莅阳被他那副吃瘪的样子逗得在再也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谢玉不死心,立刻坐起来道:“你是不是想好了?”
莅阳不想再逗他了,便道:“中午那会儿,刘大夫跟你悄悄说了什么?”不等谢玉露出神秘得意的表情,她立刻道:“你不说也没有关系!”
“我说,”谢玉已经憋了多半天了,急忙凑过来笑吟吟的望着她低声道:“他说虽然长公主貌美如花,小夫妻恩爱缠绵,但是为了长远打算,还是要有个度!最近一个月最好禁止行房。”
虽然莅阳差不多也猜到了,但是此刻听用这种极其不正经的语气说出来,还是羞得面红耳赤,一把推开他道:“祝贺你又回归到清心寡欲的世界了。”
☆、归去来(番外)
承圣元年冬,我来到了大梁帝都金陵城外。
每每新帝登基都意味着先帝驾崩,当然也有少数安享天年的太上皇。
国丧期间,举国哀叹,天下缟素,厚重肃穆的城门楼上缀着白纱,在寒风中翩翩起舞。
我赶着马车在城外转悠了两天也瞅不到混进城的空子,听说今上出身行伍治军严明,果然治国也是名不虚传啊!
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师叔死在了冰天雪地的寒夜里。我倒没有多么难过,毕竟他重伤如此,撑过了漫长的路途已经很意外,我遗憾的是他这半条命是用师门的鲜血换来的,现在他死了,师门的牺牲便没有了意义。
可是江湖人不就讲究一个义字吗?既然师父说过他曾是本门弟子,也是本门的恩人,那我就该听从师命,不负所托。
可惜他没有路引或者文牒,所以我无法带他进城。现在人死了,更不可能再进金陵。好在他去世前曾经给我画过一副地图,让我把他葬在那里!然而我识字不多,根本就看不懂他画的是什么东西,但人死为大,如今也算是遗物了,半点不敢怠慢,于是用身上的余钱买了炭将他的尸体火化,装在罐子里藏到了隐秘之处,然后带着那副地图进城找活干,临近年关,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在招长工帮佣,我自幼长在山中什么活都干过,又常年习武练就一副好身板,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东家。
杀猪宰羊推磨担水都不在话下,每天忙完之后我就去街上找人打听那地图上所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一连数日毫无所获,我有些沮丧,想着他后来都糊涂了,不会是随手画的吧?若真如此,倒也不用太在意了,先慢慢来吧!
有一次忽然听到有人说南胜门怎么怎么样,我忽然想起来他每一次一犯糊涂就会念叨,说他夫人住在南胜门外最大的宅子里,我想着既然来了就不如过去看看吧!于是便向人打听南胜门的位置,大家都忍不住笑,说你这辈子是进不去的,南胜门在皇城里。这样一来,我愈发觉得他是在骗我。一定是糊涂了,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我就算再无知也知道皇城里边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莫非他夫人和我一样是做下人的?
终于还是碰到了机会,有一次我和几个长工往皇城里的官宦府邸送肉,从角门出来时有人告诉我沿着高墙绕到正街就能看到南胜门,我到底还是好奇,于是仗着脚程快绕过去瞧了。
我终于找到了南胜门外最大的那座宅院,由一条斜斜的红墙砖道,与高高的宫墙连接,看似独立,却又与宫城浑然一体,大约国丧期间,所以府第正门门楣上的匾额也城门楼上一样缀着一圈白纱,我本来想走过去问问府上有没有下人的亲眷流落在外,但因为是报丧的,所以没法快点把话说清楚,开口不到两句话就被守门的侍卫赶走了!
开春后没多久恰逢东家的老父周年,所以请了一些僧侣过来念经,我素闻出家人见多识广,就瞅了个机会去问其中最年长的一个老僧,他果然看懂了那鬼画符一般的地图,并耐心的给我讲解,我这才明白其实并不是地图而是一幅画,有佛塔山寺高墙还有蜿蜒的山路,我指着有标记的一点问他时哪里,并说明了收人所托事关重大,老僧说他们回去时恰好会路过,所以他会插上经幡做记!那些僧侣离开后,我立刻向东家告假,然后出城找到师叔的骨灰,冒着蒙蒙细雨上山了。
到了半山腰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我正待加快脚步时却听到山道那边传来马蹄声,下了半天的细雨,路面有些湿滑,我躲避不及,还没被撞上就滑倒在地滚到了路边,骑马的是一个白衣素冠的青年,看上去沉稳端肃,气宇轩昂,他以为撞到了我急忙跳下马背查问。
我并无大碍,然而包袱里的坛子被山石撞碎了,那青年大惊失色不住的道歉,一面帮我去收敛撒在地上的骨灰。
山道上过来了一辆马车,忽然带起一阵风将我手中捧着的包袱中残存的余烬全都吹散在湿黏黏的细雨中。
我顿时急坏了,跪在地上胡乱的扒拉着泥土往包袱里塞,那青年竟也不顾满地泥泞弄脏了衣袍鞋履,挽起袖子帮我一起扒拉着混入泥土的骨灰渣子。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一个仪容端庄披着肃穆黑袍的夫人撑着伞走了过来。那青年急忙起身行礼并唤她母亲,说他不慎撞到了我之类,那容色高贵沉郁的夫人听了事情的原委后很是震惊,急忙命她儿子向我道歉,我自知他们并无过失,都是我鲁莽所致,当然不会接受,而且如今闹成了这样,怕是也只能随意葬在这山道拐角处了,于是捡了最大的一块瓷片准备挖个坑,一回身竟然看到山坳石缝间插着湿淋淋的黄色经幡,原来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师叔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于我的吧!
我在那青年的帮助下,用碎瓷片挖了一个坑,将那些掺了他骨灰的泥土连同包袱和碎瓷片全都埋了进去。后来还搬了几块山石压了压,以免被大雨冲散。
那黑衣夫人一直静默的站在一边,指尖转动着一串念珠,口中念念有词,想必和山上那些僧人一样都会念经吧!
最后,她将念珠缠在腕间问我亡者不用留下名号吗?我摇头说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名字,只知道他早年间曾在师门学艺,我们受人所托暗中救他,但损失惨重,我是唯一一个活着接应到的人。也不知道为何,我竟然跟一个陌生人说了这么多,甚至还给她看了师门的信物,她看到我腰间悬挂的小木牌时神情忽变,激动的难以自抑,不住询问已故师叔的事情。
其实师叔死的很惨,他双腿尽折且病入膏肓,一路都在发着烧,我们赶了几个月路才到了金陵。他糊涂的时候就喊着要回金陵,可一旦清醒立即告诫我除非他死,否则绝不能进城。我不止一次问过他的身份名号,但无论清醒还是糊涂,他都只字不提。
他原本想让我在他死后将他的骨灰带到南胜门外最大的宅院里交给他夫人,但后来在最后清醒的意识里却画了那张地图给我,嘱咐我将他葬在路边,说他夫人会时常从那里经过!可是如今看着这荒山古道,我却是半点都想不通,谁家的夫人会时常从这里经过啊?
不过,这位夫人又是打哪里过来?我说着说着不由得好奇问道。
我母亲常常上山礼佛,所以会从此经过。那青年很是礼貌和气的说道。我注意到那夫人脸色有些不对劲,正想提醒的时候她已经捂着胸口面色痛苦的倒了下去。旁边的青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将她手中的伞递给我道了声失陪,然后抱着那仿佛忽然间变得苍老衰弱的夫人匆匆跑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后来,金陵城有人花重金买走了我手中那把伞,据说是当朝大长公主所用之物,将来肯定很值钱。我并不知道大长公主是谁,他们说她就住在南胜门外最大的宅院里。
我又在干活时找了机会偷偷溜到了正街,却看到南胜门外那座大宅子外挂满了白色的灯笼,进出的下人都披麻带孝,就连府门外把守的侍卫盔甲外都罩上了一层白纱!
出殡那日,我挤在围观的百姓中,看到扶棺哀哭的正是那日从山道后骑马冲过来的青年,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很多年后,王朝更迭,我一直留在金陵,不知何年何月,茶馆酒肆忽然兴起了说书热,不外乎就是些才子佳人风花雪月或者帝王将相开疆拓土,还有前朝一位深明大义的长公主金殿首告亡夫数桩逆天大罪,致使夫家满门凋敝,但她却并没有接受朝廷的任何封赏反而带着罪臣遗孀的尴尬身份度完了余生!
然而坊间广为流传的是那对夫妇是二十余年如一日恩爱缠绵的神仙眷侣,毕竟和帝王将相的阴谋诡计比起来,大家更喜闻乐道的是英雄美人的情深不渝。
听说那位长公主封号叫莅阳,那个千古罪臣名叫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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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寂寞红》和《光明灯》
正文里有设定莅阳后来营救侯爷,如果计划失败了,就是这样的结局!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对,这就是原本打算写的那个be结局!
原著中有好几处说莅阳天生颖悟,蕙质兰心之类,总之就是很聪明@而且她有经历又是皇室出身见识肯定不凡,平常在公主府跟上层社会的贵妇们交情不错,那就是说人脉方面也是可以的!她的胆识也肯定比一般女的要强(参考晋阳公主金殿自刎,感觉萧家的公主都不是普通女子)而且当年她亲眼看见林家落败的惨状,所以能想象出谢家如果落败会是怎样的境地,那么完全能刺激到她崛起啊,想要耍点手段,谋划一下暗中营救侯爷真的算不上开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