江旬拉着，很快融入人群话题中。聊了几句之后，话题转回这场的中心。
　　“你们现在是……”有个女孩儿眼睛亮亮的，视线在她跟喻嘉树之间来回转，“在谈吗？”
　　说完怕自己冒昧，她又连忙补了一句，“我是好人！四舍五入我也算他妹妹，不会出去乱说的！”
　　喻嘉树坐着，单腿往外支，冷不丁拆台：“你这四舍五入得有点多吧。”
　　“要你管！”那女孩儿瞪他一眼，接着又转头，期冀地看着戚瑶，眼睛里闪着光，就差把“漂亮姐姐”和“新嫂子”写在脸上了。
　　戚瑶顿了两秒。
　　说实话，她自己也被问懵了。她也不知道。
　　说在谈吧，又没有谁明确提出来。
　　说没在吧……感觉又不太像。
　　戚瑶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偷偷侧脸，瞥了一眼旁边坐着那人。
　　蒋唱晚：“……？”
　　江旬：“……？”
　　江旬耸肩摊开双手，看着喻嘉树：“不是吧？在没在谈都不知道啊？”
　　脸上就差明晃晃挂着“你特么也太菜了吧别人都还不承认你”“无名无份小喽啰一个”。
　　喻嘉树倒是没看他。
　　他很轻地挑了一下眉，薄白的眼皮撩起，漆黑的瞳孔望着戚瑶。
　　灯光昏暗，人影纷杂，他们在一片嘈杂中对视。
　　戚瑶心脏砰砰直跳，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
　　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好像一段将悬未悬的关系，就等待他一句话之后落地。许是气氛太微妙，空气变粘稠，连角落里几个人都凑过来听。
　　半晌，男人移开视线，低颈笑了一声，唇角弯起，漫不经心答道，“没呢。”
　　尾音在空气中弥散。
　　……没谈。
　　戚瑶心脏倏然往下沉了一下。
　　场面顿时很安静。
　　周围人面面相觑。
　　都是人精，一时间心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不知道是否提了什么尴尬话题，正想着找别的由头揭过，又听见喻嘉树接了一句。
　　“还在追。”
　　方才在楼下，戚瑶问他跟那男人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轻飘飘地甩了个反问而已。
　　“不然是你的？”
　　——是你女朋友吗？
　　不然是你的？
　　但跟她肯定不能这样说。
　　没正式问呢，怕进展太快，她会觉得太轻浮太随便，不好。
　　这不，自己都拿不准。
　　男人抬眼，脊背往后一靠，下颌微仰，偏头看着戚瑶，啧了一声，“看来还没有追到。”
　　又安静一秒。
　　接着起哄声此起彼伏。
　　“操啊，这么勇啊你！”
　　“你小子也有今天，乐死我了。给你说啊瑶妹，千万别这么快答应他，吊他个一年半载的。”
　　“一年半载太轻松了吧，这不得三年五载？这人读书的时候多招人啊。”
　　心脏高高悬起，又重重落下，一种近乎失重的悸动感。
　　……什么啊！
　　他根本都没问过她，现在来说还没追到！
　　戚瑶在一片喧闹中红了耳根，匆匆移开视线，走到另一边跟燕啾蒋唱晚玩儿牌去了。
　　喻嘉树看着她的背影，弯起唇角，很轻地啧了一声。

47/初恋
　　47
　　快十点的时候, 江旬隔壁桌打牌打烦了，把所有人喊着来玩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燕啾扯了扯嘴角，“你是小学生？”
　　“我是寿星,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略略略。”江旬很欠地做了个鬼脸, 引得众人翻白眼, 但还是规规矩矩坐成一圈了。
　　蒋唱晚一边挪过来, 一边说，“下次我过生日, 我要让你学狗叫。”
　　“好主意。”江旬让服务生拿了副新牌来, 麻利抽掉大王小王, 利落地洗着, “我命令你现在学一个。”
　　蒋唱晚：“……”
　　“滚。”
　　“王晨说你把他拉黑了？”有人开口发问。
　　喻嘉树坐在戚瑶旁边, 脊背松懒往后一靠, 可有可无地淡声答，“看着他烦。”
　　戚瑶抿唇, 心脏跳了一下。
　　“……”
　　“来来来。”江旬扫了一眼场上, 把牌往桌面上一摊，“八个人，一人抽两张, 两张花色一样的接受惩罚, 花色颜色都不一样且点数大的提供惩罚。”
　　戚瑶抬手随便摸了两张。喻嘉树指尖摁住最边上两张, 压着挪了过来。
　　翻开看了一眼, 挺好，不一样。他没什么表情, 又把牌压回去。
　　“谁谁谁？谁两张花色一样的？”江旬亮了牌, 一张黑桃Q, 一张方块K，点数大得不行，一看就是那个提供惩罚的人。
　　在座的都知道，摊上他没好事儿，纷纷看了一眼自己的牌，然后松了口气。
　　“没人吧？”蒋唱晚说，“你别想嚯嚯别人。”
　　漆黑反光的大理石桌面上，安静地出现一只纤细的手，戚瑶推着两张牌，默默开口，“我。”
　　“……”
　　喻嘉树沉默片刻。
　　她运气是真有点差。
　　五十二张牌，第一轮，无数种可能性，偏偏抽到两张红桃。
　　连江旬都有点懵。
　　他连每个人的惩罚方式都想好了，让喻嘉树去楼下台上唱歌，让蒋唱晚学狗叫，除了燕啾今天有人撑腰，他不敢冒犯。
　　就算蒋惊寒待会儿不回来，单燕啾一个人，他也不敢造次，但起码也可以问点好玩儿的问题。
　　偏偏是戚瑶。
　　一看就很乖很纯，也不太熟，又是朋友在追的人。
　　啧，不好搞。
　　江旬大脑飞速转动，心想要不想个简单的就算过了。
　　“那瑶妹想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