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照离没有抬头看他,声音很轻:“抱歉,刚才失态了。”
两个人随后进屋去找林归梦他俩。
“照离,刚刚院子里啥叫声啊?”吴樯疑问道。
林归梦看到她情绪低沉、眼角发红,慌了神:“离离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抬头就瞪梁言。
男人挑挑眉,举起双手,无辜道:“不是我。”
“没人欺负我,就是吓到了。”
应照离向林归梦解释完,走到了八仙桌前面,愣愣地站着。
梁言开口,淡淡道:“我也没听出来是什么声音。”
林归梦顿时泄了气:“那咋办啊,我和吴樯里里外外都找了,啥也没找到。”
就这么沉寂了几秒。
“那是宰羊的声音。”应照离背对着他们,声音平静。
她盯着桌上用大盘子装的用来祭祀的羊头,伸过手去,指尖还微微发颤。
羊头的嘴被应照离用力掰开,里面果真放着一张卡片。
她拿到手里,三个人凑了过来。
[看到我的遗像了吗?
是不是还是那么美?
我的家里承受了太多流言蜚语,妈妈受不了爹和我这个累赘女儿了,跟别的男人跑了。我爹没本事,也不管她,也懒得管我,只是他养成了酗酒后就打我的习惯,有次差点把我打死。
其实那次死就死了,多么解脱啊。
后来,当初强.奸我的那三个畜生,找了份苦力活,稳稳当当地早出晚归,老婆孩子都有了。
我听说了全村的大喜事,我们班班长,考上了好大学,爸妈敲锣打鼓地给挨家挨户报喜。
那年,我十八岁。
生日那天,家里给我订了阴婚,听说男方刚死了不久,没钱配好媳妇,把仅剩的钱给了我老爹。我没挣扎,甚至觉得挺好的,地里没脚的鬼总比地上两条腿的人强。
当天就搭了棚,请了全村的人来吃酒席。这种白占的便宜,白看的热闹,哪有人不占。
老爹还宰了只羊,把头留着上供,肉煮了羊汤
我穿上了小时候最期待的新娘子穿的红嫁衣。一层套一层,十几年了,从来没穿过一整身新衣服,今天如愿以偿了。
婆家找了人给我打扮,可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画的跟鬼一样,不过跟鬼结婚,自然也应该像鬼吧。
我覆上了红盖头,嘴边挂上笑意。
我和躺在棺材里的他从院子走过,进门磕头,拜了高堂,拜了天地。
视线被红盖头遮住,可我依旧知道那些人什么嘴脸,会笑我寡妇,赤.裸裸地打量我身子,说我贱。
夫妻对拜那刻,我接受了他们说的一切。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成完礼,
我出去敬酒,竟然看见了班长,他依旧清瘦俊秀,只是眼镜换了,镜片比原来厚了些。
他看向我,眼中含着泪,我的视线里起了一层雾气,直直地走到他身边,把他盛着羊汤的碗砸了。
我和泼妇一样捡着难听的骂他,把他赶出了我家大门。
他硬塞给我了三百块钱,说是打工赚的,我没推脱,看着他走远,身影消失掉。
进来门,我把大门插销插得死死的。
所有人都乐乐呵呵地扫荡着桌子上的饭菜,把羊汤喝干净,甚至碗都舔了一圈。
我好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他们不知道,我在羊肉汤里下了老鼠药。
我穿着红嫁衣,坐在门槛上,看着满院子的死人,我脚边那碗羊肉汤都凉了。
一直到他们死透了,我才端起碗来把羊汤喝完。
血红的夕阳把所有光都恶狠狠地照到了我身上,可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回屋躺到了备用棺材里。
不想黄泉路上还看见这些人,脏了我入轮回的道。
至于班长,我放走他,不是因为我不恨他,还记得我说过,想看看大山外面的世界吗?
我被永远地囚禁在了这里,只能让他去完成我的梦想。
我死在了出生的第十八年,也希望下辈子不要再生得那么俊俏。
我叫鞠彤,不要忘记我。]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尾页底下有一行小字,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林归梦的眼睛肿的和核桃一般,趴吴樯怀里不好意思见人。
工作人员把应照离他们带了出去,
她看见游戏项目门口等着的邵睿诚,他双手插兜,仰着头看太阳,发丝还是冷冷的闷青色,没有因为阳光的照耀做出任何改变。
少年转过头来看到应照离,弯着眼,仍是夕阳的挥挥洒洒下,明眸皓齿,笑得灿烂,整齐的牙齿和瓷白色茶盏似的,连地上拉长的影子都那么好看。
刹那间,她恍惚看到了第一张相框里,小鞠彤的影子。
第34章 愿你有人环绕 不需要质问什么,我也会……
应照离晃了晃神, 让自己从游戏设定里赶紧走出来。
“他们去买水了。”邵睿诚说。
没多久,三个人提了一袋饮料走了回来。
董斯萱手里拿着一瓶苏打水,看包装就不怎么便宜, 女人迈着碎步一路小跑到了梁言身边。
“梁总监喝点水吧, 肯定口渴了!”董斯萱说完使劲拧了拧瓶盖儿, 但是没拧开,笑的妩媚, 递给了他。
梁言没接,客气道:“不用了,我刚喝过水。”
应照离皱皱眉, 正回想着他什么时候喝过水, 眼前多出一瓶牛奶, 淡粉色瓶身矮矮圆圆的,显得像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
“牛奶静心的,刚玩完,舒缓一下情绪。”邵睿诚手指覆到瓶盖上,轻松拧开, 抬胳膊递给她。
应照离确实有点口渴了, 弯了弯柳叶眼,伸手拿过来, 仰起细嫩的脖颈喝了几口, 柔声道:“谢了。”
大家休整完, 王文羽提议要不要一起拍一张合照, 团建一次总要留些什么纪念。
他麻烦工作人员帮忙拍照, 然后把手机给他。
八个人找了一个好看的地方当背景,王文羽主动让梁言站到中间。林归梦见势接着把应照离推到了他身边。
她也没矫情,就定定地站在那。
梁言刚往应照离身侧挪了一步, 董斯萱靠到了他左边,但也没敢离得太近,两三步的距离。
工作人员喊拍照时,梁言勾起嘴角,单手插兜,身子往右一歪,相片就这么拍完了,然后传到了群里。
今日活动已经结束,大家简单吃了个饭,便各自回酒店里休息。
晚上,应照离洗完澡,躺床上准备睡觉,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她感觉自己深深地陷进了被子里,似乎有些无法呼吸。
她又做了那个梦。
夏天的风热烘烘的,扬起施工现场的土沙,小照离抱着应裕闻的腰,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眯着眼憋好气,生怕呛一嘴尘土。
从施工处昏黄的工装灯下的水泥路穿过,来到了咯噔咯噔的土路,一盏路灯都没有,应照离只能听见轰隆隆的车鸣声,感受到耳边呼噜呼噜刮过的带着野地专属的土腥味。
行驶了一段后,灯光照到一户用栅栏围起来的人家。
在这片地里,孤零零的贮落着。
到了栅栏门前,摩托车还没停住,就听见此起彼伏的狗吠,她被爸爸宽厚的臂膀抱下来,小姑娘看着扒着门叫的小黑狗,瘦瘦小小的身板打了个哆嗦,两只小手抓住最能给她安全感的裤腿。
应裕闻把车锁了,领着她推开了木栅栏门,里面是又黑又长的一段路,最头上是关着的蓝色铝铁门,她像个上战场打仗的小兵崽子,攥起右手的小拳头,如果小黑狗一跳,那就闭眼给它一拳!
小照离安安全全走到大门前,铁门被拉开了,一个面容黄黑的女人带着笑脸出现在她面前,女人眼角笑的出了几道纹,十分憨厚。
“嫂子啊!哥在家呢不?”应裕闻也笑着。
“在里屋呢!快进来快进来!这是照离吧?”女人招完手,低头看着小照离大声地说着。
应照离还没应声,强而有力地吼叫从她右侧传来,她就瞧见铁笼子里关了一只大藏獒,朝她露出恶狠狠的獠牙,嘴张的比她小脑袋还大,小姑娘眼睛瞪得提溜圆,吓得连忙抱住了应裕闻的大腿。
女人大吼着:“闭嘴!别叫唤了!揍你!”
好不容易进了里屋,屋里放着一张大床,被子没叠,皱皱巴巴地拧在一起。
灯泡从水泥顶上吊着,微微发颤,光倒是照的很亮。
女人招待着应裕闻和小照离坐到沙发上,拿出一套茶具,麻利地打开一包红茶,浸茶倒水。
应裕闻起身接过茶,劝道:“你别忙活了,就是路过来看看,早知道让你这么操心,俺就不停脚了不是!”
“谢谢婶婶。”应照离站直身子捧过茶杯,坐到沙发上,荡悠着两条小细腿。
“你这孩子,谢啥,拿这就当自己家!”女人看着应照离乐呵呵地笑着。
桌子上搁着咕噜咕噜冒泡的玻璃茶壶,有些水渍溅到上面。
木制的矮长桌没有上漆,带着原有的木头纹理,还有被香烟烫焦的小黑坑,有只蚊子在旁边嗡嗡嗡嗡地飞着,扰的小姑娘左挠挠右抓抓。
她安安静静坐着,听着两个人在那唠家常,不一会,有些想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