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住宅区三个字就能形容,老破小。
这里又老又破又小,黑黢黢的巷子里面狭窄纵横地搭着数不清的电线还是晾衣绳,一把火如果烧起来,那可真是火烧连营,谁也跑不了。
谢萍打听到了地址,却并没有具体住在那个楼层,不过这并不难找,顾小文在小巷子口买了一盒烟,然后跟埋头玩游戏的老板打听。
“这片儿最近是不是住进来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那是我表姐,我不知道她们住哪里,老板你知道吗?”
顾小文把烟盒撕开,在盒子底部弹了下,就蹦出来了一支烟,她没有自己抽,而是递到了正拿着手机抬头的老板嘴边。
是个看上去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大肚子大眼袋,一看就熬夜喝酒抽烟,眼珠子有些浑浊,长得也有些凶。
烟嘴递到嘴边,他打量着顾小文张嘴叼下来,顾小文随便抽了个桌上的摆着卖的打火机,给他点着。
他吸了一口,开口居然声音格外地温厚,“b楼647。”
说完之后就低头,游戏开始了,顾小文自己在柜台上拿了个塑料袋,然后拿着到里面随便装了一些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
也没有叫老板结账,直接转了五百块过去。
剩下的烟也没有拿就走出了小商店,老板听到了到账的播报音,抬头看了一眼顾小文走远的地方。
哼笑了一声,跟游戏朋友说。“我这儿老鼠窝刚才来了懂行不买货的新面孔,她要不走我差点给她拿货了……”
顾小文顺着狭窄逼仄的巷子慢慢上楼,光线很昏暗,地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很多东西,但是顾小文连头也不用低,就能避开,轻车熟路的好像她本来就住在这里。
她一路到了b楼647门口,隔音差到她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里面母女的谈话,“今天就吃这个,明早妈妈不做粥,我们一起去巷口吃油条怎么样?”
“他们家的豆浆像刷锅水,”一个纤细的女孩声音含糊不清地说。
“那……多加个油饼!”女人声音再度响起。
“好啊好啊!”
这一次两个孩子欢呼的声音一起传来。
女人的声音隔着门都能听出很温柔,顾小文很少被触动,但像这样漆黑的夜里,像这样能够勾起她许多不好回忆的旧楼里,空气中弥漫着她所熟悉的,贫穷和艰难混合着某种东西开始腐臭的味道里,她竟然对女人的声音有点恍惚。
她有点羡慕,羡慕隔着一道一脚就能踹开的门里,那两个有温柔的妈妈呵护还有哄骗的孩子。
她要是有过这样一个妈妈,哪怕她软弱无能,顾小文也一样能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再犹豫,抬手敲了门。
28. 我能帮你 伤口不可能因为捂住就痊愈
很快有人来开门, 毕竟这种地方的楼全部都是小户型,进客厅就能看到厨房浴室,进卧室就能上床的那种小, 客厅走两步就能到门口。
屋子里点着暖黄的灯光, 顾小文对上了一张和声音十分相符的温柔女人脸。
“你好,请问……你找谁?”女人见顾小文看着她没有说话, 率先开口询问,声音没有陌生人造访的戒备还有晚餐被人打断的不愉快。
两个正围坐在小桌边吃饭的小女孩,一起朝着顾小文看过来,都不大, 看上去八\\九岁上下,扎着一样的小辫子,手上没停,但是眼睛里面都透着好奇。
顾小文不可能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 只是把带来的零食递给女人, 笑着对她说,“梁老师, 我找你,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谈谈。”
“啊……”女人有些迟疑地应了一声, 她又轻微近视,没有戴眼镜微微眯眼,努力辨认顾小文, 她很快很确定没有见过。
女人姓梁, 叫梁惠,是崇德私立学院的老师。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听顾小文叫她老师,虽然一时猜不出她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来。但见她笑的纯良,又给孩子拿了小零食,且还是一个女孩儿独自前来,最后那点警惕心也没有了,错开身让顾小文进屋说话。
两个小孩子眼睛盯着零食,梁惠把顾小文让到屋子里的旧沙发上坐下,然后瞪了两个女儿一眼,“快吃!吃完进屋写作业。”
两个小姑娘显然也不怕妈妈,被瞪了还吐舌头,但是依旧很听话地加快了吃东西的动作。
桌子上的菜实在算不上丰盛,一个见不到肉的炒青菜,还有一包吃了一半的榨菜。
顾小文坐在沙发上在屋子里扫了一眼,就确定了梁惠带着两个女儿,过得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拮据。
顾小文有些好笑地笑了下,她现在又觉得她想要梁惠这样一个温柔知性的妈妈想法太天真了。
还是算了,她就孤儿一样长大,野狗抢食一样的生存挺好的,要是给她一个被欺负成这样还忍气吞声的妈妈,她可能会忍不住小小年纪就亲自解决了她的渣爹。
顾小文和梁惠并不认识,梁惠给她倒了一杯水,顾小文接了没有喝,放在了她面前的一个开裂的玻璃茶几上。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这么晚了,这一片不太好叫车吧?”梁惠看着顾小文,她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不便宜,不是住这一片儿的人能穿得起的,于是问,“你是学校里面哪个孩子的……家长吗?”
看着这么年轻,又有些不像家长,但也不是没有孩子的哥哥姐姐找过她,梁惠有些拿不准。
顾小文摇头,“我不是,我只是来找梁老师谈点私事。”
顾小文说完笑笑,她本来是想要找梁惠去外面谈谈,可是她的这两个孩子扔在家里,显然不行,梁惠白天去学校,孩子们也跟她一起上学,回家就一起回家。
梁惠没有时间和她单独出去谈。
好在这时候两个孩子先后吃完了,都乖乖地进屋去写作业,梁惠把卧室的门关上,顾小文这才主动开口,“梁老师先把晚饭吃了吧。”
不然一会谈完了估计她也没有胃口吃饭了。
梁惠笑了笑,两三下就把桌子撤掉了,“没关系,你来找我什么事情,你说吧。”
顾小文一向不喜欢绕弯子,直接说,“我住金盛兰别墅区,九月三号,我在我家不远处的一个小公园里面,捡到了一只被剪掉耳朵打断腿,半死不活的狗。”
顾小文盯着梁惠的脸色,她在听到金盛兰别墅区的时候,面色就已经变了。
顾小文继续道,“我把狗送医,在狗肚子发现了一个狗牌,名字叫汤米。”
梁惠手指下意识地揪住自己的袖子,那些阴暗的记忆随着顾小文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像乌云一样笼罩下来,她面色彻底冷下来,声音也没了之前的温柔,“你是谁?是不是他让你来的?!”
她激动得嘴唇都有点抖,但是顾及着孩子,纵使急的额角青筋都鼓起来了,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顾小文抬手对她做了个下压的姿势,“别紧张,我不是你先生派来的,简文先生现在正和他的旧校友在市里的一处饭店吃饭。”
顾小文对梁惠说,“你可以放心,梁老师,你先坐下,孩子在屋子里,这屋子的隔音你比我了解。”
梁惠已经没了之前的放松,纵使顾小文保证不是那个恶魔的人,她也难以再对她放下戒心。
她选了个离顾小文最远的沙发边上坐下了。
顾小文从善如流的侧头侧身,继续跟她说话,一句话差点又把她给说的站起来,“也不是劝你回去继续遭受家暴的说客。”
梁惠那张姣好的脸瞬间煞白,顾小文尽量在语出惊人后让自己显得无害。
“嘘,梁老师太激动了,我来说,你只听就好。”顾小文说,“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你们家的状况,我只说明我的来意。”
“我捡到了那只狗,准备养它,给它重新取了个名字叫一只耳, ”顾小文说,“它已经快好了,很听话,但是我不敢在事情解决之前,把它带回家。”
“至于理由,梁老师一定知道,因为金盛兰的别墅区住着一个有施\\虐欲的变态。”
梁惠狠狠咽了口口水,“我不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很晚了你既然不是学生家长,我不认识你,你快点走吧!”
梁惠说着要起身送客,顾小文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无论她爱听不爱听,继续说道,“我知道虐狗的是谁,但是我不能报警,因为报警的后果肯定是简先生毫发无伤,我说不定要被他反咬一口,说偷狗虐狗,因为毕竟我在救一只耳的时候,被它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