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风顺水这几年,真是多亏了有祁砚的庇护。
虽然祁砚从没承认她,但他长久沉默的态度,早有把他们关系的传闻默认在商业圈里的意思。
那些人误以为她对他重要至极,搞定她就等于搞定祁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合作伙伴。
一个可有可无的,被“禁锢”在笼中的金丝雀。
*
苏婥到现在都记得第一眼见到祁砚的场景。
一场连环车祸,是苏婥父亲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蓄意为之的报复。
轿车刚下高桥就出现引擎问题,随即来不及刹车,撞上护栏后的硝烟四起。接连的两辆在后,上面坐的除了项目合作人,还有新换血后的集团高层。
浓烈高烟熏缭过的指向牌,黑底白字,写得清清楚楚。
旁边就是部队的训练基地。
出事的当下,艳阳高悬。
光线刺目地聚在黑色车边,柏油马路都被晒得发烫起味,空气中弥漫的无不是逼近窒息的燥热。
一辆轿车里的一家三口,前面的主副驾都遭受重创,苏婥父母的气息在高温下渐趋低微,生命迹象快要弱到濒危。
而苏婥当时只有十岁,个头很小,娇俏可爱。
从小条件优越的铺垫,名牌从头到脚,怀里还有限量版的娃娃。
可当下,始料未及的车祸,小孩的蓬蓬裙边渐渐被腰间沁出的血渍染红。
基地那块接到消息,第一时间派人出来。
十八岁的祁砚就在其中。
苏婥在的那辆车位置最为危险。
护栏撞毁后,轿车前身已经大半嵌入栏后的高坡上。一不小心的一步走错,车很有可能失控滑下。
祁砚训练虽不多,但从小被祁家各种知行合一的教育,在处理应急方面很有经验。
队员救前座的一男一女,祁砚则是向苏婥伸出了援手。
都说十岁前的记忆会消散模糊。
偏偏卡在十岁的节点上,苏婥至此都忘不了那时祁砚把她从卡位间抱出,揉了下她被汗浸湿的软发。
这是安慰的动作。
苏婥被吓得浑身都在发颤。
车内血腥味极重,不是苏婥身上的。父母血肉模糊的模样,不用看就能想到。
像是铁烫的烙印一般压制在她脑海。
就在苏婥哑然失声,惊惧后逼出的眼泪快要铺满整张小脸时,祁砚发烫的掌心捂上了她的眼。
“听话,闭眼。”他的嗓音低沉,混在鲜明浅薄的薄荷味沐浴露下,不经意便驱散了周遭的刺鼻。
苏婥听话了。
她没当场看到母亲的重伤,更是没看到父亲心病犯后,当场去世的惨。
……
十年前相遇,必定会为十年后的重逢做铺垫。
苏婥想着想着,思绪就乱了。
从二十岁的那次异国相逢,他把她从误入红灯区的危险境地里带出,苏婥就知道,这场关系的延续,她逃不掉。
第一句开场,是祁砚说的:“中国人?”
苏婥没说话,只盯着他的脸,眉目的凛冽冷感,诧异远比了然强烈。
当着窝点的人,祁砚从烟盒里摸出根烟,火石清脆擦过,一抹猩红烫过空气。他拇指和食指摘着烟,吸了口,轻吐,薄雾迷过她的眼。
他给出的态度只有面无表情的疏离:“未成年?”
又静了几秒。
苏婥才说:“成年了。”
旁边的运毒人吸着纸袋中的毒,不明品种的合成类,潇洒似神仙地翘着二郎腿,用苏婥听不懂的当地话,和祁砚说:“你居然还有耐心和她聊,这小姑娘不错,玩不玩?”
祁砚倒是笑了下,桃花眼下不达眼底的笑,晦涩深意。他没再多废话,起身拖开椅子后,迈步就往外走,“你玩,今天换我去拿货。”
运毒人一听这话,脸色瞬间不对了,软香美女哪有难得的好品种好?
他几步走近,一把扯住优哉游哉才走到门边的祁砚,话音略显僵硬地说:“这送你了,不和你抢,今天给个面子,还是我去。”
祁砚余光扫过苏婥表情的慌乱,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那我是不是亏了?”
“你亏什么?”运毒人给他洗脑,“这中国女孩长得极品,让给你是看在你中国人的身份,你小子可是走大运了。”
祁砚这才挑了下眉,目送男人离开。
落得只有彼此的内室。
门关过后,祁砚转身,抽开腰间的皮带,随手丢在旁边的长台上。
“啪”的一声,皮带钢边砸中桌面。
苏婥吓一跳,神色更是惊慌。
祁砚却是笑意褪尽,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睥睨,“怎么?有本事进红灯区,没勇气接受现状?”
苏婥吓坏了,真以为祁砚脑子不清醒地要对她干什么。
她被绑的双手艰难地搓着,是求饶的意思。
祁砚一下撕开她嘴上的胶带,“不碰你,想活命就安静。”
苏婥连连点头。
一双清浅眼眸浸入温润光泽,清纯又掺着几分艳地望着祁砚。
他说不碰,那就是真的不碰。
皮带内侧缠的是毒品样本,他没让她碰到。
后来,剿灭窝点后,是祁砚带苏婥回的国。
原先明明说好飞机落地就一拍两散。
可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苏婥就这么成了祁砚的人,迷了心智地咬上鱼饵,她一跟就是四年。
第3章 一夜火热,空绝燎原。
回城东的路上,车内密不透风,仅仅循环着烫人的空调热风,光影一丝一缕地交错,挣扎后还是幻化融入暖气。
祁砚开车不爱听音乐。
所以没有对话,很快便落入落针可闻的沉寂。
好在苏婥早就适应这种相处方式。
她盯着窗外一道道抛散在车后的魅丽弧光,有点出神,脑子里重复循环的都是刚刚在酒吧里,阚临对祁砚说的话。
——“换个身份潜入‘方昀’集团。”
“方昀”,很耳熟。
苏婥平时在家,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爱跳跳舞,看看新闻。
昨天是正好在调频道时看到有关“方昀”的新闻。新闻报道说,集团底下接连几厂都是这次缉毒的重灾区。
一旦被抓住苗头,波及之势便如火烧燎原。
整个凌川市,能有这种魄力和行动效率的,大概只有祁砚。
苏婥就算知道祁砚在做什么,也不会多问。
很多事不是她该过问的。
但没等她把情绪压下去,一旁的祁砚就问她:“舞团几天没去?”
苏婥没多想,应说:“一个礼拜。”她有给他合理的解释:“最近酒吧生意太好了,来不及。”
祁砚偏头看了眼她,“说想跳舞的不是你?”
苏婥知道他那股找茬劲上来了。
“我钱多到给你挥霍了?”不知想到什么,祁砚话里一包火。
苏婥没反驳他。
他钱多又不是假话,舞团也是他送她进的,这算挥霍吗?算吧。
她要是说什么话正中他枪眼,一会到城东房子肯定要出乱子。
苏婥脑子灵光,什么心思都紧紧揣着,不见光日。
但这反应落到祁砚眼里,蓦然成了——“你说你的,你看我管你了吗?”
所以,他现在说的话都成耳旁风了?
祁砚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苏婥猝不及防,整个人前纵又后撞的,背脊打在皮质椅背上,被迫发僵。
苏婥抬眼,领略过今夜蓄积漫天的浓云厚雾,明确感受到从祁砚身上散发出来的低郁。
祁砚从前侧置物箱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反手就是丢在苏婥腿上。他把车都熄火,一副要和她谈谈的模样。
苏婥虽然不知道牛皮纸袋里是什么,但第六感的强烈反应,这里面必定不可能是好东西。
她忐忑地拆开袋子,里面安稳躺着一沓照片。
光是粗略扫过,她心里就有数了。
地点是舞团上周五聚餐的西餐厅。
照片拍得很简单,长桌上的碗筷都随意摆着,舞团其他人不知去向,入镜的只有对坐窗边的一男一女。
男人是舞团新进的音乐指导,徐照,和她年龄相当。
而那个穿着白毛衣黑牛仔的女人,是她。
可能是拍摄角度问题,错位错得很明显,徐照的手像是在摸她的脸。
其实没有,那会的他只是挥了下空中飘过的一缕细毛。
但现在看祁砚的态度,肯定是误会了。
“这不是——”后面“你看到的那样”还没说完,苏婥的话就被祁砚打断。他同样皱眉扫过那些照片,“养鱼很有意思?”
苏婥挑出他话里的重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没意思。”
祁砚听这话就觉得哪怪,“你倒是有勇气承认。”
“承认什么?”苏婥反倒懵了。
她都顺着他话走了,这男人怎么还这么能来事?想到他今晚的态度,她也不是能无条件承受的垃圾桶。
苏婥默了会,老实态度摆出来:“我没钱,养不起鱼。”
这话简直是把讽刺直接甩到他身上,祁砚差点就被她气笑了。
他抬手抓着她的后颈,非把她扯到跟前才说:“所以你在说我?我养谁了,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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