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苏戈自信地觉得自己的反套路激将法用的很独到且有效率。
“你。”程哉风吊儿郎当地拖腔拉调,突然往坐在床边将苹果削得惨不忍睹的苏戈面前一凑,“姐姐给我当女朋友呗,一直当到我死。反正你刚刚说,我没几天能活了。”
“……”
苏戈把被摧残得不成样的苹果和水果刀丢回盘子里,用脚尖轻轻一点地面,借力推着椅子往后一滑,拉开两人的距离。
细细的手臂往胸前一环,眼皮恹恹地垂着,她主动保持距离,冷漠而疏离道:“姐姐年纪大了,和你有代沟,不懂你的玩笑梗。你有空抓紧在我解约协议上签个字,别耽误姐姐搞事业。”
程哉风碰了一鼻子灰,觉得扫兴,重重往床头一靠,满脸不开心:“蓝星哪里亏待你了,想搞事业就搞。你有什么想要资源,我帮你准备好。”
苏戈无奈地瞥一眼这个刚接管公司混不吝的小程总:“我是说要做自己的事业,不是演员的事业。”
“你怎么喜新厌旧呢。你非专科进娱乐圈,难道不是因为热爱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轻而易举站在高处,没什么追梦体验感?”程哉风操着一口滑不溜秋的京腔,嬉笑道,“姐姐,你好凡尔赛喔。”
苏戈仰头看了眼天花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适才瞥向程哉风一眼,太阳穴突突跳着只觉应付得头疼:“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姐姐不也就才26岁嘛,装什么老成呢。”程哉风臭屁地吹了下刘海,余光注意到苏戈游离的神态,盘腿坐直,眨着一双狗狗眼,煞有其事地问道,“难道姐姐当年进娱乐圈另有原因?”
苏戈没什么感情地看一眼不算傻的程二傻。
只是没想到程二傻聪明不过两秒:“姐姐不会是为了遇见我特意进娱乐圈吧?难怪你出道时面对几十家影视公司的橄榄枝偏偏选中了蓝星。这样也就能解释你这样从不参加综艺真人秀的高逼格电影咖为什么突然接了《UP少年》这档男团选秀了。”
程哉风脑补得很兴奋,又开始抖腿了,“原来是为了我呀!姐姐,你真是太有眼光了,我确实挺优秀的。”
“……”
苏戈多一秒都不愿意在这里再待下去,将手里的湿巾揉吧揉吧丢到垃圾桶里,扯过链条包的细链子,离开椅子起身:“你多喝水,少说话,留着精力多照照镜子。自恋这个病是医学大难题,得让医生给你好好治。”
程哉风盯着苏戈的背影,得逞地笑问:“姐姐明天还来医院吗?”
苏戈甩甩手,头也不回,斩钉截铁道:“不来!”
隔天中午,明媚的阳光洒满公寓,苏戈坐在化妆镜前涂口红,顺便拨通了司机李师傅的电话。
也多亏了和李师傅的这通电话,心情不错优哉游哉哼歌的苏戈才注意到厨房煲的汤因为煮沸溢出的水浇灭了灶火,天然气报警器吱悠吱悠地响个不停。
“李叔,十分钟后麻烦您来接我一下,我要去趟医院。”
“好的。”李师傅沉默片刻,又迟疑道,“苏小姐,您那边是什么声音?您是在做饭吗?”
苏戈涂到嘴角的口红管猛地一歪,殷红的膏体重重地画出了嘴唇。
“我火上煲着汤!”苏戈惊呼了声,三步做两步往厨房去。
山药排骨汤,养胃的。
苏戈关了燃气阀,垫着隔热手套掀开了陶瓷锅看了眼。乳白色的汤汁流得满灶台都是,好在锅里面骨汤没受影响。
苏戈自己都舍不得尝一口,直接装到保温桶里。
十分钟后,补好妆的苏戈坐进车里,手边放着保温桶和一份水果沙拉。
到了医院后,苏戈去了住院部却没进程哉风的病房,而是径自去了池彻办公室的方向。
苏戈敲开办公室的门,没急着进去,手拎着保温桶背到身后,站在门口往里面探了探上半身,一身温婉的白色毛衣裙和池彻身上禁欲冷感的白大褂格外般配。
她歪着脑袋,眼睛弯起,笑脸灿灿,严格遵守医院不准大声喧哗的规定,声音低,却甜得能掐出蜜来:“池医生?”
池医生站在档案柜前,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沉着从容。他指腹划过一整排文档盒,在某一个停下,刚抽出来,就听到苏戈的声音,手一抖,险些把文件摔了。
他堪堪稳住手上的东西,调整情绪不让自己露怯,因此慢了半拍才转身。
“吃饭了没?”小妲己卷着音,声媚得祸国殃民,眼底的狡黠与灵动勾着人心里发痒。
随着池彻侧身,苏戈才看清,办公室里还有个人。
陈雪砚。那个小护士。
小护士刚刚被池彻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正俯身就着池彻位子对面那张办公桌上垒高的书填单子。
听到门口的声音,她下意识朝门口这边望。
苏戈看一眼“怎么又出现在这”的小护士,再看看与小护士隔着大半个办公室站在档案柜前翻资料的池彻,嘴角扬起的笑慢悠悠地敛住,只想把一整桶热乎的排骨汤丢去喂程哉风。
既然已经决定不把排骨汤给池彻了,她便也没再藏着掖着。背在身后的手臂缓缓垂下,苏戈状似不经意地在腿边晃了晃被隔热袋封严实的保温桶。
池彻眸子里的情绪浓烈了些,噙着愉悦而温柔的笑。他有条不紊地将手里的文件合住,目光从保温桶上移开,盯着苏戈挑下眉,朗声道:“送礼?”
第4章 我啊
“我理解错了?”池彻耷拉下嘴角,“那挺遗憾的。”
苏戈却没从他脸上瞧见丝毫遗憾的情绪。
片刻后,池彻恍悟地啊了声:“还是你要请我出去吃?”
——“池医生?”
——“吃饭了没?”
方才做作而娇嗔的问候语在脑袋里回旋了一圈,苏戈整个人仿佛被钉在羞耻柱上,被池彻得逞地审视着。
池彻颇为为难地一抿嘴,真像那么回事地回她:“不过医院规定,不准医生与患者甚至其家属私下往来,更不能接受涉及金钱的贿赂。”
苏戈在心里翻个白眼。
只听池彻又说:“不过如果苏小姐是以患者家属之外的身份约我,那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父皇的身份吗?”
苏戈和发小们互怼惯了,面对池彻的戏弄一时失了分寸,等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想要挽回时已经迟了。池彻闲闲的神情一寸寸变严肃,周身气息冷漠而孤僻。
苏戈滚到嘴边的抱歉,随着从耳根烧到两颊的红晕及时收住。她一紧张便会红脸,小苹果似的。
“白捡这么大个便宜女儿也不是不行。”池彻淡淡地开口。
苏戈心底涌出来的那丢丢愧疚,瞬间消失的烟消云散。
“池医生。”陈雪砚觉得自己在继续当空气,那在医院磨蹭一上午只为了找机会和池医生同桌吃饭的小心思便泡汤了。
她从没见过高岭之花池医生能和哪个女孩一唱一和聊这么多。
昨天池彻在她面前胃病发作的样子仿佛让自己看到扭转两人关系的契机。池医生一忙起工作来便容易忘记时间,更别提准时吃饭了,所以陈雪砚主动承担起监督池医生吃饭的重任。
她昨天的晚班,今早和同事交班后,放弃在家里补觉,化了妆从衣柜里挑了上周逛街新买的裙子好一番打扮。
借口有工作单子着急填在池医生的办公室磨蹭到大中午。
眼看着午饭时间越来越近,她还没想到怎么开口,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在办公室叨扰你一上午了,不好意思啊。”她紧攥着手里的报销单,“池医生是要去吃饭吗?刚好我也忙完了,我们一起去吧,我知道周围新开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
苏戈察觉到池彻不去回同事的话,视线仍落在自己身上,瘪着嘴轻哼了声,别开脸看风景。
“池医生?”陈雪砚犹豫着又喊了她一声。
池彻适才回她:“不好意思,刚刚去回忆医院规定私下和患者家属吃饭要交多少罚款了。”
“……”
苏戈听到这幽默的周旋,憋笑憋得难受,轻轻翘了翘嘴角,察觉到池彻瞥过来的目光,又轻咳了下嗓子掩饰。
小插曲过后苏戈并没有如愿把排骨汤交给他,因为池彻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患者家属在一楼大厅和一位医生争执起来了。
苏戈跟在池彻后面到了一楼,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拎着保温桶。
吵嚷声放大,伴随着孩童的啼哭声,凄惨而凌冽。苏戈脚底步子没停,垂头去手包里翻口罩墨镜,所以没有注意到身前突然停下的人。
猝不及防地,苏戈撞到了池彻怀里。
“?”
熟悉且宽厚的胸膛,一如既往的踏实,却又冷漠单薄得让人想用力抱抱,匀给他些温暖。
苏戈伸进包里的手指僵直,迟钝地蜷缩攥了下手指,随后故作轻松地搭在了包上。
她不是专科出身,演戏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唯一讲戏演好的举措便是——共情。所以此刻,苏戈为了让自己从与池彻近距离接触后面红耳赤的窘迫中脱身,大脑自动进入另外一个剧场,寻找另外一种情绪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