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乐安于是点了点头,看着邱炬轻轻关上井以的房间门,然后和他一起回到客厅里。
徐良科从阳台上抽烟回来,跟他俩一样坐在沙发上,井婆婆看见他们三个就这么无聊地呆坐着,忍不住笑呵呵地劝他们去看电视。
徐良科和邱炬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句,起身到坐到电视前面铺的一层薄薄地毯上,然后启动游戏。
井婆婆见凌乐安依旧有些惦念不安的样子,就从冰箱上面拿了一本相册,然后她坐到凌乐安身边,和他一起看那本相册。
相册里有很多从前的照片,里面也有已不在世的井父井母的照片,但更多的还是井以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凌乐安和井婆婆一起从井以几个月大点看到她上小学。
井以上小学之前还留着比较长的头发,头上扎着各色的头花,那是井婆婆给她扎的头发,那时候的井以也很爱笑,看向镜头的一张小脸总是阳光灿烂。
凌乐安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抹笑,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小井以的脸。
不过在她上了小学以后的照片里,井以的笑容就慢慢变少了,她头发剪得很短,像个假小子。小时候的徐良科也渐渐出现在一些照片里,他们没有其他的朋友,总是两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起。
小时候的徐良科一直比井以矮一点,所以她从小就喊他“小科”。
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徐良科几乎每个时期都会出现在跟井以的合照里,两个小孩一个成天冷着脸,一个总是一脸凶相,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什么乖孩子。
上了高中以后,两个人就都开始留头发了,但是高中的课业太紧,相册里并没有几张这个时期的照片。
邱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在井婆婆身边看照片,他看到凌乐安脸上遗憾的表情,了然地说:“高中的照片我有啊。”
他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以前一起照的照片给凌乐安看,这些照片有的是在教学楼天台上,也有在烧烤摊上的,阎斯年偶尔会出现在镜头里。
凌乐安发现这个时期的井以脸上的笑容又慢慢变多了,她的头发也一点点留长,最终变成了凌乐安在港口的公园里,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个样子。
乍一看,那些曾经叛逆的时光在她身上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其实只是更深地埋进了骨子里。
说不清是谁改变了谁,但是在另外三个人的陪伴下,井以肉眼可见地变得快乐起来。
手机里井以尚带些稚嫩的脸和现在的井以慢慢重合,某张照片里徐良科身上忽然多了纹身,头发也染成了白金色。
邱炬一边翻着照片,一边回忆起过往的时光,他下意识带上几分笑容,直到翻到他们在理发店的那张照片,邱炬才慢慢收起了笑。
邱炬情绪忽然低落下去,凌乐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徐良科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忽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喊:“阿炬,来一起玩游戏。”
他的目光又转到凌乐安身上,舌尖擦过虎牙,沉默片刻,兀地开口:“……小安,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阿以,就进去看一眼吧。”
徐良科说完这句话就回过头,看着电视屏幕,屏幕上各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他平静的声音朝凌乐安这边传过来:“正好也该吃饭了,叫阿以起来吃饭吧。”
井婆婆也带着和蔼的笑对凌乐安点点头。
凌乐安犹豫不过片刻,还是遵从自己真实的想法走到井以房间门口,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凌乐安动作很轻地推开门,看到井以正蜷缩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面的灯光影响,她眼睫毛轻微地颤抖了两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井以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茫然,凌乐安走到她床边,蹲下来正视着她的脸,因为鼻腔不通畅,井以眼里覆盖了一层水润润的生理眼泪,发烧带来的体内高温让她脸颊酡红。
外面的光隔着窗帘照不进来,屋内就显得昏暗,昏暗的房间让井以有安全感,但是却让凌乐安有种口干舌燥的紧张感。
毕竟井以就在他身边,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
她看向凌乐安的眼睛时,凌乐安主动移开了视线,他听着自己心脏一下下激烈跃动的声音,好半天才想起来要告诉井以该吃饭了。
井以察觉到凌乐安对自己视线的回避,她想起来徐良科对自己说的话,所以认真注视眼前的凌乐安片刻。
然后井以支起半个身子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迫使他看向自己。
凌乐安望着她的眼眸有些不由自主的出神,整个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井以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说:“小安,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可是,你为什么总是用那么歉疚的眼神看着我……?”
凌乐安看着她漆黑的头发,还有她澄澈如宝石一样的眼睛,觉得自己在那双眼中好似无处遁形。
她继续说:“很多时候我看着你,总觉得你好像要从这个世界逃走了一样……”
凌乐安眼神微动,默然不语地看着她。
“这样不行,”井以望进他眼底,微微笑了一下,“你可是享受着属于我的爱长大的,可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人生。”
凌乐安怔楞地看着她的脸,明明感冒的不是自己,凌乐安却觉得自己的视线也模糊起来。
从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凌家的孩子那一刻开始,尽管凌乐安已经尽力不去理睬,但他心底深处,的确认为自己不应该再回凌家了。
他不是真的看开了身世的事,他只是在逃避。
凌乐安身体忽然前倾,痛苦地拥抱住井以。他声音嘶哑地在她耳畔说了一声:“对不起。”
井以愣了一下,然后任由他拥抱住自己,就着这个姿势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没关系,”她的视线望在天花板上,忽然想到什么,眉眼间都是温柔的笑意,“你并不欠我什么……因为我也享受到原本属于你的爱了。”
“所以我们谁都不欠谁。”
井以慢慢地拥抱住他,“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他们就这么相拥了片刻,好似在黑夜中相互舔舐伤口的流浪猫狗。
凌乐安的失态只是一瞬间,尽管他从井以肩膀上抬起头来时眼眶通红,但是片刻之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井以穿上外套,打算出去吃饭了。
她看了看窗户,一边穿鞋一边说:“要不我们把窗帘拉开吧。”
凌乐安于是走到窗边,把窗帘慢慢拉开。
外面阳光灿烂,是个很温暖和煦的天气,外面温柔的阳光照进来,一缕一缕撒满了整个房间。
井以用力推开窗户,风过林梢,又吹到他们身上。
井以望着外面深冬的景色,凌乐安在望着她,邻居家的柿子挂在梢头,外面依然仍是寒冬的样貌,可是长风一吹,吹进凌乐安心里却是明媚的春光。
第三十三章
井以吃完了饭又喝了一次药, 然后就坐在客厅里跟他们打打闹闹,然后没等天黑,她就又回去睡觉了。
这一天对于井以来说过得飞快, 但是对于凌乐安而言却格外漫长,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把注意力从井以身上移开, 不要越线, 但是却效果甚微。
一直到晚上,凌乐安躺在床上,井以的脸还会偶尔浮现在他脑海中。
凌乐安在梦里见到了井以, 她依旧是那副生病的样子, 眼底水汪汪的,脸上蔓上春色, 凌乐安甚至可以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 但是却依旧没办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她猛地凑得极近,“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你喜欢我吗?”她声音很轻,偏偏又透着一股甜腻, 笑容浮现在她脸上, “你不是把我当作亲人吗……哥哥?”
她的这个称呼像是一盆冷水骤然倒在凌乐安头上,他清醒过来,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井以, 这只是他欲/望的一个投影,这个投影巧言令色地蛊/惑着他,又不动声色地谴责着他。
凌乐安的眼神晦暗不明,本能挣脱了理智那根弦, 他放肆地打量着眼前人的身体, 他的目光从那春花一样的脸颊流连而下, 从一片雪白的脖颈到后背, 目光抚摸纤瘦的腰肢,脆弱白皙的手腕和脚踝。
凌乐安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那张脸上活色生香的表情,凌乐安忽然伸出手拉住她的腰,将人一把拽进自己怀里,高大的身影将人整个笼住,两个人紧紧相拥,他被女孩子特有的清香包裹住。
怀里的身子绵软,让凌乐安有种撞进云里的错觉,“井以”在他怀里抬起头,脸上笑意融融,一张嘴却说:“哥哥,你亲亲我好不好?”
是梦,凌乐安反复提醒自己。既然是梦……他眸光越加黑沉下去,忽然扼住了她天鹅一样的脖颈,迫使她抬起头来,去承受自己那个满是欲/望的吻。
……
凌乐安突然从睡梦中苏醒,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房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石楠花的味道。凌乐安的脸颊到耳根全红了,这股潮湿的气息甚至蔓延到他脖子上,凌乐安连脖子都有些泛红。
那真的只是一个旖旎、暗潮涌动的梦啊,凌乐安的手搭在眼眶上,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在一片漆黑中,他想,回不去了……他和井以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再踏回那条规矩的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