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嬷嬷早回来和老祖宗交了底儿,她没仔细着瞧见秦诺的模样,只是瞅着时辰和出屋时的情态,心觉很不对劲。尤其屋里还叫了水,就更让人怀疑了。
这会儿谭氏也疑心言霆把人给委屈了,心里头虽然火儿,却也知道自己这孙子不是任人拿捏的,更不是个贪·色·胡来的,他既做下了,就不会没有承担的准备。
叫谭氏这么一问,言霆也有些尴尬,心里却没有半分恼意。他琢磨着这话该怎么同祖母说。
如今那心肝宝贝显然是还没做好嫁给他的准备,他一时也不愿拼着她不高兴硬把人娶进门来。她别扭,他就由得她别扭,哄着宠着由着,总会把她的心哄回来。他如今就算是再想,也不敢做那委屈人的事,。
“我可告诉你,你们可不兴瞎喝药,那都是伤身体的,你也看着圆圆的身子了,每日这么歇着补着还是虚,你要是敢那么胡来,我头一个不允你们的婚事!”
言霆忙道不敢,也委婉地说了二人并没真正成事的事实。
谭氏说这个也是强撑着一口气,得了回答,再没不依不饶地盘问下去,转而问起这几天前头有什么难事。
难也说不上难,可也说不上简单。只后宅这些人情往来就琐碎得令人厌烦,遑论前院那些勾心斗角呢?
言霆经得多了,也能担得住,与谭氏提及多是轻描淡写,报喜不报忧。只是忘忧的事还得祖母多拿主意。
听罢卫国公世子和忘忧的事,谭氏虽觉是个麻烦,却还没到了日夜忧心的时候。
“行了,这事交给我,我自有法子,这里头的弯绕多,处置起来的门道也多,你和圆圆恐都不明白。”
“祖母英明。”言霆难得嘴甜,谭氏诧然一瞬后便忍不住笑了几声:“这可是顺心顺意了,人也跟着变,从前这满府里谁能得你个好好儿的笑脸儿,如今才是好了。”
言霆明白祖母的意思,他自己如今想起那三年的日子也觉心惊。
“当年的事你解释清楚了?”谭氏抿了口茶,吩咐钟嬷嬷去厨房端些水晶梅花糕来,她今日吃茶就喜欢配这个。
钟嬷嬷依言退下,言霆才答了祖母的话:“尚未及说。”
“圆圆没问过你?”
言霆摇了摇头,脸上的笑也收了。
谭氏叹了口气,面上重现愁容:“她不问,就是没打算把这事解决了,这孩子心里头还存着气,且说不得人家也根本就没想着和你过长长久久的日子。”
谭氏的话惊得言霆心如刀割,他头晕了一瞬,心头涌上一股微麻的痛感。
有些事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尚不愿深思。他知道自己心里头已经落下了病根,一旦犯了这心病,说不得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祖母的话就像一柄利刃活生生剖开了看起来完满的梦境,冷得他浑身的血都结了冰。
“那丫头性子拗,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她小时候我就说,哪家缺了个小祖宗才会娶她回去,谁想养到最后还是嫁到我身边呢。”
谭氏絮絮地说着话,话锋一转又道:“当年那事旁人我就不说了,你的错也少不了,我养的我知道,那丫头的气儿存在心底下,轻易不肯发就是轻易不肯原谅,她一句都不问,就是连将来的事儿都没想,你哪,可好好想想罢。”
言霆心里头一半儿热一半儿凉,好半晌脑袋还是嗡嗡地响,他知道祖母说的半点儿错都没有,却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那丫头对他,对他们的将来到底是个什么想头。
“祖母,我……”
看着自己那运筹帷幄的大孙子脸色大变,心痛难耐的模样,谭氏心里头又何尝不心疼。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没法子两头顾。
“你就瞧着办吧,到底将来的日子是你们两人过,事得一件件解决,你也别逼得过急了。”
言霆定了定神,勉强对祖母笑了笑,告退后就径往秦诺的屋里去了。
谭氏嘴上说得厉害,这会儿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方才孙子那失魂落魄的样儿到底是让她心疼了。
第55章 情意 虚情假意
言霆进屋时秦诺已经洗漱过睡下了。
在书房胡闹了一场,她面上的粉晕仍旧没有褪下去。
言霆坐在床沿,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心头那股钝痛却越来越尖锐。
当年的事是阴差阳错,是误会重重,是有心算计。可她却一句也不曾提,像是从来都不在意。
是善解人意过了头,还是已经根本就不在乎?
她愿意与自己亲近,虽与旧时仿佛,有些东西却到底不同。他与她在一处,如同踩在云端,踏不到实处。
他抓不住人,更握不到心,他如今这般时时想与她亲近,想将她圈住,也是日日夜夜不得安心的结果。
其实他心里早有了分寸,只是从不愿深想罢了。
她对自己情意依旧,却已经再没了任何期盼,甚至从未想过二人的将来。他们这段缘分在她心里算得什么呢?露水情缘,乍然相逢,猝然别离?
言霆闭了闭眼,心慢慢沉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她温热的脸,目色沉暗得像是风雨欲来。
晓风侍立在屋外,心头七上八下,忐忑不宁。可她不能就这么闯进去。此地是定王府,殿下虽有个公主的身份,可实际上已是定王府中人了。
晓风身在局外,心思清明,晓得公主的有些思量是绝不可行了,若一意如此,只怕也只是伤人伤己。
且留在王府无甚不好的。
从前晓风只当定王凉薄,可如今她哪怕不知当年真相究竟为何,也知定王对公主究竟在意到了何种地步。
公主在宫中亦是身份尊贵,可那种胆战心惊,步步算计的尊贵就像天上的云,不小心就散了。而如今公主虽是客居定王府,这份尊贵却实打实地扎下了根。
旁人家新妇进门,头三年都不可能拿到管家掌事的权力,而自家公主尚未有任何名分,已经许多内务捏在了手心。
公主在这样一个人家,哪怕将来会遇着难事,可有这样的老祖宗,这样的良人,又岂会有过不去坎儿?
公主从前实在是太辛苦了,她肩上的担子多,身上枷锁重重,哪怕是笑,都不敢笑实了,生怕笑过了招来祸患。
那样的日子莫说公主,就连她也觉得辛苦,若公主一生都能像这般过下去,那留在此处有何不可?
这样的世道,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许多不如意之处,公主生得如此品貌,一旦失了庇护,难保不会落入虎狼之口。她那般的人,生来就是安享尊荣的。
晓风心里定了主意,却并不在面上显出来。当年的事她所知不多,如今若是硬要劝,害怕伤了公主的心,与其如此,不如一点点劝解,一点点筹谋,迟早能把这个结给解开。
晓风心里七上八下,又不由想起此次朝廷来的人,这里头就有袁逸的亲弟弟袁通。这兄弟二人皆不是庸才,却都不是什么好人。袁逸的跋扈露在面上,而这袁通的阴险则藏在其温润的皮囊下。
袁家势力不小,哪怕如今朝廷势弱,可袁家的兵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想到袁逸对自家公主的心思,晓风就从心底里觉得厌烦。
你若是喜欢,就当顺着哄着,二人好歹也要两情相悦。可袁逸不是,他心存掠夺之意,手段令人生厌,他不是想喜欢人,他那是想训狗。
公主从来最厌袁家人,当年也是处处地防备着。公主没吃过亏,袁逸占不了便宜,反更生执着之心。
最令人作呕的是此人口口声声心悦公主,转头就能一房一房地往府里纳妾,据说那些女子多少与公主有些相似之处。那些不清醒的,想靠上袁家的甚至能说出袁逸待公主一片真心的话,每回听着,晓风都想把人揍得头破·血·流。
什么才叫喜欢,搁在定王身上,晓风才真正弄明白了。
定王何等身份权势,对着公主,却半分架子也无,周到殷勤得比他们这些侍从更甚,更舍不得公主有一丝的委屈。
公主如今是别扭着,可这份别扭里并没有任何的厌憎之心,若是定王真有心意,迟早能把公主的心哄软了。
旁的不说,公主从不爱与人亲近,更是个烈性人,若她不喜定王,绝不会允他碰她。
晓风想到服侍公主洗漱更衣时所见的那些痕迹,饶是经得多,见得广,也觉脸热不已,那时候她没敢多问,这会儿却有些犹豫,有些话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如今公主毕竟还没舍了侯夫人的身份,与定王的婚事也还没见个准信儿,万一有了……
晓风轻叹了一声,决定还是得问个清楚。这不是小事,牵扯到定王府和朝廷,那就有了更多的麻烦,甚至可能影响天下大势。
晓风这里愁着,忽听屋里头有些动静,她凑耳过去听了一听,立时像是被烫着似的往远避了避。
王爷胆子真大啊,这是还没被老祖宗罚怕呢,晓风啧了啧舌,还是决定暂且不去操这个闲心。
秦诺睡得好好的被人闹醒,不高兴地伸爪挠人,言霆也不躲,凭她闹了个够,才连人带被地抱起,让她偎在自己怀里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