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降落 (栖遥)

　　蒋唱晚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忽然感觉有只手从桌下伸过来，抽走了她手里的牌。
　　“……！！！”
　　她努力克制自己没有叫出声，只是瞪大眼睛盯着喻嘉树。
　　后者神色自若，略一垂睫，借着昏暗灯光和桌面遮挡，骨节修长的手指微动，又飞速地给她递了回来。
　　“等下。”
　　喻嘉树开口，散漫坐直身体，抬手把牌往桌面上一摊。两张黑桃规规矩矩躺在那里。
　　蒋唱晚：“……”
　　操，这人怎么偷梁换柱啊。
　　她垂眼再一看，这下心脏都要不跳了！
　　“嘿你小子，还藏着掖着是吧。”江旬来了劲儿，背着手绕了一圈，检查每个人的牌，“还有谁偷藏的？”
　　蒋唱晚把牌捏在手里，不说话。
　　江旬停在她身边，啧了一声，“给我看看。不然我给你哥说你耍赖。”
　　“耍赖就耍赖。我又不怕他。”蒋唱晚说。
　　“是吗？”江旬说，“那那天在太古里一楼碰到你和一个男生，你哥应该挺有兴趣的。”
　　熟悉的起哄声和口哨声响起。燕啾脊背往后一靠，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蒋唱晚：“……”
　　她在心里骂了喻嘉树一百遍，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无语地把牌扔到桌上，“行了没！”
　　被喻嘉树换了一张黑桃走之后，赫然是两张方块！
　　就这么倒霉！
　　“好，就你们仨。”江旬在他们三个之间来回转，脸上笑容要抑不住，先解决最简单的，让蒋唱晚学狗叫。
　　“……我还没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万一我选真心话呢！”
　　江旬不屑：“真心话也是让你真心地学一句狗叫。快点儿的吧，你算幸运的了，不是重头戏，没什么人期待你。”
　　“……”
　　睚眦必报的小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蒋唱晚在心里骂了两句，象征性汪了两声，就算过了。
　　接着轮到“重头戏”。江旬嘴上不住啧着，来回在他俩身旁踱步。
　　全场人开启吃瓜状态，燕啾挂着点笑，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颌看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蒋唱晚开始嗑瓜子。
　　“你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江旬笑得很狂。
　　喻嘉树凉凉扫了他一眼，脊背往后一靠，指尖在桌面上叩了两下，偏头看戚瑶。
　　意思就是要她决定了。
　　“哟哟哟，已经开始无条件听话了。”
　　“哎呀妈呀，磕死我了。”对面两个男的大概喝上头了，浮夸地出声，被喻嘉树偏头扫了一眼，讪讪噤声。
　　戚瑶这会儿还有点疑惑，不知道怎么就由一个倒霉蛋儿变成三个倒霉蛋儿了。
　　“是不是三个人的惩罚要一样啊？”她从前在剧组等夜戏，被他们拖着玩儿过，隐隐约约记得一点。
　　“Bingo.”
　　江旬打了个响指，没想到她看着这么乖，实际还挺上道。
　　“那就真心话吧。”戚瑶说。
　　“行。”江旬今天打定了主意要搞事情，转身让服务生拿了两张纸来，“都一个学校的，是吧？大家都相互认识，交际圈也大致相同。”
　　“来，写一下，你俩初恋分别是谁？”
　　一时起哄声更大了。
　　女明星诶，这么漂亮一人，初恋如果是他们身边的人的话，简直太劲爆。
　　还有喻嘉树。
　　虽然他是好像没谈过，但那么多女孩儿跟他表过白，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对其中某一个心动过。
　　“真缺德，看着人俩就快要在一起了，搞这一出，免不了吵一架吧。”对面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啧了一声。
　　旁边穿蓝色衣服的男人：“王晨是不是到处吹牛，说瑶妹高中给他递过情书？赌不赌？”
　　黑框眼镜切了一声，“不赌。正常人谁看得上他。”
　　蓝衣服转念一想，“说的也是。”于是坐回去看对面两人落笔写字，
　　一分钟后，江旬嘚瑟地笑着，收了纸。
　　还贱嗖嗖地哟了声。
　　扫了眼。
　　接着，他脸上笑容顿了一秒。
　　不确定。
　　再看一眼。
　　“……”
　　众人眼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就这么收了起来，又跟不认识字似的看了好片刻。
　　“什么情况？”蓝衣服男的问。
　　黑框眼镜：“别是和你喜欢的人重了吧？”
　　江旬没理，沉默了好片刻，看着面前的两人。
　　“你俩发誓。”他把纸扣过来，表情很微妙，“这是真的。”
　　戚瑶眨了眨眼睛，有点疑惑，还是乖乖顺着他接话，“我发誓。”
　　喻嘉树没说话，手肘往后支在椅背上，闲闲看他一眼，满脸写着“你值得我骗吗”。
　　“……操。”
　　安静片刻，江旬骂了声，把纸叠了两叠，揣兜里去了，“下一局！”
　　“什么啊？”蒋唱晚不服，“怎么不跟我们说啊？这不合适吧。”
　　“你们不会想知道的。尤其是你。”江旬扫了她一眼，表情微妙中带着点不爽，宛如便秘。更像是没看到好戏，反而吃了一把狗粮一样，噎得很难受。
　　不管他们怎么劝，江旬还是守口如瓶，不耐烦得很。接着又来了几局，有被问私密问题的，有被要求下去搭讪的，有好奇感情生活的，总体没有再出什么波澜，氛围还算轻松。
　　牌摆在中央，离戚瑶的位置有点远，需要起身，有点麻烦，后来都是喻嘉树拿的时候顺便帮她抽两张。就这样，戚瑶竟然也奇迹般的没有再中招。
　　倒是喻嘉树，连答了两个无关痛痒的真心话，还被诓着喝了两瓶酒。
　　戚瑶对酒不熟悉，瓶子上也不是英文，灯光模糊，看不清度数，稍微有点担心，但看他面不改色的，举止动作都正常，就也没多话。
　　陪着江旬把游戏玩儿到尾声，喻嘉树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屏幕白光映亮他的眉眼，快十一点。他把牌往中间一推，“不玩儿了。”
　　“已经够给你面子了。”没管江旬的挽留与呼唤，喻嘉树起身拎着外套。
　　他垂睫看着戚瑶，稍一偏头，漫不经心道，“回家。”
　　戚瑶怔愣两秒，噢了一声，收拾好东西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他身上酒气明显比刚来时浓重许多，一边下楼，戚瑶一边小声问他，“你醉了吗？”
　　整整两瓶，看样子度数还不低。
　　喻嘉树淡答，“还好。”
　　但确实头有点晕。
　　江旬目前跟初恋女朋友正处于分分合合的状态，见不得别人恩爱。
　　他又是牌场老手，别人看不出来他换牌，江旬一定能看出来，倒也没拆穿，就是带着吃了狗粮的怨气，狂灌了他两瓶酒。
　　走到楼下，出了门，风一吹，清醒许多。
　　戚瑶给栗子打电话，让她把车开过来，等待的时候，瞥见熟悉的身影。
　　同样纤细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格外显眼，只是旁边还有个男人，揽着她的腰，看上去举止很亲密。
　　而燕啾看起来不是很愿意的样子，在推拒。
　　戚瑶犹豫了两秒，抬脚想去看看。
　　刚迈出两步，喻嘉树撩起眼皮，顺着她视线望过去，没什么表情，伸手拽住她大衣后领，把人拉回来。
　　“欸……”
　　戚瑶一时没留意，向后栽到他身上。喻嘉树手臂向下，揽住她的腰，带着人往车上走。
　　“人家小两口回家，你凑什么热闹。”他语气闲闲道。
　　“……我怎么知道。”戚瑶蹙眉，整个人凭着惯性，都要靠到他臂弯里去了，小幅度挣扎了两下，“那看着一个陌生男人抱着一个女孩儿，她还不怎么情愿的样子，不得担心一下呀。”
　　说完空气就安静了两秒。
　　不知道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动作一顿。
　　喻嘉树也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毛。
　　嗯。
　　小两口。
　　女方正在挣扎。
　　“……”
　　他们现在不也这样吗！
　　“说不定人家只是在打情骂俏罢了。”喻嘉树说。
　　戚瑶：“……”
　　好一个打情骂俏。
　　耳根一下子又烧起来，她也不挣扎了，就这么顺从且沉默地到了车前。
　　车上有人。虽然栗子和小王眼观鼻鼻观心，立志就算他俩在后面跳舞也绝不会回头看一眼，两个人还是没有说话。
　　这酒后劲大。
　　路程行驶到一半，戚瑶瞥了一眼，喻嘉树半阖着眼，靠着车窗沿。
　　酒精灼烧起来，冷白的脖颈也微微泛起红，下颌线绷紧，轮廓明晰，喉结凸出，在修长的脖颈线条上轻滚。
　　只看了一眼，戚瑶就移开视线，让栗子把平常用的小毯子递过来，尽量目不斜视，轻轻给他盖上。
　　收回手的时候，倏然想起，喻嘉树给她买的专属小毯子，她还没能用上呢。
　　一路无言。
　　到了楼下，喻嘉树看样子还是不大清醒，戚瑶喊了他两声，他也没出声。
　　在栗子的帮助下，她半扶着他开了单元门，摁了电梯，站在电梯里叮嘱栗子，有点晚了，早点回去，路上小心。栗子应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
　　小而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从明净的电梯镜子里，可以看见男人身姿挺拔，颌骨微抬，一只手横在她腰上，两个人站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