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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日予你 (西荞)

  《灼日予你》  作者: 西荞  简介:  1  顶流歌手程津予回国后的接受的第一个采访中,主持人问出了一个无数歌迷都好奇的问题。  “为什么你曲风这么多变,却一首情歌也不写?”  程津予出道多年,众人皆知他性格狂傲,本以为这样涉及个人的问题不会得到回答,  不曾想,程津予沉默一会儿说到:“因为会想起她。”  全网热议,都好奇是怎样的女生才能让顶流念念不忘。  后来,有人扒出了程津予高中作为乐队主唱时的照片,发现几乎每场演出,他的身边都紧紧挨着一个乖巧漂亮的短发女生。  -  没过多久,程津予因为家族原因被迫接受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紧随其后的传言是他与新婚妻子貌合神离。  一时间,网上出现不少捕风捉影的传闻,将程津予与他提过一次的女生称作年度最意难平的情侣。  直到他的那位妻子被意外曝光。  众人才发现,哪是什么意难平故事,分明是“老婆是我初恋”的虐狗文学。  2  梁音第一次见到程津予是在即将十七岁那年。  她被继兄叫去酒吧,沉默忍下那群狐朋狗友不入流的玩笑话。  程津予坐在角落,意兴阑珊,直到看见她通红的眼眶,执拗憋住的眼泪,他半眯着眼睛掐灭一口未吸的烟,起身说:“差不多得了。”  众人噤声。  他没有继续发作,拿起手机离开。  经过梁音时,他停下拉起她的胳膊。  “走吧,送你回家。”  【这日子无聊透顶,除了灼日与你】  久别重逢/重逢即结婚/理想与自由主义  阅读提示:  ·酷哥×软妹 顶流歌手×清冷药师  ·前校园后都市  ·文案和时间线修改过,剧情未变  ·文中医学知识来源于网络、书本资料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音;程津予 ┃ 配角:其他 ┃ 其它:其他  一句话简介:酷哥×软妹  立意:热爱生活,追求理想第1章 降温  十一月初的北潭市,气温已经很低了。  不同于往常的干冷,今早下了小雨,雨停之后天空都是灰沉沉的云,空气中湿气很重。  梁音因为骤然的降温得了感冒,没什么胃口,在医院食堂草草解决午饭后就直接去了住院部。  她过来是为了拿一名从其他科室新转来的病人的用药记录。  这层护士站的几个小护士都认识梁音,远远看见她时就已经伸手打招呼了。  “梁医生。”  梁音露出笑,也朝她们打了招呼。  她说明来意,“前天转来的败血症患者,病例和用药记录有整理出来吗?”  “哦,那个是小崔在负责,你等等我去后面帮你问问。”  梁音站在护士台前安静地等待。  正是午休时间,住院部这边得以有些闲暇时间,于是几个年轻护士凑到一起聊着娱乐八卦。  梁音离得近,一字不落地听完,话题中心还是那个她认识的人。  “哎,你们看了程津予的那个采访了吗?”  “看了看了,真是没想到啊,果然情种都是大帅哥。”  “也有人说是营销的专一人设,娱乐圈嘛。”  “不是吧,他那个知名度还需要营销吗?要是想火,多接点综艺什么的上上大屏幕不就得了。”  有个埋头理报告的小护士插话:“我没粉过他,歌倒是一首不落的听完了。”  周围有人笑,“你这个评价挺高。”  “他之前的花边新闻好像还不少吧。”  “那些啊,工作室不是都澄清过了啦,不过他看起来就是那种很会玩的样子哈哈哈……”  ……  护士小崔从后面的休息间出来,把手里那位患者的住院记录递给梁音。  “昨天就整理出来了,本来准备今天下午送过去的,还麻烦你专门来一趟。”  梁音接过来,“没事的,我正好要来这边。”  小崔在一旁看着她低头翻看手里的材料,眉眼认真,睫毛纤长。  梁音确认好材料齐全之后说了声谢谢,临走前还和护士们说了再见。  看着梁音离开的背影,小崔朝旁边的同事感叹一句,“梁医生好美,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人。”  梁音之前来院里实习的时候就出名了,气质清冷到冒仙气,长得漂亮不说还是北潭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专业知识很强,几个带教老师都赞不绝口。  长得好还不是给人印象最深的,她开口说话才叫人舒服。  当时科室开会,轮到梁音做药历分析,她站在投影幕布旁,声音清凌凌的,戛玉敲冰一般,分条析理地讲解自己的看法,比同期过来的几个实习生优秀不止一星半点。  她是内在条件耀眼到能让人忽视外在条件的人。  回到办公室时还没到下午上班的时间,梁音坐在办公桌前写药历。  手机进了一条消息,屏幕骤然亮起。  【妈妈:下班了直接回老宅这边,有家宴。】  犹豫一瞬,梁音还是回个“好”。  初冬,白昼缩短,深沉的墨色缓缓将天边的夕阳浸染,夜幕早早降临。  梁音在办公室换下白大褂,打开窗通风。  夹杂寒意的冷空气紧接着钻进来,晕头转向的忙了一天,梁音终于感到轻松了些。  医院对面就是一栋大厦,梁音随意一瞥,正好看见那个LED大屏幕上换成了程津予的照片。  右下角是他代言的珠宝品牌名称。  他一身高定西装,一双眼含笑,却显不出半分温柔。  梁音避无可避地想到他在采访中说到的,那个写情歌就会想起的女生。  是他在国外谈的女朋友吗?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同事邬婧走进来,站在梁音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喜欢啊?”  梁音吓一跳,捂着胸口转回身,“你下班了?”  邬婧泄气,“早呢。”看到梁音的包放在桌上,她又说:“你今天下班挺早的啊。”  梁音点头,“要回家里一趟。”  “也是,连轴转这么久也该回家看看父母了。”邬婧低头极快地翻着办公桌上的病例资料,一边感慨,“还是家好啊,很温暖,提到就觉得温暖。”  她语气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自然,梁音被打动,不由自主去想自己的家庭。  轻微的窒息感却瞬间包裹她。  梁音最后只是笑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可。  “行了,我不跟你闲聊了,我还要去住院部一趟,那边来了个重症病人,下午刚做完TDM,主任让我过去参加会诊。”  邬婧今天要临时加班,从办公桌上拿上材料后又匆匆忙忙地出门。  “对了。”她回过头提醒梁音,“主任让我和你说一声,你明早查房的时候,重点观察一下32床的用药情况。”  32号床的那个小姑娘。  梁音与邬婧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点无奈。  梁音点头应好,然后和邬婧说了再见。  下午又下了一会儿雨,梁音从医院出来时雨才刚停没多久,冷空气中好像还裹着细细的雨丝,雾气蒙蒙。  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她妈妈家在北潭富人区,离她工作的地方很远。  出租车停在别墅区外面,因为门禁原因无法再往里开,梁音嫌麻烦,没有向门卫提供出入证明让他放行,索性直接在门口?????下车。  梁音畏寒,裹着厚实的深灰色及膝大衣,围巾遮住半张脸。  刚刚关上车门,就听见后面的车按了一下喇叭。  她没注意,还以为自己挡路了,往后站了一点。  那车没动,反而又按了一下喇叭。  鸣笛声刺耳,梁音微微蹙眉,抬眼望过去。  黑色的路虎揽胜。  是蒋遂的车。  果不其然,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蒋遂的脸。浓眉挺鼻,眉压眼,凶相尽显。  他向梁音抬抬下巴,“愣着干嘛,上车。”  梁音不想惹他不快自找麻烦,没拒绝,直接绕到副驾开门坐上去。  车门嘭的关上,将裹着雨丝的冷风隔绝在外。  车内开了暖气,蒋遂只穿一件衬衫,袖子还挽到手肘,和身边的梁音仿佛不是一个季节。  副驾驶座本来放着他的大衣,梁音坐上去的时候拎起来,这会儿正要往后放。  蒋遂瞥她一眼,“搁你腿上放一会儿不行?马上就下车了还往后放,也不嫌累。”  梁音动作一顿,没说话,老老实实抱在怀里。  她很少会和蒋遂吵架,向来是能忍救忍,能躲就躲。  蒋遂也知道,他高中把人欺负狠了,所以哪怕到现在梁音都不待见他。  “大忙人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我妈叫我回来吃饭。”  开口就带着很重的鼻音,听起来还挺可爱。  蒋遂看她,“感冒了?”  “嗯。”  很快,车子就开进蒋家的车库中停好。  蒋遂拔了车钥匙,开门下车,梁音也跟着下去,怀里还抱着他的大衣。  两个人站在别墅的电梯间,等电梯从一楼降到负一。  梁音将衣服递给他,蒋遂接过去,随手搭在臂弯。  这几年的蒋遂沉稳许多,可能也因为早早就进入公司历练的原因。长度适中的黑发,向后梳成二八分侧背头,从不良少年摇身一变成为冷血资本家。  总之,梁音和他表面上还过得去。  进入蒋家主宅,上下四层的洋房灯火通明,佣人在客厅和厨房来来回回布菜。  蒋续阳正歪在沙发上打游戏,看见蒋遂从电梯里出来,正准备喊人时就看到他身后的梁音。  于是打招呼的顺序直接越过蒋遂。  “姐!”  梁音这些年回家的次数不多,甚至有时候连寒暑假都是在学校过,相比之下,蒋续阳和蒋遂相处的时间就多了很多,关系也好了。  他今年13岁,刚上初一,但是聪明得很,知道他姐姐和蒋遂关系不好。  蒋续阳和蒋遂一个爸,和梁音一个妈。他夹在中间,挺难做人。  相比之下,蒋续阳还是更喜欢他姐姐的,他人精,每次梁音在,他能不和蒋遂说话就不说话。  蒋遂也不去自讨没趣,将大衣随手挂在衣架上,松松领带上楼,留姐弟两人在楼下寒暄。  ……  梁音好久没回来,蒋成山象征性地问了她几句关于工作的事情。  梁音也一一认真回复。  对于这个继父,她一直都是尊重的态度,毕竟他对她妈妈还算不错。  至于对自己,梁音没有什么标准。  吃完饭,蒋成山没有多待,叫上蒋遂去了书房。  蒋续阳吃饭快,怕被他爸留下说教,早早就溜回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梁音和她妈妈梁芝蔓。  梁音知道她妈妈叫她回家肯定是有事的,没有急着走,陪她多坐了一会儿。  意料之中,刚聊完她已经正式在医院任职的事情之后,梁芝蔓就将话题转到她相亲的事上。  “你现在书读完了,工作也稳定下来了,也该把心思放在结婚上面了。”  客厅的吊灯光线柔和,暖光打在梁芝蔓保养得当看不出实际年纪的脸上。  见梁音半天没回她话,她继续道:“上周见的邰家的小儿子也不见你联系,是不是不满意人家?”  被她妈妈这么一提,梁音又想起上周末不愉快的经历。  她相亲的人叫邰振,一个纯正的纨绔子弟,说话油腔滑调,打量她的眼神也让梁音感觉很冒犯。  那天见面,双方还未深入了解,邰振刚一听说她是在医院工作,就撇撇嘴。  “那多忙啊,你家缺你那点钱?你以后要是和我结婚,也用不着去外面赚那点三瓜俩枣。”  没等梁音把话说完,他又开口将她声音盖过去,“我跟你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你结了婚不得在家花点时间带小孩?要是一胎生不出儿子,那不肯定要卯着劲来个小的。”  饶是她脾气好,也经不住这样的人。  梁音不和他做无用争执,只敷衍回了几句话就说自己院里有工作要赶过去。  但是这些话,她说给她妈妈听也得不到理解,甚至她还会赞同邰振的话。  梁音低头揪着毛衣袖口起的小球,轻声开口:“我和他不合适。”  梁芝蔓听到不合适,没有立马劝她。邰家综合条件不错,她丈夫蒋成山也满意。只是她了解自己女儿,慢热又很看重情谊,性格也不强势,确实和邰家那个小儿子难相处。  “那就再看看别的。”  梁音说不想。  梁芝蔓扬声,“不想也得想,这些年你读书深造,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你蒋叔叔给的钱,现在蒋家需要联姻……”  还是老一套。  后面的话梁音不用听都能替她妈妈接着说下去。  她视线移到一旁,看到对面沙发上放着一本杂志。  封面恰好又是程津予,光影交接处,他散漫松弛地靠在栏杆上,直直望向镜头,不可一世。  梁音觉得挺戏剧的,就像是电影中的分镜画面。  他还是熠熠生辉的少年,依旧肆意桀骜,而她渐渐被世俗包围,变得麻木,作为被评估定价的商品换取利益,明明周围人都告诉她那是家,可是她却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如何去返还等价回报。  她竭尽全力却发现自己早就背道而驰了。  可能南辕北辙说的就是她吧。  梁音觉得自己应该放弃了。  思绪回笼,就听见梁芝蔓说:“音音,你不能太自私。”  梁音点头回道:“好。”  她确实不能太自私,也没理由把蒋家的养育之恩当成是理所当然。还钱太生分,把自己当成蒋家人接受安排好的联姻才算真正的感恩。  投桃报李,皆大欢喜。第2章 掺冰  见她松口,梁芝蔓也不再说别的,起身上楼去督促蒋续阳把学校布置的作业完成。  梁音一个人在楼下坐了一会儿,又去拿起那本杂志翻看。  内页上印着当季新品,梁音对奢侈品的购买欲很低,看了几张内页又往前翻。  刚刚翻回封面,一个纸团突然砸到书皮上,梁音被吓到,手抖了一下没拿稳,沉甸甸的滑面杂志应声落地。  梁音蹙起眉,抬头望向二楼,本以为是蒋续阳恶作剧,却与蒋遂对上视线。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梁音收回眼神,只蹲下身将落在脚边的杂志捡起。  再起身时,蒋遂已经从楼上走下来,站到她面前。  “看的什么?”  他伸手,直接从梁音手上拿过杂志。  等看清杂志上的人后,蒋遂嗤笑一声,随意将杂志甩到一边。  蒋遂没换衣服,还是那身西装,一只手闲适地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问她:“还念念不忘呢?”  梁音不再分给他半份目光,准备拿起沙发上的包和大衣出门。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于是视线落在她纤细的,在灯光下莹白如玉瓷的脖颈上。  蒋遂恼她这副温软如水,却总是对他视若无睹的样子。明明她可以是生动的灵泉,可一到他面前就成了一潭死水。  他抬手去掐她脸,“问你话。”  他让她看他。  蒋遂骨子里还是没变。  本性难移,梁音不意外,她挡住他的手腕推开,冷冷回道:“和你没关系。”  蒋遂气笑,说话也控制不住地刺她,“那不也和你没关系吗,还以为自己能嫁给他呢?”  梁音穿上大衣,很快将单肩包收拾好,围巾都没戴好就准备走。  蒋遂跟在她身后,知道她生气了,语气放软,“蒋成山叫我送你回去。”  “不用。”  可是蒋遂还是没有离开。  直到走出别墅大门,梁音才停下,拿出手机点开网约车平台。  时间不算很晚,手机上很快就显示接单,梁音看了一眼车牌号,将手机放回口袋。  她这才抬眼重新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蒋遂。  “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因为程津予不接受蒋家安排的联姻,我上周就已经在相亲了。”  蒋遂眼神微凝,听见梁音继续说,“放心,都是蒋叔叔看重的企业。”  她还是平常的语调,只是温柔中掺着冰。  夜间沉沉,路灯下梁音的鼻尖被冻得泛红,紧紧握住手里的包带,骨节凸起。  蒋遂心急,抬高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音已经不打算再搭理他。  蒋遂没有继续解释,缓下语气问她:“你上周相亲的人是谁?”  “邰振。”  装修奢华的大包间里,只坐了三个人。  房奇,周霁林,还有程津予。  刚刚说话的是房奇。  “我也是听说的,我妈不是她们那群人的小姐妹嘛?????,天天一起玩来着,然后就听梁音她妈妈说最近在给她物色相亲的。”  “她前段时间相亲的就是邰振。”  周霁林递了个眼神给程津予,“我记得邰振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程津予脸色不好,只点了一下头,也算是认可周霁林的模糊印象了。  “梁音,要是真搭上邰振了……”  后面的房奇没说了,他不是喜欢背后嚼人舌根的,也就是程津予高中的时候就很照顾梁音,连带着他也认识她了,这才专门提了几句。  说难听点,依着梁音的性子,要是和邰振那种人结婚了,到时候抓小三都不知道先联系哪个。  她拿捏不住人家,只有被欺负的份。  程津予出道几年,和家里关系不是十分融洽,也很久没有去过那群商圈子弟的聚会了。  他朝房奇说:“你帮我留意点。”  他的反应,周霁林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从高中那会儿开始就看不得梁音受半点欺负,成天的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周霁林宽慰他,“也没事,梁音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了,她不喜欢邰振,自然会拒绝联姻。”  程津予挡住房奇递来的酒,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喝了。  他回周霁林:“你不懂。”  梁音在的那个家,有太多身不由己。  周霁林觉得他俩也确实可惜。  当年他们都猜程津予会和梁音在一起,要不是他突然出国,现在谈婚论嫁的,也许就是他们俩。  怎么可能还坐在这儿,听着梁音要结婚的消息。  只是他本来还以为过了这么久程津予也该淡了,结果现在一听人家有事,又马不停蹄的要冲锋陷阵去。  房奇爽快答应下来,“一句话的事儿。”  他爱玩,大大小小的趴经常参加,打听点消息轻而易举。  说完梁音的事情,房奇又开始替程津予操心,“你呢?真就一直待在娱乐圈啦。”  程津予没说是不是,反问他:“怎么,不行?”  “怎么不行啊,又不是混得差,你都不知道我出去跟人家说我发小是大明星多有面儿。”  程津予笑,“我算哪门子大明星。”  他在大屏幕上的出镜率很低,不参加综艺,演戏就更别说了。工作内容除了自己发歌,还会接一些影视宣传曲、主题曲之类的制作,偶尔卖几首曲子赚点小钱。需要出镜的商务活动接的少,基本都是奢侈品代言。  之前倒是有剧组联系他的工作室,邀请他去客串,片酬给的还不低,只是全都被推掉了。  他对演戏不感兴趣,对名气也没有追求,一直没退圈是因为喜欢。  凭着这份喜欢才坚持下来。  房奇继续胡扯,“要我说你就别退了,你又不靠脸,待在娱乐圈养老好了,虽然一年挣得还没你靠公司股份分红多,但是吧,这人清闲啊。”  说完他冲周霁林挑眉,两人都笑,然后碰个杯。  但是圈子里的都清楚,程家不可能让程津予一直在外面这么抛头露面不务正业。  程家是大家族,旁系众多,大权还握在程津予爷爷手里没放完呢。整个家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顺理成章分得家产,包括最得宠的程津予。  这几年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没人敢动心思。  只是过几年时候到了,程津予一定会被程家勒令回去进公司替他父母争那份家产。  退圈是早晚的事。第3章 轻视  那天梁音没有和蒋遂说自己的相亲对象是谁。  但是蒋遂还是从他爸那里得知了。  “邰家的条件不错,和我们家也有合作,马上澜江那边要设分公司了,邰家早几年就去在那儿开发了房地产,两家联姻了,会方便很多。”  这是蒋成山的原话。  蒋遂脸色阴沉的从他爸的办公室出来。  几天后。  邰振组了个局,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很久没来过的蒋遂竟然发消息说会去,房奇过来玩还说自己要带上那位难请的程家小少爷。  要知道,程津予才回国多久,这应该算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参加圈子里的聚会。  邰振挺高兴,直接把聚会地升了档次,设在了北潭顶有名的伯爵会所里。  他到的早,怀里搂着新交的女朋友,和身边一个玩得近的好友说:“蒋遂还跟我装呢,他高中不比我混?国外那会儿不比我玩得花?回来了在我这儿装出淤泥不染这一套,也不知道今儿是唱的哪出,又瞧得上我们这破庙了。”  他嘴硬得很,等蒋遂来了,他照样当没事人一样和人家称兄道弟。  蒋遂挑了个角落坐下,他没心思和邰振哥俩好,今天来单纯是为了探邰振口风。  只是邰振谈天说地的吹嘘,半天也说不到正题。  人是陆陆续续来的。  有人一进包间就问:“我听说程津予也来?”  邰振靠在沙发上,故作不甚在意,“也不一定。”  结果没一会儿人到齐后,程津予还真来了。  他穿一件黑色夹克,里面叠搭灰色衬衫和白T恤,下面是深色牛仔长裤,个子挺拔,跟在房奇身后,手里只拿一个手机,进来时泰然自若地看一圈人,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邰振看见他进来,忙起身迎上去,一副东家的口吻,替程津予先说:“说好了啊,今天的饭局谁也不许拍照发网上啊。”  程津予没接话,视线落在沙发上四平八稳坐着的蒋遂身上。  蒋遂心里冷笑,就这样看着邰振献殷勤。  他和程津予也好久没见过了。  说起来,两个人之间还有大大小小不少的仇。  在场的还有几个女生,是其他几个人带来的女伴,这会儿看见程津予都挺激动,也不管是不是真追星,就撒着娇要自己男朋友帮忙要个签名。  签名其实不重要,关键的是在这种场合见到程津予了,关键的是他真的如网上传的那样,是北潭名门望族的贵公子。  平时最容易接触到的就是邰振了,连邰振都要捧着的人,什么身份就不用多说了,即使之前不知情的现在也都了然于心了。  想要签名的,其中就有邰振怀里的女人。  有人注意到又是个新面孔,开玩笑问他女朋友换得快,到时候结婚怎么办。  “结婚?找个不闹我的不就解决了。”  邰振打开话匣,“就前几天,我家里给我安排了个相亲,我本来懒得去的,结果一听,你们知道是谁吗?”  周围人摇头说不知道。  房奇也摇头,替他捏把汗。  “就是蒋遂他那个继妹啊。”  这话一出,周围倒是有几个人有印象,下意识朝蒋遂看过去,发现他表情不好。  但是邰振正说得来劲,他今天高兴,又多喝了几杯,有些得意忘形,丝毫没察觉到坐在角落的蒋遂绷紧的脸。  “我就记得高中那会儿我见过她,长得好脾气还软,我就去见了,真挺钟意的。而且吧,她又不是真的蒋家人,没什么靠山,我在外面养几个她也管不到我,啧,还听话。”  房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可能是身边的气压太低,他扭头一看,程津予的脸色沉得吓人。  那边邰振喝口酒又继续说,语气轻浮地对梁音做出评价,“找老婆啊,就是要找这样的,床上乖床下嘛,也乖。”  邰振和程津予之间只隔一个房奇。  他话音刚落,房奇感觉自己身旁的沙发一轻,暗道完蛋。  下一秒,邰振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津予拽住领口从沙发上拽了下来,面前是摆满酒瓶的大理石桌,邰振扑腾几下把桌边的酒全扫到地上。  酒瓶一个接一个倒下,场面乱得不行。  玻璃碰撞的乒呤乓啷响声,邰振被揍时的嚎啕声,酒水撒了一地,渗进厚实的意大利进口地毯。  邰振的脸被甩到地毯上,浓烈的酒香刺进鼻腔,他却彻底清醒,一边抬手挡一边连声讨饶,说程哥我错了我开玩笑呢。  他脑子转得比以往任何时刻都快,想明白是开错了梁音的玩笑惹到面前这位了。  离得近的人反应过来帮着拉架,一些人去把程津予拽开,但是又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太强硬,另一些人过去借机把邰振拖出来。  蒋遂也去拉架,只不过他拉的都是拽着程津予的。  房奇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也不拉架,在一旁盯着不让人掏手机出来拍照。  经理很快收到守在包间门口的服务生发来的汇报,赶了过来,结果刚把包间门推开就被房奇从里面合上,口吻云淡风轻把人打发走:“没事啊,你忙你的。”  经理心都提着,想问他那里面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没办法,也只能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好在没一会儿,里面就消停下来。  经理又在外面守一会儿,没听到要人叫救护车也没人报警,一颗心才放下来。毕竟里面哪位出事,他都担不起责任。  再回到包间。  程津予有分寸,打得差不多就停手了。  他又靠回沙发上,好似方才如疯狗般的人不是他,闲适?????从容的从面前桌上挑了瓶酒给自己倒了半杯,手指修长,骨节处还泛红。  “今天打你,什么原因你自己门儿清,没有下次了。”  程津予说得不清不楚,是因为他不想再当众提到梁音的名字,不想让她成为别人的谈资。  但是邰振是知道的。  他捂着脸,连连说:“没下次没下次,你放心吧程哥。”  周围多的是不清楚内幕的,面面相觑。  程津予走出包间前扫一眼站在一旁的蒋遂,眼里的狠厉丝毫不比刚刚打邰振时少。  他前脚走,蒋遂后脚也离开了。  房奇留下来收拾残局。  他穿件军绿色的飞行员棒球服,瘦高个,吊儿郎当地轻咳一声,“那个,不用我多说吧,不该往外说的别说啊。”  其实不用他说,今天的事只要传出去,闹到程家那边,在场的都得挨家里一顿教训。就是为了他们自己,这嘴都得锁紧了。  房奇平时和邰振接触多一些,硬要扯交情也能扯一点,他在邰振旁边坐下,拍拍他肩,“我说你是不是贱啊,你在程哥面前装什么b呢。”  邰振接过服务生送上来的冰袋敷在脸上,疼得龇牙咧嘴。  “我哪知道程哥认识梁……那谁啊。”  邰振压低声音打听,“程哥,和她什么关系啊?”  房奇啧一声,“不该问别问啊。程哥拿她当亲妹妹护着,你别动心思,龌龊话也别往她身上用。”  这话分量足够重。  蒋遂的继妹玩就玩了,但是程津予当亲妹妹护着的人不能碰。  地下停车场,阴冷昏暗。  程津予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停下来往后看。  他没有完全转过去,只微微偏头,斜睨着,嚣张傲慢地与蒋遂交上锋。  蒋遂就在他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着,穿得还挺正式,跟从会上刚赶来似的。  几年不见,倒是会装样子了。  程津予不动声色按按手指,就等着蒋遂过去。  他练过拳,但是到现在正儿八经打过的也就只有邰振和蒋遂。  打蒋遂那次是在高中,他把梁音堵在出租房的楼梯间,拉扯间梁音的手腕受伤了,第二天去学校被程津予看见。之后没多久,蒋遂就被程津予照葫芦画瓢堵在楼梯间狠揍一顿。  程津予这样的家世,在外人口中的的形容就是含着金汤匙,生在罗马,一早就站在很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上。  因为养尊处优,一切都是触手可及,所以程津予大多时候都是平和的,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真正让他生气。另一方面,又因为没有顾忌,导致他行事张狂不羁。  所以程津予如果真的动了怒,谁来劝都没用。  他现在就挺生气。  蒋遂没再向前走,他往角落看一眼,提醒程津予,“这里有监控。”  程津予脸上漫出几分嘲讽,“我会怕?”  蒋遂绕开这个话题,开门见山说:“梁音的事情,我会管。”  言下之意,就是让程津予别来插手。  程津予闻言,转过身朝向他,漫不经心将蒋遂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他点点头,“嗯,你管。那你他妈刚刚在包间怎么不管管那条贱狗?”  “邰振为什么敢当着你面那样说梁音,你不清楚?”程津予语调一声比一声高,“要不是你高中的时候把她带到你那群朋友面前羞辱,他们会看不起她?会直接默认她没靠山能任人欺负?”  他指指蒋遂,“管好你自己,别让我再听到她在你那儿受屈。”  说完,程津予直接转身。  接他的车就停在附近,一辆奔驰商务车,程津予还没走近,车门就自动缓缓打开,后座坐着人,看样子估计是他的助理。  蒋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指尖垂在身侧,微微发麻。  对,梁音被人在背地里这样轻视怠慢,他功不可没。  作者有话说:  下面就是校园部分了。  因为插叙写起来很乱,所以索性将高中部分一起写完再开都市。抱歉,可能会给之前收藏并且阅读过的读者带来不好的观感,不介意的话可以从第三章 开始重新看。  ?栥?湥??捣#.ull第4章 酒吧  三十多度的艳阳天,蝉鸣不断。  梁音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写作业,到晚上九点多突然接到蒋遂的电话。  蒋遂是她继兄,之前一直在他亲生母亲那里生活,升上高中后被送回蒋家。  狐朋狗友众多,恶习也很多。  不过因为被他母亲带离蒋家多年,如今认祖归宗,蒋家上下几口人几乎事事顺着他的心意来。  梁音也被她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违逆蒋遂,不要惹他不开心。  犹豫半天,梁音还是接通了电话。  对面传来她熟悉的颐指气使的语调,命令她将他的机车钥匙送来。  梁音犹豫着问:“你不是下午才骑机车出去的吗?”  “要你送个钥匙,事儿怎么这么多,你妈不是让你和我好好相处吗,就这态度?”  那边蒋遂咄咄逼人,一句接一句。  如果不答应,明天晚上的餐桌上,蒋遂一定会拿这件事情借题发挥。  她闭眼舒口气,“钥匙放在哪里?”  按照蒋遂的指示,梁音从他房间的床头柜上拿了备用的机车钥匙,然后出门。  别墅区不好打车,梁音只能用叫车软件,好半天才有一位司机接单,她紧赶慢赶,到那儿的时候已经离蒋遂打电话的时间有将近一个小时了。  梁音下车,面前的酒吧外观气派,墙面上有浮雕,入口处金碧辉煌,能看见一个窄窄过道,通向黑沉沉的内部。  她对此没有任何的向往,只觉得还没进去就已经开始不自在。  门口站着的接待生迎上来。  梁音不知道自己未成年能不能进去,先说清楚:“我是来找蒋遂的。”  接待生显然已经被打过招呼,在前面为她带路,“梁小姐是吧,这边请。”  梁音跟着他进去,里面的音乐震得鼓膜发颤,灯光炫目。  她攥紧手中的车钥匙,暗暗下决定,等会儿将钥匙送到就立刻出来。  接待生把她带到蒋遂在的卡座就离开。  梁音一眼就看到坐在中间的蒋遂,染一头金毛,全部向后梳扎了起来,眉眼狭长,正和对面的朋友碰杯。  这边的灯光昏暗,酒味四散,还有嘈杂的笑闹声,各个都随意地靠在皮质沙发上。  “哟,蒋遂,这就是你那个妹妹?”  不知道是谁开口,直接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于是他们都看到那边站着的梁音。  穿着白色长裙,及脖短发偏棕,肤白纤瘦,脸也漂亮。  梁音没有躲闪他们上下打量的视线,她的成长环境让她对这些早就免疫,即使在面对四周夹杂着不怀好意的目光时也能做到镇定自若。  蒋遂这才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嗯,让她给我送东西过来。”  随即他的语气变得极其不耐烦,“送个钥匙,磨蹭这么久。”他指了下摆满酒的大理石台面,“放这吧。”  梁音弯腰将钥匙搁到他指示的位置上,然后说自己先回去了。  蒋遂不同意,“急什么,坐下一起玩会儿呗。”  梁音没有心情和他玩,她也不信蒋遂是真的出于好心才邀她留下一起玩。  可是还没说出拒绝的话,蒋遂就稍稍欠身,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梁音慌神,立马要站起来,蒋遂的胳膊却如蛇般绕过去搭上她的肩膀。  看似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实际却在施力把她死死摁在那儿。  他凑到梁音耳边慢慢说,“不是才答应我爸要帮我适应国内生活,原来这么讨厌我?”  阴阳怪气和告状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梁音垂下眼睛,不再挣扎。她不想让她妈妈为难,也实在缺乏反抗的勇气,于是听话地坐下。  蒋遂扯扯嘴角,“这不是挺好的,还以为你多硬气。”  有人递过来酒杯,“妹妹也喝点?”  梁音摇头婉拒,“我不会喝酒。”  蒋遂替她接过酒杯,然后在前面的大理石桌上拿了一瓶淡粉色的酒,倒了大半杯。  他递给梁音,“这酒度数低,喝着玩。”  这话一说完,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心领神会。  就连坐在角落玩手机的一个人都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坐在蒋遂身边,梁音浑身都是带着茫然的无所适从,视线飘忽时不经意的和那个人对上视线。  他似乎意兴阑珊,对面前的酒没兴趣,对周围嬉笑怒骂的一群人也没什么想法。轻飘飘看过来一眼,却半点不关心。  蒋遂把酒杯塞给梁音。  她老老实实接过来,没有喝,只握在手里。  有人看到,不嫌事大地说:“怎么不喝,连你哥的面子都不接着?”  还有人纠正:“哎,就是继妹而已。”  蒋遂吊儿郎当地笑骂,“滚吧,什么继不继的,我可是把她当亲妹看。”  “是吧?妹妹。”后面两个字他语气加重,听得梁音反感。  梁音握紧杯子的手放在腿上,玻璃杯冰凉的温度传到手心,杯底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  可是如果不喝,?????按照蒋遂的性格应该不会放她走。  犹豫一会儿,梁音还是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刚入口,辛辣感就如火苗从舌尖快速蔓延到舌根,她听信了刚刚蒋遂说这酒度数低的话,猝不及防的被呛到,在一下下的咳嗽中,灼热感后知后觉的占据喉咙。  而蒋遂在不以为然地笑,丝毫没有感到抱歉。  梁音觉得自己的承受力快到极限,眼眶微热,生理性眼泪被呛出来,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程津予凉凉地掀起眼皮,望向那边的嘈杂一片。  然后就看到那个清瘦白净的女孩,咳得脸颊泛红,瘦伶伶的肩胛骨随着动作凸显,鼻尖和眼角也通红,光是看着就知道有多难受。  脆弱也执拗,让他联想起结霜的花。  下一秒,程津予眉头皱得死紧。  因为有个男的调笑着说:“这么不能喝,以后怎么陪男人喝酒。”  充满侮辱性的话。  那个女孩不可思议地抬眼看过去,程津予也因此能看清她的整张脸。  在场的人因为这句话大笑,只有她狼狈却无可奈何,手里紧紧攥着玻璃杯,指节凸起泛白。  程津予不觉得好笑,相反怒气飙到最高,把酒杯往大理石桌上一放,碰撞出声。  “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他拖着腔,“把低俗当有趣,不觉得自己像个社会败类?”  众人噤声。  梁音不知道那是谁,不过能猜出他在这群人中有绝对的话语权。  有人面上不快,但是不敢说话。  至少不敢在他面前说话,连蒋遂都没出声。  他站起来,瘦高的身形,眉眼间充斥着不耐烦,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随手甩到桌子上,弯腰拿起自己的手机,应该是准备离开。  周遭很安静,他步调散漫,慢慢走到梁音身旁,而后停下。  梁音的胳膊被握住,突如其来的温差,惊得她微不可见地抖一下。很轻的力道,她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温度传到自己的皮肤上。  “走吧,送你回家。”  梁音坐着,只能仰头看他。  他一脸的戾气已经收回,此时就像是个普通的大男孩,礼貌的绅士的,等着自己的回应。  梁音反应过来他是在帮她,没有耽误的立刻起身。  程津予顺势拉住她的手腕,然后不合时宜的在心底惊奇怎么会这么细,他松松地圈住,甚至能感受到女孩子突出的骨节。  就这样,梁音跟在程津予的身后走出了酒吧。  里面的冷气开得足,与外面的温差大,梁音感受到自己被冻得冰凉的胳膊在慢慢回暖,她的手腕也已经被松开。  梁音目光真诚的对程津予道了谢。  直到这时候她才有心思仔细去看面前的男生,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个子高,估计185还要往上,穿得简单,黑色短袖和运动长裤,腕上带着一枚简约的表。  他开口说话,低沉中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没事。”接着提醒:“以后不要一个人来这种场合。”  梁音点头。  也不是她想来啊。  他低头用手机发了条消息,一边问:“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梁音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回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程津予看了眼时间说:“快十一点了。”语气里有不赞成,意思是这个时间很不安全。  他补充一句:“我应该顺路,很方便。”  刚才在包间,他听到她是蒋遂继妹。那应该住在蒋家,而他家和蒋家在一个别墅区。  梁音抿唇,报了一个地址。  程津予点点头,“我也住那儿。”  他来的时候就是坐家里的车来的,司机没有走,在附近找了车位停好车等他通知。刚刚他拿手机就是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程津予和今天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熟,今天来这是因为被邀请好几次实在推脱不掉。  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他在心里评价物以类聚,都是群不正常的人。  梁音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程津予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从小到大身边玩得近的就只有那几个发小,没有和她这样的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两个人的面前。  程津予打开车门,抬抬下巴,让她先坐进去。  梁音坐好,有点紧张,还以为前面开车的是他的爸爸。  直到程津予也坐进来,她听见那个人毕恭毕敬询问的语气,才知道那是他家的司机。  程津予报了梁音家的地址,交代司机:“先送她回去。”  车里的冷气开得足,程津予伸手把正对着她的风口拨到一旁。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盛夏的夜晚中,周围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窗上光影错落,梁音的心渐渐落回实处。第5章 眼泪  梁音很快被送回家,下车前,她再次道谢。  因为语气郑重到几乎要九十度鞠躬,反而将程津予弄得很不好意思。  他坐在车内,往日没有表情就会显得倨傲的脸有丝不自然,轻咳一声,连说几个没事,然后让她回家吧。  车窗缓缓升上,车子也开走。  梁音看着身后的房子,有点不想回去。不过一直到她回家洗漱好睡下,蒋遂都没有回来。  梁音有些害怕蒋遂,她知道他与校园中那些爱捉弄人或者爱说大话的男生不同,他是明目张胆的坏,欺负人的招数都不是一个级别。  她也承认自己性格软弱,连拒绝蒋遂都做不到。  弟弟今年还未到上小学的年纪,她妈妈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因为给蒋家生了个男孩,她也过得不错。  梁音记得自己曾经和她妈妈提过自己被蒋遂针对。  可是收到的是严厉的斥责。  没有任何的解决方法,甚至没有安慰。  一瞬间,好像她成了破坏妈妈幸福的坏孩子,成了可能会毁掉和睦家庭的危险因子。  好像她遇到的这些刁难,如果不说出来就不会存在。  那之后,梁音再也没在她妈妈面前说过自己被蒋遂欺负的事情,潜意识里还认为自己应该将这些与蒋遂之间发生的矛盾小心掩饰好。  暑假很难熬,蒋遂在家时,梁音几乎不会走出房间。  好在那天晚上过后,蒋遂被他母亲接去国外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开学前才会回蒋家,这让梁音在蒋家的生活得以喘口气。  临近开学,梁音的朋友易舒芃邀请她出去玩。  两个人在一个班,又经常在社团大会上遇见,平时接触多,一来二去就成了熟悉的朋友。  在家闷了一个暑假,梁音也想出去转转,一早就出门。  她和易舒芃都是规规矩矩的高中生,出入的娱乐场所不外乎是电影院和电玩城,连去ktv都要慎重掂量一下。  梁音没有想买的东西,易舒芃则说快要开学了,要给自己买几身新衣服。  她不解地问,“不是不给穿自己的衣服吗?”  北潭高中有校规,周一到周五必须穿校服,基本穿不上自己的衣服。  易舒芃摇摇头,“你不懂,这叫奖励自己。”她换了微扬的语调,“女人,就是要找理由对自己好一点。”  梁音陪着她逛了一上午,因为天热,两人没出商场,直接在里面找了一家快餐店解决午饭。  易舒芃腿边放着不少几个购物袋,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她一上午的心情都是高涨的,忍不住感叹,“音音,和你一起出来体验感太好了!”  没有抱怨,没有分歧,还会给她很中肯地提建议。  易舒芃继续说,“比男朋友贴心,比我妈妈耐心。”  梁音很少被认可,更没听过易舒芃这样直白真诚的夸赞。  她直接许下承诺,“你下次要是出来,还可以找我,我都有时间的。”  吃饭时,易舒芃同她聊起年级群里传出来的八卦。  “我听说,12班要来一个大帅哥,比房奇还帅的那种。”  梁音不知道,年级群里的消息,每天都是上千条,一会儿不看就能错过很多,她对那些事情也没有很好奇,就没有往上翻记录。  “可是还没开学,他们怎么会知道那个转学生长什么样?”  “隔壁班乔可欣她爸不是教务处主任嘛,她去找她爸的时候,在办公室看到那个男生的档案了,上面有一寸照片。”  一寸照片都帅,真人只会更赞。  “而且好像不是转学,是之前休学了来着。我第一次这么期待开学。音音,你期不期待?”  梁音点点头,“期待。”  因为开学之后就会好过很多,她和蒋遂不在一个学校,作息时间也能刚好错开,只要他不刻意找她麻烦,两人碰面的概率很小。  下午去看了电影,之后易舒芃找了家网红甜品店打卡,梁音配合她,拍了很多照片。  易舒芃用手指飞快滑动上百张照片,给出极高的认可,“音音,你这图都不用p都能发。”  她当场挑出四张照片,三张甜点照和一张两人的怼脸自拍照,调了滤镜之后发到朋友圈。  易舒芃朋友众多,两人再从电玩城出来时,那条动态已经收?????获了86个赞。  她与梁音站在路边等红绿灯,顺便给所有讨要梁音联系方式的评论回了“痴心妄想”四个字。  过了红绿灯之后,两人就不再顺路,梁音和她道别,而后打车回家。  进了家才从保姆口中得知,今晚她继父蒋成山带着一家应朋友之邀去了度假村,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梁音习以为常,点点头说知道了。  她心情很好,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走。  只是因为梁音早上出门早,不知道的是蒋遂今天回来,不然她绝对会避开所有蒋遂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而不是快上到二楼时,抬头却撞见靠在二楼走廊围栏旁边的蒋遂。  梁音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害怕蒋遂到这种地步,连撞见他,都能让她吓得心脏跳个不停。  她不只是害怕蒋遂,还害怕矛盾激化,害怕她妈妈失望的眼神,害怕成为别人口中寄人篱下还没有自知之明的讨嫌东西。  意识到蒋遂站在这儿就是为了等她时,梁音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攥紧裙子的一点点布料,无法控制的怯懦又将她席卷。  蒋遂换了个姿势,将胳膊随意搭在木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僵立在台阶上的女孩,杏眼中隐隐的雀跃一下子消散干净,随后被惊愕占据。  他舔舔后槽牙,讽刺地笑说:“梁音,你挺有手段的,我还真看错你了。”  梁音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蒋遂是什么意思。  蒋遂说:“是觉得程津予能护着你?”  程津予。  梁音很快猜到是那天晚上那个男生的名字。  她连忙解释,“我,我不认识他。”  梁音今天穿了一条鹅黄色的娃娃领连衣裙,别墅的吊灯很亮,照在她身上,肤色雪白,此时因为努力为自己辩解而微微睁大眼睛,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还要小。  确实漂亮,也确实有资本让程津予替她出这个头。  蒋遂探究地看她一会儿,没有立马相信。  谁不知道,程津予性子差,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如果真的不认识梁音,又怎么可能帮她。  况且,程津予休学前,和梁音是一个高中。  蒋遂两条胳膊交叉着抱在胸前,“那好办啊,我待会儿要出门,还是那几个朋友,你跟我一起去。”  梁音本能地抗拒,第一次没什么底气的小声说不去。  他堵在楼梯口,她不敢上去,转身又跑下楼。  蒋遂气炸,几步走下去,站到梁音面前。  “给你两个选择,跟我过去,或者现在就滚出去。”  家里没有任何大人,保姆阿姨不愿意出来说话,都知道谁地位更高。  不过即使大家都在,梁音仍旧是孤立无援的那个。  梁音不傻,知道自己再和他过去,肯定还要受到上次那样的轻慢和捉弄,而且她那晚提前离开,这次只会变本加厉。  她的头垂得很低,迟迟没有说话。  蒋遂的耐心却耗尽,直接伸手掐她的脸,迫使她仰头。  他手劲很大,口腔壁的软肉硬生生硌在牙齿上,梁音痛呼,生理性眼泪被激出来。  蒋遂愣了一下,悻悻然地松开手。  脱离了他的桎梏,梁音连着后退几步,而后什么也没拿的,跑出了家门。  梁音一口气跑出很远,但这边太大,她转来转去,还是在别墅区里面没有出去。  可是她好像没有能去的地方。  蒋家不是她的家,但是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任何容身之地。  想到这一点时,后悔、茫然、孤独的情绪全部冲上来。  眼眶泛酸,涨涨的,梁音如鲠在喉,眼泪开始不断往下掉,因为视线模糊,她只能慢下脚步擦眼泪,极慢地环顾四周。  前面的小道上有人在夜跑,正朝她这个方向跑过来,梁音怕挡住别人的路,往旁边挪了一点。  可余光却瞄见那个人停在了自己面前。  梁音没抬头,又往后退了一些。  然后听见一声轻笑。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尽管已经过去不少天,梁音还是一下就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因为惊讶,她甚至忘记自己仍旧是一副泪眼婆娑的狼狈样子,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人。  他穿得很简单,手上套着白色腕带,勾唇朝她露出笑。  出于礼貌,她嗫嚅着说了句“你好”。  借着路灯的光看清女孩子脸上挂着的泪珠时,程津予脸上的笑意消失。  “怎么了?”  他个子比她高出很多,因此需要低头看她。  梁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他的话里听到了关切的语气,导致她堪堪止住的眼泪险些又要掉下来。  喉咙胀痛,像被堵住了,她只能使劲摇头。  程津予细细看她的脸,发现两边都是红的,她皮肤白,一点点红痕留在上面都很明显。  她不说话,他突然想到一个猜测,也顾不上其他的,直接问她,“蒋遂打你了是不是?”  梁音继续摇头,努力吞咽几下之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忙对他说没有。  程津予征求同意后将她拉到靠近路灯一点的地方站着,不动声色打量她身上有没有其他外伤,一边安抚道,“没事,你慢慢跟我说。”  他循循善诱,一时间好像成了给梁音撑腰的大人。  梁音抽噎着说出来,“他让我,让我跟他出去和朋友玩,不然就……滚出去。”  说到这,梁音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而程津予已经通过这句话捋清楚事情的起因。  她低着头哭,细瘦的肩头耸动,先前苍白的脸渐渐染上粉色,细软的短发被汗浸湿,湿哒哒的粘在脸颊上。  程津予忍住想骂人的冲动。  他在几个小时前还无意间在房奇的朋友圈里见到过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照片,她那时分明还笑得开心,可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就遭遇这样的经历。  程津予平生第一次多了几分耐心,看她哭得快没力气,向前走一步,让她的额头抵在自己肩膀上。第6章 小猫  梁音渐渐安静下来,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毫无体面可言,眼睛涩涩的痛着,不用看都知道已经哭肿了。  她退开一些,程津予今晚穿的是灰色短袖,被泪沾湿的那一块变成深色。  梁音有些无地自容,但还是指着湿掉的那一块,慢吞吞挤出道歉的话,然后给出解决方案,“我可以拿回家帮你洗干净。”  程津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偏头看一眼,“不用,本来就是要洗的。”  房奇要是在,估计都要震惊得原地架起摄像机拍个纪录片——从来没见过这样好说话的程津予。  梁音讪讪收回手指,双手交握在身前偷偷绞着。  程津予问她,“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梁音咬唇,小幅度摇头。  她父亲早就移民国外,亲近些的朋友只有易舒芃,而她更不好意思去打扰她。  出来得急,还没带手机。  程津予给出自己的建议,“我在附近有套公寓,可以借你住一晚。”  闻言,梁音回头望望蒋家房子的方向,面露纠结,“我不敢不回去。”  但是也不敢回去。  程津予也考虑到彻夜不归影响不好这一点,“你妈妈在家吗?”  “不在。他们明天才回。”  有点难办。  “那你留在那儿,蒋遂还欺负你怎么办?”  面前的女孩已经收住眼泪,听到这话后顿了一下,脸上还能看见一些泪痕,纤长浓密的睫毛因为沾上眼泪裹在一起,一簇一簇的,不时扑闪。  他有点不放心,好言与她商量,“明天早上就回来,那时候他气可能也消了,不会找你麻烦了。”  刚刚在客厅,蒋遂震怒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梁音觉得自己两边的脸还隐隐有点疼。  万一现在回去再撞见他,怎么办。  对蒋遂的恐惧战胜了她,梁音想好,点点头又问,“去你那边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  程津予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他先回家一趟。  梁音亦步亦趋,牢牢跟紧他。  八月底的温度依旧很高,晚风温热,走在路上都觉得皮肤粘腻腻的,可程津予竟然觉得也还可以忍受。  很快就走到程津予家的别墅门口,他转头和身后跟着的小尾巴说话,也知道她不好意思进去,就让她站在外面等他。  怕梁音不安心,程津予进去之前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梁音站在欧式的雕花大门外,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手机。  程津予真的很快就回来,只是出来时还骑着一辆白色小电动车。  他身高腿长,骑在上面连腿都伸不开,但是不难看出车技娴熟。  电动车稳稳停在梁音面前。  “我骑车送你过去。”  梁音从震惊中回过神,没再耽误地坐上他的车。  她今天穿的是裙子,所以只能侧着坐。  坐上去之前,梁音不得不扶着程津予的肩膀借力。  女孩子的掌心很软,落在程津予身上时,他连半边身子都变得僵硬。  “坐稳了吗?”  可能是觉得新奇,后头女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立马回道:“坐稳了!”  程津予没忍住笑,往前挪一些给她空出更多的位置。?????  晚风吹着,梁音的裙摆被撩动,如同鹅黄色的海浪翻涌。  车子很小,所以她和前面的男生挨得很近很近,近到能闻见他身上洗衣液的香味。  程津予骑得快,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他提到的住处。  好巧不巧,梁音曾经从易舒芃口中听说过这个小区的名字。  ——说是学校附近楼盘中最贵的那一个。  程津予刚刚回去除了借车,还拿了这边的入户卡。  一梯一户的户型,刷卡进电梯,安全性很高。  电梯门开,梁音跟着他走进家里。  房子里面是灰色调的风格,一眼望去几乎没什么家具,既敞亮又有些压抑。  程津予开学之后要来这边住,所以保姆阿姨已经来这做过卫生,主卧的床上三件套是铺好的。  他将梁音领进去,“就在这儿睡一晚可以吗,东西都是新的,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可以的。”  怕她无聊,又把用投影仪看电影的方法教给她。  只待一晚凑活着睡一觉,也可以不洗澡,但程津予看她白白净净的样子,想到她可能比较爱干净,临走前还是和她说,阳台有烘干机和洗衣机,如果觉得衣服不干净,洗完可以直接烘干,至于换什么,可以从他衣柜随便拿一件短袖临时穿一下。  梁音连连摆手,说自己不需要。  程津予在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灰色调的家中,她是唯一一抹亮色。  而她也在看着自己,看见他回头,不明所以地朝他挥挥手说再见。  傻傻的。  —  梁音还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却没有,沾上床不久,困意就席卷上来。  可能是因为在外面玩了一天,晚上又大哭一场,哭是件很消耗精力的事情。  想到这,梁音又无法控制的想起自己抵在那个男生的肩膀上大哭的画面。  梁音将脸埋在被子里呜咽一声。  太羞耻了。  越是尴尬,那些记忆越是深刻的仿佛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他好像,还轻轻地顺了顺自己的背?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主卧里就有卫生间,梁音用昨晚程津予给她找出来的一次性牙刷和毛巾洗漱好。没想到走到客厅时,他已经坐在那边。  他坐在沙发中间低头看手机,手肘搭在膝上,眉眼中混着些不耐,指间要掉不掉的夹着一支抽到一半的烟。  整个人冷淡又疏离,还有些阴沉。  总之,和昨晚的那个他大相径庭。  梁音觉得陌生,立在原地迟迟没再向前。  还是程津予先看见的她,将烟随手摁灭在面前的烟灰缸中,站起身走过去。  “怎么不出声?”  梁音说:“我看你在忙。”  程津予将手机锁屏:“没什么忙的。现在送你回去?”  “好。”  睡了一觉再醒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楼下停着的是梁音第一次见到程津予那一晚坐的车。  司机也没变,还是那个和善的叔叔,见到梁音坐进来,他还回头点点头打了招呼。  后座宽敞,程津予先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把放在置物台上的早餐拿到手上,才坐到梁音身边。  “早餐。”  已经递到梁音手边,她只能接过,又说了句谢谢你。  从昨晚到现在,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  程津予受她影响,也一直在说不用谢。  早上一来就又听到,程津予都笑了。  他说:“咱俩打个商量可以吗,不用跟我说谢谢,真的。”  他长这么大,说过的不用谢加起来估计都没昨晚多。  梁音还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事了,忙说好。  拿在手上的纸袋子沉甸甸的,里面装着蓝莓贝果和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  她却迟迟没有吃。  要是放在旁人身上,程津予才不会搭理他吃不吃,甚至连带早餐的事情都不会做。  但因为旁边坐着的是梁音,他又控制不住地开口问,“怎么不吃,不爱吃?”  “我怕把你的车弄脏了,想回家再吃。”  程津予哑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也不知道面前的女孩子是在什么环境中长大的。  她做事之前,好像要顾虑无数个问题。  未等他说话,开车的和善叔叔先给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理由。  “今天送完小程少爷,这车我就要送去养护了,还会顺便洗个车,弄脏也没事。”  闻言,梁音微微松开抱在怀里的纸袋。  程津予催促道:“再不吃就冷掉了。”  他伸手去拆开纸袋,将牛奶拿在手上,剩下的又递还给她,让梁音自己挑先吃哪个。  等红绿灯的时候,司机收到程津予母亲发来的消息。  他代为传达,“小程少爷,程夫人让你早点去老宅那边。”  今天是他爷爷的61岁寿辰。  因为去年一整年他爷爷身体状况都不太好,于是六十大寿没办寿宴,所以今年要大办一场。  整个家族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包括最小的小辈们,都早早赶去老宅。  唯独最受老爷子喜爱的程津予却连个人影都未见着。  尽管程津予已经说过,自己会在一个小时后到老宅,仍旧收到了不下十条来自他父母的消息,语气一条比一条急。  得不到回复,自然只能开始联系专门给程津予开车的司机。  程津予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而后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身边的梁音身上。  她正低着头双手握着贝果,小口小口地吃,像只仓鼠。  梁音很敏感,也很怕给人带来麻烦,听到司机的话就开始担心送自己会耽误他的时间。  飞快咽下嘴里的面包后,她和他说,“我自己回家也行的。”  又因为咽得太快,面包噎在嗓子里,梁音秀气的眉蹙起,顺了顺自己的胸口。  程津予觉得她真的挺不让他省心的。  他把手上的牛奶递到她嘴边,“张嘴。”  梁音不好意思,仓促低头抿了一小口。  像是在喂猫。  这只小猫还很不知好歹,别开脸将他的手推开。  “我自己喝。”  行吧,第一次伺候人还被嫌弃了。  程津予耷拉着眼皮,将牛奶塞进她手里,重新坐回去,懒懒散散地靠着。  被分散一些注意力之后,他的心情稍稍好转,低头挑了一条消息慢慢回复。  直到车子停在蒋家的别墅大门外,程津予都未再说过话,只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梁音下车前,偷偷地回头看他一眼,正好碰上他抬头看过来。  程津予朝她招招手。  梁音凑过去一些听他要说的话。  程津予直直看着她深棕色的瞳仁告诉她,“你别怕蒋遂,又不欠他什么,他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知道吗?”  梁音认真点点头,“好。”第7章 开学  九月初,北潭高中如期开学。  开学前一晚,学生就要过来上晚自习,顺便上交暑假作业。  班上没有固定的组长,每周的座位都会顺次往前移动一排,坐在第一排的就是这周的临时组长。  梁音开学恰好坐在第一排,班主任进班通知组长将各小组作业收齐,她自觉走到后面开始收作业。  作业收的慢,不少人都还留了几题空着没写,正奋笔疾书地补着。  于是易舒芃过来找梁音闲聊起来。  “音音,我怎么感觉你比咱俩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这才几天。”  加上她本来就不胖,现在整个人看起来瘦伶伶,穿着夏季校服,只觉得白衬衫里面空荡荡的。  梁音还没有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听了她的话低头看看自己,“我觉得还好吧。”  易舒芃的话题跳转得很快,“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虽然给了选择,但是看她的表情,梁音怎么觉得两个都是好消息?  梁音将数学习题册收齐,放在桌上整理整齐,一面说,“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就是12班不来帅哥了。”还未等梁音问好消息是什么,易舒芃就一股脑倒出来,“好消息是,那个帅哥要来我们班上!”  经她这么一说,梁音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去办公室无意中听到两个老师聊天时说起的话。  好像是说,有钱人家的小孩子难管教,事情多。12班的班主任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用班上人数已经够多的理由推拒。  前些年教育部下通知,明令禁止不允许公立高中再开设区别于普通班的重点班,不允许出现特殊班级投入与普通班不同的师资力量,因此北潭这边的几所公立高中只有平行班,北潭高中也不例外。  只是规矩是规矩,总有办法打破。  虽说不再明目张胆地开设重点班,但是近几年,学校里很多学生都心照不宣的知道,每个年级都有一个太子班。  至于哪个是太子班当然不会被宣之于口,但只需要看哪个班里教师家的孩子最多,同年中考各区前十占比最多,哪个班就是太子班。  梁音这一届的的太子班就是12班。  北潭高中是市里最有名的公立高中,也最不缺有权有势的学生家长。只要是有意向的,在提前得到太子班的确?????切消息后都会将自家孩子往里面送。  这里塞一个那里补一个,12班的人数也比其他的班级多了十好几个。  不过12班班主任的推拒没被重视,后来还是那个学生自己提出不想进什么太子班,这事才算有了转机。  没想到没进12班,兜兜转转竟然被安排进了他们班上。  易舒芃转而又开始双手合十的望天许愿,“还不知道大帅哥什么时候来呢,听说要等开学考结束才到班上报道。”  梁音看她满脸苦恼,劝道:“来了再看也不迟啦。”  易舒芃说好吧,“那我这几天坚持洗头好了。”  -  开学考设在三天后,高二已经分过科,两天就将所有科目考完。  考试结束后,全班怨声哀道,抱怨着卷子难度太高。  易舒芃也难得蔫头耷脑,连之前与梁音说好的,开学考结束后的下午去学校对面新开发的小吃街都未再提。  最后一门试考完,大家回本班教室收拾完东西就离开。  梁音不着急,坐在位置上整理这几天考试的试卷,将它们归类好收在桌肚里。  易舒芃坐在她后排,唉声叹气好一会儿才说:“音音,我好想哭,我只是对大学没什么要求,但还是想上大学的,可是这次的考试,让我的大学梦,破灭了。”  梁音学习不差,但也同样感觉到这次的试卷难度远超平时的水平线。  她安慰易舒芃,“没关系的,这次大家都觉得难。出卷老师可能想用这套卷子让学生们收收心投入新学期的学习中。”  梁音分析得有理有据,最后还坦然说:“我也觉得很难,物理试卷的四道大题,我完完整整写出来的只有两道。”  可能因为家中无人在意梁音的成绩是否优秀,也没人对她有任何期许,梁音从来没有在学业上产生过什么压力。这次考完试后的感受虽然没有之前的好,她还是不觉得有什么伤心。  虽然无意与梁音这样的学霸比成绩,但是听她这样说,易舒芃还是觉得舒坦多了。  她语气欣喜地追问,“真的吗!音音你真的觉得这次的卷子难?”  梁音被她抱住胳膊摇晃,连说几遍“是真的”才让她安心。  易舒芃瞬间又恢复活力,“那,咱们还去对面的小吃街吗?”  “去呀。”  同样在小吃街的,还有房奇和程津予。  街头的一家偏僻小吃店,坐着两位矜贵的少爷。  程津予指指面前的瓷碗问他:“这就是你请的大餐?”他几乎气笑,“房奇你还能再寒碜点吗?”  “不是,别这么伤人行吗,这米线怎么了?”  程津予说没怎么,“就是有种在吃垃圾的感觉。”  他这话说的半点也不夸张。  这家店装修简陋,明明小吃街才开起来,每家店面里面的桌椅理应是新的。可这家独树一帜,所有桌椅都像是刚刚从二手市场低价淘来没多久,破旧,复古。  房奇瞬间化身大演说家,“没有一种食品生下来就是垃圾,这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你不行……”  “你说实话。”  “我真没钱了。”  房奇上学期心血来潮玩起乐队,暑假花了大手笔给自己换了个昂贵的电吉他,还出钱将乐队的音箱和其他各种设备都连升几个档次,结果这个月他家里将他的零花钱扣下,还扬言再玩乐队就将他的生活费也断干净。  他肯定不听,照干不误,只是最近的生活也确实拮据。  还欠着程津予一顿饭,于是用熟悉学校周边环境的理由将人骗到这家小餐馆。  程津予懒得再和他追究,拿起筷子尝一口米线,味道其实还可以。  房奇也开吃,“还行吧?我的口味你还是得相信。”  他不咸不淡应一声嗯。  程津予和房奇口味都很挑,他觉得好吃的,不会太差。  吃饭间到了饭点,小餐馆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都是年轻学生,咋咋呼呼的,瞬间将就餐环境再拉低几个档次。  在这样的嘈杂的环境中,有一段不大不小的对话。  “音音,你要加辣吗?”  “不加。”  程津予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店门口的冰柜旁,站着穿着校服的梁音,她微微弯腰,灰色的裙摆微扬,视线在冰柜里慢慢搜找想喝的饮料,而后拿起一瓶淡绿色包装的豆奶,转身问身后的朋友喝不喝。  易舒芃点好餐,开始往店里面钻,搜寻能坐的位置,只是人太多,店又小,她暗道不好,别是没座了。  房奇见对面的程津予在看那边,转头顺着看过去,恰好看见易舒芃与拿着饮料跟上来的梁音。  “哟。”他手上的筷子还悬着,另一只手已经挥起来,架势像招呼村里人坐下来一块吃席。  “没座了?来这来这。”  他和程津予坐的是一张四人桌,里面还能坐两个人。  易舒芃先是看见房奇,她倒是和房奇不算陌生,先前还帮过他在学校的音乐社里面招过人,坐过去之前她习惯性看看房奇对面坐着的是谁。  生面孔,但那张脸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  易舒芃小声朝着梁音惊叹,“这长得也太可以了。”  梁音在一开始就看见了程津予,他的头发应该是修剪过,利落的黑色短发,此时直直看过来。  上次见他,还是一个多星期之前。  梁音心里空落落的,又回想起这几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无声无息躲开了与他相撞的视线。  程津予知道她大概率不会好意思向他打招呼,但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会朝自己腼腆地露出个笑。  可是什么也没有,反而像是急于和自己撇清关系般将头低下去。  程津予眼底浮出一丝困惑,还有点恼火。  易舒芃朝着房奇比了个眼神,问他面前的人是谁。  房奇知道程津予那个古怪的性格,只作简短介绍,“这我朋友程津予。”  易舒芃也看出他和房奇不是一类人,只礼貌的与他打了个招呼。  程津予回她个你好。  就像是不认识,梁音也和易舒芃一样,与程津予礼貌又生疏地打了招呼。  可是他对她却连个你好也没回,只点个头。  梁音的心沉下去,不知道程津予是因为自己装作不认识他生气了还是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无足轻重。  手上刚从冰柜中拿出来的饮料冒着寒气,将她的掌心冰得钝痛。梁音觉得这样也好,本来自己和他这样的人也无法成为朋友,其实没什么好失望的。  房奇未察觉其中的细微差别,自顾自开始问自己的事情,“梁音,这学期那个音乐室用得人多吗?”  梁音因为他的话思绪回笼,摇摇头说:“不多。”  高一时梁音阴差阳错当上音乐社社长,之后一直辞不掉,还好事情不多,主要任务就是管理乐器室和音乐室,掌管着钥匙,不论是借用乐器还是借用场地彩排,都需要向她报备,她再统一上交到学校文娱部,等待审核。  北高有不少课外活动,只是参与的学生不算多,大部分学生会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学业上,音乐室设备齐全,用处却很少。  房奇舒口气,“那就行。”  易舒芃却想起来一件事,“不过这学期好像有校园音乐节,到时候如果有需要的话,可能会占用音乐室彩排。”  房奇懒得去管,“到时候再说吧,这几天我先用着。”  程津予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满脸都是生人勿近的冷意。  米线也吃得差不多,他站起来拎起手机要走,房奇问完自己的事情,跟着他离开。  两人走后,易舒芃才评价,“太冷了,这种级别的帅哥,我一般都是只远观。”  梁音用筷子搅动面前热气腾腾的米线,也觉得程津予很难琢磨。  可是那两次的见面,他的好也是真真实实的。第8章 搬走  今晚房奇有演出,和程津予从小吃街走出来,他还要回学校一趟。  “我那把吉他还在音乐室放着。”  程津予晚上要跟着他一块去演出的酒吧,因此并没有先离开,而是和他一起进了学校。  快走到音乐室时,房奇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偶然听到的事情。  他撞撞程津予问道:“欸,你知道蒋家吗?就是那个……”  程津予说知道,“蒋遂家。”  “对对对,就是他家。”  “然后刚刚在那个米线店里,坐你旁边的那个白白的,短头发的那个小女生,就是蒋遂继妹。”  因为早就知道,所以程津予反应平平,只是不知道房奇卖什么关子,冲他一句:“有话就说。”  想到蒋遂,他又补一句:“那人不行,你别和他搭上关系。”  房奇啧一声,“我跟他能有什么往来,就见过一面,脸我都没记清。不过他啊,确实人不太行。我听说……他把他继妹从家里赶出去了。”  程津予顿一下,微微偏头看房奇,难得的有了情绪起伏。  房奇讲得起劲:“你看梁音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搞不过蒋遂啊,那人就是个刺儿头。我估摸着是没办法了,梁音?????只能从家里面搬出来。”  程津予一反往常事不关己的态度追问:“什么时候搬出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是在暑假吧。”  具体的细节房奇也不清楚,这些都是他一个认识蒋遂的朋友说的。他虽然成绩吊车尾,爱玩爱混,但是周围玩得近的朋友大多都是正经人,和蒋遂那群人的圈子有壁。  房奇回想一下,“我看梁音今天状态也还好。”  程津予扯扯嘴角,“人都赶出去了,还能怎么样。”  房奇平时没个头绪,这时候说话倒是有几分理性,“要我说搬出来是好事啊,她妈妈给蒋家生了个小儿子,位子是坐稳了,蒋遂才从国外回来,蒋家那两个老人还不得捧着手心里,算来算去也就梁音一个外人,出来还自在点。”  程津予不做评价,还告诉房奇:“少说闲话。”  “得,不说了。”  搬出来确实是好事。  梁音现在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老式小区中,虽然环境和之前的住处没法比,但是离学校很近,旁边就是家属区,上学放学都很方便,也不必每天担惊受怕地躲着蒋遂。  易舒芃自开学起,几乎和梁音形影不离,自然也知道她搬来了这边住下。  两人吃过饭,易舒芃嚷嚷着不想回家,跟在梁音后面回到她现在住的出租房。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看得出是刚入住,什么东西也没有。  梁音放下书包,问易舒芃要不要喝水。  易舒芃摆摆手,自来熟的在客厅中唯一一张双人沙发上坐下,“不用啦,我又不是客人。”她环顾四周,问道:“那你现在就是一个人在这住到高中结束吗?”  梁音点点头。  她还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  蒋遂看见了她从车上下来,还认出那就是程津予日常外出时用的车。  或许是咽不下当众被程津予落了面子的那口气,在当天晚上的餐桌上,蒋遂直言道:“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梁音孤立无援,餐桌上的众人面带审视地看向她,无声质问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  她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解,只敢偷偷看向她妈妈求助。  而梁芝蔓满脸失望,厉声将别人想问的话问出口,“你是不是惹你哥哥生气了?”  梁音脸上毫无血色,说不出一个不是。  蒋遂确实是因为她而生气,尽管那不是她的错。  她成了寄人篱下却惹怒主人的白眼狼。  最后是梁音自己主动提出愿意搬出去,默默观看周围众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唯独蒋遂仍旧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只是他也无计可施了。  蒋遂要的是梁音低头向自己认错求饶,逆来顺受地听从他的一切要求,而不是这么果决地同意搬出去。  梁音后来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行李时,忽然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这些年在蒋家生活着,即使有她妈妈在身边,她还是无时无刻都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搬出蒋家的那一天,五岁的弟弟蒋续阳正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着玩具,懵懵懂懂地问她要去哪里,梁芝蔓语气亲昵的吓唬他,“姐姐不听话,所以把她送走不要了,你要是不听话我也不要你了。”  蒋续阳聪明机灵,在蒋家很得人宠爱,听了这话之后扑到他妈妈怀里撒娇,“妈妈才不会不要我。”  场面温馨到让她几欲落泪。  梁音也是直到那一刻才想明白,她妈妈找到家了,而她还没有。  她的东西不多,每个季节学校都有两套校服轮换,梁芝蔓有意替后来生的小儿子存钱,用在梁音身上的花销也是能缩减就缩减。两个行李箱就能将衣服收拾差不多,最后还剩下一些冬天的衣服,她准备过几天降温了再过来拿走。  本来是打算住校的,可惜她申请的时间太迟,下一届许多升高三的学生早在刚一放假时就递交了申请住校的表格,现在学校的宿舍都已经住满了。  好在梁芝蔓多少还是心疼她,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现在这个房子,并且一口气支付了两年的房租。  两年的房租到期后,她也毕业了。  易舒芃不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梁音只和她解释说,她和她妈妈新家庭里面的继兄相处得不融洽,所以决定搬出来。  但她无条件支持梁音。  开玩笑,梁音这样的性格,还会有人和她相处不融洽?  除非不是人。  -  开学考后的第一天,虽然成绩还未出来,但整个学校已经正式进入了新学期的学习中。  班主任董老师四十出头,人挺和蔼,在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笑呵呵地主持了新学期的第一场班会,说了些与梁音安慰易舒芃时说的大差不差的话。  “这次开学考的难度,我知道,相较于之前确实是稍作提升。”  话音刚落,班里瞬间闹哄哄一片。  有学生直言不讳,刻意加重读音重复“稍作”二字,满脸问号。  董老师手心朝下压一压示意大家安静,“这都是事出有因的,骄兵必败啊同学们。”  下面传来哀嚎,“骄兵?我都成伞|兵了老师。”  底下哄堂大笑。  董老师不明白这些网络词语的意思,继续说,“第二件事,明天班上要来一位新同学,大家互帮互助啊。”  易舒芃戳一戳梁音后背,难掩激动,“要来了要来了。”  “然后关于新的座位调整,还是等第一次成绩下来再说。”  董老师向来不说太多废话,交代清楚事情之后就散会。  数学课代表卢和然站起来,温声说:“请大家留一下,我发个作业。”  发完之后,卢和然举着一本书说,“多了一本,大家看看自己都拿到没有。”  “是新生的吧?”  经别人这么提醒,卢和然才想起来。  他将那本数学习题册递给梁音,“新生估计是坐在你们组,等明天他来了,你记得给他。”  梁音接过来说好。  -  程津予入学十分低调,早读前就到班上,坐在最后一排董老师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  易舒芃来得早,未进班时就在班外遇见了班上的女生,从她们口中得知转学生确实如传说中一样样貌优越。  一个女生竖起大拇指,“极品!”  易舒芃满怀憧憬地踏进班里,如雷达般搜索着那位极品帅哥。  下一秒,她的神色百感交集。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是前天下午看见的那位酷哥?!  梁音昨晚到半夜才睡着,早上不出意外地睡过头,头一次踩着点上学。  程津予坐在后排,暂时还没有同桌。  他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也很久没过过这种三点一线,每件事都被框在一个固定时间点的生活。  不过他之前的生活也同样寡淡,毫无新意。  直到早读的铃声打响,一个熟悉的身影小跑着踏进班里。  程津予微微挑眉,坐正之后开始饶有兴致观察起那个走到第一排坐下的小女生。  梁音小口喘着气,白皙的小脸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而轻微泛红,耳根处翘起一簇头发,随着动作上下起伏,她毫无知觉,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将书包放下后,匆匆忙忙从桌肚里掏出今早要读的课本。  易舒芃憋了一早上,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正要伸手去戳梁音的后背,余光就瞄见窗边像个小偷一样鬼鬼祟祟的班主任老董,于是只能装起好好学生,大声朗读英语课文。  好不容易捱到早读结束,易舒芃又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里。  黑板上的挂钟没人更换电池,已经停工很久,梁音从书包里找出手机看时间,正好看见房奇发来的消息。  【梁音,你那边乐器室有没有插线板?借我用一天】  梁音回忆一下,应该是有的,于是回他:【有的。】  【那我现在去你那儿拿钥匙】  房奇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上学期因为他组乐队的事情,经常来找梁音借东西,一来二去两人算是认识,但也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梁音不喜欢被人议论,已经决定在学校里要离房奇远一些,情急之下飞快发了几个字过去。  【你别来】  那边房奇扔来一长串语音,梁音不方便听,长按之后转成文字。  语音条下面慢慢弹出文字,【不是,我怎么了我,你这样有点伤人啊梁音,我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  梁音没看完,怕真的伤到了房奇的心,又追加一条解释。  【是你每次来都很轰动,很多同学都在讨论,我怕对你影响不好】  【好吧好吧】  【我认识你们班上一男的,我让他帮忙带出来给我可以吧】  梁音倒是不知道班上有谁和他认识,不过既然可以这样,自然是更方便一些。  她说:【可以的】第9章 同桌  北高没有什么强硬的校规去禁止学生带手机来学校,但是公然拿出来总归不好,梁音回复完房奇之后就将手机重新收回书包里。  她往四周看看,尝试辨认出哪个是房奇口中所说的男生。  都没有。  梁音重新?????趴在桌子上休息,准备等那个人自己找过来。  她太困了,一沾上桌子就开始意识模糊。  昨晚到现在只睡了差不多四个小时,而且已经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她之前作息很规律,生物钟被打乱后整个人都蔫蔫的没有劲。  在梁音昏昏欲睡的时候,桌子被轻轻叩响。  梁音被惊醒,然后就看见一只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手心朝上,摊开放在自己面前。  再往上看,赫然就是那张无论看几次都会惊叹的脸。  她恍惚中还以为自己在梦里,试探着叫出他的名字,“程津予?”  其实梁音不知道“程津予”三个字怎样写,只记得大致读音。  程津予被她这么连名带姓的叫着,他勾唇笑起来,双手撑在她的桌边,微微俯下身问:“记起来我是谁了?”  在周围喧闹声中,梁音慢慢清醒过来,眼里是藏不住的惊愕。  他身上还穿着北高的校服,白衬衫和黑色直筒长裤。  梁音:“你怎么会在班里?”  有值日生拎着抹布经过,给她解答:“他是新生啊。”  新生?  所以他就是新转来的学生?  程津予被她目光灼灼地盯了好一会儿,终于先顶不住别开脸,“房奇让我来拿钥匙。”  梁音才反应过来,将准备好的钥匙递给他。  程津予接过来,走到班外,房奇已经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等着。  他将钥匙扔给房奇之后就转身回去。  只是下课时间太短,还未走到梁音座位上,预备铃就打响。  程津予没法停留,只能先回到自己座位上。  这节课是数学课,他从桌肚里挑挑拣拣,抽出来一本崭新的数学书,而后又不自觉的向第一排投去视线。  梁音身边坐的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上课铃响,那个男生短暂地将视线从书本中移开,拍拍梁音告知她该上课了。  这画面落到程津予眼中,就显得十分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涌上一丝烦躁。  不是说高中生不允许男女坐同桌的吗?举止还那么亲昵,真挺不像样的。  班主任老董就是数学老师,正式上课铃打响之后他才姗姗来迟,身后跟着被他叫去谈话的易舒芃。  下课前五分钟,董老师结束授课,清清嗓子。  “好,还是两件事要宣布。第一件事,就是请我们的新同学程津予,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这话刚说完,下面的同学几乎都朝程津予看过去。  没办法,这位新生长得高调,行事低调,要不是太不礼貌,早就想三百六十度把他观察一遍。  程津予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奈的情绪了。  可是一抬头,坐在第一排的梁音同样眼含期待地看着自己。  他长舒一口气,在众人的围观中一步一步走上讲台。  董老师笑呵呵,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将手中的粉笔递给他。  程津予接过,转身在黑板的空白处写上自己的名字。  程津予。  他的字很好看,是带有个人特色的行楷,一笔一划亦如他的人一般锋利。  原来是这三个字。  梁音认认真真记下。  写完名字后,程津予将粉笔头丢进面前的粉笔槽,面向全班人,挺拔又松弛。  他目光沉沉地望向梁音,开口却是:“希望以后,能和大家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董老师极其欣慰,带头鼓掌。  他就说嘛,办公室那群老师都是在危言耸听罢了,谁说有钱人家的小孩难管,他看这个程津予就挺听话的。  程津予走下去之后,董老师又接着说第二件事。  “大家最期待的开学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待会儿下课就把成绩单发下来,我会根据成绩调整一下你们的座位,自己有想法的同学,可以来找我。”  临走前,董老师不忘交代,“程津予,你放学来一下我办公室。”  下课后,梁音捧着那本留给程津予的数学练习册来到他的位置上。  上次在米线店里,程津予还没有观察仔细,今天一看才发现她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  她是真的,过得很不好。  梁音说:“这是数学作业,昨天新发下来的,你还有没有缺的课本?”  程津予都不知道有哪些书,索性将自己的书全搬出来放到桌面上。  “帮我看看?”  梁音当然愿意,她心里一直记着程津予帮过的忙,生怕他作为转学生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一边帮他检查有没有漏下的资料书,一边几乎面面俱到的将他在学校需要注意的事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程津予还是第一次见她说这么多话。  他靠在后面的椅背上,懒懒散散地说:“嗯,我都知道了。”  梁音看他点头,回想着自己应该已经将所有事情交代好,担心再说下去会惹人烦,于是指指自己的座位说,“那我先回去了。”  程津予却没打算放她走,而是认真问她:“没有什么其他的想和我说吗?”  梁音微怔,眼里好像一下子多了很多要说的话,可是直到上课铃打响,她也没说出口。  她摇头,“没有了。”  梁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次身后的程津予。  很快就到了下午的放学时间。  程津予留在座位上,不紧不慢回完房奇的消息之后,才往董老师的办公室走。  进办公室时,董老师面前还站着一个学生没走。  程津予刚好认得——梁音的那个眼镜男同桌。  看到他过来,董老师打个手势让他先到旁边等一会儿。  程津予无所谓,本来是准备先出去的,结果还没走出办公室,就听见那个男生开口说,“董老师,我不想和梁音坐同桌了。”  董老师喝一口茶,他排了一天的座位表,焦头烂额的,眼看着都快收工了,结果又来一个学生说想调座位。  他一向是尊重学生们的想法的,只要是合理范围内的要求,都尽可能满足他们。  但是现在他难免觉得疑惑,“不想和梁音坐了?上学期不是你自己申请的,说梁音文静还认真,不会打扰到你学习吗?”  那个男生一脸为难,但办公室没其他人,他咬咬牙还是说出实话。  “梁音她,她做作业太快了,我在她旁边压力很大。”  梁音做作业的时候确实安静,可速度也惊人,他需要花大半个晚自习才能写完的物理作业,她不慌不忙,一节40分钟的自习课就能解决,很磨人心态。  最重要的是,明明她学习没有自己刻苦,次次考试却都甩他一大截。  程津予在那边听着,有些想笑。  上午发成绩单时,他也拿了一份,看见梁音的名次是第三,年级第18名。  她成绩好,他是知道的。  可能怕老师不同意,眼镜男又继续说,“而且,她这学期老是上课睡觉,也会影响我。”  程津予听不惯了,回过头插一句,“人家睡觉怎么惹到你了?”  眼镜男梗着脖子回:“破坏我的学习氛围。”  程津予恼火,抵抵后槽牙就要过去。  老董看势头不对,还没弄明白怎么吵起来的就赶忙站起来劝架。  他先安抚眼镜男,“行行行,你的想法我知道了,我给你重新安排个位置。”  眼镜男轻哼一声,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昂首挺胸地走出办公室。  董老师走过来拍拍他,“津予啊,我知道你是热心肠,但是同学之间,有话还是好好说。”  热心肠?  程津予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  “我找你来也是想说这个座位的事情,你现在刚来,和周围同学都不熟,我就想着给你安排个同桌,帮你熟悉熟悉环境。”  程津予刚想说用不着,但是突然想起梁音。  他改了口,“谢谢董老师,不用太麻烦了,刚刚那个男生不是不想和他同桌坐了吗,你直接给我安排过去吧,听说她话挺少?刚好,我就喜欢话少的,不吵。”  董老师简直想把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叫回来,看看,多懂事的学生,还知道主动为老师排忧解难。  他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刚刚那个学生,我就给他安排到你的位置上,他容易受外界环境影响,我试试看让他一个人坐会不会好一点。”  ……  晚自习结束,董老师将座位表投放到黑板上。  梁音还在算最后一道数学题,就听见身后的易舒芃一阵惊呼。  “天啊,音音你这是什么运气?!”  梁音茫然地从题海中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易舒芃。  易舒芃指指黑板上的幕布,通知她,“你和程津予是同桌。”  梁音睁大眼睛,似是不相信,直到亲眼看见自己的名字与程津予并排挨在一起,她才飞快在班里搜寻那个一整天都没敢看的身影。  他们的视线相触。  有的人的座位出现了改动,有的还是和原来一样。  有变动的,已经开始搬着桌子到新位置上。  程津予隔着许多人,朝她招招手,“梁音,来帮个忙。”第10章 巷子  梁音和程津予成了同桌。  这意味着?????,不出意外的话,两人至少要朝夕相处到下一次段考结束。  对此梁音倒没有抗拒,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躲了他将近一天,结果现在直接坐到一块儿了。  梁音被他叫过去帮忙,但是走到程津予面前时,他只将两本轻飘飘的书放到她手上,“帮我拿一下。”  不少同学都朝他俩看过去,可能是奇怪为什么新生和梁音看起来这么熟络。  梁音抱着程津予的两本书,跟在他身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明明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她却像刚搬来一样局促。  之前的同桌搬走前还在地上丢了些垃圾,弄得这一块看起来脏脏的有些邋遢,梁音心不在焉低下头时刚好看见,连忙蹲下去准备把垃圾捡起来。  程津予转过身时,就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旁边的梁音突然不见了。  他的视线绕着教室转了一圈,最后在易舒芃的提醒下,找到蹲在自己脚边小小一团的梁音。  梁音被程津予拉起来。  他发出个夹杂笑意的气音,“你捡垃圾干什么?”  梁音将手背到身后,“我就是看这有点脏。”  她说完,小跑着出教室把手上的垃圾扔到垃圾桶。  再回来时,程津予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没动。  他的头发修剪过,五官一点没被挡住,骨相皮相一样优越,教室里的灯光没什么讲究,就是亮堂,程津予又是冷白皮,交相映衬着,好看到令梁音有些失神。  直到他问她:“回家?”  易舒芃在旁边直接看呆,视线来回偏移。  “你俩认识啊?”  她就说嘛,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别人搭话,无聊的问题程津予直接跳过不回,要么就是简短回应,唯独只和梁音主动说过话。  但看梁音的反应,两个人好像又不是很熟。  见梁音支支吾吾不说话,程津予不和她兜圈子,直接把她书包从位置上拿下来拎在手上。  梁音有点慌了,指指易舒芃,磕磕绊绊找借口说:“我要陪我朋友一起走。”  但其实她和易舒芃根本不顺路,两个人出了校门就是反方向。  程津予看向易舒芃,“今晚和你朋友有点事说,先带她走可以吗?”  “可以可以。”易舒芃忙不迭答应下来,又对梁音说:“音音,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真的。”  易舒芃笑得天真,双手挥一挥,背著书包就自己先走了。  教室里的人也已经走得差不多,剩下梁音一个人独自面对程津予。  两个人沉默着,一直走到校门口,校门口人头攒动,站着不少接孩子的家长,还有打打闹闹的学生。  梁音想往人少的地方走,刚一迈步就被程津予握住手腕,周围太嘈杂,他压下来凑到梁音耳边,“躲我一天了啊,还想跑?”  她看他,小声说:“不是……”  程津予垂眼,看着面前急着解释的女孩,路灯的光消融在她的眼里,如同细碎的钻石。  他松开她的手说,“信你这一回。”  梁音认出来平时接送程津予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打着双闪,无声无息。  眼看着就要走到斑马线,梁音只能说出实话。  “程津予。”她叫住他,“其实我…已经不住在那边了。”  话还没说完,梁音已经开始感觉到丢脸。  她也觉得没有什么好瞒着的,可就是有种隐隐的难以启齿的感觉萦绕在她心中。  也许是因为程津予和蒋遂家境相似,她在他面前,总是底气不足。  即使程津予帮过她,这种感觉还是无法消解。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蒋遂组的聚会上,说到底,他和那群富家公子才是同类人。  告诉程津予自己的遭遇之后,他的反应会是什么样的呢。  是认为她一个继女本就是外来者,赶走就赶走了,还是会短暂的对她产生几分同情呢。  设身处地是件很难的事情,连自己妈妈都做不到,更别说其他人。  不过还是无可奈何的说出来了。  梁音站在稍稍落后一些的位置,等待着程津予的回应。  她聚精会神,想捕捉他脸上的表情来判断他的想法。  可是没有,他只是再寻常不过地点点头。  60秒的红灯,路口积攒了几十个过马路的学生,推推搡搡间,梁音被撞了个趔趄,一下子扑在程津予胸前。  程津予反应很快的将她稳稳扶好,他一只手就能环住女孩子的腰,掌心之下是软绵绵的触感。  他眉毛压下来,冷冷看着梁音身后几个讨人嫌的男生,压迫感很足。  那几个人麻溜地道歉,互相拉扯着跑开。  还未来得及退开,梁音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她下意识吸了下鼻子,想辨认那是什么味道。  程津予低头时正好撞见,笑得不行,“你闻什么呢?小流氓。”  面前的胸腔震荡,梁音面红耳赤,慌忙站直与他拉开距离。  “我就是觉得好闻……”还没说完,她又意识到自己这句怎么听怎么奇怪,几乎是把他刚刚给她定下的流氓罪名坐实。  红灯跳成绿灯,面前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开。  程津予的声线故作冷淡,“行,再信你一回。”  这么一折腾,梁音刚才的苦恼与顾虑已然抛到九霄云外。  程津予拉住她的手,“走了。”  过到马路对面,梁音又听见他问,“你现在住哪儿?”  她抬手指了个方向说:“就在那边,进去一直走就行了。”  程津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黑压压的路口。  几个穿着北高校服的学生结伴往里面走,有的学生身边陪着家长。  梁音伸手去拿程津予手上的自己的书包,如同乖巧的小学生般说:“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程津予手一抬,将她的书包甩在肩上搭着。  明明是很流里流气的动作,一不小心就显得很傻,他做起来却依旧酷。  梁音看他这样,还以为他不放自己走,有点着急地说:“马上这条路就没人了,我一个人走害怕。”  程津予纡尊降贵说到:“哦,那我送你吧。”  没等梁音拒绝,他已经抬脚往里面走。  梁音只能跟上。  这条路本来是条小道,后来因为附近开发新小区,所以两边被砌起高高的墙成了不见天日的小巷子,路灯昏暗,每盏之间都隔着很远,形同虚设。  梁音每天都需要穿过这条长长的小巷子,才能走到小区正门。  白天还好,晚上尤其吓人。  程津予:“平时也是跟着这些人一起走?”  梁音摇摇头,“有时候和卢和然一起走,他和我住一个小区。”  “卢和然?”  梁音为他介绍,“哦,就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呀,瘦瘦高高的,戴个黑框眼镜,好像就坐在你的……”  她还在仔细回忆卢和然的座位时,程津予凉凉地开口道:“以后别和他一起走了。”  梁音问:“怎么了吗?”  这才是他第一天来,就和班上同学闹矛盾了?  梁音不由自主的开始为卢和然说话,“其实卢和然人挺不错的,数学成绩还特别好,经常给班上同学讲题目。”  她和程津予身高差太多,需要绕到他面前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整张脸,因此也未察觉到他渐渐冷下来的神情。  她继续说,“而且,而且不和他走的话,我一个人真的有点害怕。”  他语调平平地陈述,“不是有我。”  梁音和他讲道理,“那你也不能每天都送啊。”  “为什么不能,以后这段路,我陪你走。”  梁音合上嘴,觉得自己和他说不清楚。  往日有些漫长的小巷子,因为身边有了认识的人的陪同,好像缩短了一半的路程。  程津予一直陪她走到单元楼的门口。  他把书包还给她,梁音接过来抱在怀里,和他说谢谢。  程津予则在观察这个居民楼。  脚下是裂成一块一块的地砖,墙面破旧,一阵风吹过都感觉会簌簌往下落墙皮,悬在外面的空调外机支架锈迹斑斑,阳台外部爬满青苔……处处都透露着与这个时代的违和感。  他眉头拢起,“住得惯吗?”  梁音点点头,“我小时候住过这样的房子,只是外面看起来比较破,其实里面还是很好的。”  她父母离婚离得还算体面,感情淡了之后就体面地和平分开了。  没有打官司,她被她爸爸带走,只是很快就丢给了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是退休教授,就住在这样的居民楼里。  梁音很怀念那段日子,物质条件不算好,不过至少不用看人眼色生活,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现在又住回相似的地方,只是陪在身边的人早就离开很久了。  梁音朝程津予挥挥手,“我先上楼了,明天见吧。”  程津予双手插在兜里,露出个浅浅的笑,再抬抬下巴当作回应,矜贵得要命。  梁音也不在意,看到他有了反应之后就转身几步拐进楼道。  夏夜的风将楼下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程津予站在楼下,直到四楼的灯亮起,才重新抬脚往来时的方向回?????去。第11章 低烧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晚自习。  梁音借着换作业的间隙,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座位。  昨晚还口口声声说着要每天送她回家的人,连下午最后一节课都没上就离校。  虽然梁音本来就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但是今晚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时候还是觉得他有些过分。  不过显然,有人比梁音更失望。  一整晚,在班里巡逻的董老师每次经过程津予的座位时,都要长叹一口气。  昨天他还满口夸赞的好孩子,今天就跟着年级赫赫有名的小混子房奇跑了。  他下午亲眼看见两人勾肩搭背离开,甚至连阻止都来不及。  说是痛心疾首也不足为过。  晚自习结束,梁音照常收拾书包和易舒芃一起出校。  早就在昨晚,易舒芃就在微信上把梁音与程津予认识的全过程盘问清楚。  当然,梁音省略了一些羞于启齿的经历。  两人站在烧烤摊,等着各自点的夜宵。  面前的小吃摊烟熏火燎,孜然味混在晚风中一起钻进鼻子里。  易舒芃比划着,“我觉得程津予对你真的很不一样。”  她感觉她这话说的都算含蓄的。  梁音今天上午的时候依旧没精神,半个小时的大课间全用来补觉。  当时程津予就在她旁边玩着手机,房奇过来叫他出去,他都没搭理。  临上课前,程津予把梁音叫醒。  面前女孩子半睡半醒的状态似乎比手机里的游戏更吸引他,他的手肘搭在桌子上,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离得近,连脸上的细微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趴在桌上,脊背瘦窄,只能堪堪占据课桌的一小半面积。  其实他是不想叫她醒的。  程津予的理念就是,困就睡觉,就算要学习也要养足精神。  但是梁音睡觉前认真嘱咐过他,请他在上课前五分钟叫醒她。  他只能勉为其难提供一下叫醒服务。  梁音的眼皮很沉,尝试两次才彻底睁开,然后昏昏沉沉地站起来往洗手间走。  再回来时,她已经洗过脸,压在胳膊上的那边脸红红的。  梁音坐回位置上,低头找纸巾,脸侧挂着水珠缓缓往下滑,快落到她下巴时,被程津予用手指揩掉。  动作自然到好像本该如此。  梁音刚睡醒,懵懵的没有意识到不对。  但是恰好被从食堂赶回来的易舒芃目睹全程,品出点不对味。  今天早上起来就降温了,北潭是中纬度地区,加上昨夜下了场暴雨,虽然还在九月初,气温已经成功跌下三十度。  空气中带着薄荷般的凉意,梁音在衬衫外面加了一件深灰色针织衫,但是因为坐在第一排,还靠近门边,穿着裙子裸|露在外的腿有些受不了。  上课时,梁音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看到后,程津予就将自己进班之后就塞在桌肚里的运动外套抽出来递给她。  讲台前的老师还在黑板上写着板书,梁音会意却不敢说话,只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双手接过他的外套盖在腿上。  很快,暖意就包裹住她,困意也随之而来。  尽管大课间才睡过一会儿,梁音还是没撑住,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  物理老师向来严厉,她又坐在第一排,几乎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犯事。  不出意外的,物理老师拍拍讲台。  动静不小,但是梁音睡得太熟,几乎没有反应。  物理老师把目光移向程津予,示意他把旁边的女孩子叫醒。  程津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她有点低烧,刚刚吃完感冒药,可能不太舒服。”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物理老师也没法再多说什么。  大部分老师都不会刻意去刁难学生,况且梁音成绩好,办公室几个老师都知道。  一直到中午吃饭,梁音才从易舒芃嘴里得知课上发生的一切。  梁音规规矩矩十几年,还没有犯过这样的错,又因为程津予替她扯下的弥天大谎感到心虚。  她捂住脸,觉得自己无颜再面对物理老师,声音闷闷地从指缝中泄出来,“你应该把我叫起来的。”  程津予笑:“我还不是为了你。”  他们在学校的食堂,四人桌,梁音坐在程津予对面,房奇也在。  梁音饭都吃不下,有些头大,“可是我根本没发烧。”  房奇不嫌事大,跟着掺和,“所以是低烧嘛。”他嗤嗤地笑,“哎我说程津予你还挺严谨。”  程津予伸手,手背贴在梁音额头上,挺像那么一回事地说:“退烧了。”  从食堂出来,他还绕到小超市给梁音买了杯牛奶,说是给她补补身体。  -  易舒芃从烧烤摊老板手上接过烤串,咬一口之后含糊说到:“他给我一种护你周全的感觉。”  这话……  梁音尴尬的四处看看,劝她:“少看点小说吧,芃芃。”  易舒芃还准备说,被梁音拦住,“打住了啊。”  她声音软,故作严肃时听起来很可爱,易舒芃举起手做认输状,手里还握着烤串。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两人的夜宵都已经做好,于是在路口道别,各回各家。  梁音一个人慢慢往家走,也在慢慢想刚刚易舒芃说的话。  现在的她很难坦然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好,她总觉得那些都是需要回报的。  莫名其妙的恶意并不奇怪,平白无故的好才需要多加谨慎。  也许迄今为止的这些好只是程津予打发时间的乐子,可她不能沉溺其中。  比如今晚,说好送她回家的人就没有出现。  如果自己真的相信了,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那岂不是会很难受。  想到这,梁音在心里再次肯定了自己。  走到巷子口时,梁音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卢和然。  “你怎么没进去?”  “刚刚过马路的时候看到你了,就想着等你一会儿。”  “哦,这样。”  卢和然推推眼镜,不太自然地嗯一声。  梁音想起自己手上跟着易舒芃一块买的夜宵,主动问起卢和然要不要吃。  她将手里的食品袋递过去,“我买了一些烤面包,你吃吗?”  卢和然摆摆手,“不了,我晚上不吃东西。”  梁音点点头,夸他这个习惯好。  卢和然腼腆笑笑,又推了推眼镜。  才走了几步,梁音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然后闻到熟悉的淡香。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肩膀就被人揽过去。  接着,她的名字被人沉沉地叫出来。  “梁音,我就晚来一点。”  卢和然和她一起回的头。  这画面刺激到程津予,好像他打扰到这俩人一样。  梁音转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冷淡、倨傲,垂眸看着自己,还带着兴师问罪的意味。  他显然是刚跑过来的,身上还沾着热气,呼吸都没理顺。  借着昏暗的光,梁音还看见了他嘴角的伤。  她倒吸一小口气,伸手虚空指指破皮渗血的那块儿,“你这怎么了?”  程津予冷冷看一眼卢和然,然后对梁音说:“你跟我过来,我就告诉你。”  他五官本就锐利,现在整个脸绷起来更显得凶。  梁音:“我也不是很想……”  程津予怒极反笑,“梁音。”  梁音习惯先示弱,只能让卢和然先回家。  两个人当着他的面互道再见,程津予就冷眼看着。  程津予把人扣下,结果一直到卢和然的人影都消失在小道尽头时,他都没说一句话。  梁音站在他面前,也不说话,一只手攥住书包带,低着头将小石子踢开。  他终于开口,声音冷硬,“我昨晚不是说了送你?”  “可是你下午的课没上完就走,我又不知道你晚上还会回来。”  许诺好的事情落空,对梁音来说才是常事。  程津予脾气不好,但向来不与人争执,因为没那个耐心,也没人敢招惹他。  可是今晚却偏偏和梁音较上劲,他抬手看看腕表道:“我也没晚多久。”  梁音也有自己的委屈。  明明是他随手设置的不知道能不能当真的游戏,却要她唯命是从的去遵守规则。  她赌气说:“一分钟也不行,一秒钟也不行。”  只是说出这话之后,梁音就后悔了。  她觉得程津予这样骄傲的性格一定会被她的刁难惹生气,她自己也从占理的那一方瞬间变得无理取闹。  梁音正要改口,可是没等她捋好说辞,程津予的声音就插进来。  “以后不会迟到。”  梁音的眼底漫出诧异,仰头看他的眼睛,想辨认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程津予很少见到这样的梁音,嘴上说着不讲道理的话,但还是很可爱。  执拗看着他时,圆圆的杏眼中满是委屈时,他就觉得全都是自己的错。  所以程津予低头道歉,语气诚恳得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嗯,是我来晚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梁音愣在原地。  她被他这态度弄懵,顿时感觉自己小题大做。  “其实也没有……”  程津予解释:“今晚是因为房奇那边出了些事,临时耽误了。”  梁音将他说的事与他嘴角的伤联系起来,“你跟别人打架了吗?”  他点头?????,拿捏住她容易心软的弱点,故意说:“梁音,我一结束就赶过来了,伤也没来得及处理。”  果然,听完这话的梁音彻底忘记之前的小小不愉快,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脸上的伤上面。  仔细看完才发现不止嘴角,高挺的鼻梁上还有细细的划痕伤。  梁音看看自己的脚尖,不好意思地开口说:“你要不要去我家,我那边有碘伏,可以处理一下。”  她说完又觉得,程津予家里肯定不会缺这样的药。  “算了,你别送我了,早点回去。”  程津予没有考虑她的第二个建议,直接拉着她往小巷子里面走。  “家里没人也没药。”第12章 睡前故事  程津予跟着梁音回了她家。  破旧的居民楼,内部也没有像梁音说的那样好到哪儿去。  上下一共六层,没有电梯。  梁音走在前面带路,楼道弯弯拐拐,上到二楼还要走一小段平路才能找到继续往上的楼梯。  她背著书包,脚步很轻,小腿纤细匀称,声控灯熄灭之后会跺一下脚,看得出来已经轻车熟路。  一直到四楼,梁音才停下,从书包侧面掏出钥匙开门,然后进屋将灯打开。  黑漆漆的客厅亮起来,梁音站在门口朝程津予说:“进来吧。”  家里还是空荡荡的,梁音一个人住,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学校里度过,觉得没必要再给自己添置家具。  几乎是一览无余。  地上铺的是最普通的白色瓷砖,不大的客厅摆着双人沙发,小小的玻璃茶几,和一张折叠餐桌。  梁音一面弯腰换上拖鞋,一面对他说:“不用换鞋。”  她隔一天会拖一次地,因为房子小,家务活也不重。  但程津予还是在门口脱了那双白色板鞋,穿着袜子进来。  程津予穿的不是校服,应该是下午回家换了趟衣服。  黑色的长袖圆领衫,和深色宽松牛仔裤,腕间带着只看外观就能猜出价格高昂的腕表,身形颀长,站在客厅中,稍显格格不入。  因为心里惦记着要给程津予处理伤口,梁音直奔自己的房间翻找前几天去药店买来备用的小药箱。  她没关房间门,所以程津予看见了她在房间里转转悠悠的身影。  梁音的房间也不大,单人床,套着素色的床单,旁边就是书桌,上面整整齐齐堆着课本和资料。  没一会儿,她就重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白色小药箱。  程津予坐在沙发上,等着她给自己涂药。  梁音在他身边坐下,低着头在药箱中找出未拆封的碘伏认真研究用法。  这还是她从来没用过的设计,棉签样式,棉棒里装着碘伏消毒液,将其中一头掰断,碘伏就会自动浸湿另一边的棉头。  她按照说明书弄好,抬手要给程津予涂上时,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  先前因为她急着找药箱,被模糊掉的同处一室的尴尬气氛渐渐浮在空气中。  她的手就这样悬停在半空中。  程津予勾勾嘴角,“怎么了?”  他面上坦坦荡荡,倒显得她胡思乱想。  梁音抿唇,压下那点不好意思,但是手上的动作变了,没有再往上抬而是把棉签塞到程津予手里,示意他自己上药。  而后故作自然的与程津予闲聊,“房奇是出什么事了吗?”  程津予垂着眼看她,“想知道?”  梁音听他这话就知道还有后话,先给自己找台阶下,“要是不方便讲我就不听了。”  “方便,怎么不方便,一波三折的,跟演电视一样。”  他蛊惑她,语气跟骗小孩似的。  程津予又将棉签递回到她手里,懒散靠在沙发上。  “帮我弄好,给你复述一边。”  他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嘴角带,“我自己看不见。”  梁音被成功蛊惑,周到的替他把所有的伤处理好。  鼻梁上贴着裸色的创口贴,下颌也贴了一个。  其实程津予才懒得搞这些,一点点小伤,不管它过几天也能自愈,可他就是享受梁音照顾他的感觉,所以由着她来。  这些伤纯属是程津予的无妄之灾。  房奇今晚也有演出。  他的乐队一直缺主唱,不过好在他们每次演出的酒吧有驻唱歌手,有功底,基本上每次演出前合个两三遍就没问题了。本来一直是相安无事的,偏偏今晚不对劲。  那个主唱不停挑刺,说是他们乐队伴奏跟不上他的节奏,一会说快了一会说慢了。  要是别人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房奇和乐队里面的几个人,没有哪个是好惹的,在家都是少爷级别,就算出错了都不允许别人说三道四,更别说他们配合得好好的,哪能咽下这口气。  场面当时就失控,争执间他们几个还发现那个主唱周围还带了不少人。  程津予全程都在台下看着,猜出那几个人的心思。  那个主唱自己去外面找了几个人组了新乐队,想把房奇他们几个顶掉,又想顺理成章点,这才一直找茬挑刺。  只是没想到碰上个硬钉子。  酒吧老板是知道房奇那矜贵身份的,生怕怠慢了这位出来体验生活的少爷,哪想到自己请来的驻唱给他惹出大麻烦。  老板当时就黑下脸,告诉那个主唱不可能换乐队,要么就他自己卷铺盖滚蛋。  当时正是酒吧生意好的时候,酒吧的卡座和散台都是满的,不少人探头过来看热闹。  房奇嫌丢脸,直接扔下一堆设备走人。  结果主唱招来的那些人咽不下这口气,房奇他们没走多远,就被堵在那条街后面的胡同里。  程津予虽然不是乐队的人,但受到牵连被一起围住。  不过也是因为他恰好在,不然房奇他们几个今晚逃不掉一顿毒打。  只是比不过对面人多,还是受了点小伤。  程津予借着说话,将目光落在梁音脸上。  她的专注程度和上课比起来差不了多少,一边吃着已经冷掉的烤面包,腮帮一鼓一鼓的,眼睛也亮。  程津予觉得自己的心口突然像被填满湿漉漉的棉花,饱涨,充沛。  “好了。”  梁音听得意犹未尽,还依依不舍地问:“没有了吗?”  程津予好笑,“没了啊,杨叔来得及时,报了警,现在那群人估计还在局子里呆着。”  他心里惦记着梁音,见警察来了之后就往学校这边赶,杨叔留下来陪房奇录笔录。  “怎么样,还满意这个睡前故事吗?”  梁音真的冲他点点头。  程津予轻笑,幅度大了点扯到刚刚上完药的嘴角,又皱着眉别开脸。  时间已经不早,他站起来准备回家。  梁音也起身,不知道要干嘛,就跟着他走到门口。  她穿着平底拖鞋,好像又比他矮了一点,程津予低头看见她的发顶,突然想起来她连着几天上课睡觉的事情。  程津予随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我发现你觉挺多啊,是不是还在长身体?”  梁音说不知道,因为他的话想起白天物理课上的事。  她又感觉面热,“以后我上课睡觉的话,你一定要叫醒我。”  程津予不走心地嗯一声。  这个方向能看见她的书桌,他说:“别熬夜写作业,早点睡觉。”  梁音摇头,“我从来不熬夜写作业的。”  程津予半信半疑,“不熬夜困成那样?”  梁音声音弱下来,“我就是睡不着。”  这种老房子隔音很差,梁音楼上住着一对年轻情侣,两个人都上夜班,下了班之后把地板弄得砰砰响,而且几乎每晚都吵架。  她把原因说给程津予听,想证明不是她熬夜造成的。  程津予却关注到别的地方,“你去找过他们吗?”  梁音说没有,“那个男人长得很凶,我不敢过去。”  “而且,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她最近身体确实出了些状况。  睡眠变得很浅,有时候自己睡到半夜也会突然惊醒。楼上动静大了把她吵醒后,她怎么都没法再睡着。  梁音语气泛着苦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累的,可就是睡不着。”  说是病应该也算不上,但属实有点折磨人。  她转而又察觉到自己一不留神多说了些话,于是及时止住,朝程津予弯弯唇,“你快回家吧。”  程津予:“嗯,不要自己找过去,太危险了。”  她还这么小,暴露出是独居很不安全。  梁音说好,然后和他说再见。  直到坐进车里,程津予的眉心还是紧锁着。  只要想起梁音懵懵懂懂的,接受着所有不该吃的苦,程津予就很难不去在意。  避无可避的,他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第13章 初见  程津予从来都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好人。  他不会参与圈子里的那群二世祖搬不上台面的消遣活动,但也算不上多正派。天生的冷心冷肺,也没什么同情心。  如果那天在酒吧被欺负的不是梁音,他根本不会干涉。  那也不是程津予第一次见到梁音。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北潭远郊的一座名为“悯庵”寺庙里。  按时间算,是今年年初。  当时程津予爷爷?????的身体仍旧没有恢复。  整个程家动荡不安,每个人各怀心思,争着在老爷子面前表现,生怕分不到家产。  程津予母亲葛澜听人说悯庵这边许愿很灵,为表诚心,她早早带着他到那边为老爷子上香祈福。  那段时间的程津予挺消沉,以在家尽孝的由头暂时休学,被父母强制牵扯进家族的纷争中,做着阿谀奉承的事情,甚至开口的每一句话都夹带着算计。  他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对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是真心多一些还是假意多一些,觉得可笑却只能对自己厌弃的事情妥协。  那天被带去寺庙,程津予也没多上心。  悯庵不比一些大寺庙,里面很小,只有一座佛像和一盏香炉。  葛澜去找庙内的主持商量捐香火钱和香炉的事情,嘱咐程津予在外面给他爷爷上香祈福。  庙宇内的横梁褪去木头的颜色,殿内放着大悲咒。  程津予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从前面的供台旁抽了三根香,小心翼翼点燃。  旁边进来个人,他未注意,将精力全部放在手中细细的三根檀香上。  可是其中一根香却毫无预兆的从底部折断,掉到地上。  放在往日,程津予是不信神佛的,可是现在却被这骤然的变故扰得心烦意乱。  他低头看着地上火光湮灭,只冒着一点了无生气的余烟的半截细香,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他许的愿无法成真,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心不诚。  “我这个给你吧。”  程津予看向声源处,才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子,围着红色的围巾,一圈一圈挡住下巴,巴掌大的脸,大眼睛望着自己。  一月初的北潭温度还是零下,又是在早上,她的手缩在羽绒服的袖子里只露出手指,冻得微微泛紫,执着点燃的香。  看到程津予没接,她补充说:“我还没许愿,这个还有用的。”  他微微怔神,鬼使神差地接过来。  而她送完香之后就出去了,也没有再回来重新上香。  程津予出去时,已经见不到她的人影。  后来再见,就是在酒吧。  程津予记得她的眼睛,偏圆的杏眼,眼尾带点向下的弧度,柔和得不带一丝攻击性。  他轻易就认出梁音是在悯庵给自己递香的那个女孩,那时的她如同摇摇欲坠的瓷,可能只需轻轻一击,所有美好就被破坏殆尽。  不应该是这样。  ……  “所以这就是你丢下我,还揣着伤就跑走的原因?”  将近12点,医院急诊大厅已经空空荡荡,二楼的外科诊室里坐着房奇和程津予。  乐队的几个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在医院简单处理之后,除了房奇留下来等程津予,其余几个都先回家了。  程津予没什么精神,耷拉着眼皮与房奇说话。  “我跟她说过要送她,这才第二天。”  赶过去时看见她和别人走的时候是生气的,可现在转念想想,也能理解梁音对他的不信任。  好在到的还算及时。  值班护士端着放满药品的铁盘进来。  程津予斜着坐在一张病床上,按照护士的要求将上衣脱掉。腹上有隐隐的腹肌,手臂紧实,线条流畅。  诊室高瓦数的白炽灯下,他的后背上有道已经变得淤紫的伤,能看出是棍子砸出来的,很长一道横亘在光滑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护士看见他脸上贴着的创口贴和明显已经涂过药的嘴角,开玩笑道:“后背的伤可比脸上重多了,这么爱惜脸的?”  房奇也笑他,“你从警局走的时候,我都没见着你脸上有伤。”  程津予一点没有不好意思,侧着脸摸摸自己的创可贴,语气无奈,“她非得帮我贴。”  房奇龇牙,“差不多行了哈。”  程津予闷闷地笑,慢慢点几下头。  他的背微微弓着,等着护士清理完再上药。  冰凉的消毒水沾上破了皮的伤口,痛慢慢传上来,没一会儿,他身上就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薄汗。  房奇看着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这次是因为他程津予才受的伤。  也怪他当时在酒吧太狂,那群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打在程津予背上的那一棍本来是往房奇头上招呼的,要不是程津予替他挡了,估计他现在就不是在这儿站着而是躺病床上了。  想到这儿,房奇脸色阴沉下来。  程津予问他:“那几个人,是让我家这边解决还是你来?”  “我来。”  这事确实是房奇家处理起来更方便,他家虽然比不上家大业大的程家,但是胜在有人从政有人从商。  “嗯,正好我最近也有点事忙。”  程津予整个人废了将近一年,乍一听他说自己有事忙,房奇觉得挺新奇,“你能有什么事儿啊?”  他这话特别欠,程津予斜他一眼,“我不能有事?”  “不是。”房奇笑抽,也品到自己刚刚话里的歧义,“我就是想着你当无业游民挺久的了,突然忙起来我有点不适应的。”  程津予骂他滚吧。  背上的伤处理好,程津予重新套上衣服,拎着手机和房奇回去。  房奇今晚不回家了,直接去他那儿睡,所以两人一起坐进杨叔停在医院门口的车。  程津予后背疼,在车上就着水,把消炎药和止疼药一起咽下去。  也不搭理房奇,就在旁边一直看手机。  房奇凑过去瞥一眼,看见他手机屏幕停留在搜索界面。  搜索内容都是“夜里醒来睡不着是什么原因”、“失眠怎么导致的”、“青春期失眠正常吗”之类的问题。  “你失眠啊?”  程津予按灭屏幕,“不是我。”  房奇还要再问,但是已经得不到回答。  所有关于梁音个人的事情,程津予一向严防死守着,什么都不会透露。  不过,房奇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到现在,也就看到程津予在梁音身上下的功夫多一点。  -  到了第二天,梁音刚到学校就被老董叫去办公室,早读上到一半才回来。  在走廊遇上刚来学校的程津予。  程津予远远的就看见梁音,蔫头蔫脑的从办公室出来,今天学乖了,穿得厚一点,外面套着及膝的米色风衣,插着口袋往教室走。  看样子就知道被训了。  他几步跟上去,还未走到就喊出她的名字。  梁音看见他,脸上漾出笑意,“早上好。”  “早。”  程津予看到她眼下泛着浅浅的青色,就知道她又没睡好。  两个人一起进的教室,刚一踏进班就吸引不少几道目光。  程津予才转来几天,就有外班女生慕名找过来,大课间结伴的女生们经过窗外的次数也大幅度增加。  只可惜程津予和那些帅而自知,每每下课就趴在走廊栏杆处大放异彩的男生不同,他在学校就是个深居简出的状态。  想要偶遇他,全凭运气。  于是大家都羡慕上梁音——能和他成为同桌,每天近距离观察那张帅得已经超出常规标准的脸。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因,几乎每个人都能看出来程津予对梁音的态度,和对班上任何人的都不一样。  也不是说他端着公子哥的架子,学校里面家世不及他却眼高于顶的人多了个去,相比之下程津予待人已经足够礼貌,但都是浮在表面的礼貌,骨子里还是疏离着,几句话搭下来就知道他懒得和你处朋友。  对梁音就不是。  比如现在,早上的值日生会将板凳一个个倒放在课桌上,便于扫地拖地,来的学生自己放下。  程津予走到座位,第一个拿下来的是梁音的椅子,然后才动自己的。  他俩察觉不出来的点,有心的人一看就能反应过来。  只是看出苗头也没什么作用,程津予这样的人,想和谁处得近,完全取决于他自己,不会被任何人左右。  梁音坐到座位上,翻出语文书,“你怎么现在才来?”  程津予习惯性往椅子后面靠,背上的伤刚好被硌到,他眉头一下皱起,又重新坐正。  “睡过了。”  其实不是,他是去验伤了。  昨晚的那群人已经被警局刑事拘留了,寻衅滋事不是小事,接下来就是走流程,然后把那伙人送进去待着。  只是没必要说给梁音听。  于是程津予随口撒了个谎。  梁音丝毫没有怀疑,还记着昨晚被程津予笑着问的话,回他:“还说我觉多呢。”  “行,那今天再睡着我不喊了?”  梁音立马说不行,没骨气地改口,“我觉多。”  程津予低低地笑,结果又扯到后背。  他说:“梁音,你别逗我笑了。”  梁音不理他了,“谁逗你笑?”  “嗯,是我爱笑。”  ……第14章 我在  程津予说这几天要忙的事情就是替梁音解决楼上那对每晚吵架的情侣。  其实不费事,用了几天联系到原房东,让他去和那对租客商量。  虽然这件事用钱就可以解决,承担违约金并且支付高出一倍的租金就能将梁音楼上的房子全年租下来。但程津予觉得还不至于,他也没那么不讲理。  他事先?????说好自己的诉求,只要那对租客保证晚上能做到不扰民就可以继续留在那里。  可是房东过去讲道理的时候却碰了一鼻子灰。  对方认定自己给了租金,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他们半夜吵架是私事,房东也没有权力干预他们的私生活。  那两人态度恶劣,胡搅蛮缠,房东又是个退休的人民教师,吵不过他们俩,只能先回家,再把情况说明了一下。  管家又转述给程津予。  程津予收到管家发来的消息时,正陪着梁音在小吃街买夜宵。  今天是周五,晚自习结束之后就迎来双休,大家都挺放松,易舒芃放学就拉着梁音直奔小吃街,程津予和房奇落在稍后一点的地方。  周围烟火气十足,程津予冷眉冷眼的,都被染得柔和些。  只是这种昙花一现的柔和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后截然而止。  他一只胳膊上挂着梁音的书包,不方便打字,直接对着收音孔说话。  “不愿意?那就赶走吧。”他一向没耐心,又追加一条语音,“尽快吧,周末把这事结束了。”  看见梁音和易舒芃停在一家豆花店门口之后,程津予不再上前,挑了个人少又能确保梁音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的空地站着,和房奇说话。  前几天在酒吧的事情也已经差不多处理好了。  房奇在家也是个众星捧月的主,虽然没人支持他玩乐队,但是出事了还是护着的。  尤其是他奶奶,得知自己孙子差点被人打死在外面,险些吓出个好歹,连夜带着全家上下几口人烧香拜佛,搂着房奇安慰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家里面有人介入了,加上乐队几个人的验伤报告,还在警局拘留的那群人,一个都逃不了。  听说还有两个社会人之前也犯过事,数罪并罚,多的能有五年起步的刑期。  房奇撇嘴,“以为我好欺负,还教训到我头上,这下小爷教他们做人。”  说话间,梁音和易舒芃已经买完吃的回来。  程津予过去接她,不忘跟房奇交代,“在梁音面前别说这事。”  房奇已经习惯,拖着腔回:“哎,知道了。”  几个人从小吃街出来,房奇和易舒芃直接回家,程津予照常送梁音回小区。  刚刚小吃街人多,梁音背著书包挤来挤去的不方便,就暂时把书包交给了程津予托管。  因为明天就是周末,所以书包里装了不少书,比以往都沉。  梁音要接过来,程津予说不用。  上次程津予跟着梁音上过一次楼之后,往后几天都是直接陪她上楼,看她进屋之后再走。  今晚也同样。  只是还未上到四楼,就已经听见很明显的争吵声。  梁音的步子慢下来,听出这是五楼那对情侣的声音。  男人操着一口家乡话,接连不断地骂出梁音长这么大从未听过的脏话,房门大敞着,里面的东西摔得乒乓响。  女人边哭边喊叫,歇斯底里与他对骂,尖锐的嗓音刺激着耳膜,在这样安静的夜晚甚至还有些瘆人。  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梁音搬来这边第一次听到时,还曾经考虑过报警,因为这些在她的认知中已经算是家暴,何况她还听对门的邻居阿姨说过,楼上的两人只是情侣。  那就更没有理由忍下男方的施暴了。  当时梁音还想着,等天亮这两人估计就要分手了。  结果并没有。  第二天梁音在楼道偶遇到两人,好得仿佛昨晚又打又骂的不是他们一样。  她当时真的被那个画面冲击到,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甘愿重复过着这样的生活。  再到后来梁音习惯了每晚听着楼上从争吵到结束之后,才有些明白,可能这也是一部分人生活的常态,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正常的。  只是今晚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吵起来?  梁音正觉得奇怪,抬头往上看一眼,正好看见站在上一层的台阶上面色狰狞的男人。  他正在气头上,拿手指指着梁音,“看什么看!”  猝不及防的,梁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程津予身边靠过去,紧紧攥住他衣服的一角。  楼上的那个男人似是还要继续开口恐吓,但却突然看见梁音身边还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  他把女孩子拉到自己身后站着,脸色阴沉狠厉,抬脚就要往自己这边过来。  男人瞬间噤声,狠狠剜了梁音一眼,进屋之后将门甩出“嘭”一声巨响。  梁音拽拽程津予的衣角,一边看楼上紧闭的房门一边小声催促,“我们快进去吧。”  她手上还拎着打包的甜豆花,另一只手去翻书包里面的钥匙,越急反而越找不到。  最后还是程津予找出钥匙开的门。  进了家关了房门,梁音的心跳才渐渐缓下来。  楼上的吵架声还在持续。  程津予听得皱眉,“今晚去我那儿睡吧。”  梁音却摇头。  上次去是因为她没有住的地方,这次她明明已经在自己家里,没有理由再去他那边。  而且她之前听程津予说过,他现在就住在那个房子里,她过去肯定有些不方便,还会打扰到他。  梁音:“你先回去吧,他们再吵一会儿应该就不吵了。”  她如同受惊的小兔子,即便已经在强装平静,还是能看出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梁音不愿意去,程津予也不好强求,只能点点头说:“有事联系我。”  他有梁音的微信,不过她从来没在网上主动找过他。  程津予走后,房里空下来。  一时间只能听见楼上的叫骂声。  梁音坐在沙发上安静听着,想静静等着这一阵结束。  慢慢的,楼上的声音消下去,估计是两个人都骂累了,只剩下拖拽桌椅的声音。  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敲响。  梁音刚刚放松下来的脊背又僵直起来。  这个时间点,几乎不可能有人来找她,梁音屏住呼吸,警惕地看着房门,仿佛那背后藏着什么洪水猛兽,她猜测会不会是楼上的那个男人,也许他看到程津予离开后,又专门找过来。  梁音紧紧攥住手机,调出拨号界面,如果真的是楼上的那个人,也方便报警。  手机在这个时候进了条消息,梁音分出点精力点开看。  是程津予发来的。  【开门,是我】  梁音几乎在看清楚消息内容之后就奔过去将房门打开。  很奇怪,明明外面的楼道昏暗,她却觉得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好像有光泄进来,照亮暗无天日的洞穴。  也是这一刻,她才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空气,松懈下来,只木木看着门外的程津予,说不出话。  程津予进来,反手合上门,夸她说:“挺聪明的,还知道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梁音讷讷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不放心你。”  他语气自然,仿佛就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梁音垂下头,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自己也会被人放在心上惦记着。  可是这样的好,她能享受多久呢?  程津予对她的每一份好,都像夏天的冰淇淋,她视如珍宝,小心翼翼的放在手上捧着,不舍得吃,怕它化,也知道它迟早会化。  于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再抬头时,梁音眼眶微红,还没来得及背过身就被程津予看见。  面前的女孩扇动睫毛,掉落几颗泪珠,程津予的心不受控地揪起来。  她的眼泪确实是软化他的唯一毒药。  他声音温缓,“哭什么?”  玄关这块地方小,梁音绕不开他,可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不吱声,程津予只当她心情不好,于是说些无聊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瞥见小茶几上连打包袋都没拆开的盒子,他问:“怎么不吃豆花?”  “烫。”  他坐到沙发上,替她把袋子解开,手背贴在外面试了试温度,“现在不烫了。”  梁音擦干眼泪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捧起来问他吃不吃。  他摇头,逗她开心:“你大老远拎回来,我再给你吃了,多不容易啊。”  梁音破涕为笑。  等她慢慢吃完那一盒甜豆花,他才继续问:“刚刚怎么哭了?”  梁音半真半假地解释:“害怕,我还以为敲门的是楼上的人。”  原来是被吓到了。  程津予放下心,语气带笑,“怕什么,我在呢。”  他一开始就没走远,在楼下站着,想着她胆子小,估计会给自己发消息。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找他。  没办法,程津予只能自己上来。  “吓成这样都不去我那儿,嗯?”  梁音抿唇,“我觉得去你那边不合适。”  “那你觉得,楼上那人要是真找来了,你能应付得了?”  程津予无奈,“梁音,你别让我心一直悬着。”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补了些字数第15章 电影  今晚去程津予那边比上一次准备得更充分。  程津予不急,让她慢慢收拾。  梁音带了睡衣,和明天要穿的衣服,装进书包里,因为程津予跟她说,明天下午送她回来,所以她又带了两张卷子。  她一开始是想着明天一早就?????回来的,所以和程津予商量,“不能上午就回来吗?”  他靠在沙发上懒懒开口,“上午要补觉啊。”  梁音语塞,被他这个理由堵得说不出话。  但又觉得不行,慢吞吞问:“一整个上午呢,你要睡到几点?”  程津予想一下,“十一点?”  梁音无言望他。  他先笑出声,“逗你的,我早点起,但是最少得吃个午饭吧。”  又叮嘱她,“别自己偷偷走了,等我起床送你知道吗?”  梁音说知道。  收拾完要带的东西,她和程津予一起出门。  下了楼才发现,司机杨叔已经把车开进来,就停在小区门口。  见到梁音,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和善地打了个招呼。  梁音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回以腼腆的笑。  坐在车里时,梁音有些担心,不知道妈妈发现她去男同学家里过夜,会不会觉得她不听话。  她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发个消息说明一下情况,却发现两人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将近一个月之前。  梁音悄悄在心里叹口气,又将手机收回去。  是她想多了,妈妈才没时间管她。  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妈妈都不会管,更何况现在。  -  程津予的住处与她上次来时相差不大,只是能看出来有生活痕迹了。  比如客厅的真皮沙发上被随意放置的烟盒,几件散落在各处的短袖,本应放在卫生间却出现在餐桌上的剃须刀。  程津予带她往自己平时睡的房间走。  他这边的房间多,但是能睡的就只有一个主卧一个客卧。  房奇每次过来就是睡在客卧,弄得乱七八糟,程津予也懒得管。  但是今晚是没法给梁音睡了,他准备待会儿去换个床单,让梁音睡自己的主卧。  程津予回头问她:“还睡上次的房间行吗?”  梁音点头,“我都可以的。”  这次梁音带的东西很全,不需要程津予给她准备什么。  只是洗完澡出来时,梁音没有找到吹风机,也没有在隔壁房间看到程津予。  梁音往客厅走,程津予这里比她住的出租房大了不知道有多少,也足够安静。  还未走到客厅,就看见前面的浴室门打开,程津予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宽松长裤,身上还有水汽,上半身挺拔,宽肩窄腰,背对着她往客厅走。  梁音一下子转过身。  但是她还是看到了他身后的伤,面积很大,看得出来是在恢复期,但依旧吓人。  程津予一个人住惯了,洗澡前忘记带上衣进去,洗完才想起来。  他几步走到客厅,随便捞一件短袖套上。  再回头时,看到梁音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穿着规规矩矩的睡裤和长袖睡衣,素面朝天,温温软软的。  “热吗?脸怎么红了?”  梁音心虚得不敢看他,“可能是洗澡洗的。”  她摸摸自己还有些滴水的发梢,问他:“你这边有吹风机吗?”  还真没有。  程津予头发短,很少用那个,来这边的时候也没想起来带。  他给她找了条干毛巾。  梁音擦得差不多不滴水时,就要回房间。  却被程津予拉住。  “头发没干先别睡觉,容易头痛。”  梁音擦头发时,他坐在沙发另一边找电影。  这会儿把投影仪打开,已经调好。  “陪我看会儿电影,等头发干了再睡。”  梁音正好也不困,闻言又重新坐下。  程津予将手上的平板递给她,“挑一挑,想看哪个?”  梁音电影看的比较少,看到哪个都觉得挺有意思。  她挑得认真,一边看一边询问程津予的意见。  细窄的手指,指着电影封面问,“这个怎么样?”  程津予看一眼,“还可以,后面有点恐怖。”  “你看过了对吗?”  程津予点头。  他休学在家没事做,有时候一天能看三四部电影。  梁音最后选了一部两人都没看过的科幻片。  程津予的这一套设备音效不错,关上灯和在电影院的体验没什么太大差别。  电影剧情精彩,梁音看得入迷,不时的转头和程津予讨论剧情。  程津予却三心二意。  电影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梁音认真的眉眼上,她怀里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小小一团。  不知道是不是受氛围影响,她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压下去,程津予为了听清楚她说话,往她那边靠了一些。  她身上的香味程津予很熟悉。  就是他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现在放到梁音身上,程津予才第一次觉得好闻。  梁音坐久了腰有些僵,挪动着换个姿势,却突然从沙发缝里摸到个硬硬的盒子。  她抽出来一看,认出这是个烟盒。  梁音收回放在电影上的注意力,偷偷将目光移到程津予的脸上。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他的脸陷入阴影中,鼻梁直挺,不笑时总是透着淡漠和一些锋芒毕露的锐利。  察觉到身侧女孩子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程津予转头,眼神里带着疑问。  梁音被抓个正着,只能将手中的烟盒递过去。  “这是你的吗?”  程津予垂眼扫一下,拿在手上摆弄。  “嗯,好久没抽了。”  梁音犹豫着开口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而且……你抽烟的时候看着好凶。”  程津予顺着她的话想到自己被她撞见抽烟的那一回。  那天是心情不好才抽了根烟。  程津予将烟盒随意撂到面前的茶几上,特意解释说:“我抽的很少。”  他没什么烟瘾,一周可能也就偶尔抽个一两根。  程津予想到蒋遂好像经常抽烟。  他有点明白过来梁音为什么会觉得他凶了。  怕被她误会,程津予又倾身将烟盒拿回来,递到梁音手上,向她保证,“以后不抽了。”  烟盒又落回她手里。  梁音这次一点也没推拒,将那盒烟放到自己那边,认真说:“那我就先帮你管着。”  程津予唇边溢出笑,说句好。  ……  电影结束后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两个人回到各自的房间,约好明早九点起床。  只是第二天还没有到九点,就被房奇进屋的动静吵醒。  作者有话说:  一般12点没更新,就是要等到凌晨了,呜呜呜抱歉,宝们可以早上起来再看第16章 主唱  程津予这儿地方大,还自在,所以房奇经常带着乐队的几个人不请自来。  程津予也不管,他们来玩他们的,他睡他的觉。  这周房奇一如既往,只是来得比之前都早,轻车熟路输密码开门,还没有半分自觉,从进门开始就弄出不小的动静。  程津予昨晚睡的客房离房门口近一点,直接被乒呤乓啷的声音吵醒。  他有点恼火,想到了是房奇,花了半分钟缓一下之后准备继续睡,等起来再收拾房奇,然后突然想起梁音还在自己这儿。  隔着一扇门的客厅外,搬着大大小小的设备进来的房奇等人也发现了些异样  ——进门的玄关处放着一双明显是女款的帆布鞋。  房奇动作一滞,和薛恺对视一眼。  客厅中的几个人呆立住,都觉得自己无意间撞破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还未等他们装作无事发生地离开时,客房的门就被打开。  程津予冷着张脸,绕过房奇那些音响设备走到几人面前,“我搬出去把这房子送你们得了。”  房奇这会儿知道压低声音了,含蓄问说:“你屋里有人啊?”  他边说边看看玄关处那双鞋。  程津予淡淡道:“梁音的。”  “我靠……”  虽然房奇早就猜到程津予可能对梁音有些好感,但是没想到他下手这么快。  他一脸为难,觉得程津予这事做的不行。  潘也航:“谁?梁音?”  因为梁音是音乐社社长的原因,他们几个都认识她。  程津予看房奇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别乱想,没那回事。”  他简单解释了昨晚的事情。  “你们随便挑间房进去待着,要是再这么吵就给我出去。”  薛恺说:“程哥,又不是不认识,我们比你还早认识梁音呢。”  程津予看他一眼。  房奇连说懂了,张罗着把自己带来的人赶鸭子似的赶进房间里,自己进去前跟程津予说:“我把易舒芃叫来?大家一起吃个午饭呗?”  还算他有点头绪。  乐队几个人进房间之后没多久,主卧的房间门开了个小小的缝,梁音侧着身往外看看。  程津予已经洗漱好,看见她也醒了,招招手让她出来。  “听见他们几个来了?”  梁音点头,她也已经洗漱好,换上昨晚带来的衣服。  蓝中泛白的牛仔裤和白色卫衣,干干净净的。  可能是昨晚睡觉前头发还是没有干透,她的发梢翘起来一点。程津予家也没有梳子的存在,以他头发的长度还用不上。  好在她是短发,用手指顺一顺就差不多。  梁音问:“他们在里面没关系吗?”  程津予很冷漠,“不用管。”  他拉着她往餐厅走,“先吃早饭,等会儿易舒芃会来。”  半开放式的厨房,连接着一个吧台。  程津予不会做饭,本来是没?????打算起早的,所以也没预定今早的早饭。  不过冰箱里的东西也够吃。  取出来的冰牛奶加热好装在马克杯里,面包机里刚拿出来的还热乎的切片面包,凑成一顿简单的早餐。  听到易舒芃也来,梁音想回家的心情不再那么迫切。  虽然这边的人她都认识,但都不算很熟络,她也不擅长和异性相处,这么久了,也只有和程津予相处才会自在一些。  手机放在一边,显示的是聊天界面。  程津予坐她对面,瞥一眼,猜出是易舒芃。  易舒芃正在往这边赶,她还是第一次来程津予家,有点紧张还有点兴奋,正在和梁音大谈特谈,追问她怎么会在那儿。  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往外跳,梁音慢慢回复,认真盯着屏幕打字。  程津予想起自己和梁音零对话的聊天界面,语气莫测,“没见你找我聊过天。”  梁音面露不解,“因为没有可以聊的啊。”  他却把这话曲解,“没话跟我聊是吧?”  这帽子扣得挺大,梁音急忙说不是的。  程津予却敷衍点头,一副不太信服的样子。  梁音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嘴快,说话伤到人了,有点后悔。  直到程津予吃完早饭,起身要离开吧台时,被梁音叫住。  她犹豫着替自己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以后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发给我。”  说完,她讪讪问一句,“你生气了吗?”  程津予笑,“生什么气?”  他叫她音音,“我不会跟你生气。”  能怎么生气,她皱皱眉,他就心软得不行。  程津予叹气,觉得梁音这样的性格以后肯定要吃亏。  “音音,不要这么小心翼翼的,也不要总是反省自己。”  梁音小声开口,“我试过的,可是改不掉。”  她说:“要确定自己没有犯错,心里才会踏实一点。”  梁音习惯性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从刚刚懂事起,她就清楚了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可以被随时丢下。  所以用尽可能的懂事和听话来换取一点安全感,好像这样就会被父母喜欢。  梁音总是不自觉把自己放低,也没有勇气指责别人。  听到梁音的后面那句发自内心的话,程津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都没吵过架,后来因为都不想要我了,才吵得老死不相往来。我那时候就觉得乖一点,好像就不会被丢掉了,后面就习惯了。”  程津予有些不理解。  他都能想象到梁音小时候的样子,那样可爱的小孩,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忍心不要她。  梁音弯唇,“但是后来我妈妈把我带走了,我就跟着她一起生活了。”  想到自己搬出来的原因,梁音又有些难过。  “程津予,我觉得我让我妈妈为难了,其实搬出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是和蒋遂道歉就好了。”  程津予皱眉,“你想回去?”  梁音摇头,“不想,我在外面住得挺好的,但是我把蒋遂惹生气了,她肯定对我很失望。”  “其实她可以不要我的,因为我一开始是跟着我爸爸生活的。”  程津予:“你没错,道什么歉?”怕她老在心里惦记着,他生硬地安慰一句,“你妈妈会理解你的。”  梁音不知道,她说:“希望吧。”  易舒芃没多久就到了,发消息给梁音,让她来下面接她一下。  梁音急着下去,和程津予的聊天就这样草草结束。  易舒芃到了之后,房奇他们几个也从房间出来。  中午房奇请客,去了家口碑不错的餐厅。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房奇反而坚定了自己要做乐队的心。  “现在就差个主唱了,这次不找外面的,就从学校找。”  潘也航就是房奇从学校音乐社找的鼓手,薛恺本来就和房奇认识,在乐队担任贝斯手,几个人处得挺好,搭配也默契,本来只当是玩票,因为那些破事被截停,还有点舍不得。  几个人坐在包间里,还没开始吃。  菜单在程津予手上。  平时几个人出来吃饭,他全程不会过问,今天却主动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来。  翻了两页随便勾了两道菜之后,就把菜单递到梁音手上,让她看看想吃什么。  梁音吃不了太辣的,给自己勾了一道甜口菜。  房奇兴致勃勃,问大家,“你们觉得主唱怎么选比较合适?”  当时找潘也航的过程比较顺利,他自己也有意向加进来玩,拿出架子鼓十级证书,即兴表演一段,实力不凡,房奇立马和他握手称兄道弟。  可是唱歌这种事,好坏评判的标准不一,需要比较才能做出选择。  梁音想了一会儿说:“直接做个海选呢?我可以在音乐社的群里发一个通知,留你的联系方式,有意向的直接联系你,你再统一设置你期望的标准,比如都是唱同一首歌,或者一个类型的歌,让他们录成音频发给你,再慢慢筛选?”  这个方法好。  房奇已经按捺不住要开始,觉得自己身担重任,简直就是中国好声音的优秀导师。  于是暂时就这样定下来。  吃完午饭,程津予直接陪着梁音回她家。  管家那边已经给他发消息,说那对情侣上午就已经搬走。  程津予放心了。  回家的路上,梁音在回想刚刚餐桌上,房奇一时嘴快,说出来的一星半点关于酒吧驻唱的事情。  梁音问坐在自己身边的程津予:“那天晚上你受伤了对吗?”  他面不改色,“别听房奇瞎说。”  “可是你的背……”  还没说完,梁音就打住。  可是已经来不及,她抬眼就对上了程津予探究的神色。  程津予有一瞬间的怔忡,转而就想明白,换上揶揄的语气,“音音,你怎么知道我背上有伤?”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音音女鹅有点算是讨好型人格,以后会慢慢成长第17章 海选  梁音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染上粉色。  “我当时想找你问吹风机在哪里的,然后你就出来了,我没有多看,立马转过来了。”她声音越来越小,前面还坐着司机杨叔,只能说得隐晦。  “我不是故意的。”  程津予不甚在意,“看就看了呗。”  又不是身材不好。  他经常锻炼,腰腹没有一丝赘肉,腹肌也有,比例更不用说。  “真的吗?”  他笑起来,“这还有真假,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梁音扭过头不再说话,知道他又开始不正经。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问:“是怎么受的伤?”  梁音已经知道,他就没再继续瞒着,但说得简略,“被棍子打了一下。”  他轻描淡写,但梁音还是能从那道伤联想到当时的惊险。  可他那天晚上还是来找自己了。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梁音突然开口,嗫嚅着说了句:“对不起。”  程津予正疑惑着,就听见她说:“那天晚上,我还说了不讲理的话气你。”  他心里发软,想摸摸她的头,手抬起来又止住。  “没事,没气到我。”  梁音更愧疚,夸他说:“你脾气真好。”  前面开车的司机杨叔却听得咂舌。  他给程家开车好几年了,尽职尽责,不怎么关注雇主家的家事,可也听说过这位小程少爷的一些事迹。  反正和好脾气不沾边。  程津予也算有自知之明,“还好吧。”  也只有对她的时候,才会有好脾气。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杨叔对这一块已经很熟,连在哪里停车方便调头还不会被保安要求开走都摸清了。  梁音下车的时候发现外面下了小雨。  空气中浮着泥土的潮腥味,她对程津予说:“你别下来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程津予没听,跟着她一块下去。  雨不大,两个人步子快一些,进到单元门里面时衣服只被打湿一点。  程津予:“下午就在家?”  “嗯,把作业做完。”  昨晚带过去的两张卷子,只在上午的时候写了半张,梁音在学习上很有规划,准备晚上多花点时间将周末的作业全部写完。  “一个人在这不害怕了?”  梁音说不怕,“平时我和他们遇不上的。”  程津予也没和她说楼上的人已经搬走,她很聪明,一定会猜到与他有关。  到时候估计又要放在心上惦记着。  “那我走了?”  梁音点点头,站在门口和他说再见。  真要走的时候,反而是程津予不舍得。  想到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觉得做什么事都没意思。  只是也没理由再呆下去。  离开她住的小区,程津予又收到房奇的消息,叫他过去玩。  闲着也是闲着,程津予答应下来。  约的地点毫无新意,就是平时玩乐的会所。  程津予到的最晚,进门的时候里面房奇已经和两人共同的朋友周霁林开了一局桌球。  反正也是换个地方待着而已,程津予让他们先玩,自己坐到沙发上看手机。  周霁林看了一眼,笑着问房奇,“他最近怎么这么消停?”  年初的时候,程津予爷爷身体开始好转,没过多久情况就稳定下来。  被父母?????留在爷爷身边尽孝道的程津予也重新获得自由身,一张机票飞出国,待了不少几个月。  一开始没人管着他,程父程母都是商人,常年游转于名利场,和程津予相处时间很少,只当他出去散心。  程津予那时沉迷各种极限运动,都是不要命的玩法,还交了不少狐朋狗友,抽烟就是那会儿学会的,一群富家子弟po在社交平台上的派对照片,少不了他的身影。  本来他是要直接留在那边读书的,直到两个月前因为冲浪差点死在海里,才被他父母勒令回来。  怕他再出事,程家人又安排他进了现在的学校,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程津予回国后,周霁林见过他一次,整个人都挺颓,对什么都无所谓,一副日子过到头的样子,差点丧命也没让他对生活多点珍惜。  但是现在,看着好像又活回来了。  “何止啊。”房奇连球都不打了,说程津予最近还当起了好人,“每天送他那个小同桌回家,照顾得无微不至。”  周霁林挑眉,觉得还挺稀奇。  “他认真的?”  房奇撇嘴,“谁知道。”  他觉得梁音人是挺不错的,可是也想不出这样的乖乖女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程津予。  房奇都不敢说程津予有几分真心,他和他从小玩到大,没人比他更了解程津予那个冷漠寡情的性格。  可能只是三分钟热度。  一时兴起找个事做,打发时间也说不定。  房奇:“我都想劝他少招惹别人。”  周霁林年长他们一岁,人也沉稳许多,还是第一次听房奇说这样的话。  “怎么了?程津予现在的状态不是挺好的。”  “你不知道,梁音,就是他同桌,一乖乖女,我觉得他要是只当成打发时间的乐子,找错人了。”  周霁林却和房奇想的不一样。  至少他觉得程津予,散漫归散漫,但不是随便的人,更不会去玩弄女孩子。  “找没找错人,程津予自己清楚的。”  程津予不知道那两人在剖析自己,他看手机看得专心,连周霁林走到身边都没发现。  周霁林过来时就看见了程津予手机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界面。  凑近一看,才发现是在逛购物软件,上面一个个的都是女孩子用的发夹。  要不是刚刚房奇和他说过,周霁林这会儿肯定少不了震惊。  周霁林出声问:“选好没?”  程津予不紧不慢,把看中的放进购物车。  梁音是短发,写作业时耳边的头发总是滑下来,所以她每次都会别一个小发夹。  昨晚晚自习的时候发夹坏了,她只能用笔帽凑活着用。  程津予来的时候想起来,就在网上找了点,看见哪个都觉得挺适合她的,索性把看中的全部收进购物车。  周霁林明知故问,“给女孩子挑的?”  “我用得着?”  程津予锁了屏,问他:“你什么时候出国?”  “就这几天了。”  周霁林是圈子里有名的优秀继承人,成绩好家教严,到哪个家长嘴里都是正面教材,可也只有程津予和房奇知道他私底下是什么样子。  他在旁边坐下,从面前的玻璃桌上拿起烟盒,抽一根出来叼在嘴上,侧头点烟,末了还递一根给程津予。  程津予摆手,“戒了。”  “戒了?”  周霁林多聪明的人,一下子就猜出和刚才房奇提到的女孩子有关。  他打趣道:“小女朋友不让抽?”  程津予说:“不是女朋友。”  周霁林讶然,“还不是?进展这么慢,哪一步卡住了?”  听房奇那个说法,怎么会还不是女朋友。  程津予不耐烦,“房奇跟你说的?”  “嗯,他说你对那个女孩子很好,不想追人家还对她好?”  “就是想陪着她。”  周霁林听出这话真正的意思,觉得程津予这次是真的栽了。  他笑,烟递到嘴边又拿开,“是你陪她,还是她陪你?”  程津予被一语说中,没回他。  确实是这样。  每次离开前,程津予都希望梁音能拉住他,说不想让他走,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留下来。  可是梁音太懂事,也不可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周霁林总是能找出关键点,直白问他:“之后也不出国了?”  程津予摇头,“不出了,就留在这。”  几个人一起吃了晚饭,程津予没再搭理房奇,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回去。  房奇说:“你又没事干,你陪我打会儿球怎么了?”  “怎么没事?要回去学习。”  房奇诧异,“你找借口呢吧?”  “没骗你。”  他决定要留下来,那肯定要参加国内高考的。  程津予成绩不差,休学在家的前半年,也不是完全不读书,请了家庭教师每晚来家里上课。  后来出国待着,才落下一些课程。  现在要参加高考,该捡起来的课本都得开始了。  房奇看着程津予坐着车离开,才隐隐感觉,他这次是来真的。  -  隔了一周后,房奇大刀阔斧的开始招主唱。  报名的人还不少,房奇微信里新加了几十个人。  他自己在梁音给出的建议上添了点创新,挑了个周末,找了家ktv订了大包间,真的搞起了现场海选。  临近第一次月考,梁音最近学习很用功,程津予想给她找点事放松一下,于是在房奇叫他过去时,把梁音也带上了。  梁音听到是海选主唱,问了房奇能不能把易舒芃也叫上。  这么好玩的事情要是错过了,易舒芃估计得在她耳边念叨一学期。  房奇爽快答应,其实他是想叫上梁音的,又怕打扰了她学习,程津予要生气。  “选主唱,就是得听现场版。”房奇滔滔不绝,对着几个朋友说自己的心得,“我想了一下,如果用音频的话,估摸着大家水平都差不多。”  音频唱得不满意还能重录,可是真正演出的时候不行,还得看应变能力,看台风,能不能适应他们乐队的风格。  等人都到齐后,海选正式也就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有多少在追更的宝,可能大家都想等到都市部分再看对叭?  校园部分不会太长的,但是还是想把该写的都写了,然后时间线走到这学期结束就会切到都市~第18章 好听  这场海选从下午开始,直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  到最后,梁音听得昏昏欲睡,易舒芃的兴奋劲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他几个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将一群人客客气气送走,再往临时拉的海选群里甩了几个大红包之后,房奇瘫倒在包间的沙发上,面色灰败,一副创业失败的落魄样。  他哀嚎:“谁来跟我说说啊,调子跑成那样本人为什么听不出来?身边的朋友就那么虚假,没一个说实话的?”  倒是有不跑调的,但是音色不行,音色勉强可以的,唱不出房奇想要的效果。  几十个人,挑不出一个合适的。  程津予陪他折腾大半天,还带着梁音,这时候也有点失了耐心。  梁音一直和易舒芃坐在一起,程津予看过去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贴在了易舒芃身上,软绵绵的。  程津予看出她有点累了,准备拉她起来,问她回不回家。  他刚开口,立马把房奇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扑过去喊“程哥”。  两人自小玩到大,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程津予看一眼能猜得差不多,身子往旁边一侧就避开他。  还告诉他:“不可能。”  薛恺也想起来之前几个人出来玩的时候,程津予唱过歌。  音色好听,台风稳,不跑调,关键长得还帅,往那儿一站,乐队别说接演出了,爆红都只是分分钟的事。  薛恺凑过去,“程哥。”  潘也航也跟在后面喊哥。  其实一开始房奇打算成立乐队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程津予来当主唱。  他们那个圈子的小孩,多多少少都会学点乐器,做做面子功夫。  当时房奇和程津予是小学的时候一起学的小提琴,他俩都没兴趣,就偷摸着研究其他乐器,那时候就已经知道耍帅了,挑了半天选中了电吉他。  程津予花在那上面的时间比他少,但玩得要比他好,现在想想估计就是天赋,天生的音感。  只是他家管得严,程津予他爸更是把玩电吉他当成是离经叛道的事情,严令禁止他再碰。  反抗几次无效,到初中时程津予就已经按部就班地拿到了小提琴八级证书,再之后就把小提琴和电吉他一块堆进了杂物间。  他的那点兴趣消失在了家里的管教束缚中。  房奇觉得程津予是最合适做主唱的,不巧的是,去年成立乐队的时候,程津予在家里待着,学都上不了,就别说大逆不道的出来玩音乐了。  现在一切回归正轨,房奇又想着让他来试试。  程津予脸上挂着没得商量的冷淡表情,“叫什么都没用。”  梁音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几个围着程津予一人一句说好话。  房奇正不知道从哪儿找突破?????口呢,突然看见梁音。  他转了战术,让梁音来劝,“梁音,你给劝劝他。”  程津予对她最好了,也就是梁音傻,不会提要求,不然要什么没有。  房奇这几天在旁边看着,都快羡慕死了。  梁音却摇摇头,不听他的。  她抿抿唇说道:“要他自己愿意才行的。”  话里话外都是向着程津予,生怕他受委屈了。  房奇直摇头,“行行行,你俩一伙的,我怎么给忘了。”  程津予被他这话取悦到,表情松动些,但还是没松口。  临走前,他让房奇记得把易舒芃送到家,房奇有气无力回着知道了。  易舒芃本来坐着玩手机,听他那语气,有点不乐意了,“房奇,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回又不是不行。”  房奇上下看她穿的一身薄裙子,“外面下着雨呢,冻不死你。”  “我不会打车吗?”  他对呛,“有小爷的迈巴赫坐得舒服?”  易舒芃家境不差,自然不会被他这话唬住,“你那车也就一般。”  薛恺摸摸后脑勺,往常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会儿却做起和事佬,“哎哎,少说两句,我来送我来送。”  “我不。”易舒芃指指房奇,“就要他送。”  房奇干笑,“诡计多端的,想坐就直说好吧。”  梁音都没反应过来,他俩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又开始吵起来,她不放心走,想留下和易舒芃一起回。  易舒芃朝她摆摆手。  程津予松松垮垮站在一旁,听到易舒芃让梁音先回家的话后,揽着肩将人带走,“他俩不是见面就吵?”  ……  车上。  程津予一直没有说话。  最近是雨季,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绵绵密密的小雨。车窗上挂着的雨珠,被外面的霓虹灯染上颜色。  车子平稳驶上立交桥,梁音扒在车窗上看了一会儿外面的夜景。  程津予只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丝毫没发现好看在哪里,但还是开口嘱咐,“杨叔,开慢点。”  只是再慢,这条路还是会有走完的时候。  梁音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看,直到那座桥消失在视线中才重新坐好。  她温吞着开口叫他:“程津予。”  他懒懒回到:“在呢。”  “你真的不想当房奇乐队的主唱吗?”  车窗开了一点缝,这几天北潭的温度很低,冷风顺着缝隙往里灌,将梁音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程津予伸手将车窗关严。  “怎么这么问?”  她眉眼弯弯,语气真诚:“下午的时候,我听见你唱歌了,很好听。”  房奇为了统一标准,定的是一首歌,那首歌一下午循环了几十遍,听得人不自觉被洗脑跟唱。程津予也没逃掉,梁音和他坐的近,听得很清楚。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微哑着的时候好听,清朗的时候也好听。  程津予微微错愕,还是第一次听她这么直白地夸自己。  他嘴角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喜欢听?”  梁音用力点点头。  “行。”  他说的没头没尾,梁音不太确定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追问他:“什么行呀?”  可能这话里夹带着期待和一丝丝惊喜,因此显得甜腻腻,语调微扬,娇得不行。  程津予看她亮闪闪的眼睛,哄她似的说:“什么都行。”  这话像是随口一说,也像是承诺。  梁音说的对,他不是真的不想去,只是懒得再因为这些不必要的事,与父母针锋相对。  没意思。  但是她喜欢,眨巴几下眼睛望望自己,程津予就觉得,其实也没那么没意思。  -  周一下午的体育课,房奇他们班正好和程津予是一个时间。  几个男生凑到一块打了一场球。  结束之后,程津予抽空把答应房奇进乐队的事跟他说了。  房奇不可思议,连说几个“我靠我不是做梦吧”,恨不得立马拿个喇叭昭告天下。  兴奋完,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感动的神情,突然抒情道:“我就知道,津予,咱俩从小到大的情分,你一直放在心里,对吧。”  程津予看看房奇,没说话别开了脸。  房奇八面玲珑的,还能错过他眼里的心虚?  必然是不能的。  “靠,我就知道!你什么时候心疼过我啊程津予,怎么可能一晚上就想通了答应我这事。”  他洞悉一切,“是不是梁音,给你吹枕边风了?”  程津予无语,“枕边风是这么用的?”  “啧,程津予你知道你这种避重就轻的否定真的很烦吗。”  程津予笑得肩颤,把手上的球扔给他,绕过他往看台走。  一路上吸引不少目光,几乎成为焦点,而他目不斜视,毫不在意。  北高的学生都已经换上了秋季校服,上衣是藏蓝搭白色的运动外套,下面是藏蓝色的运动裤。  程津予因为打球,身上只单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外套放在看台,和梁音带来的水杯和纸巾堆在一起。  快要下课,他索性把那边放着的东西全拿在手上,去羽毛球场地等梁音。  这节课轮到梁音值日,程津予去的时候,她刚刚蹲在地上把所有的羽毛球捡起来收进筐里。  脸上热得红扑扑,看见他来了之后小跑过去:“你来得正好,我刚收拾完。”  他皱皱眉,“好什么,不知道叫我帮你?”  “一点点小事,不累的。”  程津予帮她把水杯盖子扭开递过去,让她喝一口补充水分。  梁音喝完水,往后看看,“你先回教室吧,我要等舒芃。”  她跟她朋友一起的时候,程津予从来不打扰,临走前又接过她手里的水杯,帮她带回班上。  梁音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易舒芃送完器材跑回来,两人才一起慢悠悠的从体育馆出去。  她俩边走边聊,还未走到教学楼,易舒芃突然停下来。  她指指前面,“那是程津予吧?”  都不用看第二眼就能确定,也只有他才会连背影都那样出挑,肩上搭着自己的校服外套,脊背笔直,手上松松地拎着一个淡紫色水杯。  是梁音的。  只是,他的面前还站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生。  一头乌黑的长卷发束成高马尾,笑容灿灿,看她与程津予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两人是认识的。  程津予背对着她,梁音看不见他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鲜活  程津予面色冷淡,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宋明伊。  刚刚第一眼,他都没认出来这是谁,还是她报了她哥哥的名字,程津予才隐约有点印象。  “有事?”  “当然有咯。”宋明伊说:“我这周五晚上要陪我妈妈去你家做客,那天放学可以和你一起吗?”  “不行。”  宋明伊显然是没想到会被这样直接的拒绝,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继续问:“是因为那天有晚自习吗?请一次假也没关系的吧。”  程津予说不是,“我不住那边,也不方便送你。”  因为对方是女孩子,还是朋友的妹妹,程津予态度不算差。  但宋明伊一向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公主,被人这么冷落,一时难以接受。  她伸手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梁音,略带不满,娇滴滴地问:“那她呢?”  宋明伊看见程津予往后望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表情就柔和下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程津予。  借着她哥哥和程津予的那层不远不近的朋友关系,宋明伊在这之前也见过几次程津予,他永远是聚会上最低调但是抢眼的存在,哪怕只呆在角落,也会有人不断越过层层障碍偷看他。  程津予和宋明伊认识的男生都不一样,样貌出众,家世显赫,但是圈子很干净,身边玩得近的一直都只有两个发小,也从没听说过他靠着那副好皮囊和哪个女生暧昧不清。  宋明伊说:“我上次看见了,你送那个女生回家。”  她越过程津予的肩去看他身后的女孩子。  清瘦白皙,眼里带着些茫然不解,被她指中之后,有些慌张地想往反方向走,却被身旁的朋友拉住。  宋明伊觉得,既然可以送她,那是不是说明,程津予也并不像自己印象中的那样不近人情。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程津予开口了。  “她不一样。”  他又往后看一眼,“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宋明伊想喊住他,但是也已经猜到他不会回头,在原地跺一跺脚,撅起嘴,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会遭受这样的冷遇。  明明她也不比那个女生差。  程津予走过去拉住要走的梁音,“不回教室?”  “回啊。”易舒芃先冒出来说话,阴阳怪气的调调:“这不是看你和那个女生说话,怕打扰到你吗。”  程津予叹气,“不熟。”  易舒芃不依不饶,像是在替姐妹声讨渣男,“不熟人家能笑得那么开心?那个女生还指着音音……”  “行,我给她解释。”  说着,程津予拉着梁音往教学楼侧面的小楼梯走。  梁音不停说不用,但还是被拉走。  两个人一路走到教学楼的天台上。  梁音脸都有点红,“程津予,真的不用跟我解释的。?????”  她有些难为情,觉得自己没有立场问这些问题。  程津予的社交圈里都是与他家世相当的朋友,和她是不一样的,她也没有理由干涉他的交友。  程津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背靠在栏杆上,手肘搭在上面,天台风大,把他的短袖吹得贴在腰腹上,“躲易舒芃呢。”  这个季节的风已经沾上凉意,程津予将自己肩上的外套拿下来披在梁音身上。  梁音说,“我不用。”  她要取下来给他穿,被程津予拦住。  “我很热。”  梁音指指他额角,说没汗。  程津予笑起来,“打完球到现在都多久了,要是还有汗那得多虚。”  他笑起来和不笑时很不一样,有点痞痞的感觉,眼底带着顽劣,就这么直直看着她。  梁音被晃到眼,害羞地别开脸。  体育课下课正好是下午20分钟的大课间,程津予不急着走,拉着她问话。  “最近还失眠吗?”  “好很多了。”  前几天梁音惊喜的和他分享说,她观察了几天,确定楼上那对住户已经搬走了。夜里没了噪音,她睡得踏实很多。  程津予还给她买了奶粉,让她睡前喝一杯热牛奶,说是助眠。  进口的包装,看着就知道不会便宜,一开始梁音不好意思要,推脱着让他留着自己喝。  程津予半开玩笑说自己已经很高了,怕再长对她的颈椎不好。  最后还是他退一步,让她每天买早餐的时候给他带一份,算是抵那几罐奶粉钱,梁音才答应下来。  她实心眼,给他带的早餐比她自己午饭花样还多。  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好像只要与梁音有关的,程津予想起来都会不自觉地笑。  听到她说好多了,程津予放下心。  他们俩站的位置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他注意到,朝她招招手,“过来点。”  梁音慢吞吞挪几步,“你怎么跟唤小狗似的。”  他说:“唤小猫呢。”  梁音想起初中学校里面的几只高冷不亲近人的猫,否定他道:“小猫才唤不过来。”  他一语双关,“这不是过来了?”  程津予伸手帮她把固定刘海的樱桃样式的小发夹拿下来,“歪掉了,给你调整一下。”  他一面帮她重新戴发夹,一面随意地说:“我身边玩得近的,只有房奇和一个已经出国的朋友,没有别人了,那个女生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她哥和我认识,所以才说了几句话,让我帮忙,不过我给拒绝了。”  其实这些话刚刚就想说了,只是梁音不让解释。  程津予算是碰了壁,他还是第一次那么急着想为自己澄清,结果人家还不要听。  但是不行啊,他不说清楚自己不踏实,只能见缝插针的把该说的说完。  “为什么拒绝呢?”  程津予:“没那么热心肠。”  一阵一阵的秋风吹过,梁音脸上被吹得冰凉。  她确定自己很清醒,可是稍作迟疑之后,她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程津予,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程津予微怔,没想到梁音这样的温吞性子能这么早就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什么呢?  程津予也其实也不太说得上来。  遇见梁音之前他一直处于一种自我厌弃的状态,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真心,共情能力很弱,也缺乏很多情绪。  第一次帮她是因为认出她就是给他递香的女孩子,后来被她眼里的感激勾住魂,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挺重要。  极限运动带给他的肾上腺素的飙升,敌不过梁音一个破涕为笑的瞬间。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见不得她被欺负,见不得她难过。  后来越相处就越了解她,单纯但是有原则,知分寸懂进退。可能因为得到的太少,所以收到一点点善意都如获至宝。  孱弱也鲜活。  他是一张贫瘠的白纸,遇见她之后才多了些内容。  程津予也想知道,这世上需要帮助的人多的是,为什么他独独心疼她。  “可能因为,你是音音。”  作者有话说:  短小(对不起  一直没有存稿,只能每天晚上回来狂码,这个周末我来努力攒攒稿  另外,大概还有三章就到都市线了嘿嘿第20章 生日  12月中旬,房奇生日。  往年他的生日都是家里人来操办,请一大堆亲朋,再把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叫来,说得上话说不上话的都能来玩一天,大多数时候他只露面切个蛋糕。  今年房奇决定一切从简,加上正好生日在周末,就把地点设在了程津予家里。  人也不算多,除了乐队的人、梁音和易舒芃之外,他只请了几个玩得还算可以的朋友过来,这几个也都是公子哥,嘴皮子很溜,凑到一块儿能直接来一段即兴相声,房奇说找来给自己热场子。  北潭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落地窗外白茫茫一片。  客厅里开着暖气,面前的桌子上摆满吃的和各种各样的饮品,已经来了不少人,说说笑笑的很热闹。  有人注意到程津予迟迟未露面,问房奇,“程津予呢?”  房奇正跟人打游戏,手柄操作不停,简略回:“接人去了。”  那人不可思议,“我去,谁面子这么大啊?”  程津予和梁音还在路上。  梁音本来是要自己打车过去的,程津予不让,说是外面路上还有积雪,怕她不安全,要她在家等他来接。  他到的时候,梁音已经等在小区门口,坐进车里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  “不怕冷?我到了再下来也不迟。”他伸手把车里的暖气温度调高。  梁音说:“没有等很久,我收到你的消息之后,算着差不多时间才下来的。”  她上车时手里还拎着一个灰色的礼品袋,上车后就放在手边。  程津予抬抬下巴,指着那个问:“是什么?”  梁音递给他,“这个是我送给房奇的礼物。”  他拿到手,举一下询问能不能看。  梁音点点头,“不能拆开包装。”  程津予噙着笑,“不拆。”  她有点没把握,“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是一个耳机。”  程津予看了一眼就放回去装好,“别给他买贵的。”  这个牌子,最便宜的一款也要五百朝上了。  “不贵的,就是心意嘛,我知道。”  “而且,”梁音弯眼笑起来,“我妈妈昨天给我转了钱,是额外的零花钱,让我给自己买点新衣服。”  数额还不小,梁音受宠若惊,和她妈妈打了电话,只聊了一会儿,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高兴,情绪也能感染到程津予,他跟着放松眉眼,“那抽个时间去买新衣服?”  乐队重新成立之后,程津予的生活被练歌、学习和梁音占满,不过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还是缩减不少。  现在听到她要买衣服,他想着腾出些时间陪她去逛一逛。  梁音今天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程津予认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的那件。  衣服很干净,但是也能看出穿了不少几年。  她却摇摇头。  “我好像不长个子了,去年的衣服穿着还是刚刚好的。衣服够穿,就先不买了。”  她穿平底鞋时,个子刚刚及程津予的肩。  “不长也够了。”  梁音还不满意,懊恼道:“我想再长高一点。早知道这样,小时候过生日应该许愿长个子的。”  他顺着她的话说,“下次过生日的时候可以许愿。”  程津予看过她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在暑假,今年的已经错过了。  他这句话给梁音带来了一些期待,让她决定明年生日的时候给自己买个蛋糕。  “我好久没过生日了,要不明年就过一次,我来买个蛋糕,和房奇一样,请大家来陪我过生日。”  梁音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过生日是几岁了,不过她也不怎么看重这个。  其实生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生日时陪在身边的人。  程津予说好。  -  房奇邀请过来的那几个人翘首以盼,时不时听听玄关处的动静,唯恐错过什么。  于是程津予拉开门就看到三四个人围在那边推推搡搡。  见到他,几个人僵硬地打了声招呼,心照不宣地齐齐往他身后看  ——是个挺漂亮的小女生,但是没有多出彩,穿得也中规中矩,白色羽绒服下面是牛仔裤,再配一双朴实的雪地靴。  梁音的身上一下子投来好几道目光,她不适应,往程津予身后躲了一点。  程津予扫一眼他们几个,语气不善,“站这堵着做什么?想回去?”  那几人连说不想,人也已经看到,一哄而散折回去坐好。  他们到了之后没多久,房奇叫来的最后一个人也到了。  梁音听到房奇喊那个人“柴子扬”。  这个名字很熟悉。  她记得蒋遂身边好像也有叫这个名字的朋友。  客厅人多,梁音和易舒芃坐的位置视野窄,她偷偷往那个人坐的地方看了好几次,才见到那个人的正脸。  正脸也很熟悉。  梁音已经大致确定了这个人就是蒋遂的某个朋友。  每回遇到蒋遂和?????他朋友,他都会给她一些难堪。一瞬间,那些蒋遂在他朋友面前对说她说过的难听话语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梁音有点紧张,有意识地躲着柴子扬的视线。  但她还是被认出来了。  梁音去厨房接水喝的时候,被堵个正着。  柴子扬朝她笑笑,“我认识你,你是蒋遂妹妹吧。”  他去蒋遂家里的时候见过几次梁音,虽然蒋遂对她态度很差,但是他却对这个女孩子有些感兴趣。  一张脸是毋庸置疑的漂亮,即使不笑也很灵动,看着还有点柔弱,这种类型的女孩很对他胃口。  可惜之前身边每次都有蒋遂站着,不方便要联系方式。  这次倒是正好。  柴子扬掏出手机,“咱俩还挺有缘的,要不交换个联系方式?我扫你。”  话是问句没错,但他的动作和表情已经势在必得。  梁音没法拒绝,这毕竟还是在房奇的生日会上,万一闹得不愉快,可能会很破坏气氛。  她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慢慢调出二维码。  就在柴子扬扫码的时候,突然在两个手机之间插进来一只修长骨感的手,盖住梁音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  接着,梁音的手机被抽走。  柴子扬不耐烦抬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个人故意来捣乱。  下一秒,他表情错愕,结结巴巴开口,“程哥?”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能多更一些!第21章 木质香  梁音和柴子扬一起看过去。  刚刚还和房奇在房间里讨论乐队的事情的程津予,就站在厨房的门边,冷着脸,手里拎着梁音的手机。  柴子扬人很活络,只愣一下就反应过来,“程哥,这是你同学?我俩聊得来,想交换个联系方式来着。”  梁音听到他这话,微微睁大眼睛。  她哪有和他聊天?  梁音有些不知所措,想开口解释又顾忌着面前的柴子扬。  程津予才懒得听柴子扬说的是什么,冷淡说:“别在我这儿乱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程津予不是会主动与人称兄道弟的人,但是他也不会随意为难人,这还是柴子扬第一次见他冷脸。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梁音就已经被程津予拉走。  看着前面那两个人的背影,柴子扬好像后知后觉猜到点什么。  程津予拉着梁音随便进了一个房间。  他把手机还给她,“柴子扬烦你了?”  “没有。”梁音说:“我也没有和他聊天。”  她握紧自己的手机,“他说想交换联系方式,我觉得直接拒绝不太好,才答应的。”  程津予告诉她,“不愿意就拒绝,我还在这,他不敢闹事。”  梁音抬头,眼底透着一丝惴惴不安,“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随便?”  其实她也不是谁来要联系方式都会给的。  程津予刚刚还严肃的表情瞬间软化,他稍稍弯下腰和她平视,“音音,我不是在凶你。”  她有她的原因,程津予可能无法完整体会到,但不会看轻她的那些顾虑。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搭理他。”他摸摸梁音的发顶,“想让你轻松点,至少在我这,你不需要有顾忌。”  因为离得近,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  今天的有点特别,是一股淡淡的木质香。  程津予去接梁音之前,身上沾上了外面那群人的烟味,怕被她以为自己还在抽烟,临出门时他从柜子里找出了一瓶之前别人送的男士香水随便喷了点。  梁音不知道,但是这个味道她记了很久很久。  研究表明气味可以触发回忆,这种机制被称作普鲁斯特效应——闻到曾经闻过的气味,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所以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只要闻到这样的木质香,梁音总是会想起这个冬天,连带着记起程津予说这句话时,她无法抑制的加速的心跳。  ……  生日宴在晚上正式开始。  三层蛋糕摆在中央,周围一群人嘻嘻笑笑,寿星房奇自己一个人张罗着点蜡烛。  统共就只有数字“1”和“7”组成的两根蜡烛,点燃之前,程津予拿起遥控器把头顶的灯关了。  漆黑一片的客厅只剩一点烛光,梁音站在他身边,跟着大家一起鼓掌,给房奇唱生日歌,嗓音甜甜的,听得程津予心里发痒。  他笑笑,竟然还有些羡慕房奇。  房奇让薛恺帮他多拍点照片,留着他晚上发朋友圈,薛恺没推脱,掏出手机给他随便抓拍了几张。  角度刁钻,光线死亡。  房奇凑过来看的时候两人差点没打起来,最后又把拍照的任务交给了易舒芃。  易舒芃跟他收二十块钱一张,房奇嚷嚷着自己是寿星才勉强将价格打下来一点,变成15一张。  后来拍着拍着,易舒芃镜头里的主角就变了。  程津予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毛衣,和梁音的白色毛衣凑成个圣诞色调,站在一起出奇得和谐般配。  易舒芃一边念叨着“嗑麻了”一边疯狂拍两人的同框照,她觉得就算自己高价卖,程津予也会愿意买下来。  柴子扬站在另一边,看着对面的程津予给梁音递切好的蛋糕。  他又想起下午看见的那一幕,顺手拉了个人问,“你知道程哥和他旁边那女孩什么关系吗?”  那人神神秘秘,压着声说:“这么跟你说吧,下午的时候程哥专门去把人接来的。”  柴子扬没想到自己错过这么多,悔恨不已,“我来得晚没看到啊。”  “你瞎?”他指指柴子扬脚上的拖鞋,“看看你穿的是什么,再看看人家穿的是什么。”  不止柴子扬,在场所有人的拖鞋都是酒店的白色一次性拖鞋,走的时候可以直接带下楼扔掉的那种。  柴子扬再去抬头看站在不远处的梁音,程津予就站在她身旁,两人脚上穿着的是同款不同色的棉拖。  显而易见,是程津予专门为她准备的。  柴子扬一方面觉得自己真是有眼不识兄弟妻,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眼光真不错,竟然和程津予看上了同一个姑娘。  “哎,那他俩谈多久了?”  被他问话的人也不清楚,“好像没在谈?唉,别问了房奇不让说。”  下午程津予还没回来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围着房奇在问,被埋汰了一顿,让他们别太八卦。  而且说是情侣吧,又感觉差点什么。  柴子扬一副深谙其道的样子,“还能在你面前打啵?估计那妹子害羞,看不出来程哥喜欢这样的啊。”  “还好吧,人长得挺好看的,不过估计家境比不上程哥。”  提到这个,柴子扬有话讲了,“你知道那是谁吗?”  旁边的人摇摇头。  他揭晓谜底,“蒋遂他继妹。”  那人表情惊讶,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靠……这差得有点多啊。”  柴子扬撇撇嘴,语重心长说:“想什么呢,又不结婚,还不就是玩玩。”  他边说边在心里琢磨,等程津予腻了,他再去接手。  只是还挺有意思的。  程津予性子傲,有人捧但也有人看不惯,蒋遂就是那个和程津予不对付的人,结果现在程津予和他继妹凑到一块儿了。  这样想着,柴子扬拿出手机给人发了条消息。  生日宴开到晚上十点多,一群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房奇后面那一会儿被人起哄,喝了不少酒,正烂醉如泥地躺在沙发上。  其他人都有家里人或者司机来接,结束之后就三三两两的下楼,各回各家。  程津予没法走,要留下来照顾酒鬼房奇,于是只能让梁音自己坐杨叔的车回家。  他送她到门口,看着她把羽绒服穿好,拉链拉到顶,“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梁音点头说好。  杨叔很快将梁音送到家门口。  小区只铲出窄窄一条路供人行走,积雪消融成水之后又因为夜晚降温结成冰。  梁音踩在上面,时不时会发出冰面破裂的细微声音,她心里想着回家给程津予回消息,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只是,她的步伐在看清站在单元楼门口的人之后渐渐慢了下来。  蒋遂标志性的一头金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成黑色了,这也导致梁音没有在第一眼看到他是就认出这是谁。  不用想都知道他过来是找她的,可是梁音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值得蒋遂跑这么一趟。  她极慢地走过去,在距离蒋遂至少还有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有什么事吗?”  蒋遂已经三个多月没见到她了,中间有一次梁音回来拿冬天的衣服,还专门避开了他。  她脸上比之前多长了些肉,看着应该过得还不错。  其实他早就消了气,也觉得自己确实做得过分了些,想着寒假就让梁音搬回来。  结果今晚收到柴子扬发来的消息,才知道他这个继妹本事是真的挺大的。  其实蒋遂早就有了这种感觉,明明告诉自己是讨厌她的,可每次欺负完她,看着她的样子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但是程津予能真的被她吸引住,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蒋遂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柴子扬的说法,不排除有个别夸张成分,但肯定差不了多少。  他往前走了两步,“当然是来接你回家,妹妹?”  梁音被他的称呼膈出冷汗,可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怕他。  她摇摇头,“我不回去,我在这里住得很好。”  蒋遂的脸阴下来,“不回去?怎么,外面有什么好事让你连家都舍不得回?”  “因为程津予?”  “我听说,你能随意进出程津予家。”  梁音猛得抬头看他。  蒋遂恶劣地继续说,“和他关系这么好,怎么做到的,陪他睡了?”  梁音听不下去,厉声反驳:“你在说什么啊,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说到后面尾音都发颤。  梁音往楼道里走,蒋遂却跟上来攥住她的手腕。  她急着挣脱,拉扯间蒋遂突然松手,因为惯性,梁音的手腕狠狠撞到了一旁的楼梯扶手,紧接着人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蒋遂显然没想到会这样,怔在原地,浑身的气焰消失殆尽。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松手而已。  梁音的手腕痛到发麻,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她仰头看站着的蒋遂,眼底都是戒备,“我已经搬出来了,也没有再打扰你,为什么还要来欺负我?”  想到之前如老鼠见到猫一样处处躲着他的生活,梁音就觉得疲惫。  她有些崩溃,说出的话也没力气,“我不回去是因为不想再躲着你,你也不是真心想让我回去。”停顿一下,梁音继续说:“以后别来了,可以吗,求你了。”  等不到蒋遂的回答,梁音撑着水泥地慢慢站起来,即使手腕处开始蔓延出钝痛,她也没有很想哭。  果然。  梁音在想,好像自己只有在程津予面前的时候才会脆弱一些。第22章 淤青  北高的冬季校服不够抵御这边冬天的寒冷,大多数学生都会选择在外面套一件羽绒服,梁音也是这样。  冬天的衣服袖子长,梁音半个手掌都能藏进去,她有意遮掩,因此周一的一整个上午,都没被易舒芃和程津予发现手上的伤。  下午过来时,温度升高一些,教室里暖气开得足,梁音脱下外面的羽绒服,只穿一件校服。  下课时易舒芃找她,梁音扭过身,胳膊肘搭在桌子上,手腕松松垂在桌沿,听她跟自己说话。  易舒芃在聊房奇喝醉之后连发五条朋友圈的事情。  当晚回去之后,易舒芃建了一个群,将自己拍的所有照片发上去,让他们各自认领。  薛恺想到自己也拍了几张,懒得筛选,一块扔进群里。  房奇可能是真的喝大了,半夜两点发了条朋友圈,文案很煽情,大致意思是感谢朋友们来参加他的17岁生日会,今晚很开心。  朋友圈一次只能发九张图,估计是他觉得不够,又补发了几条,精准避开了他本人的靓照,把薛恺给他拍的那几张一张不落的发出去。  第二天房奇睡到中午才醒,那些照片早就接受过他的所有微信好友的眼神洗礼。  易舒芃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将那几张珍藏起来封为房奇的黑历史写真。  她跟梁音说,要是以后房奇出道做明星了,那几张照片都可以直接拿出来作为石锤他整容的铁证。  梁音被她逗笑,又觉得很好玩,转过头想问坐在一旁的程津予那天早上房奇起床后是什么反应。  程津予已经连着几天晚上和房奇他们去音乐室练习,作业进度落下很多,这会儿正压着眼皮,在数学练习册上做梁音给他勾出来的,需要重点看的题目。  被旁边的女孩扬着声调叫了声名字后,他懒散睇一眼,示意她接着说。  他的视线落在梁音身上,而梁音的衣袖因为动作上移,白皙如脂玉的皮肤上,多出了大块突兀的淤青,不出意外的被程津予看见。  他目光微敛,顾不上听梁音在说什么,指着那块淤青问话:“你这儿怎么弄的?”  梁音先是一慌,一下将衣袖拽下去,拽完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补救般解释说是跌了一跤不小心撞到的。  程津予直觉奇怪,从小区门口到楼里那段路他没少走,没想起来有什么地方能在摔跤时撞到手。  他没戳穿她,只继续问,“在小区摔的?”  梁音给出牵强解释,“积雪没扫干净,路上太滑了。”  易舒芃直言直语,拉着梁音的手研究,“奇怪了,音音,你这是怎么摔的才能撞到手背啊。”按道理来说不是应该掌心受伤的概率大一些吗。  程津予眼里有着隐隐探究,继而联想到那晚他给梁音打电话时,她有些不对劲的声音。  当时他没多想,以为她太累了,他身边还有烂醉的房奇要照顾,于是很快挂断了电话。  现在想想,可能问题就出在那个晚上。  -  蒋遂连着几天都在想着那晚的事情。  今晚依旧是家宴。  蒋遂一向不当回事,飞快吃完就提前离席。  他不是最早离开的,比他下桌更早的是梁芝蔓生的小儿子蒋续阳。  梁芝蔓很聪明,从生下蒋续阳开始,就学会适当放手,给足家里两个老人儿孙相伴,颐养天年的幸福感,蒋续阳几乎是在他们身边看着长大的,疼爱有加,舍不得说他一句重话。  蒋续阳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年纪小,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丝毫感受不到蒋遂根本懒得搭理他。  他跑上来,在楼梯口将蒋遂拦住。  蒋遂没给半点好脸色,黑着脸说:“让开。”  蒋续阳被吓住,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安静的客厅被他的哭喊声充斥,蒋遂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一刻他确实有一瞬的心慌。  蒋续阳只是哭几下,短短一会儿就围上来许多人。  奶奶把他拉到一边哄,梁芝蔓紧张地守在一旁,生怕她这个宝贝儿子被他打。  再看看出差在外刚回来不久,一向不屑参与家事的蒋成山,都朝他投来谴责的目光。  不期然的,蒋遂想起他们对待梁音的态度,对比之下还真是冷静得残忍。  蒋遂第一次打心底鄙夷自己。  他也就只能在梁音面前耍耍威风。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公认她是可以被拿来随意撒气的存在,每个人都站在施舍的角度,将她看得很低很低。  蒋遂母亲将他送回蒋家之前,告诉他不要把蒋家的家产拱手让给别人,近乎偏执地告诫他要把属于自己的牢牢攥在手里。  而他现在才发现,真正能对他构成威胁的蒋续阳,他连一根汗毛都动不了,拿什么争?  比起梁音,他蒋遂确实是血统纯正的嫡孙,可与自小在身边养大的蒋续阳相比,他算什么东西。  他们放任他刁难梁音,是因为她不重要,他却乐此不疲,借此给自己营造被重视的虚幻假象。  蒋遂觉得没意思透了。  他抬脚往楼上走,却被他奶奶叫住。  “蒋遂,听弟弟把话说完再走呀。”她好不容易才把蒋续阳哄得差不多,让他重新和哥哥说话。  蒋续阳打着哭嗝,揉着眼睛奶声奶气说:“我只是想问哥哥,姐姐什么时候回来陪我玩。”  蒋续阳最喜欢梁音,因为这个姐姐对他很温柔,会陪他玩玩具,还从来不凶他。他也问过他妈妈,只是每回都得不到肯定的回答,才想到找蒋遂要个答案。  他这话说完,周围人都安静了。  唯独蒋遂扯出个笑。  他看着面色不自然的梁芝蔓,脾气好得反常,和颜悦色道:“阿姨,上次和梁音的事是我不对,要不你找个时间让她搬回来吧,正好大家还能一起过年。”  梁芝蔓假笑,怎么可能接下他这句话,连声说不怪他,是梁音不懂事。  蒋遂难得虚与委蛇,留下来和梁芝蔓多说了几句浮于表面的漂亮话。  没过几天,蒋遂又去了梁音在的小区,只是这次没见到梁音,先被程津予堵在楼里。  从那天看见梁音手上的淤青起,程津予把她送回家之后都不会直接离开,而是在楼下站一会儿。  今晚正好蹲到蒋遂。  几乎和那天晚上的场景重合,只是蒋遂的角色变了,被堵在楼道口的成了他。  蒋遂手上还夹着根未熄灭的烟,猩红的烟头在冷风里忽明忽暗,他姿态闲适,见到程津予,短暂惊讶过后挑起眉。  他意味不明说了句:“你来真的?”  程津予身上还穿着北高的校服,深红色的底加上白边,气质稍微跟不上就会显得呆。  可他没有,加上个子高体态好,甚至比一身黑大衣再内搭皮夹克的蒋遂还出挑。  骨子里的压迫感也更强。  程津予直截了当,表情寡冷,“梁音的手是你弄的?”  蒋遂把烟扔到脚边,碾灭。  说到这件事,他确实没理,但跟程津予没关系。  所以他轻描淡写,“是她自己没站稳。”  那就是了。  程津予点点头,表情寡薄的脸上多了些狠厉,随即狠狠挥拳砸向对面的人。  蒋遂直接被抡到地上,血腥味霎时在口腔里?????充盈。  程津予练拳时,一般会等对手站起来再重新出招,可对蒋遂不用顾及这些讲究。  他往前迈一步,揪着蒋遂领口又补了一拳。  蒋遂也不是会被打怕的主,伸手将程津予勒住一把带到地上,翻身反击。  两个人就在这么一个老旧小区的楼道口打起来,期间撞倒一辆违规停在门口的电瓶车。  刺耳的防盗铃响彻在夜里,一楼到六楼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程津予早就想收拾蒋遂,揍他的架势像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将他欠梁音的全讨回来。  但是他知道讨不回来。  梁音流过的眼泪,一次次低下的头,被恶意压得无法喘息时失去的笑容和自尊……一笔一笔刻在她弥足珍贵的十几岁里,怎么可能勾销。  ……  蒋遂舔舔唇上的血,讥讽地看着程津予,“看她把你当英雄的感觉,是不是特爽?”  “程津予,你能护着她一辈子?”  他咧嘴笑说:“你信不信,有一天你会亲自让她体会比现在多出百倍千倍的痛?”  蒋遂这个人最懂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才最恶毒,也不管真假,怎么痛快怎么来。  只是彼时,他也没有想到他今晚说出的话会像诅咒一样成真。  程津予不在意他小人般的嘴脸,冷声说到:“蒋遂,梁音不欠你什么,你怕什么就去找什么,而不是把你的那点上不了台面的恐惧发泄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别再让我知道你来烦她。”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手机,绕过蒋遂往外走。  程津予离开后,蒋遂坐在花坛边,拿出手机给梁音发了条消息。  他本来是想当面说,只是现在一侧脸胀痛,估计已经肿起来。  再者,她才说过让他别来打扰她,蒋遂也不想再生事。  【和你妈说过了,之前的事是我的错,以后就当算了,你要是想搬回来就搬,不想搬过年回那边也行。】  作者有话说:  预判失败,还有一章过渡到都市  所以我决定今天下午再更一章,先睡了,晚安~  补:临时有事,二更在晚上第23章 除夕  第二天一早,梁音背著书包出门上学。  凛冽干冷的风里掺着点冰棱的味道,梁音的脸被吹痛,伸手把围巾拉到鼻尖。  准备下楼时,正好遇上了对门的阿姨,听到她忧心忡忡说昨晚有人在楼下打架。  “两个小年轻,打得可凶咧,要出人命一样哦,哎呦我年纪大了都不敢看的。”阿姨抚抚胸口,口音不像是北潭人,吴侬软语的,“小妹妹晚上回家要小心点知道嘛,我见你家里也没个人陪着。”  梁音着实被阿姨的形容唬住,继而想到每晚程津予都会在她身边,又安下心来。  她向热心肠的阿姨道谢,白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语气带着隐秘的欣喜,“其实也有人陪我回家啦。”  梁音一路走到小区门口,那辆程津予外出坐的车依旧停在老地方,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前几天雪又下大,程津予怕她在路上再摔跤,索性让杨叔把车开到这边的小区,顺路将梁音接上一起去学校。  刚坐进车里,梁音就看见程津予嘴角的创口贴。  没等她开口问,程津予就给出想好的合理解释,“上火起了个痘,我嫌难看给盖住了。”  梁音有些诧异,以前也没感觉他这么讲究呀,难道是现在有了偶像包袱。  程津予把热牛奶和早餐递到她手上。  她没急着吃,先和他分享刚刚听到的事情,“对面的阿姨和我说,昨晚有人在楼下打架。”  程津予表情一僵,微微偏过头说:“是吗?”  “对呀,还让我小心点,老小区的治安确实不太行。”梁音语调一转,“不过还有你呢,我本来有点害怕来着,想到你会陪我回家,就一点也不担心了。”  程津予说对,“有我呢。”  蒋遂昨晚说的那些话,没对程津予造成半点影响。  只要他想,他就是可以护她一辈子。  -  离小年还有一星期时,北高的期末考也开始了。  梁音依旧在一楼的第一考场,下午四点半的最后一科考试结束,她就拎着装了几支笔的透明文件袋从考场出来。  程津予在三楼,正好望见从教室出来的她。  今天天气好,带着寒意的白亮阳光落在梁音身上,她整个人都被蒙上一层光晕,额前别着他买来的毛线发夹,很可爱。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程津予收回视线。  明天开始教学楼就要封起来,所以今晚之前所有学生都要把留在教室的书全部搬回家。  梁音把剩下的书全部从桌肚里拿出来整理好,摞成整整齐齐的一堆之后,程津予才从楼上的考场慢慢下来,后面还跟着房奇。  看见他进来,梁音弯起嘴角,温声问他考得怎么样。  程津予很低调,“还可以。”他看看梁音,又噙着笑说:“音音老师教得好。”  上一次段考,程津予的成绩不算多好,名次放在整个年级里是中等偏上的位置。  尽管梁音说对于复课不久的学生来说,这个成绩已经不错,但程津予也知道如果想和她去一个大学的话,这个名次远远不够。  程家的所有孩子自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程津予也不例外。  他初中就读的是私立学校,那时要学乐器还有两门语言课,学业还得兼顾着,但是依旧能成为佼佼者。  有天赋,就比别人先成功了一半。  程津予以前,多少有点恃才傲物。  再次回到学校读书后,才知道天赋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旦获得就不会消失的。  他在国外昏天黑地的那几个月没碰过书,重新投入学习之后,集中力跟不上,一边要学新知识一边还要学之前落下的课程,即使是他也觉得有些吃力,于是第一次段考不出意外的没有达到预期的成绩。  后面就开始认真起来,跟在梁音后面老老实实做起好学生。  梁音是个很好的学习搭档,班上很多学生都喜欢问她题目,因为她讲题耐心,思路清晰,说话还好听。  有时候要是上一节课是习题课的话,下课就算他坐梁音身边都和她搭不上几句话,因为全被问题目的同学给占了。  关键人家还都是来请教问题的,程津予不爽也不行。  但他才算是真正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和梁音一块学习,几乎不会有遗留超过一天的题目,效率极高。  程津予聪明,被梁音带着,几下就找回之前的状态,这次考完试,成绩还没出就知道不会差。  所以他才说是梁音教得好。  梁音怎么好意思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是你自己努力。”  程津予虚心说还要继续进步。  两个人一句接一句,房奇听不下去,“得了,你俩都厉害行吧,我是菜鸡。”  “我先回去换套衣服,你俩也搞快点,设备什么的我都提前叫人送过去了,等会儿人在那边汇合就行。”  他们今晚有演出。  在一个小型音乐节上。  时间稍微赶了一点,但是也不能直接穿着校服过去,不然人家一个正经音乐节分分钟被他们搞成校园文艺汇演。  程津予帮梁音搬了一大半的书,两人先回她那边。  进了家,先把书放好,再等梁音进房间把校服换下来。  他坐在沙发上提醒她,“不用穿很多,这次不是露天的。”  梁音说好,换上件粉卫衣,外面套上黑色的及膝羽绒服,很快就开门出来。  程津予招招手,帮她把被压住的帽子整理好,“不急。”  接着就是去他那边。  程津予也简单,他不怎么打扮,选了和梁音一样的穿法,卫衣搭羽绒服,出门前随手拿了个鸭舌帽。  往音乐节的会馆赶的时候,梁音问他紧不紧张。  程津予笑,“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总是这样胜算满满的样子。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室内场馆灯光昏暗,聚光灯打在舞台上,将台上的四个人暴露在上千人眼前。  台下大多数人都没听过这支乐队。  几个人背后的LED大屏幕上显示着巨大的彩色字“Summering”。  这是他们乐队的名字。  想到要给乐队取个正式名字时已经是冬天,summering在英语中有避暑的意思,也能直译成夏天正在进行着。  梁音说出这个名字时,大家都觉得合适又高级,最后全票通过。  下面有人嘀咕,“summering?新出的乐队吧。”  旁边的人调侃,“没听过,不过那几个人手上的东西可个个都是顶配啊,富二代们出来闹着玩来了。”他一副早就猜到的口气,“我就说这种小音乐节没那么正规吧。”  话音落,台上的乐队已经检查好设备正式开始表演。  前奏一响,直接将现场的气氛拉到最高,鼓声混着电吉他的电流音,又燃又爆,台下的欢呼声跟着起来。  和着后面的伴奏,主唱开口唱出了第一句。  梁音听到刚刚还满口不屑的人说,“我?????靠真牛b啊。”  震撼。  乐队表演的是一首经典英文歌。  程津予英语口语很正,嗓音偏沉,与躁动的伴奏融合得完美。  他好像天生就属于舞台,不露半分怯,洒脱到放浪形骸的地步。  有女孩子在尖叫,很多人跟唱着歌曲的高|潮部分,无一例外的沉浸在这场演出中,沦陷燃烧。  太躁了。  谁能想到这几个人几小时前还坐在考场磕磕绊绊做着试卷。  他们根本不像新人,每个人都耀眼到让人过目不忘。  尤其是那个主唱。  和很多玩乐队的人不同,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找不到任何一个纹身,甚至没有佩戴丁零当啷的金属饰品,但浑身上下都彰显著肆意。  黑卫衣和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堪堪能窥见下半张脸和优越的下颌线。  梁音和易舒芃站在前排,混在所有疯狂的乐迷中,跟着台下的人一起呐喊。  乐队表演结束后,台上四个人小弧度鞠躬以示对台下众人热情反馈的感谢,而后离场。  然后大家注意到那个落在最后面的主唱一边走,一边稍稍抬高了一些帽檐,看向台下,视线像是在搜寻什么。  梁音知道他在找自己,忙不迭迎上他的视线,扬起嘴角朝他笑,还怕他看不见,跳起来,胳膊高高举起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在夸他呢。  可爱死了。  程津予没忍住,笑了一下。  有女生大喊受不了,酷哥笑起来真的能迷死人。  害怕会像上次一样结束后被堵在后台要签名合照,这次一下场房奇就说着要赶快走。  梁音和易舒芃提前离开观众席,被这边的工作人员带去后台。  易舒芃提议,“来都来了,肯定要拍个照片再走嘛。”  她把专门带来的相机递给了旁边的工作人员,请他帮忙拍。  几个人草草拍了张大合照。  程津予站在梁音旁边,她另一边是易舒芃,易舒芃旁边是悄悄从后面挤上来的薛恺,房奇与潘也航勾肩搭背,傻乐着。  大家都在笑。  -  这之后,寒假正式开始。  年关将至,程津予变得很忙,小年前带着梁音去外面玩了一天,还找借口给她买了新衣服。  他爷爷大病初愈,又恢复了精力,要他这个最疼爱的孙子程津予和他一起去邻市度假。  程津予只能陪同。  梁音留在北潭的出租屋里,写写寒假作业,有时候会陪易舒芃出去逛街,倒也没有多无聊。  他再从邻市回来已经是小年之后了,只是紧接着又跟在父母身后辗转于各种觥筹交错的宴席。  分身乏术但好在多少还能抽出些时间。  于是梁音经常会接到程津予的电话,开口就是,“开个门,我在外面。”  自从上次吓到她之后,他都不会再敲门,每回都是打电话叫她自己来开门。  一般都是送吃的,送到她手上,人就只站在门口和她说几句话,然后又匆匆忙忙离开。  梁音觉得程津予好像是怕她饿死在家里。  她猜对了。  程津予是真怕她饿到自己。  他知道梁音不会做饭,平时上学就在食堂解决,现在放假了,也不知道她天天吃什么。  他试过用外卖软件,将地址设置成她家,看看附近有什么吃的。  寥寥无几,卫生还得不到保障。  所以经常给她送吃的过来,有时候人来不了会直接叫餐厅外送到她家。  她食量不大,热一热能吃两顿。  又是一个晚上。  梁音打开房门,看到程津予手里拎着小蛋糕的盒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软声跟他说:“真的不用再给我送吃的了。”她摸摸自己的脸,“我感觉最近自己都长胖了。”  程津予低头瞧瞧她,“就这几天,能胖到哪儿去。”  他依旧不进门,把甜点盒子塞到她手里。  “我明天开始就来不了了,你除夕是回蒋家?”  梁音怔一下,点头说是。  “行。”程津予看了眼手机,似有急事,“我先走了,有事联系我。”  程津予离开后,短暂热闹一些的房里又安静下来,一直到听不到他下楼的声音,声控灯都熄灭后,梁音才慢慢将门合上。  其实她也不确定除夕在哪儿过。  应该是继续留在出租房,没和程津予说实话,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可怜。  梁音不觉得自己可怜,她才不想回蒋家。但那里还有她妈妈,所以她又有一点想回去。  她也知道,可能只有她需要妈妈,而她已经不被需要了。  除夕前一天,梁音突然接到了她梁芝蔓打来的电话。  她给她妈妈设置了专属的来电铃声,听到铃声时,梁音正在厨房洗碗。  她冲干净手上的泡沫,急匆匆跑到客厅,小腿还不小心撞在了椅子的一角。  顾不上痛,梁音从沙发上拿起手机赶在挂断前接通。  她雀跃地问:“妈妈,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梁音猜到可能是叫她回去过年的事情。  梁芝蔓语气凌厉地质问:“蒋遂是不是叫你回来过年?”  梁音想到了半个月前,蒋遂发来的那条短信。  她不明所以,实话实说,“对啊,怎么了吗?”  但是她那天晚上没有回复蒋遂。  梁芝蔓却因为她肯定的回复出奇愤怒,“所以你明天要回蒋家这边?”  “啊,我还……”没有确定。  “梁音!你真觉得蒋遂安的是好心?你能不能让我好好过一次年啊,我把你养在身边还不够好吗,前几天给你转了那么多钱还不是为了让你在那边好好过年,我偶尔也想挺直腰杆,不行吗,你还回来干嘛啊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蒋遂让你回你就回?你什么时候能长长脑子啊,他蒋遂就是想让我难堪……”  梁音耳边嗡嗡一片,听着她妈妈时而恳求时而尖锐的声音,呆愣在原地,连那边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都未察觉。  周遭的空气好像一下变得稀薄,她的喉咙突然间很痛很痛。  痛到说不出一句话。  ……  除夕当晚,梁音给自己下了些速冻水饺,草草解决掉晚饭就回房间里准备早点休息。  大街上很冷清,可能因为这个节日,大多都是关上门的热闹。  她的房间里很安静,以至于手机响起来都将她吓了一跳。  是程津予的电话。  她犹豫一下,还是接通了。  那边是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他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沾上了些沿途的冷空气,也变得冷冰冰。  “你现在在哪儿?”  “在房间里。”  “晚饭吃了吗?”  “当然啊。”  “吃得好吗?”  “挺好的。”水饺是她爱吃的口味。  “好,那来帮我开个门,我在外面。”  梁音一下坐起身。  她试探着问:“你在哪个外面?”  他一字不差报出地址,“平悦家苑,六号楼,三单元,412。”  “音音,开个门。”  梁音给他开过很多次门,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样各种情绪交加。  她在他面前总是脆弱一点,甚至将上次没有流出的眼泪在他这里流完。  程津予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回去,也没有问她为什么骗他。  怀里的女孩哭得颤栗,反倒问他为什么要过来。  梁音哽咽道:“你知道吗,你不来我才不会哭。”  她软成一团随时会飞走的棉絮,被程津予小心翼翼收拢在怀里,听到她的话,他朝她说对不起,是他的错。  哭到最后筋疲力尽,再落不出一颗眼泪,她声音绵哑,一点点挤出来,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望进他眼里,“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程津予轻轻帮她擦掉眼泪,承诺说:“我会。”  这一刻,梁音真的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再被丢下。  作者有话说:  呼,四点了,明早起来改改错别字  ?栥捩獩??捣#.ull第24章 照片  程津予的那篇采访还在不断发酵。  可能因为太稀奇了,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公开谈及自己的感情经历。  程津予常年定居国外,前几年除了必要的国内活动,是见不到他人影的。  他红得顺风顺水,但是树大招风,有人喜欢就有人黑。  身处娱乐圈,谁也做不到让人百分百喜爱,更何况还有对家竞争。  刚火起来那会儿,还有人造谣他耍大牌、歌词代写。只是这些堪称丑闻的污蔑人家根本不在乎,记者话筒怼到脸上问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印象最深最出圈的一次访谈,程津予又被问到歌曲原创性的敏感问题,他直言不讳:“他们要是也能找到我这样的枪手,那大家就一起赚钱呗。”  眉宇充斥着桀骜不驯,口气也跩上天。  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他实力太过强悍,黑粉和对家能施展的空间还真不多。所以造谣的内容又集中到他的私生活。  程津予是北潭赫赫有名的程家小少爷这件事在娱乐圈已经不算是秘密,再加上那张招蜂引蝶的脸,于是私生活糜烂的绯闻开始换着花样的一个一个往他身上套。  最夸张的一段时间,房奇说程津予身边至少有八个机?????位随时侯着,狗仔斥巨资千里迢迢跟去国外,就等着爆出他的猛料。  那还是高成本的,一般后面都有工作室撑着。  国内一些足不出户的营销号,坐在电脑前动动手指就能给程津予编排出无数个花边新闻。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位进歌坛找乐子,满身傲气的少爷同样不会管这种没谱的绯闻,想着蹭他的热度冲冲kpi,网友看着乐呵乐呵就得了。  谁知道流量确实赚到了,饭碗也差点被砸。  没过多久,散布这些假新闻的营销号纷纷出来置顶道歉,有的看势头不对直接销号跑路,只是最后仍旧被掘地三尺挖出来道歉。  程津予对这种绯闻的重视程度远超众人想象,有人嘲他太过较真玩不起,也有人赞他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毕竟娱乐圈是造星屋也是大染缸,能真正保持初心的不多。  那段时间,大大小小的营销号和传媒公司告了十几个,法院传单,胜诉文案,道歉视频,手写信霸屏工作室官微。  为了区分,工作室的法务部特意开了个微博放这些内容,场面壮观。  对比之下,还蛮好笑的。  当时就有歌迷锐评:  【你说cjy抄袭,他懒得搭理你,但你说他夜会嫩模,他立马闪现加澄清。】  后来只要是程津予消失在大众视线时间久一些,就有粉丝开玩笑说,能不能再来几个头铁的营销号给他编点绯闻。  狗仔内部还给程津予定了个有点损的人设——除了男德什么德都缺点的艺人。  可想而知,有多少人好奇程津予提到的那个“她”。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采访放出后的第三天夜里,程津予高中时的照片就被扒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热搜上挂着#程津予初恋女友的词条,后面跟了个红色的爆。  点进去才发现是一个博主发出来的好几年前那个小有名气的Summering乐队的演出合照。  Summering乐队昙花一现,只成立了一年,就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解散,再也不接任何演出。  程津予当年被认出是Summering||主唱时已经是名声大噪的歌手,十七岁时的演出视频传遍全网,无人在意那几张零散的合照。  直到现在被拿着放大镜找细节的女粉挖出来,才发现那些合照里,无一例外的,都有一个漂亮的短发女孩子紧紧挨着程津予。  那女孩子皮肤白,发色偏棕,站在程津予身边小小一只。  照片里的程津予还是少年模样,说是唇红齿白也不为过,黑色短寸,笑得张扬,有的照片里揽着那个女孩子的肩,有的照片连镜头都不看,姿态随意,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而他视线直直的落在旁边女孩子身上。  【好甜啊我趣】  【cjy你小子行,我之前真以为你不喜欢女的来着】  【谁羡慕了/大哭,女孩子好好看,果然初恋就是最吊的】  当然也有持怀疑态度的。  【额,几张照片而已,他和旁边乐队的成员不也挺亲近的嘛,这只能说明关系好吧】  【以我男人的角度来看,,陈津宇肯定喜欢辣一点的啊,这姑娘不够劲】  【楼上味儿别太冲了,先把人名字打对再说话】  ……  这还只是个开始。  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丁点的苗头都能变成导火索,引出一连串的后续反应。  网上层出不穷的网友现身说法,po出了越来越多的照片,里面的都能看到程津予和那个疑似是他初恋女友的身影。  其中有一张最出圈的。  照片里程津予把身边的女孩子按在胸前,一只手掌就能将她整张脸挡住,他眉头皱得死紧,另一只胳膊伸到前面,像是在制止什么事情。  发照片的人贴心地配上了现场版文字叙述。  【看到热搜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印象超级深,试着从网盘里找了一下,还真让我翻出来了几年前的那张照片。当时Summering乐队在我们那个乐迷圈其实比你们想象的要火得多,然后他们演出一结束就有很多人跑到后台拍照嘛,程津予和他旁边那个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溜晚了,被堵个正着,周围人挺疯的,冲上去怼着脸狂拍。  程津予反应超级快,直接把自己的鸭舌帽拿下来给那个女孩子戴上,又帮她把卫衣上的帽子也掀起来戴上,伸手挡住前面的镜头冷冰冰说别拍她,谢谢。我靠真的男友力十足,那个行云流水的操作我他爹的记一辈子!】  还有很多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保存了下来。  比如房奇发在朋友圈的生日会照片,穿着红白毛衣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梁音手里捧着个蛋糕,程津予从她那块蛋糕的奶油上拎起樱桃往嘴里送。  再比如高三的元旦汇演,校领导强烈要求乐队上去凑个节目,梁音正好被拉去救场当了临时主持人,一月的天里,她就穿条单薄长袖旗袍,外面套着明显大出很多的羽绒服,在台下与程津予站在一起,听他数落她穿得太少,问她是不是要冻死自己,再把他气死。  还有她生日时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许愿的照片,两个人的拍立得合照……  午休时间,梁音躲在医院的楼梯间细细翻看着。  穿堂风呼啸,她的眼眶却温热。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和程津予竟然留下了这么多照片。  原来有这么多的见证者。  众多评论中,有一条很扎眼。  【要是关系真的这样好,那为什么不见面了啊】  对啊。  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错过了呢?  作者有话说:  嘿嘿我还蛮喜欢这种一起抠细节糖的感觉  另外,这个文26号也就是明天就开始入v咯,所以今天更得少一些,攒一攒入v当天发  感谢大家的支持!第25章 惦记  等一个澄清。  不管是粉丝还是网友都在等程津予的回应, 但是直到热搜被撤下去,都没有看到他发任何声明。  倒是某瓣有个帖子底下盖起了高楼。  原因是一位自称是程津予高中同学的人出来说话了。  【照片里面的那个女生我就简称为L吧,cjy高中的时候其实和班上同学关系都不算很亲近, 他和L是同桌来着,所以接触会多一点。但是我敢确定他俩没谈恋爱,我和他俩同班那么久,就没见过什么越界的亲密举动,而且cjy高三下学期就出国了, 走得可洒脱了, 就算他说的那个真是初恋女友,那也应该也是在国外谈的,不是L】  但是网友都各执一词,管你是不是真的和程津予做过同班同学, 那些照片那么好嗑, 我为什么要信你的鬼话。  当然还有很多人对L好奇, 底下有上百条的留言都是让帖主展开讲讲L的。  【那我就说说L吧, L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子,我还问过她不少题, 她后来高考考到了top3的名校,一路绿灯到保研。很优秀, 但是家世不太好,和cjy家没法比, 印象中好像住在学校旁边的老小区。多的就不说了, 暴露人家隐私。】  ……  易舒芃这几天在外地出差,忙得连轴转, 到晚上才知道这些事情, 还没回酒店就给梁音打了一个电话。  “音音, 你看到网上的那些照片没?”  梁音也刚刚下班没多久,回她说看见了,“没事的,我在医院每天都戴着口罩,现在还没有影响工作。”  都过去这么久,她怎么会一点变化没有,头发留长,本来以为不会再长的个子,也在大学的时候长了几厘米。医院的病人和医生每天来去匆匆,不对着照片辨认五官,大概率是认不出来的。  梁音语气轻松,“而且,谁会把我和程津予联想在一起。”  “那就好那就好。”易舒芃放心一些,“真不行,你就说只是长得像而已。”  梁音笑一笑,“好。”  那边易舒芃支支吾吾一会儿,问她:“音音,你还记得程津予吗?”  她问得隐晦,生怕让梁音伤心。  梁音没有那么在意,轻声地坦然道:“当然记得啊。”  “舒芃,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至少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开心,而且越往后我越觉得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梁音想起自己刚上大学没多久,被社团里的一个学长追求。  她那时候不想谈恋爱,追她的学长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就婉言拒绝了。  后来有人看见了她的档案资料,可能是想卖个人情吧,跑到那个学长身边说梁音那样的乖乖女,还是离异家庭,跟在母亲身边生活的大都缺少父爱。你多花点心思,对她稍微大方点关心点,她肯定死心塌地跟着你,到时候还不是任你拿捏。  这些话又被人传到了梁音的耳朵里。  她第一次听到时,微微怔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被这句话伤到,就是突然想起来自己高中时确?????实是别人口中说的这样的。  梁音那时有点迟钝还有点傻,因为能汲取到的温暖很少,因为无枝可依,所以会轻而易举被打动,总是习惯性的对别人的示好感恩戴德。  程津予对她很好,好到她经常在想该怎么报答他,很多时候都被那样的贴心感动到想落泪。  她几乎是全身心地信任他。  跟着他回家过夜,放心的让他进出自己的出租房,升高三的那个暑假,甚至还被他带着去了邻市的海边玩了两天一夜。  如果程津予稍微有一点坏心思,说几句好听话哄哄她,把她往床上带,她肯定也会答应。  可是他没有,他好像从没有想过要从她这儿得到什么作为回报。  梁音想,程津予出现在她身边的意义大概就是,让她不再羡慕被人重视,也不会耽于异性居心不良的示好。  “不过舒芃,那都是高中的事情了,不提了。”  易舒芃却不甘心,“为什么不提,我听说程津予回来定居了。音音,你这么多年都不谈恋爱,真的不是为了……”  她突然打住,意识到自己说的多了。  梁音抿唇,“已经很好了,在我需要的时候,他给了我很多陪伴和温暖。”  几年前的那些破碎画面涌现,让她一瞬间又有点难过。  她和程津予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十几岁时不懂事就算了,现在都出来工作了,总不能还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前些年不谈恋爱是我自己放不下,和他没关系。至于现在。”梁音停顿一下,“舒芃,我可能要结婚了。”  -  “你不管?”房奇满脸疑惑,看着从工作室出来的程津予。  他微微偏头,左手搭在后颈上,那里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发酸,右手端着喝了一半已经冷透的咖啡。  程津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汇报工作一样慢慢说:“热搜已经全部撤完了,那些涉及到她信息的帖子法务部联系了平台删除,至于照片,太多了,删不干净。”  热度刚压下去一点,他现在不能出面发声。  “要过段时间再解释,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只是往上添一把火。”  房奇抓抓头发,抱怨说:“这帮人怎么这么能扒?”  乐队合照就算了,那是薛恺发在社交平台上留作纪念的,那个账号好几年没用,他也忘记锁起来,只要有心,找出来并不费事。  其他照片真的有点过了,除去外人抓拍的,还有很多是从房奇很多年前的朋友圈翻出来的,都是很私人的东西。  源头出在房奇那儿,他觉得有点对不起梁音,在程津予这儿呆了一天盯进度。  程津予冷嘲,“你那列表好友多得都能直接转行做微商了。”  房奇举一下手机,“我给设置成三天可见了。”  突然想到什么,房奇低头解锁点开微信,他嘀咕一句,“还要问问梁音她那边的情况。”  听到他说的话,程津予轻咳一声,起身走到他旁边坐下。  程津予缓声说:“找个时间,大家聚一下吧,正好我现在回来了。”  房奇没意识到什么,一边打字一边说行,“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聚一下了?”  程津予向后仰躺着,看起来很累,半晌才说到:“想见见她。”  空旷安静的客厅里,这句话显得格外突兀。  房奇猛地转过头看他。  “不是,程津予,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他有点说不下去,“你还惦记着呢?”  之前程津予打邰振那回,房奇就当他是冲动,是看在和梁音相识一场的份上,替她出口恶气。他在采访里说到的“会想起她”,房奇自动理解成了一种遗憾。  但他没想到程津予竟然真的还没死心。  几年前程津予被家里人强制送出了国。  在国外的第一年,他和废人没什么区别。日夜颠倒着过,抽烟酗酒,整日就呆在房子里。  房奇是为数不多的见证者。  因为两家认识,他中间去看过一次程津予,刚一进那里就被吓一跳。房子里头黑压压的不见天日,程津予浑浑噩噩,也不和他说话。  都到这种程度了,程津予他爸都没有允许他回一次国。  房子外面站着好几个一米九朝上的彪悍保镖,24小时看管,就差把他当犯人。  程津予没有让步,最后是他爷爷出面,才撤下了那些人。  之后程津予回国去梁音的大学里远远看了她一次,再出国就慢慢变正常了。  按部就班的恢复学业,还游刃有余地玩起了音乐,阴差阳错的爆火。  他是从国外火到国内的,第一张正式专辑就斩获了金曲奖,顺利成为人人争相吹捧的歌坛新星。  至此,他和梁音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成为不相交的平行线。  那之后,房奇还以为程津予彻底放下了。  不是他的事,他先发起愁来。  他唉声叹气,“不是,这算怎么一回事啊,现在又来,你是之前的生活没过够吗。”  程津予说,“不一样了。”  房奇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不一样了。人家梁音马上要结婚了,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再去找她又怎样,还能把她跟高中一样放眼皮底下看着?”  他从他妈那里听到一些消息,梁音最近还在相亲,依蒋家的想法,估计明年初就能定下来。  房奇暗暗道,可别把人家害了,梁音和程津予不同,她哪能承担起那么多的差错。  程津予淡淡开口,“不和别人结婚不就行了。”  房奇要说的话被堵回去,匪夷所思:“你又疯了?”  “你还能像打邰振一样,把每个和梁音相亲的对象狂扁一顿?还是去把她婚礼砸了?”  程津予沉默一会儿,然后说:“我和她结。”  房奇彻底无言,低头退出和梁音的对话界面,疯狂打字说是要找周霁林说话。  程津予面无表情看他在那儿翻,而后将胳膊搭在眼睛上,仰靠着,眼不见为净。  本来就烦,身边还没个能帮上忙的。  “我让他劝你,我是劝不动。”房奇百思不得其解,“我直说了啊,你是觉得你爸妈变成善茬还是觉得自己真脱离程家了?”  一想到程津予他爸那个狠辣的手段,房奇都怵。  “你这样……你还不如给她婚礼砸了。”  房奇打不过就加入,满嘴跑火车,“然后你俩私奔吧,路上别被粉丝堵住了,我来打掩护,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不对啊,人家梁音愿不愿意跟你还另说呢。”  程津予气笑了,指指门口让他快滚。  房奇举手投降,“那请问你有什么高明方法?”  “答应了爷爷跟在他后面进公司。”程津予一脸漠然,“直接跳过程石赢。”  程石赢是程津予他爸。  房奇错愕,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程家这样的大家族,旁系众多,盘根错节,每个人都想多握点实权在手里,程石赢四十多岁,正值壮年,不可能早早退位。  房奇咂舌,他没理解错的话,程津予这是跟他爸站到了对立面上,要直接从他爸手里夺权的意思。  他一脸为难,“没必要吧,程哥,这样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程津予不以为然,轻飘飘说一句,“是他先开始的。”  作者有话说:  晚上有二更,能写到重逢~第26章 重逢  房奇建了个群, 将乐队成员和易舒芃几人都拉了进去。  操办好一切之后,他毕恭毕敬将手机捧到程津予面前,“您看, 这样安排还合适吗?”  想到程津予之后要面对的血雨腥风,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就从房奇心底油然而生。  房奇的烟摆在前面的茶几上,他瞥见,抽了一根作势要给大佬递烟。  程津予偏过头避开,“戒了。”  “又戒了?”  房奇啧啧称奇, “你怎么戒得掉的?”  程津予把他的烟盒又甩回台面上, “想戒就戒了。”  刚出国的时候又染上烟瘾,靠着烟续命,抽了将近一年,连说话都疼, 嗓子就是那个时候弄坏的, 到现在说话太多还会哑。  他不说房奇也知道, 还不是因为梁音不喜欢他抽烟。  “你说你都回来了, 还不找她?”  程津予难得敛去一身恣意,低低说到:“没理由找她。”  是他先离开的。  曾经对她说过的承诺, 全部变成了轻浮的谎言,大言不惭地说会永远陪着她, 结果还是把她丢在原地了。  -  周四一早,梁音和往常一样, 提前半个小时到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看文献,只是今天注意力格外不集中, 才看两行, 就把放在手边的手机拿起来查看消息。  同事邬婧坐在梁音对面的工位上, 观察了好一会儿,跟她说,“你今早看手机的次数比你平时一整天的都多。”  梁音刚点开群,闻言又默默将屏幕按灭。  邬婧哎一声,“你看呀,我就是说着玩。”  梁音摇摇头,“其实什么都没有。”  聚会的时间还没定下来,因为潘也航毕业后留在了外省,易舒芃还在出差,凑不到一起,所以时间只能往?????后推。  房奇说时间确定下来了,会在群里说。  想到会在聚会上见到程津予,梁音工作时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第一次见你这么魂不守舍。”邬婧关心道:“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吧?”  梁音想了想,“应该算是好事吧。”  只是见面了也不能怎样,这么多年没联系,连还是不是朋友都没法确定。  除去这些不想,他还有个念念不忘的初恋女友。怎么算,都和自己没关系。  早晨八点,住院部开始查房。  梁音站在科室主任身边,手里拿着自己的查房记录。  查完一个病房出来,下一个要看的是前几日刚转过来的败血症患者。  主任问:“那个患者现在情况怎么样?”  梁音:“之前初步诊断是万古霉素导致的血清肌酐过高,前天刚做TDM,结果显示确实是体内万古霉素浓度偏高引起的肾功能异常,今天是停药观察的第一天。”  周主任点点头,朝后面几个她今年带教的学生招招手,让他们几个凑近点听分析。  她继续和梁音讲,“肾功能指标恢复正常之后就再重新转回去,那边估计要开个会诊,商量一下替换药的事,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梁音点头说好。  很快就查到最后一个病房,梁音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女孩趴在床边画画,用的是护士站的姐姐们送给她的空白病历本和普普通通的水笔。她已经把自己穿戴整齐,细瘦的小手握着笔,乖巧可爱。  这一层的病房都是双人房,中间一道帘子将两张病床分隔开。  另一家与小女孩形成鲜明对比,一个孩子身边围着三个大人嘘寒问暖,连早饭都是喂到嘴边。  小女孩名字叫童伊伊,看见医生进来,很有礼貌地问好,然后眼睛亮亮的看向梁音。  每次查房查到童伊伊,都很快就结束,因为她身边没有大人照看,所以就少了几个家长轮番发问的环节。  “孩子病情恢复得怎么样了?”  “指标正常了之后是不是就算治疗成功了?”  “孩子奶奶给炖了骨头汤,能喝吗?”  ……  诸如此类的问题,都不会发生在童伊伊身上,医生每次只问她,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剩下的都由他们分析血样结果自行判断。  查完房,主任去门诊部,梁音留下替她给见习生解疑。  等上午安排好的工作全部完成,时间已经不早,梁音去办公室用消毒液洗手,然后从抽屉里拿上自己之前陪易舒芃逛商场时买的小发夹。  等走到病房的时候,才发现童伊伊不在病床上躺着。  梁音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她记得今天上午童伊伊是没有任何检查项目的,怎么会不在呢。  她去问旁边那张床的家长,“你好,请问童伊伊去哪了?”  “哦,那个小姑娘啊,我刚刚看到她在电梯间那边玩呢。”  梁音立刻去找。  医院走廊没有暖气,越往电梯间走越冷。  找到童伊伊的时候,她就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一个人站在窗户边,小小一个。  六岁的孩子,个头不高,眼睛堪堪能过窗沿,她就扒在那里往下看。  梁音过去,轻轻地拍拍她。  童伊伊转过身,看到是梁音后惊喜地叫道:“音音姐姐!”  梁音被她感染,弯唇笑起来。  她把童伊伊拉到自己身边,叮嘱道:“最近几天降温了,出来玩要记得添衣服。”  童伊伊用力点头,然后慢吞吞把自己的手从梁音手中抽出来。  梁音一怔,柔声问:“怎么了?”  童伊伊腼腆地笑,小声说:“我的手太冰啦。”  梁音心里一软,她摸摸小朋友的头,“在这儿看什么呢?”  童伊伊指指窗外,“从这个窗户正好能看见楼下的大门哦。”她像是发现宝藏的语气,依旧保留孩童的天真,“我在看今天是爸爸来还是妈妈来。”  也许是她父母曾经承诺过今天会过来。  顺着她指的方向,梁音也看过去。  从这个角度的确能看见住院部大门,入口处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她进医院也有不少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细节。  梁音不由自主地想,是不是在每一个等不来父母的日子中,童伊伊都是这样慢慢等着的呢。  要跑遍几个窗口,才能发现这个正正好的观察位置。  今天是周四,从周一算起,这一周到现在梁音还没见过童伊伊家里来过哪个家长。  每次都是医院打了无数个电话之后,才能等来一个不情不愿的大人。陪护照看,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梁音没打破童伊伊的期待,而是回去帮她拿了件外套,然后站着陪她等了一会儿。  最后是童伊伊先放弃。  一张小脸满是落寞,她回握住梁音的手,摇一摇,“音音姐姐,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困了。”  梁音不忍,手放进口袋时突然摸到那几个未拆封的发夹。  她屈膝,蹲在童伊伊面前。  “正好我也要回去工作了,那在这之前,伊伊能不能给我留点时间试试发夹呢?”  梁音的手掌摊开,里面放着三个小巧的发夹,上面的装饰物是毛线勾出来的水果。  童伊伊知道这是送给自己的,可是她不贪心,只指指其中一个,“我喜欢这个西瓜。”  梁音点头,替她顺顺头发,将小西瓜别在刘海上。  “音音姐姐觉得哪个最好看?”  梁音纠结地比较一会儿,“我觉得草莓更好看。”说完,她把草莓图案的也递给童伊伊。  “可是这个苹果孤零零的还怪可怜的。”  童伊伊咯咯笑出声,“音音姐姐,这是樱桃吧。”  梁音错愕,抬起手掌仔细分辨果种。  余光中有人从电梯中走出来慢慢朝她这边靠近,然后梁音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问:“请问,护士站在哪儿?”  她站起来,抬手给他指方向,“左转直……”  话音在看到他的正脸后戛然而止,梁音脸上的错愕几乎是乘以十倍的放大。  面前的年轻男人挺拔高挑,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梁音最熟悉这双眼睛。  程津予的眼睛很有特点,双眼皮前窄后宽,从眼头慢慢延伸,到了眼尾的褶痕明显些。因为眼尾微微下压显得整个人都有点乖张,但是偏棕的瞳仁又中和了一下,减少了第一眼望过去的凶厉,保留着淡漠。  她一面陷入怎么会偶遇他的诧异中,一面又在犹疑是不是他。于是在这样的茫然中,梁音滞在了原地。  可能因为太过于猝不及防,面对时隔多年的重逢,梁音产生的情绪反而很单一。  程津予看着她,却概不由己的百感交集。  梁音穿着白大褂,高中时只及脖的头发现在已经很长,低低地绾起来,睫毛纤长,细窄的鼻梁没入蓝色的口罩里,眼睛却和高中时一样,干净澄澈,此时正望着自己,满是讶然。  他伸手把压低的帽檐往上抬一些,露出浮现笑意的眼睛,眉头却皱着,开口时照旧是先前那样随意的语气,“梁音,你怎么还这么瘦,不吃饭的吗?”  程津予站在她面前,总是给梁音一种两个人才分开没多久的错觉。  就好像高三那年的大雪天,她站在小区楼下,最后还是等到了他。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碰壁  这个重逢和他离开一样毫无预兆, 她连寒暄的话都没准备好。  梁音轻轻拍一拍童伊伊,让她自己先回病房。  对面的人熟悉又陌生,她说不出客套话, 于是直接跳过久别重逢的生疏问候。  看看他,问道:“你是生病了吗?”  “不是我,来看望爷爷的朋友。”  只是淡交,他爷爷懒得出面,要他过来替自己走个过场, 听到是在这家医院时, 程津予想到梁音就在这儿上班。  程津予知道她在肾内科,就想着能不能来碰碰运气。  挺幸运的,刚出电梯,就看见了她。  “哦, 这样。”  梁音没想过会冷场。  这几年里的无数个时刻, 她都有很想对程津予说的话。  我长高了, 是不是有你送的牛奶的功劳?  有个男生在追求我, 可是我不喜欢。  我听了你新出的歌,很好听。  今年又是我一个人过年。  骗子。  ……  这些话放到此时来说都不合时宜。  医院人来人往, 实在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地方,程津予不想打扰她工作,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要跟她加个微信。  还未开口, 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就匆匆忙小跑过来, 看着年纪不大。  “梁师姐你在这啊,主任要我和你一起去门诊部。”  梁音听了他的话, 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 才发现十分钟前主任给她发了两个消息都没得到回复。  那边有急事, 她抬脚就要走,但是程津予还在这儿,她不放心地回头看看他。  程津予将手机放回口袋,“你先忙。”  来找梁音的见习生也看一眼那边捂得严严实实,但瞧着就气质不凡的人,好奇问她:?????“梁师姐认识的人?”  梁音怕他看仔细了认出程津予,否认说:“不认识,只是问路。”  留在原地的程津予听得一清二楚。  他将自己的帽檐重新压下来,掩去眼中的失意,拐进楼梯间很快离开。  出了医院,程津予坐进车里,有点烦闷,降下半扇车窗,放任冷风灌进来。  房奇在群里发的消息正好跳出来。  【暂定的聚会时间就是这周日下午六点,具体地点我订好之后再发位置共享。】  可能是考虑到梁音在医院上班,房奇特意问了她一句那天有没有空。  梁音回得很快:有空的  程津予盯着她的头像看了很久,没有点下那个申请添加。  他们彻底断联,是因为梁音把他的一切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他被送出国时,没有任何能力和他爸抵抗,完全被掣肘,更何况他爸还用梁音威胁他——如果不出国,他会直接去找梁音。  当时想得很好,觉得出国只是权宜之计,到了那边再和梁音联系。  只是程津予能想到,程石赢当然也不会疏漏。  飞机刚落地,他身上的所有通讯设备都被强硬地收走,人身自由也被限制。  程津予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靠绝食这样的蠢事来达到目的。  可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陆续续耗了大半个月,程津予才重新拿到部新手机。  他给梁音发消息,发不出去,后面跟着红色感叹号。  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那边显示关机。  他眼眶涩得发痛,盯着屏幕一遍遍看,看是不是自己输错号码了,把她的电话在心里念了无数遍。  程津予当时就在想,她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哭。  可又不敢想,她那样信任自己,她被抛下好多次,她一遍又一遍对他说程津予,谢谢你。  也是那个时候,程津予才意识到是他太自大了,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事实上离了程家他什么都不是,连给梁音的承诺都无法兑现。  -  周日,梁音和同事调了班,一整天都有时间。  她下午还有一场相亲。  “那你结束后直接去聚会?”  易舒芃还在律所加班,事情不多,中午摸鱼的时候溜出来给梁音打了电话。  “对,你要是下班得早就先去吧,别等我。”  易舒芃说行,“音音,真那么急吗,上周不是才相过亲?”  梁音:“还好,就是见个面吧,我不急,只是我妈妈比较急。”  梁芝蔓在蒋家两头都想兼顾着,既想帮自己的丈夫稳固事业,又想给这个亏欠了很多的女儿找个不错的归宿,可能心急了一些。  “不用担心我,即使没有最好的结果,我也不会再勉强自己。”  又和易舒芃闲聊几句后,两人挂断电话,梁音从家里出发去相亲地点。  今天的相亲对象叫谭文池,她妈妈早几天就把照片和大致信息发给了她。  家世比不上邰振,但胜在本身比较优秀。  梁音到了那家茶餐厅时,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但是进去才发现谭文池比自己更早。  这家茶餐厅在北潭很出名,港式风格,一座难求。  听她妈妈说谭文池提前几天就为这次的见面预约好了地点。  诚意满满。  谭文池在梁音还未推门走进来时就已经注意到她。  毫不夸张的说,梁音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素淡又夺眼的女孩子。  全身的穿搭不着一处亮色,但是人群中一眼就能被她惊艳到,细软的长卷发被风往后吹,走路快而不乱,气质出众。  梁音抽出复古风的木雕椅坐下。  她浅笑说:“不好意思,久等了吧。”  对面的男人斯文儒雅,相貌俊朗,一身黑色挺阔大衣,银框眼镜恰如其分遮住他眼中几分精明。  “只比梁小姐早来几分钟。”  相亲无非就是谈谈自己,再聊聊对方。  梁音向来不与人随意交心,况且这只是第一次见面,说到自己时只挑些无关紧要的介绍。  对面的谭文池也丝毫没有显露出拘谨,谈吐不凡,游刃有余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他大她六岁,今年刚到而立之年,不用想都知道阅历丰富,情场高手。  因为晚上都有饭局,两个人只各自点了一杯热茶。  聊到没话说的时候,谭文池将话题牵向自己在澜江的事业重心。  “我前些年接手了家里的分公司,一直在澜江发展。听说梁小姐本科是在澜大读的,那应该听过那边的诺瑞制药吧?”  “诺瑞吗?”  谭文池在她脸上看见了预期中的惊讶。  梁音说:“我本科在诺瑞实习过。”  他温和笑笑,“我知道。”  梁音有些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还没等她问出来,谭文池就说:“我在诺瑞见过你。”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公司楼下,也像今天一样,第一眼就被吸引住。  谭文池理所当然的起了些心思,但他那时有个感情稳定的女朋友,还从部门经理口中听说她早就保研,来这边只是单纯实习,不然肯定要把她招进来。  所以只能作罢。  之后他交了几个女友,都是梁音这种类型。  也许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今年被家中催促着要结婚,他又想起几年前偶然看见的梁音,索性找出她当时实习时留下的资料,稍稍调查,就知道了她是蒋家的人。  才有了这次的见面。  谭文池故作坦诚,“说实话,梁音,我对你很有好感,也很欣赏你这样努力上进的女孩子。而且都过去了好几年还能遇见,是不是也说明我们之间有些缘分?”  他目光柔情似水,惯会揣摩人心,换成其他涉世未深的女孩,或许真的就被蛊惑,误认为对方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梁音不会。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面前的谭文池有些用力过猛。  她这些年也遇到过不少追求者,比他年轻,比他真诚的比比皆是。另一方面,缘分还分好坏呢,能说明什么。  想是这样想,面上当然不会表现。  梁音客套说:“是有些缘分。”  谭文池将她的认可当作好感的信号,继续自信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我的事业心不重,还是想把精力放在享受生活上。这段时间在北潭是为了谈合作,之后还是要回澜江,我的想法是想让你婚后和我一起在澜江生活。”  他想的也太远了些。  梁音还停留在如何与他不远不近地相处时,他已经跳到谈婚论嫁的层面上。  她比他更坦诚,“我们彼此还不了解,合不合适都另说。而且,我在这边有稳定的工作,我的朋友,家人也都在这边,怎么可能全部丢下然后去澜江生活,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谭文池不以为意,“梁音,工作在哪里都有,甚至你婚后呆在家都可以。现在科技发达,有手机还怕联系不上朋友家人?”  梁音点头,她的习惯就是很少和别人争论不同的观点。  她清凌凌地说到:“其实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也没有想发展下去的想法,可能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所以,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早?”  谭文池顿住,半晌,露出个轻笑。  “梁音,我觉得你比我想象的有意思。”  是他以貌取人,自作主张以为她和以往女伴一样,是会攀附在自己身上的菟丝花,没想到竟然极有想法,让他硬生生碰了个壁。第28章 白月光  聚会的地点定在了酩粤园。  房奇找的地方, 闹中取静,隐私性极高。  程津予到得很早,推开包间门却看到里面坐了不少人, 熟悉的不太熟悉的,都朝他看过来。  他又合上门出去。  迎面碰上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的房奇,程津予面露不耐,“你办酒席?”  房奇也有点心虚,他前几天喝酒的时候说漏嘴了, 被圈里的其他人听到了程津予也要来, 都嚷嚷着好见他一次不容易,借这次机会聚一聚,联络感情。  他还没法拒绝,那些人家里的企业多多少少和他家有联系, 勾勾绕绕的, 被落了面子, 回头告个状, 他还得被他爸拎回家教训。  “哎,又不是没一起聚过。 ”  程津予拧眉, 指指包间门,“来这么多人, 梁音能自在?”  “还有易舒芃呢,再说还不是你招来的, 我平时喊都喊不齐, 一听有你,那几个那他妈都恨不得竞选入场名额。”  这是实话, 前些年程津予大多数时间都在国外, 没时间也没心思维系之前一块玩的几个不远不近的朋友。  之前不联系就算了, 他当明星,他们也沾不上边。但是自从他回国后,圈子里的小道消息都传疯了,说程津予这次回来肯定要退圈进公司的。  总之,和他走近点,没有坏处。  见程津予表情松动一些,房奇说:“你就当也帮我个忙行吧,我也迫不得已啊。”  “你倒是不吃亏。”让他帮个忙还能给自己赚提成。  程津予没说别的,推开包间的门重新进去。  包间空间大,分为两块,一边是用餐的长桌,一边用于娱乐?????,放着牌桌和台球桌。  里面薛恺也已经到了,房奇提前和他们几个都打过招呼,这会儿他正和几个人一块打台球。  那边几个见到程津予进来,样样球杆,“程哥,玩一局?”  程津予回拒了,“你们先玩。”  这次来的人中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就是宋明伊。  从程津予进来,她就开始偷偷往他那边看。  他穿得休闲,黑色长裤,圆领的藏青色卫衣,手上拎着一件冲锋衣,进来时随手搭在一个椅背上。  正偏头和房奇小声说着话,没有把目光分给任何一个人。  宋明伊听他问了一句,“菜是谁点的?”  牌桌上一个人举了下手,她记得是程津予的高中同学。  潘也航问:“我点的,怎么了?”  房奇立马会意,替程津予说:“梁音喜欢吃甜口,你点了没?”  潘也航直接把手上的牌递给身后围着看牌的人,起身过来,“好像点了吧,你看看,要不再加一份。”  他往程津予后面看了眼,“梁音人呢?”  “她有事耽误了,这会儿在路上了。”  宋明伊的朋友和她坐在一起,小声问,“梁音?是谁?”  宋明伊有些走神,她看着程津予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点单的平板,倚在门边低头仔细看着。  在朋友第二次问她“梁音是谁”时,宋明伊回答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房奇口中自然提到的人,很有可能是个极大的隐患。  这边的程津予按照梁音的口味又加了两道菜和几份甜点,他把平板放到一旁,和房奇说了几句话就又打开包间的门走出去。  有人离得近问了句,“程哥怎么又出去了?”  程津予说:“接人,一会儿上来。”  ……  这边的梁音和谭文池虽然出现了分歧,但都是成年人,不至于吵架,场面没有太难堪但也没有多愉快。  谭文池认为这只是小事,还可以在日后的接触中再商量。  他说:“也许我们还能找到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  梁音摇摇头,白净秀丽的脸上浮现失望,“谭先生还是觉得问题出在这儿吗?”  是正常男人太少还是她有些倒霉,一共只相亲两次,不偏不倚全部遇上这样的人。  以自我为中心,不懂得尊重人,装也装不像。  梁音最后朝他笑笑,起身离开,“我后面还有事情,要先走了,谭先生结完账之后把账单发给我,我会A掉我的那一半。”  她没有受影响,很快走出餐厅,在路边坐上出租车,往房奇发过来的地址赶。  留谭文池错愕在原地。  车子在目的地停下,还未下车,梁音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程津予。  这么冷的天,他就穿一件卫衣,却因为肩宽背直而完全感觉不出单薄。  担心会下雨,梁音带了雨伞,手上有包还有围巾。  她还在后座慢慢收拾的时候,另一边的车门已经被走过来的程津予打开。  他俯身靠近,身上还带着外面湿冷的寒气。  程津予不用香水,一凑近梁音就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香味,还有夹杂着的极淡的烟味。  车内空间密闭,程津予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烟味。  两人靠得很近,他一抬眼,目光便直直撞进梁音的眼里。  梁音突然不适应,低下头堪堪错开交汇的眼神。  程津予愣一下,轻声和她解释:“没抽烟,烟味是别人染上的。”  说完,他已经帮梁音拿好东西出去。  她的包和围巾被他拎在手上,另一只手勾着她的雨伞。  前几天邬婧出去买咖啡,借了她的伞忘了带回来,之后又给她买了一把新的,鲜艳的水粉配香芋紫,极具少女心。  在程津予手上显得格格不入。  梁音下车,站在他身边,程津予帮她把车门关上。  他先告诉她,“这次来得人有点多,你要是不想认识就不用理,坐在我身边就好。”  闻言,梁音眼底有点疑惑。  她抬头看他,“不是只有房奇他们吗?”  程津予立马拉出罪魁祸首,“房奇,大嘴巴到处说,把人招来了还没本事赶走。”  梁音听着觉得好笑,说自己不介意,“那也都是你的朋友,没事的。”  她笑起来,眼睛还是弯弯的。  程津予借着机会仔细地看她,发现她好像一点没变。  皮肤很白,脸侧靠近左耳垂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褐色的痣,除此之外干干净净,离得近些能看见小绒毛,深棕色的瞳仁很清透,仿佛什么都藏不住。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程津予有点自欺欺人的欣慰。  他在想,还好,也没有错过很多。  “舒芃跟我说她也快到了,我想在下面等她一会儿。”  程津予自然顺着她,“那我和你一起等。”  外面温度低,两个人进到里面的前厅,在圆沙发那里坐下,侍应生很有眼力见的上前,询问需要什么热饮。  梁音要了一杯热水。  她感冒还没好全,嗓子很干,鼻子也没完全通气。  热气氤氲,梁音拿在手上握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烫,想先放到前面的木制茶台上,程津予坐的位置离茶台更近,顺手接过杯子准备帮她放过去。  一道清脆的女声插进来。  “程哥。”  程津予和梁音一起回头看过去。  看清站在程津予身边的年轻女人的正脸后,宋明伊一下子呆愣住。  五分钟前。  程津予刚刚离开包间没多久,留在里面的人就吵吵嚷嚷的,讨论着他要接的人是谁。  宋明伊偷偷将程津予的外套拿起来抱在手里,趾高气昂地和朋友说着要下去见见是哪个女人。  她朋友委婉制止,未果,眼睁睁看着宋明伊走出去。  五分钟后,宋明伊的朋友又看着她狂奔回来,表情却失魂落魄。  她朋友紧张问:“怎么了?程哥凶你了?”  宋明伊摇晃面前朋友的肩膀,“我完蛋了,我彻底没有机会了。”她夸张地反手掐人中抢救快要晕厥的自己,缓口气继续说:“佳佳你知道吗,程津予的白月光,她竟然又出现了。”  让程津予念念不忘七年,且七年间从未找过替身的,货真价实的白月光。第29章 般配  宋明伊是为数不多知道程津予那时候为什么会匆匆出国的人。  她家的企业和程家也有些合作, 过年前她父母去程家拜访,回来时就听她妈妈说,程家今年可能过不成年了。  当然这种家事, 程家人也不可能会透露得清清楚楚,只隐约知道是程津予他爸爸不允许他再玩乐队,派人跟着他时发现他还跟一个女孩子走得很近。  宋明伊见过程津予爸爸程石赢,喜怒不形于色,也经常听自己爸爸在家念叨着程石赢雷厉风行, 手段强硬。  程津予出国后她还听她妈妈说, 程家人去找了那个女孩子。  第二年宋明伊也去了程津予在的国家留学,之后的几年里都没再在他身边看见过那个女孩子,她还以为这两个人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宋明伊忿忿念叨着:“程津予那个采访说的就是她,他回国肯定就是为了那个女生!”  她朋友佳佳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呀, 明伊。”  宋明伊告诉她:“还记得前几天程津予被爆出来的那些照片吗, 今天来的那个女生就是照片里的人。”  话音刚落, 包间的门就被推开。  宋明伊嘴里念叨着的两个人出现在那里。  她和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投过去,不少人都想看看能让程津予亲自去下面当门童一样候着的是什么大人物。  于是就看到了程津予身旁站着的年轻女人, 一头长卷发,杏眼弯眉, 温温软软的,是不带攻击性的好看, 穿着藏青色的大衣, 搭一条及膝直筒裙。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色调竟然和一旁的人出奇般配。  程津予站在她身边, 将人衬得娇小, 两个人的气场很不相同, 却又微妙的融洽。  梁音大大方方和这些人打了招呼。  她看着面善,像是个好说话的,有几个没眼力见的跃跃欲试着准备凑上来搭讪。  程津予凉凉看一眼,一群人又识趣地收回视线。  薛恺在台球桌前隔着很远就问梁音,“易舒芃不是早就说下班了吗,怎么还没到?”  “她刚刚给我发消息了,路上有些堵车。”  所以她也没再等,先和程津予上来了。  程津予知道梁音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易舒芃又还没来,于是带着她先去中间的沙发上坐下。  周围人多,也说不了什么,他就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帮梁音倒了杯热茶,手背试了温度不烫手才端给她,还递了盘甜点。  不忘跟她说:“少吃点,有点腻。”  他做起这些事情得心应手,像是了然于心,仿佛早就不知道做过几遍。  宋明伊看得眼热,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她想起自己刚刚出国时,在那边人生地不熟,入学时还因为学生信息出错无法入校。  她哥哥宋明晖托周霁林帮忙过去解决,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来的却是程津予。  那天还下着雨,他撑把伞穿过雨幕来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上的入学文件过去处理。  他口语说得流利,有条不紊帮她走完程序,冷静又淡然,好像让她慌不择路的大事放到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顺利解决完之后,天已经黑透,他没有答应她请吃饭的要求,跟她说晚上外面危险,要她早点回去,临走前还把伞留给了她。  当时宋明伊就在想,为什么程津予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却比她哥哥对她还细心,照顾起人来这样熟练。  现在才知道,这些微不足道的关照不及他花在梁音身上的千分之一。  一直到易舒芃姗姗来迟,程津予才起身离开,去台球桌那边开了一局。  他一过去,周围几个人都以他为中心,扎堆一样聚在台球桌那块儿。  留在沙发这边的只剩下梁音和易舒芃,还有宋明伊和她朋友。  宋明伊主动坐过去和梁音她们说话。  她一脸无害,假模假样问:“你们是程哥高中同学吧?”  易舒芃看她一眼,好像有点眼熟,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梁音回她说对。  宋明伊开始自己疯狂加戏,“程哥好久没回来了吧,我哥他们都说好几年没见到他了,一直盼着聚会。我倒是还好,大学和他在一块读的。”  梁音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点点头表示了解。  对面打扮靓丽的年轻女孩子很自来熟,几句话将自己的家底全部和盘托出,吧嗒吧嗒的嗲声嗲气说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到她想表达的主题,“我和程哥是青梅竹马来着,我们两家一开始就约好要去一个国家留学了。”  她朋友佳佳听了这话都替她尴尬,默默将头转过去。  易舒芃也早就听得意兴阑珊,歪在一边玩手机。  也就梁音脾气好有耐心,不烦她,听着她慢慢说,还不时给点回应。  到最后,宋明伊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清清嗓子,“你知道吗?程哥要结婚了。”  梁音闻言,微微怔住,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  宋明伊小声说:“我也是听我哥哥说的,说是程津予爷爷催得急,要他要么明年初把婚事定下来要么退圈,他们家都已经在选对象了。”  这事倒不是她编的,只是宋明晖跟她说时还告诫了她不要往外乱说。  宋明伊才不管,一股脑全抖出去。  易舒芃斜她一眼,“哟,怎么不找你啊?”  宋明伊脸僵了一下,继而叹口气,煞有其事的为自己圆谎:“真是可惜,程哥只把我当妹妹。”  “不过,就算不是和我,也肯定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啦。”  -  洗手间的灯柔和透亮,弥散着淡淡的香氛味。  易舒芃在律所加了一天班,有点脱妆,到这来补妆,梁音站在一旁陪她。  她补完口红,没有旋回去,而是递到梁音手里,“你涂点添添气色。”  梁音扬起眉,照照镜子,“我看着没气色吗?”  她皮肤白,唇色浅倒也不难看。  易舒芃说:“不是没气色,就是看着蔫了吧唧的。”  “可能因为感冒吧。”  她拿着口红凑近面前的镜子,认真给自己的唇上添点红。  易舒芃抱着胳膊,“你要结婚了,程津予也要结婚了,你俩这还真是……”  说不可惜是假的。  梁音把口红旋回去还给易舒芃,弯弯唇,“我以前也想过和程津予在一起,可是就像宋明伊说的,他那个家庭最看重门当户对,就算他没离开,结局和现在也没太大差别。”  两个人往回走,易舒芃的高跟鞋在地毯上几乎没声,整个走廊都很安静,暗色调的灯光,富丽堂皇,到处都透着浮靡味。  再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布好菜。  程津予身边空出了一个位置,梁音进来时,他朝她招招手。  易舒芃牵住梁音的手举一下,“不好意思啊,今晚音音坐在我这边。”  程津予没说什么,点点头,招呼房奇过来他那边坐下。  房奇在包间里面的酒架旁边挑酒,眯着眼笑,“我是planB是吧。”  没人理他。  梁音坐的椅子和程津予隔得远,说话不方便,他索性直接下座,走到她身边站着。  她坐着,程津予个子高,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还要弯下腰问她想喝什么。  “我在吃感冒药,喝不了酒。”  大家都在看着这边,听到梁音不能喝酒,宋明晖问,“热的柳橙汁行吗?”  没等梁音说不喝,程津予已经替她回答,“那个酸,她不爱喝,让送一扎椰汁过来。”  他说完,侍应生立马安排上。  程津予一边和人说话,一边帮她倒好,亲自将热的椰汁递到她手里,他才坐回去。  梁音有些出神。  如果这次重逢,他们单单只是不远不近的疏离着,那她还不会这样纠结。可偏偏程津予仍旧没将她的那些喜好忘掉,仍旧自然地处处照顾她。  他的一举一动与她的情绪挂钩牵线,起起伏伏。  整场下来,程津予同样滴酒未沾,和梁音一样喝着椰汁。他不喝,也没人敢死皮赖脸劝酒。  饭局结束之后,只有程津予和梁音没喝酒。  易舒芃少喝了一点,因为家的地址和薛恺的很近,所以准备直接和他一块等代驾过来。  梁音看她晕晕乎乎的,不是很放心,拉着她在走廊外小声商量着要送她回家。  易舒芃没让,整个饭局下来,她也在看着。  她趴在梁音耳边催促,“程津予不是说送你回去嘛,你和他去,仔细问问,到底是不是要结婚了?”  不然现在像什么样子?  程津予那个态度,像是要和梁音撇清关系做回单纯老同学的样子吗?  易舒芃直言不讳:“我是不懂,既然他要结婚,为什么还要像以前一样对你?我觉得,你俩还有可能。”  梁音认真看着面前的好友,心中也燃起了微弱的火苗,她抿抿唇,“那,我就试探一下?”  易舒芃狠狠点头,“勇敢点。”  程津予被人拖住说了几句客套话,迟一些才从包间里出来,手里拿着梁音的东西,包括她的大衣。  他站在梁音后面,说一句“外面冷”。  梁音急着和易舒芃说话,只穿一件毛衣就出来。  易舒芃见状,飞快说了声再见就拽着薛恺一起走了。  程津予把衣服递给她,“不急,先穿好衣服再出去。”  他是一个人开车过来的,走的时候也只载了梁音一个。  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还留在原地的一个人问宋明晖,“这姑娘是那个照片上的人吧?”  宋明晖比了个嘘,“别往外传啊,今天聚会来的都有谁,程哥心里都有数,漏出半点风声,你就等着吧。”  “不是我说,还挺般配的。”  宋明伊踩着高跟鞋气冲冲从旁边挤过去,“般配什么啊!”  宋明晖脸一沉,“宋明伊你耍什么酒疯。”  他跟旁边的人道歉,“我妹妹被家里人宠坏了,不是针对你。”  ……  程津予的车是辆黑色的宾利欧陆,只能坐两个人。  车上,他问梁音现在住哪儿,梁音报了个地址。  程津予有印象,记得那条路就在她工作的医院附近。  “不住在蒋家了?”  “高考完就没回去住过了。”  她本科时进了早期科研小组,寒暑假都要留校跟着学长学姐每天去实验室测数据,后来项目结束后,她没地方去,就找了家教,在校外租了短租房。  澜江市不比北潭,那边学生们的升学压力也大一些,很多高三生的整个寒假,可能也只有除夕和春节两天能放松一下,之后又要投入学习。  梁音学历高,态度又认真,不愁找不到兼职。  程津予点点头,她短短一句话什么也没抱怨,可是他已经能想象出有多辛苦。  又是一个红灯,他偏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况之后索性松开方向盘,微微向后靠在座椅上。  梁音低头在手机上回消息。  程津予等了一会儿,见她把手机收回去的时候才问:“易舒芃?”  梁音摇头,“我妈妈。”  只犹豫一瞬,她再次开口,“她问我,下午相亲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宋明伊是助攻来着,蛮可爱的其实第30章 领证  梁音想去看程津予的眼睛, 想知道他的情绪是否和自己相差无几。  只是指示灯跳成绿色,程津予比她先一步转过去,目视前方。  程津予的表情隐于晦明变换中, 车开出一段距离后才回她的这句话,“聊得来吗?”  “还好。”梁音轻声说:“他想让我和他去澜江生活。”  “你想吗?”  “不想。”  梁音想起程津予对自己说过的话——“至少在我这,你不需要有顾忌。”  她记了好多年。  她继续说:“我不想结婚,也不想相亲。”  梁音感觉自己的心脏悬停了,好像因为过度期待而失去跳动的能力。  然后她听见程津予淡声说:“结婚, 也不一定没好处。”  心随着这句话无尽下沉, 碎成冰片,无声?????无息消融,失重感将她裹挟住。  梁音好半天才回一句,“可能吧。”  车子在梁音住的小区门口停下, 她下车, 冷风把她出门前精心卷好的头发吹乱, 她只草草掖到耳后, 向程津予道谢之后说再见。  恍惚间回到高中时晚自习放学的晚上,只是这次他不再陪她回家。  梁音无奈笑笑, 她向来拎得清,可怎么在程津予这儿次次都没有长进。  不过也好, 他回来给两人之间划上一个彻彻底底句号,她也不用再像个小女孩一样时不时的异想天开了。  就像衣服上的线头, 不剪掉的话总是会心心念念惦记着, 同样,即使是留有一丝余地, 期待都会无限放大。  梁音攥紧包带, 没再回头的抬脚往小区里走。  只是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车门被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没多久,她的胳膊突然被握住。  她回头,看见了追上来的程津予。  质感冰冷的寒冬夜里,梁音的呼吸都慢下来,雾气凝成形再缓缓消散。  在她开口前,程津予先问:“音音,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他声音很低,目光沉沉看着她。  梁音迟迟未说话。  可能是怕她不同意,程津予继续说:“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改变,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和工作,你也不用相亲了,只要和我结婚就好。”  梁音想起宋明伊说的话,她压下怦怦跳动的心,“可是你家里面……”  “我只想和你结婚。”  因为他的话,梁音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而后一眨不眨地看着程津予,有些难为情地问,“你是喜欢我吗?”  是喜欢才结婚,而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吗。  这对梁音很重要。  在感情方面,她有这样的执着,不想总是因为猜忌而患得患失。  程津予稍俯身,将梁音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好,缓声说:“音音,你知道我向来不会勉强自己,不喜欢怎么会想和你结婚。”  “那你,”梁音话没说完就想哭,吸一口冷风,喉间凉透了,还是压不下去哽咽,她咕哝着埋怨,“怎么才说啊。”  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接着问,声音却越来越低,“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那个时候等你好久好久。”  她那段时间想起来就会哭,后来就告诉自己不能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程津予最怕她哭,用手指帮她揩掉眼泪,他指腹粗粝,将她眼角都弄红。  她流泪,他也不好受。  程津予慢慢向她解释,把那时遇到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我不是自愿走的,当时被逼着出国,我只能答应,想先找你说清楚,让你等我半年,那天晚上刚出门就被押着去了机场,十一个小时的航程,落地之后手机就被收走,耗了一周才拿到部新的,我找过你,但是消息发不出去,电话也打不通,后来手机又被收走,人也被关着。”  听起来难以置信,可程石赢就是这样,不允许任何人违逆他,哪怕是他唯一的儿子。  梁音听他继续说:“过了大半年,我能出来了,还是在我爷爷的帮助下。我去看过你,你那时候过着正常的大学生活,我没敢和你见面,怕被家里人知道,要是你被为难,那时的我什么都做不了,还会打乱你的生活。”  “再后来,隔得越久越不敢见你。”  程津予声音低哑,“对不起,音音,我知道你怪我。”  梁音摇头,“我一开始是怪过的,后来不怪了。我就是很难过,我以为自己又被抛下了。”  她没有说的是,即便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是给程津予打了无数个电话。  连半夜惊醒,都会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试试能不能打通,厚着脸皮给他发一条又一条的消息,问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直到她的电话被拉黑,他妈妈主动找到梁芝蔓让她告诉自己女儿别再缠着程津予。  梁音才彻底死心。  程津予:“今年回来,本来是想等解决完手头上的所有事情再去追求你,可你相亲不断,我才想,要不直接和你结婚吧。”  “当然,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的。”  因为是他,所以一百个愿意,迟到也没关系。  “音音,不后悔?”  梁音反问他,鼻音还很重,“你会让我后悔吗?”  “我不会。”他又问:“那找个时间,我们先领证?”  梁音点点头,而后慢半拍的小声问:“这么快吗?”  “领完证,就让你妈妈别再给你安排相亲了。”  梁音这才想起蒋家那边还有借她来联姻的心思,她纠结道:“我不知道怎么和我妈妈开口。”  “没事的,我来说,包括蒋成山,我出面解决就可以。”  眼前令她为难的事情全都有了着落,梁音一下子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皎月高悬,月色弥漫在各处,她莹白的脸又挂上浅浅的笑,早已止住泪,“程津予,我觉得你真的很神奇。”  她的形容词很特殊,程津予失笑,“怎么个神奇法?”  梁音不说清楚,“就是神奇。”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冷隽的眼中漫出笑意,“要不交换个联系方式,跟我详细说说?”  说出来都好笑,都已经到谈婚论嫁的步骤了,两人竟然还没有联系方式。  梁音将从包里翻出手机,从群里找出程津予的微信,添加为好友。  程津予很快通过。  他抬眼,“音音,这次别再把我删了。”  梁音顿一下,“那你也……”  “不会再走了。”  以后都不会再走了,这次不会再食言。  -  领证的时间定在了下周三。  前一天下午,程津予带梁音去见了他爷爷。  中式的园林别墅,环山傍水。  进去之前,梁音突然打起退堂鼓。“门当户对”这个词深深刻在她脑海中,这样的落差感在走进这座森严的庭远别墅时变得越发明显。  她伸手拽住程津予的衣角,停在原地,“我还是有点担心。”  程津予让她放心,“爷爷人很好,不会为难你的,他也知道我有多重视你。”  当时程津予和他父亲僵持大半年的前因后果,他爷爷后来全都知道了,只跟他说,羽翼未丰时就只能仰仗程石赢,除非自己独立。  天还是很冷,梁音的手从下车开始就慢慢变得冰凉,因为紧张而感官失灵,直到被程津予牵住才发现手都冻僵。  他的手很暖,包裹住她的手。  梁音渐渐感到安心,跟着他慢慢穿过白墙黑瓦的偌大庭院,来到里面的会客厅。  她在来之前曾听程津予说过,他奶奶很早就离世,但他爷爷仍旧不与家中任何一个晚辈同住,常年独居。  到了会客厅,程爷爷已经坐在那里。他看起来不怒自威,少了这个年纪的老人常有的和善,可开口说话,就一下子让人放松下来。  梁音最担心的家世,他全程都没有提,听到梁音是在北潭大学医学院读的研究生,还连夸了好几句。  能看出来,程津予在他爷爷面前很放松,但也同样坐的端端正正,只时不时在桌下捏捏她的手。  临走前,程爷爷还送了梁音一个红色的锦缎盒。  因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梁音不好意思收下,又不知道该不该推辞,只好抬眼去看程津予,用眼神求救他。  现在的梁音已经很少会朝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程津予看着好笑,他摸摸她的发顶,伸手替她接过来。  他说,“得要着,里面是好东西。”  梁音一听是好东西,立马猜到价格不菲,可是程津予已经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她只能忙不迭向面前的程爷爷道谢。  换来耳边程津予闷闷的笑声。  直到坐上车,梁音耳尖的红才慢慢消散。  “看吧,爷爷人挺好的。”  程津予坐在她旁边,替她打开锦盒。  里面是一个翡翠镯子,下面还压着一个红包。  算是见面礼了。  程津予一点不客气,倒是没拆红包,而是拉过梁音的手,说要先试试镯子的尺寸。  梁音耳尖才消下去的红又染到脸上。  镯子大了一点点,松垮垮的垂在腕关节那里,不过还是好看的。  她皮肤白,很适合这样的翡翠镯子。  梁音很小心地抬手仔细看,她不太懂行,但也能猜出价格不会低于六位数。  她和程津予小声说到,“感觉太贵重了。”  一想到价格,梁音就顿时觉得手腕上沉甸甸的,动作都不敢太随意,生怕碰碎了这样的好东西。  程津予安慰她,“没事的,是老人家的心意。”  梁音是程津予第一个带到他爷爷面前的女孩子,他爷爷自然知道,她对他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他的注意力没分给镯子太多,用拇指摩挲几下她突起的腕骨后说到:“音音,以后多吃点吧,真的太瘦了。”  指腹的灼热温度,在她那处的皮肤上放大,梁音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说,“我吃的不算少了。”  程津予将她的衣袖理好,“那就是营养没跟上,要吃好点?????。”  他说话起承转合的,一句铺垫一句,“我那边有阿姨,做菜很好吃。”  梁音还在低头打量玉镯,没怎么在意地回:“真的吗?”  “真的。”程津予去握她的手。  “不然领证之后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被爱  梁音蓦地抬头, “搬去你那边吗?”  程津予略一点头,“还是高中的那个房子,去年重新装修了。”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至离自己更近的位置, “你过来的话,还住原来的房间,可以吗?”  梁音犹犹豫豫道:“我说可以的话,会不会有些不矜持?”  程津予勾着笑,用看宝贝的眼神望着她, 要开口说话又被笑音挡回去。  她嘀咕, “笑什么啊……”  他压着笑,指指自己,“是我不矜持,才刚结婚就想着同居, 要说随便也是我吧。”  结婚这个词一下将同居变得合理化。  梁音笑笑, 顺从内心答应下来, “那, 可以吧。”  -  领证是在周三的下午,因为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大厅里面人很少。  坐在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远远看见门口走进来两个人,都戴着口罩和鸭舌帽, 捂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脸。  她跟同事随口提一句,“估计来离婚的。”  说完却看到那两个人径直走到办理结婚的窗口。  给程津予和梁音办理结婚的是位四十多岁的阿姨, 应该是不追星也不听流行音乐, 根本没认出来面前坐着的是当红的歌手。  过程很顺利,因为提前拍了照片带过来, 省去了一个大步骤, 前后没到半小时就出来。  梁音坐进车里, 将鸭舌帽摘下来,弯弯唇说:“又白担心一场。”  她还要摘口罩,刚刚把一边的耳绳拿下来,就被程津予拦住,他顺手帮她重新戴好,“等开出去一段再摘。”  快到年底了,狗仔要冲业绩,盯上了刚回国没多久,热度稳居不降的程津予。  前不久程津予才刚被拍到过。  就是回国后第一次见到梁音的那天,车子停在她工作的医院楼下,他平时散漫惯了,坐在车里时没戴口罩,车窗还降半截,被拍到了侧脸。  营销号看图说话,分析他得了重病,这次回国是为了养身体。  离谱得不行。  现在不能太随意了,身边带着梁音,处处都要提防小心,短短几天已经学会反侦察,今天出门还特地把欧陆换成了大G。  万一被拍到,她工作和生活都要受影响。  程津予勾着笑,回她那句话:“都说了,没红到那个地步。”  梁音觉得他对自己的认知很不清晰,举了个例子证明,“我之前已经没怎么关注你的新闻了,还是每天都能在手机上看到你。”  他了然点点头,一边看后视镜一边打着方向盘倒车,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  过了会儿,才听他悠悠然说:“那以后,每天都能当面见到了。”  搬家刻不容缓。  时间就定在这周六。  只是很不巧,这周末的两天梁音都要上班。  所以只简单整理了衣服,剩下需要带走的物件全部交给程津予雇的家政打包。  家政效率高,周六下午,梁音还没有下班,就收到程津予的消息。  【东西都搬来了,下班我去接你,先回你那边,你看看有没有漏下的。】  梁音回一个好字,头一次开始期待下班。  看着时间差不多,她把电脑关机,将需要看的文献保存到笔记本电脑里,准备等晚上的时候,多花点时间把它看完。  梁音拎着包站起来,和邬婧说声再见,出办公室时恰好碰上来送资料的护士小崔。  小崔看看梁音,语气俏皮打听道:“是不是谈恋爱啦?”  梁音一下刹住,惊讶回身,问她为什么这样说。  邬婧撑着下巴,俨然一副无欲无求的寡王状态,将目光从电脑前移开加入对话,“看吧看吧,不止我一个人这样说。”  她早就察觉不对劲,之前梁音可是她的饭搭子,两个人三餐几乎都在医院解决,最近一周,某人已经不知道单飞过多少次。  今天上午,邬婧就问了和小崔一样的问题。  小崔解答:“比如你现在的状态就是个奔赴约会的小女生好嘛。”  梁音面热,明眸藏笑,摸摸脸问:“还好吧?”  小崔捂住胸口,夸张说:“天呐,梁姐姐你这么美,到底是谁让你动了凡心!”  邬婧站起来接过小崔手上的资料,打趣说:“你放过她吧,没见她都这么急了。”  梁音摆摆手,“好啦好啦,我先走了。”  别人口中奔赴约会的小女生满心欢喜地坐进了程津予的车里。  依旧是等车开出一段距离,再摘下口罩和围巾。  座椅中间放着一杯热饮,程津予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拿起来递给她,“有点烫。”  车上,程津予问起梁音,有没有和她妈妈说自己结婚的事情。  梁音咬了下内唇,摇摇头说还没。  因为进展太快了,从他们重逢到领证再到现在即将要同居,才不过半个月。  但又觉得好像也正常。  仿佛必须要这样一日万里的,才能将缺憾弥补。  “我还没想好怎么和我妈妈开口。”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高三那年冬天,因为程津予妈妈找来的事情,梁音和她妈妈发生过最激烈的争执。  其实也不能算是争执。  那是梁音第一次反抗她妈妈。  时隔多年,她突然没有告知的和程津予领了证,不知道她妈妈会有什么反应。  程津予不强求。  梁音曾经对他说过,她小时候是归她爸爸抚养的,只是她爸爸后来要移民,所以不愿意再抚养她。离婚时都体体面面的一对夫妻,因为她撕破脸皮。当时她妈妈已经二婚,在蒋家过得不错,如果执意要打官司,是可以不接受她这个原先说好由前夫抚养的女儿的。但是她妈妈最后心软了,将她带到身边养着,还给她改了姓。  她说,“那种一下子又有了归宿的感觉,我一直记得。”  蒋家和她妈妈于她确实有养育之恩,他理解她的为难,也知道她心软。  他说自己的安排,“因为公司的一些项目,我过几天正好要和蒋成山见面,到时候约个饭局,你陪我一起,再叫上你妈妈,就当是见一次家长,可以吗?”  梁音觉得可以。  她认真说:“麻烦你了。”  程津予笑,“你这话说的。”叹口气,“和你结婚的是我吧,嗯?音音。”  认识梁音之前,包括和她重逢之前,程津予都从来没有去想过关于婚姻的任何事情。  总觉得太虚无,也太违和。  再见到她,就无师自通领会了个中真理。  “音音,婚姻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或者说,我陪在你身边的意义之一,就是在你不想出面的时候替你出面,不要怕麻烦我,知道吗?”  “知道了。”  梁音鼻尖又有些酸。  她好像总是学不会怎么坦然地接受被爱,而程津予却告诉她,不用接受,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醉酒  下车前, 程津予手机里进了一个电话,梁音让他留在车内,她自己一个人过去就可以。  这个点正是下班放学的时候, 小区里的人多,他下来也不方便。  梁音打开房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住进来时原有的家具。家政工作做得到位,她简单检查一遍, 没发现遗漏。  程津予还在车内等着, 梁音没有多留。  出来时遇见了住在这栋楼里的老奶奶,指着门口零散的纸板,问她还要不要,  估计是家政离开时没有清理干净留下来的。  梁音说不要了, 然后又想起房子里面还有一些不要的纸盒子。  “奶奶, 您等一下, 我那儿里面还有一点, 我进去拿给您。”  梁音重新开门,很快将堆放在阳台的几个纸盒搬出来。  只是纸盒子太多, 奶奶一个人拿不下,梁音又弯腰帮忙把纸盒拆开摞在一起。  电梯上升, 直达她这一层,停稳后缓缓打开。  梁音和身边的那位奶奶一起将纸板往旁边挪了些位置, 腾出供人走路的道。  只是金属门彻底敞开后, 出来的人却站在一旁迟迟未动。  梁音先是短暂困惑一秒,接着心里一下子跳出来一个猜测。  几乎是这个猜测浮现的同时, 她的眼中就映上笑, 于是导致在看清来人真正是谁时, 已经来不及收回。  蒋遂第一次见到梁音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秾丽中带些稚气,让人移不开眼。  他愣一下,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没想好给出什么反应,眼前的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和她高中那会儿没两样。  不过倒是多了些能耐,不怕他了。  梁音站起来,她身后的房门敞开,蒋遂越过她的肩头看过去,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他问:“你搬家了?”  梁音点头。  旁边的奶奶看出两人认识,她把已经拆好的纸板抱起来下楼,临走前还夸了梁音好多句心善?????。  蒋遂皱紧眉,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搬去哪儿?”  停顿一下,梁音回:“程津予那儿。”她没有刻意瞒,反正过几天整个蒋家都要知道的。  蒋遂的表情只茫然一下,就迅速从“搬去程津予那儿住”这几个条件中拼凑出答案。  他抵抵内腮,一股无名火烧起来,“你和程津予又见面了 ?”  他这次本来是想跟她说,如果她不想相亲,他会去和他爸说,让他打消联姻的念头。  蒋家这几年发展是不如从前了,但还不至于靠着联姻找出路。  但现在,蒋遂后悔自己没有早点促成联姻的事情。  他恶劣地想,就让她去联姻吧,嫁给邰振那样的人又怎么样。被怠慢被欺负,才知道家好不是吗?才会回头,看清楚是不是只有他这个兄长可以倚仗。  他近乎偏执地问:“你真觉得你嫁过去能有好?你知不知道程家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她语调不高,连发火的时候声音都是温软的,“要不你跟我说说,有被你整得狠吗?”  蒋遂一下子语塞。  半晌,他看着她说:“梁音,我和你道过歉了。”  梁音点头说是,反讽他:“你觉得没意思了,一句道歉翻篇,我就要全部忘光,假装不在意的和你冰释前嫌。”  “其实我们根本没有说话的必要了,你这几年次次刻意找过来,不就是因为我没有与你握手言和而耿耿于怀吗?”  蒋遂想反驳说不是。  他隐隐约约抓到一丝别样的情绪,可是这种情绪好像比承认自己因为别人不接受自己的道歉而耿耿于怀更难以启齿。  梁音按亮电梯的下降键,抱着臂站在电梯门前,眉眼清冷。  蒋遂执意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梁音已经按亮电梯的下降键,听到他这样说,轻轻回一句:“可是我只想和他一起走。”  同路人可能有很多,但程津予只有一个。  ……  程津予回完两个工作电话,又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梁音从小区门口慢慢走出来。  坐上车后,梁音说:“程津予,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说。”  “我在想,如果我那年暑假没有答应蒋遂去酒吧,是不是就遇不见你了?”  听到蒋遂的名字,程津予就下意识皱眉。  他说:“没有他,我们也能遇见。”  程津予直接告诉梁音,“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酒吧。”  车子平稳驶在路上,他说这话时周遭有鸣笛声,可梁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梁音一直忘不了那个在酒吧的晚上。  太狼狈了,她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很不好看,只要回想,当时那种难堪的感觉就会再次出现,可是又忍不住反复回想,因为有程津予。  他拉住了她的手。  现在骤然间知道,原来那不是他们的初见,梁音怔愣之后,有些期待地看向程津予。  程津予在看路,感受到身旁女孩子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他笑,“你自己想。”  梁音想了想,恍然道:“你以前来过蒋家?”  那时蒋遂经常带着一大堆人来家里玩,也许程津予就在其中。  程津予说:“不是,和蒋遂没关系。”  他顺便替自己澄清,“我和蒋遂关系很差,根本没当过朋友。”  “在小区遇见的?”  程津予家和蒋家在一个别墅区,说不定他就是那时无意间看见了自己。  “不是。”  梁音又连着猜了好几个,但是直到车子开进程津予家的停车场,都没有猜出正确答案。  两个人下车,坐负一层的电梯直接上楼。  梁音已经绞尽脑汁,可预感到自己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远。  “要不你直接告诉我吧。”  程津予死板得很,“慢慢想,想到有奖励。”  刚说完,他的手被牵住小幅度晃了晃。  梁音软声软气,“我不要奖励也可以。”  程津予差点忍不住松口说出来,他反握住她的手捏一捏,“撒娇也没用。”  他一直觉得两人的初见意义深刻,可她竟然半点印象也没。  梁音见毫无希望,蔫蔫地说了句好吧。  出了电梯,四周的陈设越来越熟悉。  走到入户门那边,程津予拉起梁音的手,“你的指纹还在,要不要试试还能不能把门打开?”  梁音看看他,又看看门上的密码锁。  程津予已经握着她的食指按上去。  须臾,密码键的背光灯亮起,发出叮咚的泉水声,入户门也在同一时刻应声而开。  这种感觉很神奇。  也是重逢后梁音第一次有了依然如故的真实感。  进到房子里面,梁音站在客厅看了一圈。  “不是说装修了吗,我怎么感觉什么都没变。”  “对,只动了几个房间,你住过的主卧也没动。”  程津予带着她把整个房子看了一遍。  五个房间,两个连在一块的打通了做成他在家的工作室,衣帽间没变,之前房奇过来会住的客房改成了书房。  “你的衣服我下午整理好挂在衣帽间了,剩下的东西都放在储物间,不急,可以慢慢收拾。”  “待会儿会有阿姨过来做饭,阿姨姓方,我跟她说过你的口味,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也可以直接告诉她。”  梁音听出其他意思,“你不留下来吃吗?”  程津予说对,“我今晚有饭局,估计回来得晚,你就早点休息,主卧的床单都是新换上去的。”  梁音知道他很忙,这几天两人见面,他都是电话不断。  “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程津予走后没多久,做饭的方阿姨就过来,她做事利落,人也很务实,和梁音聊着天,没多久就把菜做好。  做好菜之后,方阿姨没有多留,很快离开。  梁音一个人慢慢将晚饭吃完。  好像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吃完饭之后,她研究了一会儿厨房的洗碗机,洗了澡,就去书房把下午没看完的文献看完。  看完文献,也才九点多。  房子里很安静,梁音却静不下心再去看其他资料书,于是窝在客厅的大沙发里,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综艺看。  偌大的客厅被电视里传来的欢笑声充斥着,梁音连着看了三集,困意涌上来时发现已经将近12点了。  也是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开门声。  梁音想到是程津予,从沙发上起来走过去。  刚到门口,却看见除了程津予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和程津予一样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那个人在看到梁音时也有些惊讶。  程津予向梁音介绍:“他是我助理,姓魏。”  魏助理向梁音问好,“程太太。”  梁音回个你好。  “程总晚上多喝了些酒,我送他上来,既然你在家,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魏助理和程津予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梁音才发现程津予已经有点醉了。  她扶着他进来,让他去床上躺着,程津予却摇摇头,自己走到沙发上坐下。  梁音也跟着他过去。  “身上有酒味,会沾到床上。”  他看着很不舒服,眉头皱着,仰靠在沙发上。  因为皮肤白,加上又喝多了酒,这会儿连脖子都有些泛粉,喉结微动,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梁音靠近他,想帮他把领带松开一些,可手法生疏,弄了半天才弄好,领带彻底散开了,松松垮垮挂着。  程津予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感受到梁音在照顾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手握住梁音的手腕,眼睛被客厅的吊灯刺得睁不开,还硬撑着说:“我没事,音音,你去睡吧。”  梁音不去,有些生气地说:“你醉成这样,我怎么会放心去睡?”  看她罕见朝自己发脾气,程津予反而放松下来,朝她笑一笑,“别生气啊,音音。”  离得近,他稍稍用力就将她拉到怀里,哄小孩似的顺顺背。  他醉着,梁音却清醒。  久违的亲昵让梁音一下有些无所适从,她慌忙从他怀里退出来,“我去给你接点水喝。”  她起得太急,没注意到脚下,刚迈出半步就被程津予的腿绊倒。  失重感消失后,梁音的下巴狠狠磕在了程津予的胸膛上,痛到眼泪差点出来。  她摔到了他的身上,两人的姿势可以用亲密无间来形容,梁音却只觉得好丢脸。  程津予顾不上别的,知道她撞得不轻,一只手就将她扶起来,替她检查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抬着梁音的下巴细细看,有些急,直接捏捏她的腮,想看看嘴唇有没有磕破。  梁音被他箍在怀里摆弄,脸红得要滴血,先别开脸说:“我没有事。”  看到她眼里的别扭,程津予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她在他怀里,身上有淡淡的香味,看着清瘦抱起来却很软。  屋里静谧,一时间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程津予忍了又忍,还是偏头吻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  还想再说一件事,就是我还是准备把更新时间定在凌晨,这样我晚上回来可以慢慢?????写,急着发出去总是觉得有些不满意的地方,然后大家早上来看。(我知道总是改时间真的很不好,但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第33章 初雪  唇齿相依, 呼吸交缠在一起的时候,梁音整个人都定住了。  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唇上,酥酥麻麻, 泛滥到舌尖。  程津予的吻比他以往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要强势,但又带着毫无章法的生涩。  梁音一只手攀附在程津予肩上,无意识揪着那块熨烫平整的衬衫布料。  而他扣着她的后颈,拇指翻来覆去摩挲那块软肉,手掌往下, 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睡衣, 摸到她后背的脊骨。  掌心的灼热传到她身上,梁音的后背有一瞬间的僵直。  程津予感受到,弥散着的浓烈情||欲顷刻间瓦解,他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抚。  唇上的温热触感消失, 随后梁音的脸侧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不去床上。”  梁音还懵着, 没听明白他隐晦的意思,  她那双澄澈杏眼中浮出些惊讶, “就在这儿吗?”  说完,她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沙发的另一侧是整整一面落地窗, 深夜搭起的黑色幕布下是阑珊的夜景,霓虹彻夜不息。  而梁音在落地窗上看见了自己。  她抿一抿红润的唇, 纠结着说:“要不还是去房间里吧?”  程津予失笑,“你怎么, 这么可爱?”  可能因为酒精的副作用, 他嗓音低哑,笑声也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没忍住, 他压着梁音的后脑勺靠近自己, 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他说:“也不在这儿, 不动你。”  只是他清楚,再这样下去真要发生点什么了。  程津予掐着她的腰将人抱到一边,扯下要掉不掉的领带挂在沙发背上,起身离开。  梁音坐在沙发上,看着程津予走进浴室关上门。  其实她不排斥,也早就做好准备了。  从答应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程津予去洗了澡,再出来时梁音还坐在那儿没动。  白色的棉质睡裙,长发散在背后,窝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低头看手机,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这场景似曾相识。  程津予的思绪被拽到他们的第一个跨年夜。  市区内禁放烟花,为了看烟花,他们那个跨年夜是在游乐场度过的。  12月底,北潭早就数不清下了几场雪。  跨年那天天气好一些,没有下暴雪,下午的时候还放了晴。  程津予想起来梁音说起过她小时候随着蒋家去一郊区的庄园过年,因为来了很多蒋家的亲朋,梁音不方便出去,吃完晚饭就呆在小房间里。  那晚他们在后花园放了两箱大烟花,她很想看,可是那个房间视角太偏,只能看见烟花绽放之后落下来的零星火点。  她无意中提到,语气遗憾。  程津予记在了心里。  跨年夜那天不是周末,两人请假翘掉晚自习,下午放学就坐车去了北潭最大的游乐场。  因为日子特殊,加上那晚有烟花秀,游乐场人很多,光是摩天轮就排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排到,一晚上下来没玩到几个项目,时间都用在了排队上。  梁音却全程都很高兴,笑容就没消失过,好在最后如愿以偿看见了那场盛大的烟花秀。  回来的路上却出了状况。  杨叔被堵在路上,迟迟未到。晚上温度骤降,梁音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手脚冰凉。  她提议说:“程津予,要不我们坐地铁回去吧。”  因为梁音住的小区附近没有直达的地铁站,加上已经是凌晨,不好打车,她又一次跟着他去了他那儿。  进到家里之后,他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让她帮忙也下一个轨道交通的软件,以后再和她一起坐地铁就不用再专门买票了。  她那时候就像现在这样,窝在沙发上,低头慢慢捣鼓手机。  画面几乎是重合的。  程津予走过去。  “还不睡觉?”  梁音说:“我在查不吃解酒药要怎么醒酒?”  “没事,还没醉成那样。”  但是确实是还有些不舒服,被酒精刺激着,胃里隐隐有些痛。  他在梁音旁边坐下,“睡一觉就好了。”  他已经洗完澡,换上睡衣,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爽香气。  梁音想到什么,问他:“你明天有工作吗?”  程津予点头,说了个自己代言的品牌,“和他家的合作就签到这个季度,明天下午要出国,拍下个月要上新的杂志。”  “要去多久呢?”  “最快后天就能回。”  这是程津予的最后一个商务,结束之后,他的精力大部分都要放在公司里了。  程津予早就在回国时就被他爷爷安排进了铭盛旗下的一家分公司,铭盛是公司总部,全称是铭盛控股集团有限公司,集六大产业于一体,旗下有不少几家分公司。  梁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今晚是要早点休息了。”  她低头又看一眼手机,“我帮你弄点蜂蜜水喝怎么样?喝完再睡觉。”  说着,她穿好拖鞋要往厨房去。  刚起身,就被程津予打横抱起来。  梁音小声惊呼。  “别忙了。”  程津予一路把她抱回卧室,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而后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睡觉吧,乖宝。”  梁音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  只看见了自己。  她快要溺死在他的温柔海里。  梁音翻个身,侧躺在床上,陷进软绵绵的枕头里,抓住他的手不放他走:“你不来睡吗?”  她问得直白又无辜,眼里还透着被丢下来的失落。  程津予脑海中空白一瞬,甚至下意识反思,是不是在她面前保留了太多欲念,让她误以为他有多高尚。  “梁音。”他有点无奈,垂眼看她,“别勾我行吗?”  梁音脸红,“没有勾着你。”  她坐起来,指指主卧的露台,“下雪了。”  程津予顺着看过去,发现外面真的飘起了片片雪花。  这是北潭这个冬天的初雪。  “我怕你会冷。”  只有一个卧室,不睡这里,那就只能睡沙发,虽然客厅的沙发很大,程津予一个人睡足够了,但到底比不上床舒服。  梁音还没松开他的手,轻轻晃一晃说:“程津予,我不介意的。”  程津予眼底幽深。  她在他面前,总是保留几分天真。  他的自控力没她想象的好,有欲望也有需求,因为太珍惜她,才刻意收敛。  程津予掀开被子,决定认真给她上一课。  作者有话说:  音音:上什么课呀?  (今晚榜单截至,为了准时完成字数要求,我先提前发出来一点)第34章 接上章  床面微微凹陷, 梁音的心也随之荡了荡。  可是人是她招来的,怎么能先露怯。  她故作镇定,给自己理了理被角, 慢吞吞躺好,缩进被子里。  周遭全是属于程津予的气息,侵略性太强。  他早就在她身边躺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像小猫一样将自己蜷成一小团。  两人之间还留有一些空隙。  程津予胳膊长,伸手一捞就将她揽到身边来。  两人面对面, 梁音抬眼, 却发现程津予目光清明,毫无杂念。  程津予问:“要不要抱着睡?”  他像设置陷阱的猎人,等待无知无觉的小猫跳进去。  果然,梁音点点头, 嗯了一声。  程津予稍稍用力, 将她拢在怀里。  两人亲密无间, 也方便了他的攫取。  程津予没有预告的再次寻到她的唇, 轻轻吮吸,梁音愣了一下, 试探着回应,只是不得要领。  等她刚刚跟上些节奏时, 程津予却退开了。  这些炙热绵密的吻换了地方,一个个落在了梁音的颈窝附近, 激起一片颤栗。  房间的灯还没来得及关上。  冷色调的灯光下, 程津予描绘出梁音柔和流畅的肩颈线。  他甚至没用力,可那块皮肤还是染上红晕。  梁音睡裙底下那片少得可怜的布料被修长骨感的手指勾住了边。  只需微微施力, 就能扯下。  梁音眼底雾气蒙蒙, 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后, 她有些慌张地攥住了程津予的手腕。  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程津予停下来,缓着声:“要问什么?”  梁音:“你这儿有……吗?”  他勾着笑,“现在才想起来问,不觉得有些迟?”  “嗯?都不知道有没有套就把人招来?”  梁音说:“因为是你。”  程津予乐了,“我是有无精症吗?是我就行?”  他说得离谱,梁音眼里露出震惊,一下子伸手捂住他的嘴。  她说:“我知道如果没有,你会停下来的。”  程津予拉下她的手亲一亲,“行,把我拿捏得死死的,也行。”  他的手又伸进去,在被子下将她被掀上去的睡裙拉下来整理好。  再这样下去,私欲要占据上风。  他拿起遥控器将灯关上,房间内瞬间一片漆黑,只剩下漏进来的月光。  “睡吧。”  这次是真的睡觉了,梁音本来就有些犯困,刚才消耗了一些精力,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程津予听着她均匀舒缓的呼吸声,又无奈又欣慰地轻?????笑一下。  这是他的宝贝。  -  自从程津予前天下午出国后,两人已经有两天没见。  梁音工作时很投入,几乎可以忘掉短暂分离的想念。  这段时间科室有几种新药正式投入临床应用,她的工作内容又多了一些,比往常还要忙碌一些,更没有时间去想些别的。  最近邬婧流年不利,下午刚进办公室就开始抱怨。  起因是一位住院患者,对药物产生了不良反应,患者家人反应很大,把这件事情闹到了院长那边。药物治疗出了事,临床药师和临床医师都要担责。  “我当时在组会上就说了这个药的成分可能会导致副作用大,那个病人本来身体素质就差,这种药就要慎用,可是刘医生说他有经验,没见到出现不良反应的患者。嗯,那就按他的来,现在出问题了,我还成了主要责任方。”  想到前些天,梁音同样遭受同等待遇,邬婧缓下语气,“我说实话,其实现在,临床药师在医院根本没什么能实现自我能力的地方。”  国内现在的处方权只有临床医生有,研究再多案例和文献,人家一句临床经验丰富,看过的病人比你读过的书多就能将你堵得哑口无言。  梁音宽慰她,“但是确实是要承认,医生的专业性确实是我们强很多。”  五加三是最基本的,博士读完还要规培,不论是临床经验还是书本知识都挺扎实。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也不是说想要多大的权力。”说到这,邬婧有些泄气,“谁不是名校出来的呢,当时选这个专业的时候,我也曾经励志要给病人们用最有效最实惠的药。”  只是现在才发现,连意见获得基本的尊重都是很难的事情。  这些问题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梁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有时也会感觉到一点困惑,甚至这些情绪比邬婧来得还早。  “梁音,如果不在医院的话,你想去做什么?”  梁音想了想,“可能留在学校多读几年书吧。”  她读研时,认识一个学姐就是选择不进医院,跟着一位有名的导师进实验室做了科研。今年年初的时候,梁音还听说她在跟进的项目出了不小的成果。  其实梁音准备在外实习时,当时的导师就劝过她,认为她适合做科研,委婉说过医院的工作可能不适合她,更有可能埋没她。  导师希望她能继续深造下去,可当时梁音太急于求一个结果了,想经济独立,还想尽快做出一番成绩,于是选择了早早离开学校。  在医院做着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时,不被认可时,很少能帮到处于痛苦中的患者时,梁音都无法避免的开始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正确的决定。  只是迷茫归迷茫,该做的工作还是一样不能落下。  刚在办公室休息一会儿,梁音就被主任找去,安排她去给楼上vip病房新住进来的一位患者做用药指导。  vip病房这一层与其他楼层的装修都不是一个风格,香槟色调,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长廊的家属椅都是皮质的沙发。  梁音找到主任告知的病房号,轻轻敲门。  片刻后,门被人打开。  还未走进去,梁音就听见了女孩子咋咋呼呼的声音。  再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梁音记得,这是程津予的朋友,宋明晖。  宋明晖也有些惊讶,不过他成熟稳重,惊讶之后便态度谦和的与梁音打了招呼。  梁音简单回应他,猜出了里面住院的人是谁。  正想着,宋明伊从床上跳了下来,看着生龙活虎,半点不像病人。  “怎么是你啊?”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想你  宋明伊在她哥哥走后又老老实实回到了病床上。  梁音尽职尽责, 过去将她摆在床头桌上的几盒药一一拿出来查看。  宋明伊盘腿坐在床边,注意力却落在其他地方,“原来你在医院上班呀。”  她边说话边认真打量站在一旁核对药盒的梁音。  深棕的细软长发盘在脑后, 眉眼认真,一点个人情感也不夹带。  不得不说,梁音真的和她身边认识的朋友不太一样。  宋明伊高中时其实不止见过她一次。  初升高时,宋明伊的朋友们都去了北潭的国际私立学校,她那时非常喜欢程津予, 十几岁的年纪, 觉得自己为爱进北高,一定能追得上程津予,结果进了北高才发现,连见面都难。  因为性格原因, 加上对北高的抵触情绪, 她那时在学校里过得并不开心。  没多久北高的舞蹈社团招新, 宋明伊从小就对跳舞感兴趣, 小时候也学过不少几年,没有多想就申请加入了。  进去才知道那里面的人都是老社员, 已经形成小团体,和指导老师也熟悉, 不论是校园艺术节还是节日汇演,人选基本都是内定的。宋明伊端着架子, 不愿意主动示好, 也不想巴结老师,只能独坐冷板凳。  她当时赌气地想, 她才不要继续留在那儿受气了。  就在纠结着要不要退团时, 宋明伊突然被选中了, 参加的还是市里的文艺汇演。  其实宋明伊根本不在乎去哪儿表演,她的家庭给了她足够的自信,只是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很不一样,她也在那个过程中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度过了一个不错的高中生活。  也是很久之后,在北高的食堂,和宋明伊一个社团的朋友指着梁音告诉她,就是那个漂亮学姐,有一次来练舞室看见坐在角落的你,问旁边的老师,她前几次经过练舞室时看见这个学妹跳得很好,为什么每次在学校的活动中都看不见她,还建议老师要多给新生展示自己的机会。  宋明伊才得以被老师注意到,顺利加入汇演。  那时梁音的身边已经没有程津予了。  宋明伊想去跟她说声谢谢,可是又有些不服气。她最后安慰自己,这是她的实力,和梁音才没关系。  她是想过要和梁音做朋友的。  宋明伊没话找话,“我这个病严重吗?”  她说话没了刚刚那个咋呼劲,梁音还以为她是真的担心身体问题。  声音放轻安慰她,“不严重的,我看了你的病例,除了肌酐值偏高一些,其他指标都是正常的。”  “可能和你最近的饮食习惯有关系,住院只是方便观察,不要有心理负担。”  宋明伊和她聊起来,“120了都不算高吗?”  梁音点点头,“还有病人九百多呢。”  她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按照流程问了宋明伊有没有在吃其他药物,又交代了几种药的服用频率,之后重新把药收好放回原处。  “啊,你这就走啦?”  梁音将笔放进白大褂胸前的小口袋中,回她:“我还有工作。”  宋明伊死缠烂打,“可是我不也是病人吗?”  梁音耐心说:“我的工作是用药指导,观察你的后续用药情况,明早查房我还会过来的,如果有不舒服要及时找你的主治医师。”  说完,梁音和她说声好好休息,就转身往门外走。  宋明伊在她身后轻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和程哥已经领证了。”  梁音一下停在原地,回头意外地看向她。  见成功吸引到梁音的注意力之后,宋明伊开始说自己的正题,“哎呀,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好啦好啦,我跟你说实话,我其实和程哥根本不是什么青梅竹马。”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那次在包间我说的都是假的,我说程哥要找门当户对的那句话,只是气话而已。”  宋明伊性格是有些骄纵,但是基本的礼义廉耻是有的,以前喜欢程津予是他单身,现在他都是已婚了,她怎么可能还明目张胆惦记着。  整个青春期反反复复喜欢过好多次的男生就这样结婚了,说不难受是假的。她一开始还有些不甘心,直到前几天听说了程津予为了能和梁音好好在一起做出的牺牲后,她彻底意识到自己一点可能也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成为梁音了。  两个人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宋明伊是为了和梁音搭上话,才说出自己知道她和程津予领证的事情。  可梁音关注的是,宋明伊是怎么得知的。  她犹豫着问出来:“你是从哪儿知道我和程津予领证的?”  “哦,这个啊,我听我哥说的啦,毕竟程哥为了和你结婚,年都不回程家过了,闹得还蛮大的。”  “不回家过年?”  “啊,你还不知道吗?”  梁音大脑一片空白,只隐约还能听见宋明伊脆脆的声音,却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宋明伊发现梁音面色苍白,知道自己又多嘴说错了话,忙胡乱补上几句,“你也不要太担心,现在没有什么人知道的,而且程津予喜欢你不就行啦,他肯定会把你护得好好的。”  ……  这场初雪没有下大,但是北潭的温度降到了零下。  梁音下班时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她穿着及膝的羽绒服,还是?????觉得寒意刺骨。  医院对面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梅赛德斯,尾灯亮着,在深冬的傍晚中形成一道光路。  梁音快步走到,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内只有司机杨叔。  这是程津予出国前安排的,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离医院有段距离,他自己又没法天天接送梁音,所以将杨叔从家里调出来,负责她日常的出行。  杨叔刚见到梁音时还愣了一下,昨天送她上班的路上和她闲聊说,没想到她和小程少爷真能走到一起。  梁音也没想到。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没有解决,童话故事中的happy ending却提前到来。  她被幸福冲昏脑袋,刻意忽略了这些问题。  甜蜜是真的,如履薄冰也是真的。  但这些不好的,程津予都替她挡了下来。  梁音拿出手机,给程津予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好像是那边出了些突发情况,原本昨天就能结束的拍摄往后延了一点。  等待程津予回消息的时间里,手机进了好几条推送。  其中“程津予退圈”几个字在梁音眼前一闪而过。  梁音点进了微博。  “程津予退圈”这个话题热度不高,在话题榜上也不算靠前,只是还是有不少人围观。  起因是粉丝和路人争论程津予是不是真的要退圈。  【拿证据说话好吧,工作室前几天刚刚官宣明年初程津予出新传】  有人回复这一条:【/图片上证据】  梁音点开放大了看,发现图片上面罗列着近几年程津予接过的所有商务,无一例外,都已经陆陆续续到期,没再续签。  【不出意外的话,cjy这几天在拍的Eccen杂志,是他的最后一个商务】  【不是,这不是必然事件吗,还要在这吵半天??你们是不是忘了程津予在uox学的商科,拿的是藤校的MBA学位,他要不回去继承家产,学这些闹着玩呢】  【我靠…差点忘了我偶像这么牛的】  【估计两个月之前了,我听说cjy可能要回家联姻】  【估计……可能……这句式懂的都懂,那我还猜cjy要么退圈要么不退圈呢】  【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他还有个初恋女友】  【xs,他是会乖乖联姻的人吗】  【你对豪门一无所知】  ……  梁音在从电梯中出来时收到程津予回复的消息。  明天回来。  她边朝家门口走,边打字回复他。  回了个“好”,发出去之后却没有把手指移开。  她有好多想问的。  梁音打开房门,视线还落在屏幕上,没有发现玄关那儿少了程津予的拖鞋。  直到走到客厅,才发现前一分钟还告诉自己明天回的人,就站在餐厅的吧台旁边。  程津予懒散靠在那儿,眼里带笑,朝她张开了怀抱。  梁音走过去环腰抱住了他。  他抬手将她锁在怀里,折颈在她脸上亲了口,“想我没?”  梁音点点头,瓮声瓮气说:“想你。”  他笑,胸腔微微震荡,假意控诉,“没给我主动打过一次电话,这叫想?”  梁音说:“我是怕打扰你工作。”  她想起自己还有要问的事情,从他怀里慢慢退出来,抬眼,“你是不是真的要退圈了?”  程津予顿一下,“从网上看的?”  “最近有点分身乏术,而且也不需要接商务赚钱了,所以才没再续签。”  他知道梁音在想什么,“退圈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现在也只是往前提了一些,不是因为你,也不会是现在。”  “音音,我给你写歌好不好?”  最后一张专辑,程津予是为梁音准备的。  他突然想到,问她:“你是不是还没听过我唱歌?”  梁音知道他的意思是他出道后还没有在她面前唱过歌。  她摇摇头。  “听过的。”  “我去过你的演唱会。”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初夏夜  程津予敛去一身散漫, 神色一下认真起来。  他问,“是不是第一场?”  ……  梁音大三下学期时,程津予开了第一场演唱会。  在澜江邻市的体育馆。  梁音从在网上看到演唱会的时间定下来之后就在心里惦记着, 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他的演唱会门票定价不高,但是一票难求。  门票发售的当晚,梁音寝室的三个朋友都在帮忙抢。  她和室友们的关系好,平时很少会麻烦到她们,几个人一听她很想去那场演唱会, 自告奋勇抱着手机准时抢票。  也幸亏有人帮忙。  那晚抢票的人太多, 梁音自己的账号连官网的购票界面都没挤进去,好在有个室友常年追星,经验足手速快,帮她抢到了一张。  室友开玩笑说, “音音, 我真想到你也追星, 你平时看着无欲无求的。”  梁音说:“就是觉得如果不去的话, 会很遗憾。”  演唱会当天,梁音坐高铁去了邻市。  她在很靠后的位置, 听着歌迷们的呐喊欢呼,被高涨的氛围感染, 雀跃的心情掺杂浓重的失落,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那是他们分开之后, 梁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程津予, 可又觉得好像更加遥不可及了。  演唱会结束后,有很多粉丝守在后台的出口等着程津予。  梁音鼓起勇气, 也跟了过去。  潮热的初夏夜, 她挤在人群中, 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程津予。  他变瘦了,头发也长了些,戴着鸭舌帽,额前碎发快要挡住眼睛,看上去很疲惫。  程津予转过来朝粉丝们挥挥手,微微颔首,说了句“大家都早点回去吧”之后便匆匆上车。  车子开走后,粉丝也渐渐朝着不同方向离开。  梁音提前订好了附近的酒店,离这儿不远,她慢慢朝酒店走,一边在想,她和程津予好像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是她过度延伸,将这场相识美化成故事,才会觉得结局烂尾。  “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关注你的新闻了。”  程津予垂眸,低低问:“要把我忘了?”  “才不是,你可以理解成我决定向前看了。”说完梁音又小声添了句哄他的话,“怎么可能忘得掉,你那么好。”  因为说着肉麻的话,她有点害羞,手上无意识摆弄着他的手指。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津予也说不上来。“不知道,那天还没到演唱会现场就有预感。”  但是那几天连轴转太累了,他当天下午突然发起高烧,输液之后稍微好转一些,晚上撑着唱完整场之后已经体力透支,结束后直接去了医院。  应该多看一眼的。  他说:“我没那么好,你那时候忘掉我也是应该的。”  梁音固执否定他,“你就是很好。”  想到下午在宋明伊那儿听到的话,她慢慢开口:“程津予,你今年还是回家过年吧。”  程津予一听就知道有人在梁音面前乱说话了,他拧眉,“谁跟你说的?”  “下午在医院遇到宋明伊了,她不是故意告诉我的,她以为我知道。”  梁音继续说:“我知道你父母有更好的安排,不接受我其实很正常,但是你才刚回国没多久,过年还是回去比较好。”  没有告知家里人就领证在梁音心里已经是很出格的事情,如果程津予再因为她和家里人闹僵,她会很自责。  “音音,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我和我爸之间的矛盾。”  程津予很清楚,单单对梁音,他爸不会有太多的想法,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没有按照他的预设发展。  不过现在的他有能力与他爸抗衡,不可能再妥协。  梁音还是不放心,“其实我已经很知足了。”  “是我不知足。”程津予缓声说:“我们还没办婚礼,我想和你有一个圆满的婚礼。”  程津予不在意他爸认不认可他选的妻子,但他需要他爸出席他和梁音的婚礼。  -  翌日中午。  梁音给她妈妈打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你打来得正好,我听那个谭文池说对你印象很好,你最近有没有和他再见面了?”  梁芝蔓那边隐隐传来说话声,应该是和她认识的几个朋友们待在一起。  “这个谭文池条件不错的,自己手下有个公司,你结了婚也轻松,我几个朋友都说他性格好,音音,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梁音听完梁芝蔓的话,然后说:“妈妈,我结婚了。”  电话那头鸦雀无声,似乎是在消化这个信息。  下一刻,梁芝蔓语调直接抬高八个度从听筒中传出来,“你结婚?!你什么时候……不对,你和谁结的婚?”  梁音站在这一层长廊尽头的窗边,有些紧张,无意识地用指甲在窗台上划了一个又一个“十”字。  “和程津予。”  梁芝蔓还是不相信的语气,“程津予?他回来找你了?”  “对,我和他又遇见……”  她的话被逐渐反应过来的梁芝蔓厉声打断,“他找你你就和他结婚了?!梁音,你现在就给我回来。”  梁音还在上班,不可能顺着梁芝蔓的意思回去,最后她和她妈妈说好下班后去蒋家找她。  下班?????后,梁音坐着杨叔的车赶去蒋家,快到时才收到她妈妈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在她住的小区楼下等着。  她叹口气,“杨叔,麻烦你在前面调个头吧。”  可能因为路上消磨了一些情绪,见到她妈妈时,梁音已经没那么忐忑了。  在外面不方便说话,梁音住的房子还没退租,所以两人便进到屋里。  房子里空空如也,梁音在她妈妈问话之前先自己说:“我已经搬去程津予那儿了。”  梁芝蔓深吸一口气,还有点没法接受自己印象中向来规矩的女儿瞒着她做了这么多事情。  她压不住情绪,质问道:“梁音,你有没有点羞耻心,当时是谁一走了之把你丢在那儿的?现在人家招招手,你就上赶子嫁过去,你不怕再被玩弄啊?”  梁音很坚定地说:“他不会的。”  梁芝蔓看不得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把过去的那些事又翻出来说:“他妈妈当着我的面让我管好自己女儿,别再去联系她儿子的事你忘了是不是?你给人家打了上百通电话全部被拒接的事你也不记得了?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样死心塌地的,啊?”  梁音沉默听着,冷静地问:“妈妈,你这么生气,是真的担心我被人玩弄,还是因为我结婚后就对蒋家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与梁芝蔓对立地站着,声音很轻,“你以前也没有管过我吧,我被蒋遂欺负的时候,被他赶出去的时候,其实也挺没尊严的。”  她苦笑,“我是想和你说的,结婚这样的好事,哪个女儿不想第一个告诉妈妈呢。”  梁芝蔓被问得说不出话,她确实有点私心,但是对梁音的关心也不是作假。  以前疏忽是因为她那个时候要顾着小儿子,又要防着蒋遂和蒋续阳抢家产,平时还要与几个富太太联络感情,心力交瘁,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管梁音。  前些年慢慢稳定下来,才想起来要弥补这个女儿。  “音音,你是不是恨妈妈?”  梁音摇头。  这么多年,她一直告诉自己她妈妈有不得已之处,是失望过很多次的,但是没有恨过。  而且,就算要恨也应该恨她那位不负责任的父亲。  梁音仰头憋回眼泪,“但是妈妈,我很希望你偶尔能有一次是偏向我这边的。”  “这一次,妈妈能不能只祝福我?”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回来得比较晚,不想断更就少码了一些第37章 见面  梁音很少会对她提要求。  从小就是这样, 她说过不要去做的事情,梁音绝对不会再做,向来乖巧听话。  梁芝蔓想不起太多关于梁音青春期的记忆, 只隐约记得她沉默,小心翼翼,大多时候躲在房间里,后来搬到外面,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这还是第一次, 梁音在她面前用到这样近乎恳求的语气。  梁芝蔓如遭钝击, 意识到梁音可能早就不再对自己抱有任何期待。  她心里有些苦涩,缓和下来对梁音说:“如果你自己有更好的人选,我怎么可能为了蒋家去阻拦,只是你真的确定他是可靠的人吗?”  梁音飞快点头, “以前的事情是有误会, 他不是不好的人。”  “程津予说, 他过几天会约蒋叔叔和你一起吃饭。”  她眼周还有些红, 但是想到他之后弯唇浅浅笑了一下,“到时候你可以看看他。”  梁芝蔓却问, “你想和你蒋叔叔见面吗?”  梁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只是微微停顿后, 她实话实说,“其实我不是很想, 也不是对蒋叔叔有意见, 只是觉得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们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重组家庭,如果不是今年多了联姻的事情, 梁音在蒋家依旧是透明人。  程津予考虑到要带上蒋成山, 只是因为重视她而已。  梁芝蔓说:“那就不找他了。”  她想了一会儿, “约个时间,你带程津予来和我见一面吧。”  -  程津予从公司回来时,梁音还没有到家。  她平时会比他早一些下班。  他眉心微微拢起,大衣都没脱,就站在玄关处给梁音打了电话,没人接。  电话又立马转给杨叔,问过之后才知道梁音不知道什么原因临时回了她之前住的小区。  杨叔那边的电话挂断没多久,程津予就收到他发来的短信,实时播报说梁小姐已经从小区出来了。  程津予看到消息之后,退出去又给梁音拨了一个电话。  还未等到接通,他自己先笑了。  怎么,那么粘人?  正在想着,耳边响起了梁音温温柔柔的声音。  “我还有一会儿就到家了,你已经下班了吗?”  他装作随意的语调,嗯了一声。  “那你先在家等等我吧。”  程津予又嗯一声,对她说:“在家等你。”  梁音到家时,正好碰上已经做好饭菜准备离开的方姨。  方姨看见她,笑得神神秘秘地说:“今天有道菜,是程先生做的。”  “音音,你猜猜是哪道?”  前几天程津予不在家时,梁音回家之后和方姨相处的时间最多,她性格好,不会端架子,待人也真诚,方姨对她印象好,也跟着程津予一样亲昵叫她音音。  正说着,梁音看见了站在半开放式厨房里的程津予。  他真是天生的衣架子,从厨房出来时腰上还系一条蓝格围裙,都没能把他的气质消减半分。  因为进出公司,程津予连着几天穿的都是正装。  黑衬衫,宽肩窄腰,双手闲适撑在吧台上,也看着梁音。  他下巴微抬,示意餐桌的方向,也让她猜一猜。  他们小年轻闹着玩,方姨也不跟着凑热闹,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就先走了。  梁音到餐桌前认认真真看了每一道菜。  她没忘记高中那会儿,她好歹还会下个水饺,程津予连水饺都不会下,生活技能只有一个烧热水。  她没敢抱太大期望,指了桌上的一道清炒包菜。  “这个吗?”  程津予抱着手臂,笑起来,“你语气能别那么笃定吗?”  他走过来,帮梁音抽出椅子让她坐下。  “好了,公布答案,是这道。”  梁音跟着程津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是她第一个排除了椒盐鸡翅。  她看完菜又去看程津予,惊讶得不行,“你什么时候学的?”  “还在国外的时候。”  当时请的几个做饭阿姨都做的不合口味,周边几个中餐厅吃到腻,于是他开始自己买食材在家里做。  其实主要是为了打发时间,在国外的日子难熬,和家里关系很僵,连带着生活费也被削减,保证日常开销是足够的了,只是没法过娱乐生活。  不过那时的他没心情去玩乐,也还没正式开始做音乐,所以学业之余,多出的时间都用在钻研厨艺上。  他本来还以为会很难,结果轻松上手,还挺享受。  后来有一天,无意间做了道味道不错的新菜品,程津予下意识想,要是梁音在身边就好了。  现在也成真了。  程津予弯腰给梁音盛了碗汤递过去。  梁音手上捏着瓷勺子在汤里搅一搅,突然说:“我还一道菜也不会做。”  “不是会下水饺?”  不说还好,一说完梁音觉得反倒是自己在这方面技能为0了,“那叫什么做菜?”  “饿不着自己不就够了,平时有阿姨,阿姨没空还有我。”程津予回想一下,“我会的还挺多的。”  说这些话时,他全程都是不甚在意的语调,似乎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小口喝一勺热汤,热气氤氲,暖意传到胃里,眼睛都险些被雾气蒸湿。  梁音还记得那个让她痛哭的除夕夜,她被程津予抱着,怅然若失地说自己没有家。  时隔多年,她再次有了家的感觉。  陪在身边的依旧是他。  她说:“程津予,你过来一些。”  程津予挑眉,俯身凑过去问干什么。  下一刻,她身上清甜的气息扑过来,他的唇上被印上一个软软的吻。  “我好喜欢你。”  她好像还没对程津予说过喜欢,尽管已经在心中反复确认过无数次,可之前她总放在嘴边的一直是“谢谢你”。  她倒是不贪心,快到程津予都没反应过来,只轻轻抿一口就退开。  却吊起了程津予的兴致。  他掌心搭在梁音后颈,迫使她微微仰头,而他另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弯下腰。  梁音将要说出口的话被一并吞没。  先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浅浅啄,再不紧不慢撬开牙关,舌尖沿着唇缝抵进去。  直到梁音舌尖微微发麻,呼吸略带急促,这个绵长湿热的吻才堪堪停下。  “这才叫亲。”  程津予还未站直,深深看一眼她的唇,似是还要继续。  梁音回神,脸颊发烫,她的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推一下,“吃饭吧。”  他在她对面坐下。  过了一会儿,梁音与程津予说起傍晚的事情,“我今天去见了我妈妈,跟她说了我和你结婚了。”  程津予抬头,突觉紧张,“阿姨怎么说?”  他向来都是站在?????梁音这边看问题,不擅长思考其他角度,一直觉得她妈妈挺不负责的。  但是他知道梁音在乎,所以他也会尊重她妈妈。  梁音省去了前面的那些,只挑了最后的结果说,“她说想你和见一面,我们一起,不用带上蒋叔叔。”  程津予有些意外,“不用通知蒋成山?”  他其实已经做好打算,手上有一个合适的项目,一直压着没动,准备直接让给蒋成山的公司,就当是替梁音将那一点养育之恩还清。  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让梁音被那边的人看轻,认为她是没名没份跟了自己。  梁音点头,“我发现我妈妈也不是完全不在乎我。她知道我和蒋叔叔不亲近,就跟我说不会把他带上。”  不然以程津予的出身,如果蒋成山知道肯定会很乐意来。  可是这样的话,这场见面就不会那么纯粹了。  “那不是很好,怎么还不高兴?”  他了解她,听出她说这话时不是往常开心时的语调。  “就是感觉好像没那么需要了。”  不是不高兴,只是难免会遗憾。  太迟了。  梁音想着,又觉得是自己有些较真。  好不容易得到想要的宝贝,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却斤斤计较瑕疵而觉得不圆满。  “唉,其实是开心的。”她决定不再去想,只看当下。  她又问程津予,“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要看你了,我年前都不算很忙。”  倒是梁音,说是接近普通的行政工作时间,但是三不五时的就要加个班。  梁音笑一下,“那我来定个时间?”  程津予顺从点头,“你来安排,我听你的。”  ……  见面的时间梁音定在了自己下周的调休日。  地点是程津予安排的,还是上次和房奇他们一起吃饭的酩粤园。  庭院包间,环境幽静,也适合长辈。  出门前程津予换了两套衣服,主卧连着衣帽间,他从衣帽间出来,问梁音怎么样。  梁音两套都看了一眼,说的也是一样的话,“挺好的呀。”  活像个敷衍女朋友的男人。  察觉到程津予质疑的眼神,梁音放下正在和易舒芃聊天的手机,“真的都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夸人的话也很没水平,但她不论说什么都很真诚,程津予轻易就被哄开心。  “那就这套吧。”  灰色大衣,内搭白色毛衣,人显得很温润,是家长都会喜欢的类型。  两人到了没多久之后,梁芝蔓也来了。  梁音坐在位置上,看着她妈妈从包间门外走进来,她化着淡妆,人很精致。  前几天见面时因为紧张没有发现,现在看她慢慢走近,梁音才很明显看出来,对比几年前,她的脸上已经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程津予站起来跟梁芝蔓问好。  高高的个子,往日的倨傲和恣意被他藏得好,不露半分,脸上带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很好。  连梁音都没见过他的这一面。  他在她面前的温和跟现在的温和是不一样的。  梁芝蔓暗自惊讶,她来时还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要端着些,不能太好讲话。  这些年她在网上看过程津予不少次,也在朋友口中听了很多这个程家小少爷的事迹。  印象中是个傲气到有些出格的人,跟父母合不来,很受程家老爷子的宠爱却不循规蹈矩进公司,反而进了老一辈人眼中上不得台面的娱乐圈。  这样的人,梁音是管不住的,她性子还软,肯定要受他压制。  只是一顿饭下来,梁芝蔓却有些改观。  他是选择性的谦逊,对在乎的人,姿态可以放得很低。  他很清楚梁音的口味,在点菜时会第一时间问梁音的想法,梁音摇头后他就不会强求。  包括对自己的态度也是尊重有加,有问有答。  不过当着梁音的面,梁芝蔓不方便说太多。  这顿饭局快结束的时候,梁音被梁芝蔓找借口支了出去。  程津予很聪明,知道她有话要私下说,干脆直白开口:“阿姨,音音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有什么要吩咐的,您直接跟我说就可以。”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补凌晨的更新  来迟了来迟了,昨晚太困惹,就一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第38章 那年  程津予这样直接, 梁芝蔓也不和他卖关子,开门见山说出自己想交代的话。  “我看出来你应该是挺了解音音的,她一直是很敏感的人, 不愿意给别人造成负担,这么多年,也只有在你这儿有点不一样。”  梁芝蔓提到一些往事,说起程津予出国之后的梁音。  大概在除夕前几天的时候,程津予妈妈主动找到了她, 告知身份后就对她说, 麻烦让你女儿不要再来联系程津予。  梁芝蔓还记得自己当时有多诧异,她说不可能,自己的女儿她难道还不知道吗?  别人稍微表现出厌烦,梁音会比对方退得更远, 她那样的性格, 根本就做不出纠缠着男孩子的事。  当时程津予妈妈就翻出手机中的照片拿给她看。  那上面有上百条的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  全部出自一个人。  梁芝蔓完全懵了, 以至于忘记拉住程津予妈妈把事情问清楚。  当天晚上她就去找了梁音, 甚至猜测会不会是梁音被骗着和那个男生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要梁音必须找程津予把话说清楚,觉得这种事凭什么只怪她女儿。  那时梁音才知道程津予妈妈找了过去, 才知道他早就不在国内。  梁芝蔓记得那是梁音第一次没有听她的话。  她就坐在出租房的沙发上,眼泪一直掉, 人却很安静,只低低说一句, “原来是他不要我了。”  梁音在她的连声逼问中将程津予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  她乏力到极点。  “妈妈, 你别让我找他了,我找不到他的。”  梁芝蔓愣住了。  而后听见梁音似陈述似不解地说:“妈妈, 你真的觉得我这样的人, 会有人在乎吗?”  梁音小时候其实很活泼, 梁芝蔓接她从幼儿园回来的路上,总能听见她各式各样异想天开的、懵懵懂懂的问题。  她有些没法接受,为什么她曾经心爱的小女孩会变成这样。  支离破碎,了无生气。  那一刻梁芝蔓心中被后悔的情绪充涨着,发现自己从很久之前就做错了。  “我不知道你离开是什么原因,你们那时年纪都不大,事情过去了也就不说什么了。”  梁芝蔓语气郑重,带点请求的意味,“但是现在既然你选择和音音结婚,就要负责些,别再让她受伤害。”  其实说这话时,梁芝蔓有些隐隐的难堪。  因为她自己明明做过那么多让梁音难过的事情,甚至连补偿都做不到。  梁音在外读书的那几年,梁芝蔓打过很多电话让她回来过年,可都被拒绝了。  她连拒绝的话都说得温柔,只字不提曾经的失望,只说一个人习惯了,不想再回来。  “我希望她成家,也是想有个人陪陪她。”  她给梁音找的那些相亲对象中,只有邰振是蒋成山满意的,可梁音回来后说不合适,她就没再说什么了。  比起利益,她当然更愿意让梁音找到合适的人。  程津予还陷在梁芝蔓说的话中。  他出国之后梁音的所有经历,他都不知晓。  梁音从不和他提这些,他还以为她真的如自己当时在她大学里见到的那样,很快就恢复正常生活。  他压下心里翻涌的歉疚,认真回复梁芝蔓的话,“阿姨,我会一直对音音好。”  程津予早就知道承诺的重量微不足道,他继续说:“之后我会把名下可支配的资产全部转给她。”  言语的力量敌不过行动。  甜言蜜语可能会变成伤人的利剑,可看得见的已落地的付出不会。  “抱歉,没有告知您就和音音领证确实太草率,婚礼不会省去,不过年后才能开始准备。”  梁芝蔓一直担心的事情就包括这些,现在听到程津予一一交代清楚,心终于定了下来。  “你父母对音音的态度呢,虽说婚姻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但是如果你家里人有不满,刻意为难,音音是应付不过来的。”  程津予没有多解释,只说:“婚礼前我会处理好这些,您放心,这之前我不会让音音受委屈。”  梁音再进来时,两人已经把话聊得差不多。  和梁音简单说了几句之后,梁芝蔓拎着包起身,“时间不早了,我晚上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她走出包间之后,梁音和程津予也一起离开。  从包间到停车场的路上,梁音悄悄问他:“我妈妈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话?”  程津予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帮她拎包,闻言转头看她,“猜到了?”  “对呀。”梁音笑说:“她让我出去时我就猜到了,特意在外面多等了一会儿才回来。”  他顺着话夸,“挺聪明。”  梁音有些好奇,“我妈妈和你说了些什么?”  程津予沉默一瞬,“要我好好对你。”  “没有说不好的话吗?”  她?????觉得从她进包间之后,程津予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劲。  程津予嘴角牵出个笑,“没有,我表现得这么好,阿姨怎么可能说我。”  梁音半信半疑,不过她妈妈刚刚离开前,看起来确实是对程津予挺满意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停车场,程津予的车就停在那儿。  还未走近时,梁音却突然看见了提前一些离开的梁芝蔓。  “嗯?”梁音拽一下程津予的手,“那是我妈妈。”  她小跑过去,问了之后才知道,本来要过来接梁芝蔓的司机,被蒋成山临时调到公司送客户了。  程津予主动提出,“阿姨,不如就坐我们的车回去?”  外面天气不好,这个时间点这个路段不好打车,所以梁芝蔓没有推拒,跟着他们坐上了车。  梁音陪着她妈妈坐后座,但是因为没什么话题,总是说着说着就沉默了。  梁芝蔓在自己第三次不知不觉将话题聊到关于小儿子的事情时停下。  有些事情真的是不承认也不行,她们母女两人的关系无论怎么修复,都隔着一道填不满的缝隙,连有意为之的亲近都如此生疏。  梁芝蔓有种感觉,她如今抱着歉意和弥补而靠近梁音的每一步,都更像是种告别。  可能真是缘浅。  车子驶进熟悉的别墅区,停在蒋家的大门前。  外面又飘起了小雪。  梁音撑着程津予车上备用的伞和梁芝蔓一同下车,陪她走完会沾上雪的这段路。  一直走到别墅入户门,梁音才停下,跟梁芝蔓说完再见后便转身要走。  “等一下。”  梁音被叫住,又折回头问,“妈妈,还有事吗?”  梁芝蔓缓缓说,“我给你转了笔钱,不算很多,你可以拿来买套房,写自己的名字。”  梁音怔住,“我自己有收入的。”  “别说不要,其他的我也付出不了多少,这些就当作我给你准备的嫁妆。”  梁芝蔓站在对面,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露出笑,“音音,这次妈妈只祝你幸福。”  作者有话说:  周一事情比较多,所以明天需要请一天假~  终于写完了这部分,后面就要开始推到文案内容了,我正好再理一下大纲,顺便补一补觉  第一次认真写文后意识到自己的很多不足,也很担心把握不好节奏,不过我会好好对待的,努力把剧情完整呈现出来(碎碎念碎碎念)第39章 梁音音  这场雪下得大。  密密的雪落在车前窗玻璃上, 发出细微的声响。  蒋遂前些日子从这边搬出去了,住在公司附近的房子里。  今晚回来吃饭,顺便准备再拿些留在这边衣服带过去。  他闲散靠着, 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上夹着烟,深蓝色烟蒂,猩红火光快到燃到末端。  车内烟雾缭绕,不知道为什么, 蒋遂突然想起梁音很久之前坐他车时, 被他抽的烟呛到,坐在旁边咳个不停,最后不欢而散。  他皱眉,降下两侧的车窗, 冷风瞬间裹挟着雪粒飞进来, 冲散一车的烟味。  拐个弯, 蒋家的别墅出现在视野里。  撑着伞往外走的梁音也在其中。  大雪纷飞, 雾茫茫的天,独她最惹眼。  蒋遂心思微动, 准备踩下油门加速开过去,就当是让她搭个顺风车了。  却看见梁音直直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大G, 她人还未走到时,大G主驾那一侧的车门打开了。  下来的是程津予。  他顶着雪, 绕到副驾帮梁音把车门打开, 接过她手里的伞让她上车。  很快程津予也回到车上。  透过车前窗能很清楚地看见车内的情景。  不知道梁音说了什么,程津予探身, 把她拥入怀里, 轻轻拍了下后脑。  而在他面前向来吝啬露半点笑意的梁音, 在程津予怀中抬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蒋遂都能看见她弯弯的笑眼。  两辆车相向驶过,蒋遂收回视线时忽然发现,从高中到现在,他倒是无意中成为了梁音与程津予的见证者。  她比他想象中幸福。  蒋遂想起自己对梁音说过程津予和她不是一路人,可是他也清楚,程津予可以为了梁音放弃条条大路。  原来真有人能被彼此治愈。  ……  回家后没多久,程津予就进了工作室。  他最近几乎每晚都会呆在里面到很晚,大部分时候梁音已经睡着了他才进卧室,她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自己被他搂进怀里,只是困得睁不开眼,轻轻动一下就又睡过去。  他在工作,梁音也在书房里看资料书,在医院上班就是这样,要不断摄入不断学习。  梁音作息规律,看完书之后去洗了澡,再出来时时间不早了,但程津予还是在工作室里。  她猜他今晚又要和前几晚一样了。  想了一会儿,梁音去厨房接了杯热水,轻手轻脚推开了工作室的门。  程津予坐的位置对着门,她刚一进去就被看见。  他面前都是她看不明白的设备和电脑,梁音担心会不小心把水洒到上面,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下没再向前。  她举一下手中的玻璃杯,“你喝水吗?”  程津予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梁音穿着睡裙,脚上是双毛茸茸的白色棉拖,走到他旁边把水杯递给他。  正中间的显示屏上有几段音频,她好奇地看了一会儿,不过什么也没看懂。  梁音伸手指一下,问程津予:“我可以听听吗?”  程津予轻笑,“现在还不行。”  梁音微微睁大眼睛看他,还不习惯自己被他拒绝。  她有点不甘心,嘀咕着说:“可是,这不是写给我的吗?”  程津予坐着,她要低头才能与他对视,眨眨眼睛,还没说出好听话撒娇就被他识破,先一步堵回来。  他带着笑音,“哪有礼物没包装好就送出去的?”  也有道理。  “好吧。”梁音没有多执着,她的目的也不在此,“那你今晚还是很晚才能结束吗?”  程津予几口就将杯子中的水喝完,顿一下说是。  梁音垂眼,她脸皮薄,不知道怎么让程津予早点回卧室,不过还没等她思考好如何开口,面前的人就站了起来。  程津予语焉不详,先是恍然说一句,“哦,今天下大雪了。”  一句话就勾起了梁音对于初雪那晚的全部记忆。  他接着问:“该陪你睡觉了是不是?”  梁音面热,却没有否认,轻轻咬一下内唇,“那你陪我吗?”  程津予本来是逗她的,没想到反倒是自己被弄得缴械投降。  她真的是撩拨人而不自知,他无奈,从操作台上拿起手机,对着听筒说,“今晚就到这儿吧,明天再继续。”  那边回复得很快,估计是问他怎么突然要结束了。  程津予懒懒回了句“陪我老婆睡觉”,之后就将手机随意撂在桌上。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梁音身上,  梁音余光瞄见程津予的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出一条又一条的消息。  她问:“你这样说,没关系吗?”  程津予揽着她的肩回卧室,“都是工作室的熟人,知道我结婚了。”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自己结婚的事情,这段时间网上已经有消息在传他已婚,要不是年底这会儿狗仔太多,担心公布结婚的消息会影响到梁音,他早就承认了。  ……  床上。  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只程津予那一侧还开着一盏壁灯,他靠坐着,手上拿一个平板,上面是股市图。  他和梁音作息时间有点不同,她睡得早些,担心会吵她,他一般都在卧室外处理公司和工作室的事情,要到睡觉时才会进卧室。  而且,只要她在自己身边,程津予根本没法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这会儿就是。  程津予放下平板,俯下身问自己身侧一直没有睡着的梁音,是不是壁灯的光太刺眼了。  梁音摇头。  “口渴了?我去给你倒点水?”  也不是。  梁音望望他,程津予工作时带着生人勿近的气质,是冷色调的,可看向自己的时候,那股冷意又顷刻间消散。  她忽然从被子中钻出来,一只手撑在床面上,一只手攀上程津予低下来的脖颈,整个人送了上去。  这次不是浅尝辄止,梁音细细研磨,学着他的习惯迎合。  程津予错愕一瞬,然后回应她,她的吻太干净了,没有一丝欲念,只有爱意,连趁他不注意溜进来的舌尖都只觉得可爱。  和他不同。  按照梁音的节奏,现在该是纯情的时候,但是程津予满脑子想的都是用什么姿势填满她,他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怀里,靠得再近都觉得不够。  在失控前一秒,程津予硬生生将脸偏开。  忽然的截停,梁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看他,似乎是想问他为什么躲开。  程津予将她不知不觉中落在自己腰上,还不时乱摸的手拿开,人也向后拉开距离,靠在背垫上哑着声对她说:“梁音音,乖一点行吗?”他怎么每次都被她撩拨得不上不下,还拿她没办法。  她的吻堪堪擦?????过他的嘴角,落空了,还要被他说不乖。  梁音难免觉得委屈,“我是看你不开心。”  程津予从吃饭的地方出来后情绪就不高,可是他看样子就是不打算告诉她,她才想着要和他亲近些。  “把我叫到卧室就是为了哄我开心?”  陪她进来时,程津予还以为她一个人孤单,没想到源头竟然是出在自己这儿。  他觉得好笑又暖心,就知道她没那些歪心思。  梁音看着程津予捏捏眉心,似乎刚才短短的接吻让他很头痛。  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粘人了?”  其实梁音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不爱和人亲近,可看见程津予她就总想和他贴在一起。  她被程津予移开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她要抽回,却被拽紧。  “不是觉得你粘人。”他巴不得梁音天天粘在自己身边。  程津予低声喘口气,“但是再亲真没法停下来了。”  他压抑着,让她选择,“音音,是继续还是停这儿?”  梁音没说话,用延续刚才那个骤然停下的吻来给出答案。  ……  大雪夜,满屋春色,浮浮沉沉。  作者有话说:  删删改改好几遍第40章 是玉  到最后, 梁音整个人都止不住地轻轻颤栗,迷蒙间偏头窥见了露台外洋洋洒洒的大雪。  她好像在跟着一起下沉。  程津予顾及她的身体,心疼她吃力接纳的样子和红透的腿心, 匆匆抽离收尾。  但其实并不只有难受,到后来梁音逐渐知味,只是精疲力尽,也缺乏技巧回应。  有些燥,还有些热。  梁音慢慢缓过来, 舔一舔干涸的唇, 还未开口,程津予就留意到,“想喝水是吗?”  他下去,从地板上捡起睡裤套上, 出了卧室又很快回来。  程津予喂了她半杯温水, 剩下的她不喝了, 他仰头解决完。  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 他腾出手,隔着薄被重新将梁音抱进怀里。  先前还没结束时, 梁音捂着小腹说痛。  程津予怕自己弄重了,不放心问:“肚子还痛吗?”  梁音摇头。  “那里呢, 疼不疼?”  他问得事无巨细,梁音脸红, 好一会儿才回说“还有点疼”。  饱涨感消失, 酸楚的痛觉依旧残留,提醒她刚刚发生过什么。  她恹恹的, 软绵绵窝在他怀里, 程津予看着心都发软, 将她沾上汗的碎发掖到耳后,爱不释手,又亲亲她红红的耳尖。  “程津予。”  “嗯?”  梁音在他怀里抬头,好认真地说:“我之前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呢。”  可是她又想起刚才压抑着喘息用力,低声叫她乖乖的程津予,和她以为的很不一样。  程津予笑起来,“之前是多久之前?”  “就是高中嘛。”  梁音很讨厌男生开黄腔,但是高中时身边几乎没法避免那样的人,时不时的就能遇见,他们似乎将其视之为自己的幽默品质。  她不会和对方争论,但是听见了之后会记在心里,以后都会远离那个人。  程津予就从来不会,包括一些男生用黄段子作为插入点,意图拉进与他的距离,他不会搭腔,大多时候只冷冷瞥一眼,识趣的会自动消音,没有自知之明的,程津予听着不舒服也不惯着,会直接说,在我这儿少讲这些。  梁音不紧不慢举了好几个例子,然后总结,“反正,我之前觉得你在这方面很正经。”正经到让她以为是没兴趣才会这样冷淡。  明明是在被她夸,程津予却有些紧张,“那现在呢,和你想的不一样,幻灭了吗?”  梁音说不是的,“既会沉溺也能做到收敛,我很喜欢这样的反差。”  她说话时,抬眼与程津予对视,他看见她干净的、湿漉漉的眼底,也听见她微扬的欣喜。  程津予心里挺高兴,但还是要告诉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把低俗当有趣,控制自己的欲望,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知道的。”梁音说:“想夸夸你。”  程津予笑得不行,“还没忘记哄我开心这事儿呢?”  梁音靠在程津予肩上,耳朵离他的声带很近,所以很明显地听出他说话时微哑的嗓音。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和上午不太一样了?”  程津予轻咳一声,难得有些别扭,“不好听吧,我待会儿去喝点水就好了。”  是抽烟留下的后遗症,嗓子使用过度或者缺水时会很难受,连带着声音也会变粗。  “不好听吗?”梁音耳朵凑近一些,“你再说一句话。”  他奇怪,“怎么了?”  “挺好听的呀,像……”梁音想了想,做了个比喻句,“像带着冰碴的冰沙。”  他的声音沉沉的,有些空,每次在她耳边说话时,梁音都觉得酥酥麻麻。  程津予说不出话,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梁音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都能将他打动,  这样好的她,在自己怀里。  ……  梁音所剩不多的精力渐渐耗尽,昏昏欲睡的时候被他抱去洗了澡。  浴缸中水汽氤氲,她身上还有他留下来的红痕,双颊泛粉,哪哪儿都可爱。  她捂住自己,推推他的肩,又羞又急,“你不要看了。”  她那点力气形同虚设,程津予纹丝未动,“我看看有没有肿。”  她声如蚊呐,“没有……”  程津予自己只松松垮垮穿条睡裤,帮她洗澡弄得一身湿,他也不在意。  梁音被热气熏得困顿,被他裹着毯子放进被子里的时候,她的眼皮都重得抬不起来。  可还是拽一拽站在床边任她差使的程津予说,“要穿衣服。”总不能就这样睡着。  她最后的记忆是程津予要她抬胳膊,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帮她套了条睡裙。  程津予洗完澡,又去书房回完之前没处理完的工作邮件,再回到床上时已经是下半夜了。  梁音睡得很沉,还维持着他出房间前的姿势,半张脸藏在被子中,呼吸清浅。  他小心翼翼到她身旁躺下,看她熟睡的脸。  莫名的,程津予想到了在酒吧第二次见到她时的画面。  当时他用欲碎的瓷器形容她,现在想想却觉得不恰当。  她一直是玉。  干净的,细腻的。  或者说,她是他的无价之宝。  ……  翌日清晨。  程津予将梁音的闹钟按掉,算着时间让她多睡了十五分钟。  昨晚商量要她今天请假,只是这个建议被梁音严词驳回了。  她做事总是很负责,之前程津予当她同桌,看她不厌其烦给来问题目的同学讲题时就已经知道。  十五分钟后,程津予将梁音轻声叫醒。  她迷迷糊糊看眼手机,一下子坐起来,苦恼捂住脸说要迟到了。  程津予已经起床,走到床边将她从被子中捞出来,“不会迟到,去洗漱,然后直接下楼,早饭在车上吃。”  梁音没再耽误,很快洗漱好,换好衣服,和程津予一起去了停车场。  杨叔就坐在车里等着。  程津予拉开车门让梁音先坐进去,自己随后上车。  坐上车的时间和平时差不多,梁音松了口气,安心开始吃起程津予订好的早餐。  等红绿灯的途中,一向不怎么出声的杨叔乐呵呵开口说:“真是岁月不饶人,我老是感觉啊,好像不久之前才送你们一起上学,结果一眨眼,你们都工作了。”  经杨叔这么一说,梁音也记起,自己和程津予一起坐过无数趟杨叔开的车。  那时和现在也没太大差别,他俩都坐后排,只要是坐他的车去学校,就不用担心早餐的事,他总能换着花样给她安排。  梁音看看坐在自己旁边的程津予,他今天没穿西装,又换回平时的穿衣风格。  车上他没穿外套,只着一件黑色的套头卫衣,宽松长裤配板鞋。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不去,不过要去趟工作室。”  梁音上班时,长发全部挽起来,露出白净的脸,好看又干练。  程津予看到她眼下的淡淡乌青,有些后悔昨晚没有让她早点睡觉。  他了解过梁音的工作内容,问她:“工作累不累?”  梁音回道还好,至少与临床医生比起已经算很轻松。  他又问,“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梁音自己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工作对于她来说,可能合适会比喜欢更重要。  她在程津予面前不会保留,咽下一口豆浆之后说:“其实算不上多喜欢,不过也没有讨厌,就是工作之后才发现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  “但是可能这也正常吧,毕竟是工作又不是玩乐,哪有事事如愿的。”  梁音在的专业有不少人都想进医院,体制内的工作不说多好,但起码在这样的瞬息万变的大环境下有稳定的保障,听起来还体面。  不过她不是因为这些才选择继续留下来。  “我是觉得轻易就放弃,有点太没担当了,也会不甘心。”  梁音看着对什么都淡淡的,性子软,可她有自己的坚持。  程津予默默听完,将劝她换个轻松些的工作的话全部收回去。  将梁音送到医院后,程津予直接去?????了他父母那边。  他们在前几年就换了新住处。  车子缓缓开进庄园别墅区,绕过一座又一座的喷泉,最终在欧式风格的建筑前停下。  程津予很久没回过这边,今天来之前也只通知了他母亲。  葛澜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彻底停掉了自己的所有工作,不再跟在丈夫程石赢身后,闲在家中,提前十多年就过上了退休生活。  收到程津予要过来的消息后,她早早就开始等待,还吩咐后厨准备了他爱吃的菜。  程津予到的比葛澜预估的要早很多。  管家领着他进门,她迎上去,有些惊喜,“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程津予看眼手表,发现才八点多一些,他随口解释:“送完音音上班之后顺便就过来了。”  葛澜微怔,而后点点头,“这样啊。”  “今天是回来拿东西吗?要不留下来吃了午饭再回吧。”  程津予却连沙发都没坐,摆摆手说不了,“待会儿要去工作室。”  他问,“我高中用的手机还在吗?”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疏解  葛澜的笑容滞住了。  她面露犹豫, 有些忐忑,“手机不在这里。”  如果要重新计较起来几年前的种种,葛澜担心他与自己的关系会更加恶劣。  程津予眉心拢起, “不在这边?丢了还是……”  “没丢。”葛澜连忙说:“没有丢,我替你收起来了,在老房子那边放着。”  程津予还有事,本来的计划是拿完手机就离开,可现在看到他妈妈的小心翼翼, 他吁口气, 还是没有直接出去。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当时错过的消息。”  葛澜恍惚,“你知道了?”  也是,他都与那个女孩结婚了, 日日同住, 早晚会知道曾经被封存的消息。  程津予点头, “是和她妈妈见面时, 听她妈妈说的。”  他情绪平和,似乎没有一点要翻旧账的意思。  葛澜这几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帮着丈夫将儿子强制送出国。  从那儿之后程津予就和她不亲近了。  程津予和他爸爸性格相像, 骨子里疏冷,但也有不同, 他有属于他自己的柔软。  以前每个她的节日,程津予都会细心给她挑礼物, 比程石赢偶尔想起来送的昂贵珠宝用心百倍。  但是这些在他被送出国后全都没有了, 连她的生日都只有在她专门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才能得到他一句平淡的祝福。  程津予回国后, 她找了借口去他入职的分公司, 只觉得他好像彻底和程石赢变成了同一种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这个地步。  这些年里, 她换了新房,住在北潭最好的庄园别墅,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在褪色、被磨旧,做什么都提不上劲。  当得知程津予时隔多年还是与那个女孩子领证的消息时,比起丈夫的震怒,她竟然暗自松了口气。  就好像淤塞轰然疏解,一切都要恢复正轨了。  程津予和他爸爸没有缓和的关系并不算意外,只是他对自己的态度却依旧是不冷不热,让她觉得很难接受。  “老房子的密码没变吧,不在这儿的话我自己找时间去那边拿。”  程津予看眼手机,“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葛澜叫住他,“津予。”  程津予侧身,投去一个“有事吗”的眼神。  她戚戚然开口,“你连妈妈也不原谅吗?”  程津予落下眼睫,只问她:“妈,你言而无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他去找梁音的那个晚上,明明是和她承诺好的,说好自己去和梁音见一面就回来,可她还是和程石赢说了。  “你还去找了她妈妈。”  葛澜说:“我是担心你。”  他那个时候绝食,与他爸爸较劲,可程石赢怎么可能会受人威胁,她担心他继续下去会搞垮身体,所以才去找了梁芝蔓,要她女儿与程津予断了联系,她以为没了念想之后,程津予会早些放弃。  程津予打住,不愿意再在这件事上做无用的争辩。  葛澜也将话题转移,“你前几天去见她妈妈了?”她仔细想一下,“是叫……梁音是吗,我听你叫她音音。”  “嗯,和人家女儿结婚,连个婚礼都没有,总不能面也不露。”  葛澜点点头,“对,确实要见见家长。”  她发现谈起梁音时,程津予面上会不自觉带上些柔和。  她索性绕着梁音找话题,“她性格应该很好吧?”  “特别好。”程津予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连生气都不会。”  他们之间到现在都不算圆满,可她好容易就满足。  “你见过就知道,不止性格,她真的很好。”  葛澜想起程津予小时候向自己分享心爱东西时的样子,就像现在。  “那妈妈什么时候能见见她?津予,你知道我的,我不会去为难女孩子,她的家世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葛澜自己就不是富裕家庭出身,能与程石赢结婚完全就是因为她年轻时能力出众,留在他身边工作,时间久了才生出些感情。  只是她现在也不知道那时程石赢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可能只是一种赏识,毕竟婚后两人的相处更像是同事。  “不过,我那时去找她妈妈,她会不会不太愿意见我?”  “不会的。”程津予停顿,而后低声说:“她根本不会怪谁。”  “你要见她,她肯定会答应。不过她工作忙,见面的事有时间再说吧。”  从这边离开后,程津予直接去了工作室。  他的工作室不是私人的,不止为他一个人服务,算是一家公司,旗下有很多其他的业务,从设备到录音棚,都是可以租用的,包括他自己的后期团队在业内也有不小的名气,行内很多歌手会提前很久预约合作。  昨晚没改完的曲子,今天过来还要调整几个细节。  结束后已经是下午,程津予刚从录音室出来,就看见了他之前的助理卫维。  卫维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自己的衣食父母,忙不迭过去嘘寒问暖。  程津予嫌烦,撂个冷眼,“没活干自己去打辞职报告。”  卫维一脸苦相,“哥,你再不来这儿我真要失业了。”  卫维算是程津予的生活助理,他之前有商务合作时,都是卫维全程陪同,现在他几乎要在圈中隐退,别说商务合作了,连个面都见不到。  程津予不至于让自己的助理失业,想了想说,“明天让人事部给你安排个新职位。”  “啊?”卫维一脸震惊,“程哥你真要退圈啊?”  他嗓门大,将四周忙于工作的人全都吸引过来。  负责给程津予谈商务的经纪人闻方韵经过,拿着文件狠拍一下卫维,骂他要死,“用不用我给你找个喇叭去喊?”  工作室规模大,不是人人嘴都紧,稍微露出点风声,第二天网上就出现一些声称是内部工作人员的可靠消息。  卫维立马闭嘴,与一行人一同进了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中,闻方韵和程津予提到一档节目。  节目是音乐选秀类型的,节目组想找程津予做制作人之一。  程津予听完就拒绝了,“闻姐,我真不打算在大屏幕上露面了。”  他现在希望的就是渐渐消失在大众视线,他不需要热度。  闻方韵劝道:“这次的节目是个很好的机会,工作室没了你之后,运转下去不难,但是想再往高处走没那么容易,现在需要的是转型。”  程津予知道闻方韵的意思,他自己是回家里公司了,但是工作室还要继续发展。  “我会一直注资,多余的事情不会插手,不管是签新人还是买资源,你们自己把控着来就行。”  闻方韵说:“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专门找你来说,是因为节目的投资方是房奇,听说他还参与了策划,你真不给个面子?”  “房奇?”  房奇没和程津予说过,私底下来找闻方韵的也不是房奇,但有人想着,房奇与程津予认识,将人请来应该不会很难。  程津予说:“先别给答复,我晚上找他问问。”  会议室中还有程津予后期团队中的几个熟人,聊完正事,都开始八卦起他的结婚的事情。  卫维问,“什么时候能见见嫂子啊?”  有个扎脏辫的混音师靠在桌边,笑说:“程哥宝贝的很。”  他说起刚刚在录音室,中午大家围在一起吃饭,程津予一反常态拿着手机敲字,他就坐程津予旁边,看到他在和人聊天,给的备注是“音音”。  对面发来一个小猫叹气的动态表情,程津予对着手机笑了好半天。  吃过午饭打视频电话,都是去休息室打的,一眼都不给他们看。  程津予嘴角噙着笑,不接茬,只说一句:“办婚礼请你们过来。”  周围人因为他这句话起哄,说是第一次这么期待参加婚礼。  程津予看看时间,从桌上拎起鸭舌帽,“走了。”  要去接梁音下班。  -  宋明伊最近缠上了梁音,有事没事就从楼上的VIP病房溜下来找她,还美名其曰?????是为了询问用药注意事项。  今天梁音在门诊部呆了一整个上午,宋明伊没见到她人,下午才在办公室里找到她,还没说话呢,就来了个住院病人找梁音,宋明伊只能先出去,让她忙工作。  她在外面的长廊转悠半个小时,才见那位病人出来。  宋明伊兴冲冲进去。  梁音见到她,微微皱了眉,耐心跟她讲:“不是说了嘛,最近流感高发季,医院病人多,你最好少在外面晃,出来要记得戴口罩。”  她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邬婧也刚进来没多久,“你嗓子怎么了?”  宋明伊也凑过去,“对呀,你感冒啦?”  梁音喝完一整杯热水才暂时恢复一些,“上午有门诊,刚刚又一位叔叔讲了半个小时,为什么他的病友用的是国产药,他却多了一种进口药。”  邬婧表示理解。  怎么评价呢,邬婧宁愿开一整天的组会,也不愿意去那边呆半天。  太磨人了。  药学门诊是近几年开设的,专门负责提供用药指导。目前这个阶段还是面向大众的免费门诊,因此几乎每天的号都是排满的。  来的大多是老人,有些患有多种慢性病,杂七杂八的药混在一起,看不懂说明书也记不住医嘱,拎着沉甸甸的一袋药过来,要慢慢讲,他们才能听得懂。  “来找我的叔叔也是,不搭配那个进口药,他的肠道没法吸收钙磷,药一停血常规检查就出问题。”  其实进口药利润是最低的,价格透明,不可能故意涨价,可刚刚那位叔叔就是不相信。  宋明伊听得懵懵的,只抓住一个重点问梁音,“当然越贵的药越有效啊,怎么会不相信?”  梁音抿唇,“生病本来就够难受,要是手头宽裕,应该没人愿意在治病的事上争得口干舌燥。”  “好像是哦。”宋明伊听着,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邬婧每次都被磨得没脾气,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感慨,“他们都说在医院呆久了,看惯世间百态之后就会变得麻木,可我觉得梁音你不会。”  梁音很累,轻声说一句,“但愿吧。”  作者有话说:  补凌晨的更新(滑跪)  我发现今天竟然多了50多个收藏,好惊喜,但是我这周没有申请到榜单呀,新来的宝是怎么找到我的嘞第42章 向前看  程津予的车停在老地方。  梁音还没出来, 他在和房奇通电话。  房奇毕业后没有直接进家里的企业,按照他的话来说,公司有他爸和他哥就够了。  况且他对家里的产业没有任何兴趣, 于是拿着他哥赞助的钱去开了家传媒公司,主要的业务就是电影、电视剧版权投资与分销,参与电视剧和电影的制作与发行。  他在这方面眼光独到,也不愁资金问题,公司刚成立就高价购入几部大ip剧, 无一例外的爆红, 现下手头上的事业虽然和自己家的公司没法比,但是放在同龄人里面也够看了。  程津予还不知道他在做节目。  能听出来房奇是在饭局上,周围闹哄哄,身边还有女人的谈笑声。  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和程津予聊, “有人找你说节目的事儿了?哎我去, 我都说了别去烦你了。”  程津予就知道他要糊弄过去, 挺严肃, “说正事,这节目你认真的?”  “昂, ”房奇正经点,“我们高中那个乐队, 你也知道,当时散得没头没尾的, 我就想能不能好好收个尾, 这节目是选秀类型的,以乐队为单位报名。”  “其实你不出国, 乐队也做不了多久, 我自己一开始也是当作玩票, 成不成都无所谓,但是前段时间乐队合照被爆出来那次,我才发现还有不少人记着呢。”  当时网上铺天盖地的讨论着程津予初恋的话题,但仍旧有不少怀念summering乐队的评论夹在其中。  房奇挺乐呵,“就权当是我怀旧吧,又不是没钱,砸进去做个节目纪念一下小爷我逝去的青春。”  程津予知道房奇一直挺喜欢玩音乐的,他这几年出钱赞助过不少几场音乐节。  “我知道你没空来,本来就没打算找你,那帮人会错意了,还以为是我不好意思找你,你现在的重心都放在公司上对吧。”  程津予说不是。  “昂?”  “重心在梁音那儿。”  房奇气笑,“程津予你给我滚蛋。”  欠不欠啊,前段时间让他帮忙订钻戒也是,今天也是,有事没事就在他个孤家寡人这儿秀。  程津予也笑,笑完说:“给我留个位置,我参加个节目的时间还是有的。”  那边房奇安静一会儿问:“说真的?”  程津予懒散回,“真的啊。”  他瞥一眼车窗外,正好看见朝这边走来的梁音,“不跟你说了。”  房奇赶在挂电话之前说,“你要是答应下来的话,我晚上过去跟你聊聊节目策划吧。”  “别了。”  “怎么了?”  “我老婆下班了。”  “你真的,差不多得了。”房奇不去讨嫌,“那我找个时间去你公司找你行吧。”  昨晚的大雪尚未消融,副驾驶座的门被梁音从外拉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连同冷气一齐钻进来,沁人心肺。  坐进车里时,梁音绷紧的情绪放松下来。  她软声朝程津予说自己有点累。  她也只在他这儿说累。  车子并未立即开走。  寒冬傍晚,程津予将顶灯关掉后,车内陷入一片漆黑。  梁音默契地钻进程津予的怀里。  她前几天偶然发现他用的洗衣液竟然还是高中的那个牌子,所以这么久了,一靠近他还是能闻到熟悉的味道。  抱了一会儿后,梁音说,“程津予,我好像在充电。”  程津予将怀抱收紧些,贴贴她,“那多充会儿。”  如果说梁音需要一个地方安置疲惫,那程津予这儿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和他静静呆在一起,梁音都觉得整个人好了很多。  等她休息够了,程津予才开车往家回。  路上,他和她提起自己刚刚答应房奇的事情。  梁音还挺感兴趣的,追问他细节,“这个节目是什么模式呢,纪念乐队的话,是不是和乐队有关系?如果是选秀类型的话,是用选拔的形式选出一个最好的乐队出道?”  她对综艺节目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近几年选秀节目大火,房奇一向很会抓市场,这次应该也不会错失这股热潮。  “还不太清楚,之后会和他聊细节。”  程津予见她好奇,问她要不要听。  “不用了,我不太懂这些,但是你做制作人,我会支持你的。”  她眼睛亮亮的,刚刚的疲倦一扫而空一般,期待地看着自己。  程津予心里满满涨涨的。  他跟她说清楚,“上节目的话,我们的生活可能会受到些影响,但是也不用太担心,我会让公关部实时跟进的。”  梁音说没关系,“我可以注意些,不被人拍到正脸就没关系。”  其实也是因为梁音的工作性质加上不习惯被人关注,所以才会更加谨慎。娱乐圈前几年被爆出过一对情侣,女方也是素人,和梁音不同,她大大方方,并不在意镜头,被偶遇时还会爽快应下别人合照的请求。  “这个节目如果真像房奇说的那样,我觉得很有意义。”  程津予点头,“所以让房奇好好打磨。”  他不再说这些,关心起她的身体,“你昨晚睡得那么晚,又累了一天,今晚早点休息吧。”  梁音说好。  座椅刚刚被程津予往后调了一些,她靠着,还没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困,怕自己还没到家就睡着,于是继续和他聊天,“你今天一直在工作室吗?”  “还回了躺家。”程津予降了车速,慢慢说,“我回去拿手机。”  “手机?”梁音奇怪,“你有其他手机落在那儿了吗?”  “不是。”  他解释道:“是我高中用的手机。”  程津予停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口,“音音,我没有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  突兀的话,梁音却听懂了,她低头说:“没有什么好看的。”  大部分都是重复的问句而已,她那时候已经习惯了身边有程津予的陪伴,年纪也太小,害怕被抛下,才会不停发问为什么。  但其实人得学会接受无疾而终也是一种结局。  梁音望望车窗外。  外面是绵延不绝的夜色,车子越过一个个如同银色游鱼般的路灯,街边的一些广告牌上已经印上关于新春的广告词。  她看一会儿,回过神和他说:“程津予,要过年了。”  程津予又问起她从不主动说的话题,“音音,你之前是怎么过年的?”  梁音想了想,都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了,“记不太清了,好像稀里糊涂就过完了。”  “哦,不对。”梁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研一那年,是在南城过的年。”  “南城是我妈妈的家乡,我当时手上存了一些钱,想出去旅游,又不知道该去哪儿,索性去了那里看看。”  一个人生活?????的这么多年,梁音对很多阖家团圆的节日的感知已经弱化很多。  她和她爸爸早就断开联系,不过就算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她也不会去找他。  她妈妈祖籍在南方一个小城市,也是在离异家庭长大的,外公去世后,她妈妈便定居在北潭,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亲戚断了联系。  梁音也没什么可以往来的亲戚。  所以这些节日对她来说,除了可以有假期外,意义不大,她也不太在意。  唯独那一年有些不同。  那是她重回北潭的第一年。  梁音保研时,可以选择的院校不止北潭大学,可她最后还是回了北潭。  因为这边有很多她割舍不掉的回忆。  但是再次回到北潭后,却发现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时易舒芃不在北潭读书,程津予就更不用说。  她留念的都不在了,明明是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无处可去的感觉又浮现,她急切想赶走那种情绪,于是决定出去旅游。  梁音慢慢回想,“我在南城呆了两个星期,顺便留在那儿过了年,南城的冬天和这边很不一样,没那么冷,但是很湿。”  “我住不惯那里,还生病了。”  发了烧,大半夜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急诊,在输液室里坐着时,很想很想身边能有人陪着,可是翻遍手机,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梁音病得难受,胡乱想着,怪自己太折腾了。  “我当时好后悔,觉得不跑这么远就不用受那些罪,但是又想,就算在北潭,好像还是找不到陪我看病的人。”  她说的随意,程津予喉咙却发堵。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还是好想你。”  都那么久了,大学四年都过去了,四年里,有些人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段感情,可她却拒绝所有异性的示好,固执的在心里为程津予留出一块空地。  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  “但是我也知道,那不全是对你的喜欢,因为在你这儿我得到了很多不同的体验,得到了独一无二的关照,才会这样念念不忘。”  梁音觉得如果认真衡量起来,或许她的喜欢还没有程津予纯粹。  她真诚但也吝啬,她的喜欢和信任只分给对自己好的人。  “程津予,要是往回看的话,七年多,遗憾是数不清的。我们都向前看吧,好不好?”  她笑一笑,“你看,我们今年就能一起过年了。”  作者有话说:  T_T  今晚哐哐喝了两杯咖啡,码了很多字,剧情都要推进到文案了,但是后一章写的很不满意,四点了也没时间修了  所以最后还是只发了三千第43章 平安符  程津予车开得稳, 车内暖气也足,撑了一会儿,梁音还是没坚持住睡着了。  她刚才说最后一句话时, 程津予喉咙哽塞,好一会儿才低声回了声“嗯”。  梁音好久没出声,他还以为她在难过,朝她看去时才发现她已经睡得很沉。  他短暂怔愣,而后轻笑出声。  车子开进停车场。  程津予没再逗留, 从中控台旁边的储物盒中拿出一个黑色绒面的方盒子。  他下车, 绕到副驾旁将车门打开,俯身替梁音把安全带解开。  听见动静,梁音迷迷糊糊转醒,糯声问, “到家了吗?”  程津予站在车门外, 大G前车座的高度, 恰好可以让她靠在他怀里。  梁音额头抵在他的腰腹, 停车场阴冷,凉意沾到脸上, 她清醒了点,但是没动, 依旧腻在他身上。  她的胳膊环住程津予的腰,却感觉到右手被他的手绕到腰后牵住, 而后被拿开。  梁音不解, 抬头退开一些,去看自己被他握在手里的右手, 转而又看见程津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绒面方盒。  隐隐预感浮现, 梁音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然后被他握得更紧。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给女孩子戴戒指,程津予有些紧张。  他平息开口,“我本来想找个好点的时机再给你戴上。”  梁音眨眼,“现在就很合适,对吗?”  “对。”程津予弯腰去亲她,只轻轻贴一下唇,又起身。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立着两枚对戒。  程津予担心自己挑选的款式不合她心意,先说:“因为想保留惊喜,所以事先没告诉你,等明年春办婚礼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挑个你喜欢的,好不好?”  梁音被那枚戒指上不知道几克拉的大钻石晃到眼,她笑出来,“这个就很好。”  她手背绷直,伸到程津予面前,“帮我戴上吧。”  沉甸甸的质感,在细窄的手指上套牢,尺寸也刚刚好。  就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他们为彼此套上戒指,随意到似乎一早就认定对方是唯一。  -  没过多久,程津予要担任音乐制作人的消息就在网上传开。  程津予在国外时经常不见首尾,回国后也与众人设想中的不同,销声匿迹到外界几乎都心照不宣地确定他会退圈继承家业。  所以一开始,包括粉丝在内很多人都不相信这个消息,毕竟程津予出道这么久,没接过任何综艺和节目。  但是随后就有人给出板上钉钉的证据——这节目的投资人是Y.Q.传媒公司的老板房奇。  只要稍微了解一点的人都知道房奇和程津予曾经在一个乐队,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于是参加节目的消息被坐实,这之后与程津予相关的所有话题的热度都回升了。  包括这段时间层出不穷的,讨论他是否已婚的话题。不过也只是多了一点热度,不温不火地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因为早在之前,网上就有不止一个人爆料程津予回国没多久就已经结婚了。  一直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一是程津予曝光度低,工作室也在按照他的要求压热度,二是他从没营销过单身人设,家世和脸放在那儿,尽管澄清过多次,还是有很多人认定他私底下女友不断。  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会甘愿给自己套上婚姻枷锁的人。  直到跨年这天,一个狗仔工作室毫无预兆地放出一组程津予的近照。  当晚,“程津予已婚”的词条热度一路攀升,越过了各大跨年晚会上卯足了劲替自己买艳压热搜的一众明星,成为第一。  ……  程津予年底最后一件事是出席楼盘开盘会,这是与另一家企业有合作的大项目。  那家企业的老板信佛,开盘结束后,将几位股东一同请去佛教名山度假,既为拜佛也为散心。  其中就有程津予。  楼盘本来就在邻市,开售会结束时他已经离开北潭两天,按照那位老总的计划,去了山上无法当天返回,还要再待两天,正好错过原本要与梁音一起过的跨年夜。  他不想去,只是进了公司就免不了要与这群老油条们打交道,即使他身后有他爷爷的支持,该配合的还是少不了。  程津予平时出入的场所狗仔进不去,长||枪短炮,从十二月中盯到十二月底,瞄准了他与生意伙伴去寺庙的这个机会。  照片拍摄的时间是程津予到山上寺庙的第一天。  寒冬腊月天,他连大衣都未穿,一身挺括的黑色高定西装,身形挺拔颀长,站在一群中年男人中间。  他身上少了些锋芒毕露的恣意,但此时藏锋敛锷,成熟内敛的气质也与他融合得很好,别有一番魅力。  其中有一张照片里的程津予独自一人在庙宇中,手执高香立于佛像下香炉前,闭目许愿,虔诚到像是真有什么所求之事一般。  当然光是这些,还不足以引来如此高的关注,狗仔误打误撞拍到的,程津予手上的戒指才是爆点。  照片里,商务车车门旁站着一名保镖,程津予脸色冷淡,弯腰上车,右手随意垂在身侧,赫然露出一枚银戒。  程津予的粉丝都知道,他手上从不佩戴任何饰品,这次却破天荒戴了枚戒指,还在无名指这个有特殊寓意的位置上,怎么看怎么像婚戒。  这个疑问没有遗留太久就得到了解答。  那确实是婚戒,出自国外一名设计师之手。  网上关于程津予已婚的传闻愈演愈烈,而前段时间声称是圈内人士透露的联姻与之适配度最高——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看着肆意不羁的程津予会早早踏入婚姻坟墓。  热搜降不下来。  营销号靠流量赚钱,更何况正是年底冲业绩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热门话题。  顶流歌手,豪门公子哥,几乎是buff叠满的人生,突然被传出结婚只是被迫妥协,谁不会觉得津津乐道。  处于话题中心的程津予在跨年夜当晚赶回了家。  到家后已经是凌晨。  他进了卧室,露台旁的落地灯还亮着。  梁音睡在床边,枕着胳膊侧卧着,她一个人睡时习惯性蜷缩。  程津予每次在半夜将她捞回怀里时,都觉得好小一只。  他半跪在床边,一点点看她,光看还不够,又凑近轻轻亲她脸颊。  他从外?????面赶回来,唇上还是冰的,梁音今晚睡得浅,薄薄的眼皮颤一下,似乎感应到什么,徐缓睁开眼睛。  程津予把人弄醒了,有点不好意思,抬手隔着被子拍拍她安抚,“没事,你继续睡。”  梁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叫他名字,“程津予。”  她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  “嗯。”  梁音得到回复,眨眨眼,惊喜地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不睡了,撑着床面坐起来。  程津予在床边坐下,把她抱到自己腿上。  刚离开被窝,她身上还带着暖意,温温热热的传到程津予的手掌心。  程津予回她话,“太想你了。”  真的太想她了,在山上的酒店,就在想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在做什么,打过几个视频电话,挂断没一会儿又想打过去,拿出手机却发现与上一次的通话时间间隔不到半小时。  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网上风言风语很多,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多想,不放心,连夜下山,和助理一起回了北潭。  梁音搂紧他,枕他的肩,“我也想你。”  “我在网上看到你去了寺庙里,你求的什么呀?”  “平安符。”  程津予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黛色织锦缎袋,里面装着符纸,外面绣着岁岁平安。  他求的是她岁岁平安。  梁音眼底又要漫出雾气,她闭眼埋在他的颈窝里,闷声说,“程津予,我记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第44章 兜兜转转  “你去过悯庵寺对吗?”  有些记忆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看到那张程津予在寺庙被拍到的照片时, 梁音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曾经在那座不起眼的寺庙中遇见的男生。  记忆中的模糊侧脸与照片里程津予的侧脸重合。  梁音确信那就是他。  那时她递给他的香,他兜兜转转又还了回来,以种种方式, 让她得偿所愿。  她纤长的睫毛略过程津予脖颈上的皮肤,酥酥痒痒的。  程津予说是,“没骗你吧,是不是挺浪漫?”  梁音小幅度地点一点头。  两人一起回忆,像是扫去厚厚的积雪, 挖出藏在岁月里属于彼此的隐秘宝藏。  “你当时怎么一个人去那儿了?”  “那时候过得很不开心, 听到别人说悯庵寺许愿很灵,就去了。”  程津予从旁边拽了些被子搭在她腿上,替她调整个舒服些的姿势,一边问, “那怎么把香给我了?”  梁音说:“因为不知道该求什么。”  她慢慢回想那时候的自己, “小时候爷爷奶奶对我很好, 我不知足, 还是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后来跟着爸爸生活, 又觉得不开心,想去找我妈妈。和妈妈一起走的那天, 奶奶说,音音以后要过好日子了。”  可是那也不是好日子。  “我许的愿都成真了, 但是都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当时站在那里就在想,是不是我太贪心了。”  碰巧在进庙时听见程津予妈妈说的话, 知道他是为了给家里老人祈福才来, 她的香没了用处, 不如给心诚之人。  所以才将香送出去。  程津予听得心疼,他清楚记得悯庵寺有多偏,在远郊,开车要将近两小时,她一个人起早过去,却连一个小小愿望都不敢许。  他对她说:“音音,不是你的错。你应该拥有很多爱,那不叫贪心。”  梁音接着说,“没关系了,因为我还是被眷顾的,那之后我就认识你了。”  她感慨,“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你现在会陪在我身边,好神奇又好幸运。”  “是我幸运。”  他抱紧怀里的她,像是要融进身体,“我很庆幸能遇见你。”  梁音因为他的话抬眼,“可是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是我更需要你。”  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好像都是她更依赖程津予。  程津予低头亲亲她湿润的眼睛。  “音音,你对我来说,比所有事情都重要。我开始做音乐,也是因为你说过我唱歌好听。”  再重逢后,他更偏向于少说多做,不再习惯说这些肉麻的话,可是现在才发现不应该将这些缄默于口。  “认识你之前,我一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没意思,得过且过,遇见你之后才能感受得到生活,所以不要这样想,音音,你很重要。”  她讷讷说,“我什么都没有。”  尽管是现在,她还是会时不时感到虚晃,觉得不论是失去的还是得到的都不属于她。  “气我呢,你这么聪明,工作又体面,我跟别人说我老婆是北潭医学院的,他们都羡慕死了。”  梁音被他逗笑。  看到她笑,程津予才放心点,“就算不看这些,也还有我呢,我永远是你的,你不要也是你的。”  梁音握紧他的手,“我才不会不要。”  “那不就行了。”  程津予想起来还有些奇怪,他笑说,“你之前,怎么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梁音微赧,“我当时没好意思盯着你看。”  他很高,要仰头才能与他对上视线,而且面色不虞,周身都是冷气压,她只在递香时匆匆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梁音评价说,“程津予,你有时候看起来真的有点凶。”  程津予捏捏她脸,“我什么时候凶过你?”  他对她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也不允许自己把在外的脾气带回家。  她脱口而出,“有过的,上次……”  还未说完,她又有些难为情,吞吞吐吐又把话咽回去。  “嗯?”  程津予觉得挺冤,摁住要起来的她,让把话说完。  “哪次?怎么凶的?”  他一副不说清楚就没完的架势,梁音人在他腿上,他不松手就动弹不得。  她委委屈屈道:“你不给我躲。”  程津予下意识拧眉去回想,只怔一下便想到。  是他出差前一天晚上的那次。  他轻笑,开口带点无奈,“那才开始多久?”  梁音想着那晚,她刚刚给自己争取了点喘息时间,又被拽回去,他伏在她耳边问她躲什么。  她也和他辩论起来,“多久也不行呀,那样我有点不习惯。”  程津予顺着她的话反思自己,可能是那晚知道要好几天见不到她,他有些失控,没把握好力度。  他认真问,“是不是深了?还是重了?”  梁音被问得脸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突然和他讨论起来这种事,他还穿着一身正装,表情严肃正经,瞧着禁欲又自持。  她用手指头戳戳他的肩,扬声:“不许说了。”  他点点头,换了话题,“你明天休假?”  梁音说是。  刚说完,人就被程津予抱起来放回床上。  他松开衬衫领口的一枚纽扣,俯身将摘下来的腕表放在床头柜上时直勾勾看她,而后伸手勾着她下巴吻上去。  也不深入,就在唇上吮,麻麻的,有种缠绵悱恻的感觉。  梁音被他压着后颈,仰头承吻,好半天,唇上的温热触感才褪去。  程津予声调低,“等我会儿?我去洗个澡。”  洗完澡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梁音咬唇,也没说好不好。  程津予以为她不愿意,轻声哄,“我这次轻轻的。”  梁音偏开脸,催促他:“你快去吧,这么晚了……”  他不放心,临进浴室前还拍拍她,“你别睡着了。”  好几次都是,他洗完澡出来她已经睡得昏昏沉沉了,他也没忍心把人吵醒。  “我不睡。”  再出来时,程津予顺手将壁灯全部打开,房间亮了些,而她坐在床上专注看着手机。  见他出来,梁音指了指手机说,“热搜换掉了。”  程津予早就让工作室那边介入,今晚又是跨年夜,热搜会换不是稀奇事,他没怎么在意,一边随意点头表示知道了一边开抽屉检查还剩多少安全套。  他拆了包新的,放在床头柜上。  梁音手上的手机被他抽走,“别看了,专心点行吗?”  她的视线回到他身上,看他身上还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往下滑至紧实的小腹。  他皮肤白,却显不出半点斯文秀气。  她伸手替他擦了一下腰腹上的水珠,好奇问道:“你是不是一直在锻炼啊?”  程津予握着她的手挪开,“嗯,怎么?”  “你的肌肉比高中的时候多了。”  他轻哼,“高中不就看过我一次,记到现在是吧。”  梁音:“哪有,在海边也看到过。”  高三前的暑假去海边玩,她的裙子被海水打湿了裹在身上,程津予脱了t恤给她系在腰上。  程津予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将人又从被子里捞出来,好笑着问她:“带你去看海景的,你就只记着这个?”  当然不止这些,她还记得和他一起看的落日,星空,还有海浪。  ……  一浪接一浪地扑来,亦如此时。  程津予说到做到,温柔到极致,缓缓推,慢慢磨。  梁音听见他微哑的声音,夸她可爱,还夸她好棒。  她好像要融进他身体里。  程津予带着她过渡,“感受到了吗,我是你的。”  他想告诉她,我是由你构成的,我的悲喜?????与未来,都与你有关。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意难平  梁音一觉睡到了下午。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实, 房间里很暗。  程津予靠坐在床边,拿着平板,察觉到她醒了之后, 分出一只手帮她把挡住脸的头发顺到后面。  “饿不饿?”  梁音眼睛懒懒睁开一条缝,还是很困,没理他就又合上。  她只记得自己洗完澡出来时天都蒙蒙亮,温柔的代价就是他没法尽兴,她就时不时的要被摆弄着。  程津予知道她累, 但她今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对胃不好。  他顺手把自己手机从旁边拿起来,把亮度调低了些递给她,“玩会儿手机清醒下,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梁音确实饿了, 胃里空空的, 有点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手边的是程津予的手机, 但他手机上添了她的指纹, 所以畅通无阻地解锁。  梁音随手点开一条推送新闻,还没看完一行, 就跳出几条微信消息,她没多想就点开, 看清楚消息内容后才发现这不是她的手机。  群里有人在和程津予汇报工作进度。  梁音将手机还给他,“你有消息。”  程津予接过手机, 看她缩进被子里, 笑得不行,又把手机塞给她, “你直接看吧, 怎么又把眼睛闭上了。”  她刚刚无意间瞥一眼, 看到了“热搜”“词条”的字眼,又想起昨天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关于程津予已婚的事情。  梁音没有拿手机,伸手摸了摸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问,“昨天的热搜对你有影响吗?”  “暂时没有。”  “以后会有吗?”  程津予不确定,所以工作室的人也没有放松,一直在盯着。  暂时没有影响是因为目前舆论中心是他自己,大部分人关注的点还是“程津予已婚”,而不是他和谁结的婚,但是如果放任不管,很快就会有狗仔开始扒他的妻子。  他已婚这个话题的热度即使不压也会慢慢降下去,如果想继续借着这波关注赚流量,必须要挖出更多的料。  程津予跟她解释,“以后对我也没有影响,但是可能会有媒体去扒我老婆是谁。”  梁音把自己的脸贴在他手心里,明知故问,“你老婆是谁啊?”  程津予垂眸看她,她侧躺在床上,贴在自己身边,眼睛大大的透着无辜,一副真的不知晓的样子。  “我老婆?”  他学她的语气回复,“我老婆是音音啊。”  梁音弯眼笑出声。  -  能在网上赚钱的,除了靠机遇之外更多的是靠对热点的敏锐度。  那天之后程津予出入都更加谨慎,很少会带着梁音,她上下班包括日常出行也全交给了杨叔来接送。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即使拍不到程津予和他妻子的同框照,但是距离他被曝出已婚的事情还没到一周后,依旧能被人用刁钻的角度,借机造出了新的热点话题。  “程津予意难平”这个话题起源于一篇出自网红作家树桃之手的be短文。  这篇短文刚发出来还未引起关注时,下面就有不止一名读者说到,这文算是结合实事了,让他们联想到了程津予和他那个记了好多年的初恋。  没过多久,短文的作者又发表了一篇后记,后记里清楚提到她是以程津予和他的那位初恋为灵感和原型创作出的这篇文,也是为了纪念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爱情。后记后面带上了#程津予初恋的话题,配的图片是程津予在寺庙祈福的那张侧脸照,氛围感到位了。  要故事有故事,要热度有热度,加上树桃原本就是位微博粉丝过百万的网红作家,可想而知,这篇博文没多久就被推上了广场。  热度一升再升,最后演变成“程津予意难平”的词条挂在了热搜上。  程津予是热搜常客也就算了,只是这次连带着一起挂在上面的还有两个月前全网传的照片中的另一个主角——梁音。  当时正是网友们激烈讨论程津予初恋是谁的时候,照片里与他亲密无间的梁音几乎被所有参与讨论的网友默认成他的神秘初恋。  那一次程津予还是没给回应,最后是工作室用官博公事公办倡导不要打扰程津予所有朋友的现实生活。因为他之前从来没有自己专门发声澄清过任何事情,不论他承认还是否认都会引起热议,公关团队一致认为,冷处理是最好的办法。  虽然当时的猜测至今未得到证实,但是不影响梁音被重新拽出来作为意难平故事中的女主。  有很多人都在那篇博文下面怀念自己的初恋,分享他们的初恋故事,引起无数共鸣。  【cjy都没法和初恋在一起,我释怀了】  【是不是初恋真的大部分都没有善终呢】  【程津予,你许愿的三十秒里想的是谁】  【突然想到“我点高香敬神明,抵我心中意难平”这句诗,好适合他】  当然,除去粉丝的拥护和一些网友的惋惜,还有不少人觉得无法理解,猜测程津予频繁上热搜是为了给新节目造势。  【别太搞笑了,我始终认为相爱的人不论怎样都会在一起,真把你家偶像当成什么纯情男了?要是真那么喜欢,怎么可能跟其他人结婚?】  【男的都很薄情的,再说了,人家初恋也许早就结婚了,那女孩子长得好看,听说学历还高,肯定不缺人追】  这条评论下有人回复,【是真的!这个是我学姐,人家大学几年根本不缺男的献殷勤好吧】  【展开说说?这姑娘现在结婚没】  【没结婚吧,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去年高中时的班主任生病,我们一起去看老师的时候她好像还是单身】  【代入一下,要我是她,估计一辈子都忘不掉cjy】  【我哭死,他释怀了,那她呢】  【我觉得程津予也忘不掉他初恋吧,不是看到有人说他和他妻子关系不合吗】  【那他老婆可真惨,忘不掉初恋就不要结婚啊,一边结婚一边演真爱无敌,到底是谁爱看这种戏码?】  ……  梁音在餐桌上默默按灭手机屏。  今天家里办聚会,易舒芃和房奇他们都来了。  这会儿已经围在一起吃完晚餐,薛恺和潘也航准备玩几局游戏,程津予翻箱倒柜的在给他们找游戏手柄的充电线。  方阿姨做的汤好喝,易舒芃还留在餐桌上慢慢品,梁音在旁边陪着她聊天,顺便继续看了会儿那篇被炒热的意难平短文的评论区。  易舒芃开玩笑说,“要不是我坐这儿还真以为你俩意难平be了呢。”  梁音面露愁色,“我有点担心,不知道怎么就传成这样了,好像在骗人一样。”  易舒芃不紧不慢的小口喝热汤,劝她少操心,“你是网上少了,你以为那个短文是随随便便火掉的?”  背后都有推手的,抓住了舆论风向,那小作家还专门说出原型是程津予和他初恋,明摆着是为了蹭热度,也就梁音以为人家是真情实感结果误打误撞了。  “程津予这次应该要发声明了吧?”  梁音点点头,“他晚一点的时候会发。”  下午的时候,他都和她商量过了。  易舒芃让她不要焦虑,“你别被影响了,网上就是这样的,瞬息万变,过几天就无人问津了。”  客厅传来游戏的背景音,还有房奇的笑声和其他人的说话声。  易舒芃听了一会儿,感叹说真好啊,“好像回到高中了一样。”  梁音也有这样的感觉。  “我高中那时候就觉得你俩能成,你都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听说程津予和你领证的时候多震惊,可是转念一想,好像又该是这样的。”  易舒芃又问起了梁音对已婚生活的感受。  梁音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我之前听过别人结婚前都需要谈个好几年的恋爱磨合,再同居一段时间彼此深入了解一下。”她笑一笑,“我和他直接跳过了这些环节,可能和平常夫妻不太一样吧。”  他们应该还处在热恋期。  易舒芃挑眉,“这说明什么?你俩天生一对。”  程津予从客厅往这边走来拿饮料,随口问一句,“在说什么?”  易舒芃重复一遍,“夸你俩天生一对呢。”  他点头,“那确实。”  不是天生一对,怎么会如此契合。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今天满课,本来想摸鱼写点的,结果没摸到鱼555  月底左右就能完结了!  然后最近因为疫情,我的所有考试都提前了很多,导致我现在每天需要复习加码字  可能精力有点跟不上了,前几天四点多睡第二天都能精神抖擞起来赶早八,现在每晚都困得要晕过去,真的想熬夜都熬不动了,请了假也没调整好  所以完结前没法保证日更了,可能会改成隔日更,真的很对不起追更的读者们,这几天总是让大家等我很久  这章给大家发发小红包第46章 苦啤酒  当晚, 程津予发了一条微博。  【已婚是真的,感情不和是假的。】  言外之意就是和?????妻子感情好,别再拿初恋说事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微博上澄清私人的事情, 还是为了自己的妻子。  那条博刚发出去,消息栏就冒出红色未读消息标,且红圈内的数字直线飙升。  两人都在客厅。  程津予发出去之后就没再管,拿着手柄懒散靠在沙发上,在过薛恺离开前没有打通的游戏关卡。  梁音要拿手机看评论区, 被他拦住。  “别看了,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她听他的话,将手机又放下去。  客厅的灯调成暖光,梁音倚在程津予身上看了会儿他正在玩的游戏,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探身从面前的茶几上散乱摆着的几听啤酒中随便挑了一种, 棕褐色的细长瓶身, 上面印着德文小字。  易拉罐被拉开的爆破声, 让程津予的注意力从游戏上转移回来。  他眉心微簇,偏头检查她手上拿的是哪个牌子的。  梁音伸手比划了一个指甲尖, “我喝一点尝尝味。”  程津予把游戏按了暂停,微微抬一下下巴, 示意她喝。  真的就只喝了一口。  很苦,比梁音大学时团建喝的那种家喻户晓的牌子的啤酒要苦很多。  梁音皱着小脸, 吸一口气, 意图缓解舌尖上残留的存在感极强的苦味。  程津予把啤酒从她手上拿走放回到茶几上,再转头看过去时, 便看见她泛着水光的唇, 和隐隐外露的粉舌。  他没有停留的, 把她拉近。  接着,梁音唇上以及舌尖的苦味全被汲取殆尽,啤酒的麦芽醇香渐渐蔓开。  她觉得蛮新奇,撑着他的肩拉开距离。  程津予没亲够,正在兴头上,被推开之后愣了下,就看她抿了抿唇,语调微扬地朝他说,“程津予,你尝到没,这个酒余味好香。”  “就是太苦了。”她伸手准备再拿起来喝一口,还没碰到瓶身,就被程津予拿远。  “这个有点度数,喝多了晕。”  说着度数高,他自己倒是仰头灌了一大口。  梁音在一旁眼巴巴望着。  程津予忍笑,“不是说苦?”  她表情有点不满,带点赌气地说,“苦我也要喝。”  啤酒还被他一只手松松悬空提着,离她很远。  梁音不和他抢,自己俯身要去茶几上重开一瓶。  结果他长臂随意一捞,她又被揽腰拽回来,跌到他腿上。  梁音这回真生气了,还没坐直就锤他一下,一字一句叫他名字, “程津予。”  他彻底笑开,不再逗她,又低头覆上她的唇。  梁音如愿从他口中再次尝到心心念念的酒味。  这次更细腻,带有层次感,柑橘味,松叶香,回味还有甘甜。  梁音想,如果这是童话故事,那程津予肯定不是王子,他的吻唤不醒公主的,反而比酒更醉人,不然怎么会让她晕晕乎乎,彻底软在他怀里,要靠他的手掌承托,唇舌才能交缠。  直到她的两腮泛酸,任程津予怎么勾都不给他回应,这个吻才结束。  程津予用指腹揩掉她唇角的水渍,眼里依旧带笑,接着吻前的话题问,“还苦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  梁音却故意装作不领情,说苦。  他戳戳她的脸,“那是你一点不认真。”  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当然尝不到味。  他也不计较,从旁边拿起手柄,将她圈在怀里继续打游戏。  梁音对这个没兴趣,抬他胳膊灵巧钻出去,从沙发一侧拎起纸袋要往卧室走。  程津予记得那是易舒芃下午来时带给她的,一直放着没人拆开看。  他瞥一眼,问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梁音回身,晃一晃纸袋说:“哦,是我高中穿过的旗袍。”  当时在后台换下后被易舒芃带回家,后面再也没机会用上,就一直放在她那儿,前些天她收拾东西时偶然看见,正好趁着今天带给梁音。  “你还有印象吗?”  高三的元旦汇演。  程津予几乎是在她说完话的同时就想起了那时的她。  那时候还是及脖短发,月白色旗袍,梅花扣,站在后台拿着主持稿,手冻得冰凉还要逞强说她还好。  汇演落幕时,她站在台上,杏眼莹润,与台下的他对视,字正腔圆地用柔和声线说着祝词,“祝福大家,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梁音见他长久望着自己,还以为他不记得了。  她站在原处,把纸袋里的旗袍拿出来展开。  “就是这件,我长高了点,现在穿应该有点小了。”  程津予出声提议,沉缓说,“待会儿可以试试。”  要是前段时间,梁音一定不带犹豫地点头答应,现在学聪明了,听了他意味不明的话后动作迟疑,慢吞吞将手中的缎面布料背到身后。  “我明天还要上班的。”  程津予惊诧一下,而后勾唇夸她,“梁音音,你可以啊。”  他面上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羞耻,还顺下去商量,“那大后天?”  她那天休假。  梁音才不理他,转身小跑回卧室。  ……  临睡前,梁音坐在床上,还是没忍住,拿起手机想看看程津予微博下的评论。  结果刚解锁手机,就看见微信上好多条的未读消息。  梁音先点开了邬婧发来的十几条。  邬婧:我的妈呀,这是你吧?  这条下面附了张她高中和程津予的合照。  邬婧:要不是小崔跟我说,我都不知道  她平时也不怎么关注娱乐消息,所以在照片第一次被爆出来时没有发现。  邬婧:你看见没,科室小群里有人在说  邬婧: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一激动多问了几句,要是不方便就别回我了  梁音知道她没恶意,任谁发现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和顶流歌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都会惊讶。  而且不止科室群,梁音的高中同学群里也有人在讨论。  大家可能是被最近网上的言论带偏了,连高中同班同学都以为她和程津予高中时真的谈过恋爱,还有几个已经不怎么联系的同学私聊她,借着安慰的由头打听八卦。  她妈妈也发来消息,问她有没有受影响。  可见程津予的那条微博有多少人在关注。  梁音谁都没回复,先去看了评论区,热评前几各有各的说法,程津予的声明将她彻底摘出来,而他自己仍旧深陷其中。  【不是吧……怀念初恋的采访才过去多久就结婚了??】  【我就说是为了立人设】  【人家和老婆甜蜜得很,别再这提初恋了,好不礼貌】  【纯路人,这真be了啊,我还以为有转机呢】  【有点失望,脱粉了】  【虽然但是没人想知道cjy现在的妻子是谁嘛,只有我一个人好奇?】  【我还是站初恋啊啊,那个女孩子给人一种和她结婚会很幸福的感觉】  【专心搞事业不好吗,现在总是因为这种事上热搜……】  ……  有很多很多讨伐程津予的评论。  梁音心里不好受,轻轻叹了口气。  程津予摸摸她的发顶,“和你说了不要看。”  她失落,“好多人说你。”  “很正常的。”  梁音想起刚刚看到的那条评论,问他,“你和我结婚,幸福吗?”  “当然。”程津予说:“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你忘记我之前被人传夜会嫩模,一夜豪赌输掉七位数的事了?”  梁音记得,“但是你之前每次都澄清得很快。”  他嗯一声,“都是澄清给你听的。”  她愣一下,“给我?”  “怕你以为我真的做了那些事。”  梁音摇头,认真说,“我没有信过,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现在也是。”他将她手机上的微博退出,“你知道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今天刚考完一门试,写得比较少,先发一点,明天还有更新第47章 深夜  那天之后, 日子像按下了快进键,寻常又飞快的进行着。  网上的讨论热度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降下来。  梁音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工作性质的原因, 她每天接触的只有患者和同事。  科室的同事们都多少懂得分寸,不会直接当着她的面八卦,毕竟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她的角色是爱而不得的悲情女二。  唯一有点起伏的,是初十那天的深夜, 程津予突然接到他爸的电话要他过去。  起因好像是夫妻俩闹得不愉快, 他妈妈葛澜决意要搬出去独居。  程津予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去给自己父母调解感情问题。  他去阳台接的电话,可梁音已经被铃声吵醒。  等他再回到卧室里时,她坐起来,被子抱在怀里, 问他出什么事了。  程津予说没事, “我爸妈那边可能有点矛盾, 我去看一下, 一会儿就回来。”  梁音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半夜两点多。  她表情还带着刚醒的困顿, 眼睛睁不开,有点懵地问, “吵架吵到现在吗?”  程津予被她逗乐了,回她说:“不知道啊。”  梁音朝他伸手。  程津予不急着去那边, 俯身抱她, 低声说让她继续睡。  她摇摇头,下巴搭在他肩上。  程津予今晚在公司待到很晚才回来, 也刚歇下没多久, 他累的?????时候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只是脸上表情淡一些。  抱她的时候,他的脸贴在她的发侧,缓解疲惫。  这里离他爸妈住的地方有些远,梁音不放心他一个人开夜车。  “我陪你一起去吧。”  程津予一开始没有答应,她一直坚持,试图说服他,“可是你不带我去的话,我一个人在家也睡不着的。”  他笑,“你离不开我是吧?”笑完又温声和她商量,“就一会儿,你再睡一觉,睡醒我肯定在家。”  程津予直起身,垂眸看搂着自己腰的女孩子。  她散着乌黑长发,今晚穿一条淡紫色的棉质睡裙,花边领,皮肤瓷白。  程津予想起高中时他总想和她腻在一起,每次分开前都想要她开口挽留自己,最好就像现在这样紧紧抱着自己,不要他离开。  梁音没有松手,直白承认,软声说:“就是离不开你。”  程津予因为她的话回神,哑然失笑。  没想到他十七八岁时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会在这样一个夜晚,误打误撞以极高的还原度呈现在自己面前。  现实与过去不断切换,百转千回,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手,用手背去碰碰她的脸。  既真实又幸福到梦幻。  最后还是两人一起出的门。  到了车上,梁音坐在副驾陪他说话。  “我待会儿就坐在车里等你吧。”  梁音前段时间就听程津予提到他妈妈想和她见见面,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且她还是会紧张,总觉得还没准备好。  今晚显然也不是个好时机。  程津予知道,他自己都不太想掺和,当然不会把梁音带进去折腾。  他点头,“你留在车里,我进去看看情况就出来,不会太久。”  梁音不知道等会儿程津予要怎么处理,她不懂就问,“程津予,你帮你爸爸还是妈妈?”  程津予愣了一下。  自从他上小学起,就没人再问过他这种和“更喜欢妈妈还是爸爸”一个类型的问题。  “谁也不帮啊,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他说得轻巧,好像已经深谙其道。  “你爸妈经常吵架吗?”  程津予回忆一下,“不怎么吵。”  他和父母呆在一块儿的时间不长,高中前住在一起时,他们俩经常出差,住在酒店的时间比住在家的时间多得多,高中之后就更不用说,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他都是一个人独居。  但是在他印象里,程石赢和葛澜几乎没吵过架,甚至连拌嘴都鲜少。  某种程度上,他妈妈和梁音有相似之处,工作上都很独立,有自己的事业和明确的目标。  不同的是,葛澜在家的状态和工作时没有太大差异,与程石赢之间公事公办的相处,所以很少会显露情绪。  程津予手机里进了条消息,他在开车,示意梁音帮他看一下是谁发来的。  梁音解锁,看到程津予给的备注是“妈”。  她没点开,先告诉他,“是你妈妈发来的消息。”  “说的什么?”  他问完这话之后,梁音才点开消息。  葛澜让他不要过来了,语气抱歉说这么晚了不该打扰他。  程津予视线朝着前方,听完梁音转述也没有调头原路返回的意思。  “帮我回一下,就说快到了,让她等一会儿。”  梁音说好,低头斟酌了一下,慢慢打字。  消息刚发过去,那边就有了回复。  【你是音音吧?】  梁音睁大眼睛。  恰好遇上红灯,她将手机拿到程津予面前,“阿姨怎么知道这条消息是我回的?”  程津予低头瞥一眼,露出笑。  【不用担心,已经快到了】  【没事,放心等我吧】  和他平常的语气天差地别,他妈看不出来就怪了。  他给她解疑,“我平时不这样和我妈说话。”  梁音恍然。  不能冷落长辈太久,她又立马低头打字,和葛澜解释说程津予在开车,所以才由她代为回复。  两人一来一往聊了几句,才说再见。  最后葛澜还问梁音,方不方便加个微信。  梁音全程屏息凝神盯着屏幕,比大学时在实验室盯数据还要认真。  放下手机后,她长长舒了口气。  梁音靠在座椅背上,“程津予,我觉得自己不太会和长辈相处。”  也没人教她在长辈面前该如何做,小时候只知道要尽可能乖一些听话一些,可事实证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马路上几乎没有来往车辆,车内也很安静。  程津予淡声与她说,“不论和谁相处,都不存在什么刻意的相处模式,即使是和长辈。音音,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来就好。”  “我担心你妈妈会不喜欢。”  程津予摇头,“过段时间你们见面就知道了。”  说话间,车子开进庄园别墅区,里面四处亮着香槟色夜灯,恍如天明。  程津予的车缓缓停下,梁音看着他下车快步进了家门。  他没过多久就出来,手里推着一个行李箱,身后还有一位盘着发的温婉女人。  梁音认出那是他妈妈,她没想到这场见面会来得这么快。  出于礼貌,梁音没有继续留在车里,而是打开车门下去。  还未开口与他妈妈问好,程津予先皱眉,“外面冷,你穿这么少还下来。”  为了节省时间,梁音只在睡裙外套了件长及小腿的羽绒服,在车里面有暖气还好,从车里出来后冷风生硬灌入,只一会儿就将她浑身的热气都换走。  她只能先回程津予的话,“我看见阿姨来了。”  葛澜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很快拉着梁音上了车。  梁音的手被温柔握住,她有些无措,跟着葛澜一起坐进车后座。  车里,葛澜拍拍梁音的手,“没事,阿姨不讲究这些,这么冷的天冻生病了怎么办?”  程津予很快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也回到车里。  他手里还拿着从后备箱找出来的珊瑚绒的毯子,递到后面,让梁音盖在腿上。  葛澜伸手替她接过来,一边展开帮梁音盖好,一边和程津予解释,“我不知道程石赢给你打电话了,其实没有谈拢之后我就先进房间收拾行李了,没想到他会直接找你。”  程津予也没想到。  程石赢这大半年都在国外,这才刚回国没到一周,就闹成这样。  真是够讨嫌的。  作者有话说:  太困惹,明早起来再小修一下第48章 拼图  程津予进家时, 葛澜已经收拾好行李在客厅坐着。  程石赢手里夹着烟,可能是从他晚上回家起两人就有了矛盾,他还穿着西装未换下, 站在一旁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并没有程津予想象的吵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也是,程石赢将所有与他自己意见相左的沟通都归类于无用的争论,即使是自己的妻子也不例外。  见到程津予进来,他面色也没有丝毫缓和。  “你劝劝她, 大晚上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程石赢用着受够了终于可以解脱的态度, 话说完就背过身,看向客厅旁连接花园的落地窗。  程津予充耳不闻,看到他妈妈状态还好后便没有和程石赢多说什么,指一下行李箱平和问葛澜, “这些是要带走的吗?”  葛澜点头, 担心程津予也认为自己是在胡来, 轻声和他解释, “我想暂时搬出去调整一下生活,不是……”  话还没说完, 程津予已经从她手上接过行李箱,“走吧。”  程石赢沉下脸, 语气愠怒,“程津予。”  程津予没理他, 和葛澜一起离开。  葛澜在这附近有自己的房产。  程津予从主驾微微侧头, 问她去哪儿住。  “去平江路那边吧,前几天找人打扫过。”  程津予没有问她搬出来的原因, 直接往平江路的方向开去。  葛澜还握着梁音的手, 今晚还是她第一次当面见到这个女孩子。  她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 裹着羽绒服,眼睛澄澈如盛着净泉,仪态也好,只安静听着她和程津予说话。  葛澜想到她明天还要上班,数落程津予不懂事,“你来就来,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把音音也带着?”  闻言,程津予略微抬眼,从后视镜看一眼梁音。  他语气散漫,“离不开她呗,一分钟看不见都着急,得随身带着才安心。”  这话分明说的是她,梁音悄悄红了脸,撇开与他对视的视线。  葛澜听不出来,真以为程津予这样缠人,嗔怪着瞪他一眼。  她跟梁音说,“你不要由着他胡来。”  梁音局促点头,把到了嘴边的实话又收回去。  总不能说,其实是程津予由着她胡来。  只是这样看一会儿,葛澜都能感受这两人感情有多好,隔空交换眼神都浓情蜜意,将周围空气都染甜。  她压抑一晚上的心情好转很多,又去问梁音,“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程津予只和梁音提过一次,婚礼大概安排在春天,所以她也不清楚具体时间,下意识去看他。  她眼里茫然,对这个没有任何概念。  葛澜心头微微一沉,像被浸满水。  程津予给了个模糊回答,“年后办。”  平江路离庄园别墅不?????远,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葛澜的新住处。  葛澜也没时间再说别的,温声细语交代梁音,有空的话记得来她这边玩。  程津予下车,送他妈妈进房里。  还在等电梯时,葛澜就催促让他先走,“音音还在车上等你,我自己上去就行了,路上开车慢点。”  程津予没有坚持,把行李箱推到她手边。  “对了,我现在空闲时间很多,你和音音都挺忙,要是放心我的话,婚礼可以交给我来策划。”  说到婚礼,她又带上点责怪的语气,“怎么音音连婚礼什么时候都不知道,我知道你待她不会差,但是你不要再把以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带到现在。”  葛澜想起程津予十几岁时在国外疯得连命都无所谓的混蛋样,怕他现在仍旧改不了那个怪脾气。  程津予无奈,“我自己的婚礼,怎么会不上心。”  “婚礼我找了团队安排,到时候会给几种方案,音音工作忙估计就只能抽时间选个喜欢的,细节部分如果你不嫌麻烦就帮我们盯一下。”  “我们挺好的,你别担心,倒是你自己,怎么突然要搬出来?”  程津予能看出他妈妈状态不对,比上次见面瘦了很多。  他突然冒出个猜测,皱皱眉问,“是不是程石赢外面有人了?”  葛澜一下子笑起来,“说什么呢?”  程石赢是工作狂,虽说性子不好,独断霸道,但是在这一点上还算磊落,况且他那种人,就算出轨了做不来藏着掖着那一套。  她解释,“和他没太大的关系,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  从离职之后,葛澜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与程石赢生活的感觉,好像他们更适合当同事,不适合做单纯的夫妻。  也不止这一点,是她方方面面都出了些问题,不论是心态还是身体。  起初还以为是工作太累,结果辞去工作后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因为闲暇时间太多,总是胡思乱想,细想自己活了几十年,工作上生活中好像都在围着程石赢打转,连孩子都被排在第二位,和她变得生分。  葛澜不欲多说,程津予不再问下去,现在这个点也不适合聊天。  “你早点休息吧,有时间我再带音音来吃饭。”  葛澜讶然,“你也来吗?”  他浅淡嗯一声,“不行?”  “我只是……”葛澜犹豫一下,不想再提起让彼此都不开心的事。  程津予轻笑,“还能记一辈子?而且音音说,要向前看。”  他柔和得简直不像他。  葛澜欣慰,情绪起伏,“津予,我真的觉得她让你多了些人情味。”  就好像再怎么杂乱无章的拼图,也会有人来将之拼凑完整,变成画。  梁音就是这个人。  -  年关将至,程津予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长,基本每晚都没空回家陪梁音吃晚饭。  于是葛澜有了正当理由把人接到自己那儿。  一开始程津予还不放心,私下找了她,和她说了梁音的家庭情况。  “她小时候过得不太好,稀里糊涂长大了,还什么都不知道要,但我希望她以后都能快快乐乐的。”  程津予几乎没对葛澜提过什么要求,可是那天他低声说:“妈,她一直没长辈疼,你能不能对她好点,别让她为难。”  ……  大寒这天,梁音与葛澜约好,要陪她去逛一逛商场。  葛澜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一个多星期,可能是换了新环境有了新生活的缘故,她的状态好了许多,心情连带着也不错。  程津予从公司出来,他今晚有饭局,从医院接到梁音后,直接送她去和他妈妈汇合。  因为前段时间狗仔抓拍和繁杂的工作,他已经很久没来接她下班。  葛澜出门前被一件小事拖住腿,耽误了一会儿,程津予把车停在商场对面的街边时她还没来。  他陪着梁音在车里等了会儿。  程津予没有闲着,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还摘了她的口罩和她接了个吻。  亲了几下后,他退开点,低笑着问:“是不是最近亲少了?这才几分钟,你咬我几次了?”  “我待会儿要去赶饭局,到时候人家问我这嘴怎么破了,我怎么说?”  梁音被三连问,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在外面呢。”  程津予一只手撑在副驾驶座前的置物台上,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将她整个人遮得严实,两侧的车窗上都有防窥膜,所以他不担心。  “我挡着呢。”  他虚指一下自己的嘴角,“来,好好亲,我看看你还会不会亲了。”  一本正经的像个考官,笑得却不像样。  梁音抿一下唇,抬手圈住他后颈,轻轻贴上去,做个好好学生,认真得不行。  她舌尖灵动,如小火苗燎过他的唇,勾带起焰火。  最后是程津予败下阵。  他眼眸幽深,说隐晦又露骨的话,“剩下的晚上我慢慢检查。”  葛澜来得迟些,家里司机送来的,她的车没有开进商场停车场,与程津予的车一前一后停着,按了声喇叭。  程津予不紧不慢给梁音把口罩戴回去,“逛完叫我来接你。”  见梁音迟迟没下来,葛澜还以为是没收到自己的消息,从车里下来过去接她。  葛澜今天穿着水貂毛的大衣配鱼尾裙,看着显年轻又贵气,梁音拎包下车,被亲昵地挽住胳膊。  本来程津予已经收回视线,又想到个事儿,降了半扇车窗,朝正好往他这儿看过来的梁音招招手。  梁音奇怪,过去问还有什么事。  程津予顺手替她理了下围巾,跟她说:“你俩吃点好的成吗,别成天鼓捣那个轻食,那能多营养?”  葛澜最近在戒碳水,所以吃轻食比较频繁,有时候梁音会跟着吃一两顿,程津予不理解,觉得那个既清淡又填不饱肚子。  梁音听话点头,“知道了。”  葛澜哭笑不得,拉着她坐上了自己的车。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第49章 温水  葛澜没有什么需要自己专门来商场购置的东西, 甚至都不需要她亲自挑选,常买的几个品牌每个季度都会将新品寄到家里。  但是新生活嘛,就是要再试试许久没有过的经历。  不过到底不再年轻, 高涨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就开始觉得倦怠,商场没逛完两层就和梁音一起进了一家甜品餐厅休息。  葛澜还是严格控制糖分摄入,给梁音点了份蛋糕,自己只要了一杯热水。  看着自己对面低头小口吃甜品的年轻女孩,她微微笑一笑, 问梁音合不合口味。  梁音点头, 咽下嘴里甜度适中,裹着奶油的蛋糕,“我大学的时候吃过一次,隔了这么久味道好像一点没变。”  这家店之前一直是澜江的本土品牌, 今年开始扩展市场, 第一家分店开在了北潭。  说到大学, 自然又有了新话题。  澜江和北潭一南一北, 气候上也天差地别。  “怎么跑那么远读书,逢年过节回家也不方便。”  刚说完, 葛澜就想起梁音的家庭好像也确实没有经常回去的必要。  她不免有些心疼,身边几个有女儿的相熟朋友, 哪家不是将女儿捧在手心疼爱。  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看着就该被爱围绕着长大的女孩,却总是缺失爱。  “一个人在外面很辛苦吧?”  梁音摇头说还好, “在学校里不累的, 假期事情多一些,但也都能应付得过来。”  葛澜和她聊天时, 很少会说寒暄话, 都是真情实感, 像长辈一样关怀,梁音刚开始还有些惴惴然的,现在就好了,真心和假意她分得清,知道程津予妈妈对她是满意的之后,也没那么紧张了。  她昨晚睡前和程津予聊天时就提到这件事。  那时程津予已经有点困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伸手把她搂到怀里亲一亲,“谁会不喜欢我的音音?”  梁音说是爱屋及乌才会这样。  程津予笑笑,“我妈永远把程石赢放在第一位。”  他随口说出来,也不甚在意。  梁音不欲探究长辈的事情,但是也能想到,一定是心里有什么无法过去的坎,程津予妈妈才会选择搬出来。  她主动关心葛澜,问到她最近的生活怎么样。  葛澜轻轻一叹,“挺好的,我发现人不能长时间呆在一个环境里,容易被困住,明年准备再去国外转一转,就当散心。”  她说起自己最近正在忙的事情,“我这几天看了不少婚礼场地的布景,音音喜欢什么风格的?”  梁音还没有想过,回想一下自己曾经参加过的几场同学的婚礼,热闹归热闹,只是有些请来的司仪主持得太过生硬。  她认为婚礼虽然也算是人生大事,但应该是松弛的,那样刻意营造出的喜庆氛围,她不喜欢。  想了一会儿后,她慢慢说,“我喜欢随意一点的。”  太过隆重,反而置身事外。  葛澜笑她孩子气,“婚礼一辈子也就只有一次,怎么能随意。”  她就没有办过婚礼,和程石赢结婚时他事业正是上升期,在公司中的位子也还未坐?????稳,而她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和程石赢不太相配,害怕接受宾客的审视,所以对一拖再拖最后直接杳无音信的婚礼也没有任何抱怨,反而觉得不办倒是好事。  后来开始遗憾时已经结婚多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葛澜还以为梁音是因为工作忙才要随意应付,让她放心,“我知道你忙,婚礼的事我来操办,到时候你来挑一挑最喜欢的就好。”  梁音不好意思让葛澜费心,犹豫说:“会不会很麻烦?”  “不麻烦,津予找了专业的团队策划,其实我也帮不上太多忙。”  说到这,葛澜有些惋惜,“要是他没出国,你们现在应该早就办完婚礼。”  她难免自责,“也是怪我。”  梁音忙说不是的,“如果是之前我可能没有这样的勇气。”  “要是真像阿姨说的那样,可能一切还没有现在这样顺利,早几年也不够成熟,做不到像现在的果决,会因为我和他之间的差距瞻前顾后,也会因为自己不够优秀而自卑,平白消磨彼此的感情。”  她看着温吞,但比大多数人都豁达很多。  和梁音相处的时间越多,越了解她的性格,她有点单纯的固执,比如认定一个人就会无条件信任对方,还会过度在乎别人的感受而忽略自己。  葛澜觉得这样不太好,如果她自己有女儿,一定会教她不要这样,太容易受到伤害。  她也确实已经把梁音当作女儿来对待。  “不要有负担,音音,阿姨觉得你已经很好,家庭的差距算得上什么,我们家不在意这些,津予他爸爸也不在意。”  听到葛澜这样说,梁音有些惊讶,“程叔叔也不在意吗?”  程津予从没在她面前提过他爸爸,梁音只在房奇口中略微对他爸爸有一点了解。  好像是个很严肃的人。  这些年程津予和程石赢闹得僵,连亲戚都有所耳闻,每次过年都凑到一起一人一句劝葛澜要懂得从中调和,可是哪有那样容易。  他们父子之间矛盾不是一星半点,更不是因为梁音而起。  葛澜将摆在自己面前的纸巾展开,拿起来替梁音温柔擦了擦沾了点奶油的嘴角,顺带回答她的话,“不在意啊,一开始决定送津予出国主要是因为他爸爸认为他在国内玩乐队会玩物丧志,又恰好发现他在和你谈恋爱。”  “津予和他爸挺像的,一身反骨,呛到一起肯定难办啊。”  梁音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结果关注点跑偏,支支吾吾解释,“我高中的时候没有和他谈恋爱。”  葛澜微微愣神,而后一下子笑开。  她撑着下巴看对面懵懵的女孩子,“你知道他爸是怎么误会他谈恋爱的吗?”  没等梁音问,她继续说,“他书房的电脑没关,上面的壁纸是你。”  看背景是在教室,戴着小发夹,手里还拿着笔在写作业,不明所以的朝镜头看过来。  合着那会儿还没戳破。  梁音耳根微烫,有些想笑又有些好奇,“那他没有解释吗?”  葛澜说没有,“当时他爸态度不好,那几天两人又因为乐队的事有分歧,津予的性子犟得要死,不是会低头好声好气说话的人,过去把电脑一关就走了。”  不过那才多大,十七八岁,在他们家长眼里还是个小孩,都没当真,觉得一个女孩子而已,送出国几个星期见不到面感情就淡了。  没想到程津予后来会做到那个地步,也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回国后还是火速和那个女孩结了婚。  葛澜却只是心有余悸,“还好你们没错过。”  ……  在甜品餐厅没坐多久,梁音就收到程津予的短信,说是提前从饭局抽身,这会儿已经等在商场的停车场等她。  葛澜还想和梁音多聊一会儿,可看着她欢欢喜喜回着程津予的短信,也只能作罢。  她们俩一路走到停车场,快到车前时,程津予推开车门下来,走来接过梁音手上拎着的几个纸袋。  葛澜手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给自己买,知道梁音上班不方便戴程津予爷爷送的玉镯,于是给她挑了枚简约大方的手表,还有几件衣服。  在外面转了一晚上,她也有点累,也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和他们说声再见就没再逗留,坐自己的车先离开了。  梁音有一肚子想问的话,还未上车就拉住程津予的手,踮脚凑上前亮着眼睛去看他。  程津予今晚喝了酒,沾了酒味,和他身上的淡淡香味混在一起,如同味道独特的熏香。  垂眼看她凑上来,没想明白是要干嘛,嘴比脑子快,先贴着脸亲了一口。  梁音小小的“哎呀”一声退回去又站好,“不是要你亲我。”  程津予看她退避三舍的样子,轻哼一声,替她把车门打开,让她先进去,自己绕到后面将手里大大小小的纸袋放进去后备箱之后再坐进车里。  车门刚关上,程津予转身又对上梁音弯弯的眼睛。  他没脾气了,“你想问什么直说吧,嗯?还是想要什么?”  可直觉不是有想要的东西,梁音物欲极低,自己挣得钱也足够自己的支出。  前面的司机贴心升上挡板,将私人空间留给这对甜蜜小夫妻。  梁音像个懵懂求知的小朋友软声问他,“程津予,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  然而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令他眨眼都变得缓慢,停顿好一会儿,他还是没说话。  漫长的等待中,让梁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太过幼稚,都结了婚的人还要问这样小女生一般的话。  她想说算了,先跳过这个问题吧,程津予在这时回答她:“很早,说不清楚具体时间。”  她就像一池温水,他浑然不觉地进入,全身放松,等察觉时已经深陷其中。  他猜到她是从他妈妈那里听到了什么话,于是把能想到的回答都告诉她。  “担心会让你分心耽误学习,也不能带着你早恋,所以想高考之后再表白。”  那时候的程津予已经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依赖,也知道这种依赖可能不单单只出于喜欢,而是她那时身边只有自己。  也许等高中毕业,去了大学见到更多的人就会知道到底什么是纯粹的心动。  可程津予没那么好心,他不准备给梁音时间去思考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准备高考完就表白,将人牢牢绑在身边。  他将她拉到身边,沉沉地说:“但是从头到尾只喜欢你,也只有你。”  程津予每一次的告白梁音都会仔细听,包括情||事中他耳鬓厮磨的哑声示爱,此时也不例外。  梁音重新扬起笑,“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不是故意吊着大家哦,删删改改之后还是觉得要过渡一下,下一章就能写到了!I promise!!第50章 看雪山  还有几天就到除夕, 梁音最近在和程津予商量过年的事情。  “真的不用和你妈妈一起过吗?”  程津予在厨房,她坐在餐桌旁。  最近程津予公司和工作室的事情都已经忙完,在家的时间多了很多, 接送梁音上下班的工作被他接手,司机杨叔乐呵呵说他自己都算是提前放年假了。  梁音下班时,在路边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烤红薯,在车上的时候因为太烫没有吃,被香味馋了一路, 正坐在餐桌旁, 用指尖小心翼翼撕下裹着糖的外皮。  程津予从厨房出来,穿宽松的深红色毛衣,浅色长裤,手上沾了凉水, 指节被冰得微微泛红。  他把洗好的木制勺递给梁音, “不用, 她应该回去过年。”  梁音用勺子挖了一大勺红薯, 第一口先抬手递到他嘴边,一边问, “和你爸爸一起过年吗?”  程津予低头张嘴,被甜到微微拢眉。  “去外公外婆那儿。”他说:“他们都想见见你, 还让我带你去那儿过年。”  梁音手上的动作停下,“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我们今年不去。”  梁音望着他, 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程津予靠在桌边, “今年去看雪山,只有我们两个人, 好不好?”  梁音眼里瞬间浮出浓浓期待, 脆声说好。  他们很早之前就约好一起去看雪山。  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几个人围在一起聊天时,梁音听到房奇说程津予很会玩滑雪,还不是在人工滑雪场,就在雪山脚下,又飒又酷。  梁音当时就问程津予雪山是不是很好看。  程津予还真没留意过,他过去只滑雪,玩到无聊了就走,周围的景色怎样一概不知,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拍。  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习以为常的玩乐,根本不足为奇。  梁音听完却念叨着好可惜,她说自己初中在网上看到过一组北欧小镇的雪景图,记了好多年。  “希望我以后自己工作了也可以去看一次雪山。”  她表情极认真,说出的话像是在许什么难以企及的愿望。  程津予摸摸她的头,说以后带她一起去看。  他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个承诺。  慢慢来吧,都会兑现的。  ……  入冬之后,程津予把暖气温度调得比平时他用时要高一些,他知道梁音怕冷,身体也没自己好,着凉生病会很难受。  室内和室外温差大,晚上洗完澡之后,梁音只穿一条棉质无袖背心裙都没觉得冷,她刚刚在浴室里想到自己忘了问程津予护照办理的事情,从浴室出来之后就去了书房。  兴冲冲推开书房的门,却看见程津予坐在书桌前,像在开视频会议。  梁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猜测可能是他公司的事情,担心会打扰他,于是止步在门口转身又出去。  程津予确实是在开会,只不过对面都是工作室的人。  就在五分钟前,他接到消息,说是他和梁音已经被跟拍了好几天,还拍到了梁音的正脸。  事及梁音,他不再像上一次那样云淡风轻,眉宇间萦绕烦躁,但还是冷静与工作室的公关部沟通对策,“压不下去吗?”  助理卫维也在会议里,先说明情况,“估计悬,听说是那边稿子都写好,就要独家放出来,还是这么大的一家狗仔,而且程哥你不关注圈子里的事不知道,前段时间这家狗仔搜集了一个顶流爱豆脚踩n条船的证据,还拍到了邓影帝出轨,就是和他老婆被称为圈内模范夫妻的那个,都没曝光,到账两笔巨款,现在不缺钱就缺料。”  那家狗仔甚至都没联系他们报价,估计是觉得这东西和出轨劈腿又不一样,顶多吸一波流量,要不到钱,还不如直接曝出来划算。  其他员工公事公办叫着他程总,“我们部门已经在拟通稿,稍后会发到您的邮箱。”  程津予说:“不用了,我的初衷是不想让我妻子被打扰,通稿暂时不需要,我这边会联系狗仔撤掉,先散会。”  “等一下。”屏幕里卫维举着手机说,“好像已经放出来了。”  不是好像。  大家都拿出手机,在狗仔工作室的微博里看到了醒目的标题。  【年度意难平初恋大反转!程津予老婆正脸首曝光】  这标题起的,浮夸又直白。  下面附的八张动图,只有一张拍到了梁音的正脸,在商场的停车场,不算太高清,但是足够分辨出五官,似乎是嫌不够直观,最后一张jpg格式图片又拉出了程津予和梁音高中时的合照作为对比。  那张动图里,程津予低头亲了梁音。  他身量高,西装革履却不显冷硬,与平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状态截然相反。  其余动图都是梁音被程津予接送上下班时拍到的,和那次被程津予叫住,站在车外听他交代她晚饭吃好一些,戴了口罩,未露正脸。  工作室的人私下在群里交流。  [是我想的那样吗?所以说老婆就是初恋对吗]  [程总瞒得好严啊]  [工作室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说出来,那不是约等于自曝]  [这狗仔好会,还放了张对比图,生怕大家嗑不到是吗]  [还聊呢,忙活起来啊]  程津予还没看完微博里的内容,就从这边直接关了会议,起身去找梁音。  梁音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间还早,她不确定程津予什么时候能结束会议,一个人回卧室又太无聊,于是留在客厅找了部电影看。  将近三米的长沙发,她还是老样子,只窝在角落,捧着冒着热气的水杯小口喝,周身被另一侧的落地灯映出柔和光晕,专注地看电影中的剧情。  太鲜活。  他甚至不忍心出声打扰这画面。  程津予折回书房,认真编辑了自己的回应。  [我和我妻子认识很多年,也错过很多年,期间有不少遗憾,好在最后得以圆满。她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子,我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任何时刻,没有公开是因为她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不应该由于我而受到影响。  出道以来,我始终坚持的都是将作品与我本人分开,现在也是同样的态度,理解大家的好奇,但同时也希望不要过度关注。  最后,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这条回应一发出来,原本蹲在狗仔微博吃瓜嗑糖的路人还有歌迷纷纷涌进评论区。  【这是cjy回应最快的一次,爱不爱真的很明显hhh】  【所以根本没有意难平对吗,伤心留给我们,甜蜜留给自己,真有你的】  【别把我嗑死,有一说一这狗仔技术可以啊,不知道的以为在拍什么偶像剧呢】  有人忿忿不平,【可是这不是骗大家嘛,亏我还真情实感为这个意难平故事难受过!!】  【嗯……还有人不知道意难平小作文是那个网红写手营销出来的东西吗?人家cjy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自己意难平好吧】  【笑死,一切都有迹可循好嘛!人家说了自己结婚了很幸福啊,又没说自己老婆不是初恋】  【之前是谁说他立深情人设来着,本来就很深情啊,没看错你】  【省流课代表来了,总结一下:不是意难平故事,而是初恋是我老婆的虐狗文学】  【不是,你们在讨论什么啊这么严肃??这不是嗑就对了嘛】  【我来了,啊啊啊啊窝360度托马斯回旋接720度转体再后空翻落地cjy你别太爱她了!!】  【程津予,祝你和这个姐姐幸福哦】  【好甜,程津予在老婆面前好温柔,呜呜呜一点也看不出是酷哥,我爱看亲亲!】  ……  评论区有很多不同的声音,不过程津予态度诚恳,且出道以来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绯闻,这次结婚还是和初恋,所以虽然有不和谐的言论,但是大部分都在表示祝福。  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梁音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手机。  显然是已经看到了网上的消息。  她走到程津予身边,还没说话就被他掐腰抱起来放到书桌上。  他温和问:“怎么没穿拖鞋?”  梁音给他看自己的手机屏,“我看到之后急着过来。”  拖鞋可能在看电影时被无意间踢到角落,她没有心思再去找。  她的脚白皙秀气,脚背隐隐有淡青色的静脉,悬在半空轻轻荡。  此刻变得冰凉,一丝余热都没有。  程津予在想是不是该重装一个地暖。  “你怎么不和我说呀?”  “你在看电影,就没打扰。”  梁音因为他这个理由一时无言,“看电影哪有这个重要?”  程津予没有解释。  但是梁音知道他肯定有些自责,认为他自己应该再谨慎些。  她牵住他的手晃一下,“没关系的,拍到就拍到了,可能越神秘大家越想探究,现在什么都曝出来了就没那么好奇了,对吧?”  “但对你多少会有影响。”  “等一下。”她忽而变得认真,面露担忧,“程津予,我问你一个问题。”  程津予被她严肃的表情唬住,站直了些,点头示意她问。  “我们还能一起去看雪山吗?”  他失笑。  “能啊,肯定能。”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下午摸鱼写好了,刚刚修完,临近期末考真的有点忙,只能挤时间码字,让大家久等了  刚刚发现我这儿下雪了,初雪诶^^第51章 星星灯  除夕夜的前一天 , 梁音和程津予坐上飞机,去了北欧某个城市的小镇。  小镇就位于雪山脚下,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成了旅游胜地, 周围发展得不错,有星级酒店也有各式各样的餐厅。  程津予有认识的朋友在这边定居,听说他要带妻子来这儿旅游,提前为他们打点好一切。  他们没有入住酒店,就住在小镇附近。  这边的房屋大多都是坡顶木屋, 中间相隔的距离比较远, 和国内的独栋别墅有些类似,不过面积远远比不上别墅。  但是梁音很喜欢。  只是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中途还需要转机,舟车劳顿再加上时差和气候的差异, 刚到小镇没多久梁音就出现不适。  他们住的地方不在小镇里面, 更靠近乡村一点, 程津予朋友特意安排的, 从客厅的落地窗能直接望见雪山,卧室的窗外有一颗很高的松树, 松针叶上缀着沉甸甸的积雪,一阵风吹过, 簌簌坠落。  住在和她想象中几乎相差无几的可爱木屋里,梁音却提不起劲好好欣赏。  程津予看出她精神不济, 让她好好睡一觉。  这边比国内晚七个小时, 他们是前一天早上七点起飞的,现在在国内是晚上, 可这边还是下午。  昼短夜长的冬天, 窗外已经暮色浅浅。  梁音躺在柔软的被子里, 有些失落。  她喃喃说了一句话,程津予没听清,蹲在床边问她说了什么。  梁音重复一遍,“这样的话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就浪费了。”  明明在飞机上睡了很久的,行至一半航程时,她还和程津予说,下飞机后一起去小镇上逛逛,再找一家餐厅解决晚饭。  “明天看也是一样的。”  梁音的脸枕在胳膊上,和他说:“我觉得现在好点了。”  程津予不认可,“你脸色很差。”?????  他把手里的车钥匙放到床旁边的圆木矮桌上,走出卧室。  再回来时,已经换上睡衣。  他走过去俯身和梁音说话,“就当陪我一起睡会儿?”  程津予掀开被子躺下,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梁音从他怀里抬头,“你又不难受。”  程津予本来是要开车去小镇上的餐厅买点吃的回来,现在直接取消,和她一块儿躺下了。  梁音的手心抚上他的脸侧,用拇指描摹他分明的下颚线。  “难受。”程津予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嗓音沉哑,“你不舒服,我也会难受。”  可能很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这样,觉得她有多可爱就有多可怜,不由自主的不计条件的对她心软。  他亲亲她的眼角,“就睡一会儿,或者闭眼休息一会儿都行。”  梁音乖乖地闭上眼睛,缩进他怀里。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  梁音身旁没有人,她睡眼惺忪,不过精神很足。  圆木桌上的水杯下压着一张纸。  她拿起来看。  [to:音音  我出去买点东西,你起床之后记得穿厚一些,不要着凉了。 ——程津予]  梁音不自觉弯唇笑一下,她穿上拖鞋走出卧室,看见客厅下午未点燃的壁炉已经被点燃,火焰在玻璃罩里升腾摇曳。  整栋房子都很安静,房子一共两层,上面是一个小阁楼,用来堆杂物,不住人。  她站在客厅,望向落地窗外,雪地将天空映亮,能看见错落有致的木屋,昏黄暖光从每栋房子的窗户投射出,窗下的一片如同洒满碎金箔。  外面飘起雪花,落得慢,如果不细看的话窗外的一切都像是静止的画。  这样的景象让梁音想起好多年前的大雪夜,不同的是她不再是之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也不再惴恐。  屋外的前方亮起一道光,伴随着越野车引擎的声音,将梁音的思绪拽回。  程津予从主驾下来,两只手都拎满东西。  木屋的外周围着矮矮的木栅栏,只及他膝盖上方一点,他没走那扇小木门,直接跨过去,几步走到门口,东西全挪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去开门。  还未碰到把手,门就被从里面拉开。  程津予原本以为还在睡觉的梁音就站在门内,裹着卡其色的披肩,似乎等了很久,所以才这样迫不及待迎接他回来。  他走进来反手将房门关上,将寒意阻隔。  随意找了个空地把手里的一大堆东西放下后,程津予拉着梁音到壁炉旁的沙发上坐下,伸手替她将滑落肩头的披肩拢一拢。  她穿黑色的贴身毛衣,身体的弧线被勾勒完整,盈盈一握的细腰和瘦薄的肩背藏在柔软布料下。  程津予想去抱她,又想起自己身上凉,脱下防雪服后才朝她展臂。  梁音默契地扑进他的怀里。  他低颈寻到她的唇,覆上去和她接吻。  屋子里有暖气,壁炉这一块儿的温度更高一些,暖烘烘的。  梁音越吻越热,可还是想和他贴在一起,于是索性搂住他的后颈,拉他向下。  程津予和她倒在沙发上,这边的沙发不比家里,很小很窄,稍有不慎就会跌下去。  担心压痛梁音,程津予腾出一只手撑着自己,气息略微凌乱。  “身体好一点了吗?”  梁音小声说嗯,“已经不难受了。”  她期待看着他,却迟迟等不到接下来的事情。  梁音湿漉漉的眼里泛起不解,“你不是带了吗?”  出发前,她亲眼看见他从床头柜拿了好几盒放进行李箱中。  程津予却彻底起身,替她整理好刚才弄皱的衣服。  明明亲上去的时候根本没想这事,而且她今天这么累,他本来就不打算做。  又觉得好笑,程津予捏她脸,“你真行,都学会把我往床上带了。”  梁音脸蓦地红了,结果仔细想一下他也没说错。  只能避重就轻的反驳,“是在沙发。”  程津予噙着笑,又认真些说,“怕给你累坏了。”  不累,就是饿。  感觉到饿之后,梁音起身去旁边翻看他买回来的东西。  梁音睡熟之后,程津予就起床,去客厅整理了两人带来的行李,顺便拟了个除夕夜的菜单。  替他安排住处的朋友还给他和梁音准备了新婚礼物,程津予没让人来这边,自己开车去了镇上。  他心里惦记着还留在房子里睡觉的梁音,所以与朋友聊了几句之后便分开,在附近餐厅买了些特色菜品和一些可以自己处理的食材带回来。  梁音将程津予带回来的打包餐盒一个一个拿出来,最后还在旁边看见了一个四方四正的大盒子。  她举起来问这是什么。  程津予过去拆开给她看,“星星灯。”  一串很长很长的星星灯,透明pc管罩着细铜线,绕成好几匝摞在一起。  梁音问,“这边有卖的吗?”  程津予将盒子放到一边,拿起几个食盒去厨房加热,一边和她解释,“镇上没有,我让朋友帮忙带的。”  “先吃晚饭,吃完我们一起出去把星星灯挂上好不好?”  她甜甜应声好。  挂灯是其次,主要还是想带她出去透透气。  解决完晚饭,程津予拿上星星灯串,带着梁音一起去到外面的小院子里。  梁音穿得厚实,穿着和程津予同款的白色防雪服,带着毛绒绒的帽子,手套和围巾也一应俱全。  他身上的那件是酒红色的,梁音给挑的颜色,她说他穿红色好看,本来是准备买正红色,正好有春节气息,可惜这款没有这个色号,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酒红色。  程津予对衣服谈不上有多讲究,因为梁音说好看,他就喜欢。  梁音亦步亦趋跟在程津予身旁,一双眼睛灵动似月牙,看着他在前面不紧不慢绕着屋檐布线。  她笑着问他,“程津予,你怎么突然想到买这个呀?”  其实也不是突发奇想,程津予来时的路上看见一些镇上的一些店铺外面还立着圣诞节留下的圣诞树,亮着小小的串灯,还挺好看的。  当时就想着回去之后要在他们家的露台上装几串给她玩玩,权当图个新鲜,后来到了这栋木屋,才知道这边的房子都有些年头,从外面看起来陈旧又单调。  所以就托朋友帮忙买好带给他,朋友住市区,买这个方便些。  程津予停下手上的活,转身回答,“我猜你可能会喜欢。”他抬手指一下已经挂好星星灯的那部分屋檐,“这个待会儿通电了,亮晶晶的,还挺好看的。”  梁音很快地点点头,“我喜欢的。”  喜欢就好。  布灯线不费事,外面温度低,程津予加快速度挂好,折回头去接通电源。  下一瞬,星星灯亮起来。  橘黄色的光,将屋檐下坠着的冰棱映亮。  梁音定定看着,很可爱的“哇”了一声。  好给面子。  程津予被逗笑。  她在看星星灯,弯弯的眼睛凑出了一对月牙,而他在看她。  这一幕几乎刻在程津予的脑海里,他舍不得移开眼,甚至感受到自己的眼眶在泛酸。  他们会一起过许许多多的年,一起看无数场雪。  此时国内是在深夜,睡醒便是除夕。  还未睡觉的人无聊刷着微博首页,下一秒,程津予一分钟前更新的博文映入眼前。  他发了一张照片。  是一个年轻女孩的侧脸,她带着笑意微微仰头在看前面,背景是绵延不绝的雪山,山顶覆着莹莹白雪,肃穆又沉寂。  镜头确实有感情。  拍照的人明明未入镜,他的珍视与虔诚却早就从照片里传达出来。  自正式公开以来,不少人在评论区问程津予,你妻子对于你来说是怎么的存在呢?  他在今晚给出了回复。  [她是我人生的扉页诗,也是照亮我的灼日。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  番外目前想到的是婚礼,音音参加一期医学科普类综艺,还有程津予的音乐节目,篇幅不长,但是我得忙完这段时间才能写  感谢读者宝贝们的订阅和追更,晚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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