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跟大河哥谈的,”曲毅道, “签、签完合同,父、父子俩大年三十打了一架。”
得,果然是没希望说服下来的。
回了曲毅家,曲思远也把自己那10万打进了曲毅的农业合作社账户里。
曲毅瞄了眼提示短信:“你、你身上,钱、钱还够吗?”
“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笑了,“我天天跟基地这儿忙活,因为有点儿基础工资的,再说,我手上还有之前妇联那帮忙申请的贷款呢。”
青农贷是以基地名义申请的,妇联的那个贴息贷款,可是给她个人的。
南方的冬天来得虽然缓慢,却也是一步步逼近了。
基地生意一落千丈,曲毅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桔林里。修建晚秋梢、树干涂白、根部培土……农活就是这种不干可以完全当没有,要干则连绵不绝的东西。
曲思远闲着时候也一起帮忙拌石灰,拿着刷子一棵树一棵树涂过去。
曲大河家的那一亩桔树夹在中间,犹如规整的队伍里叉出了几行桀骜的叛徒,未化木质的嫩树梢张狂地遮蔽着天空,也空耗着果树的养分。
冬至临近,村里的节气味也重了起来,甚至还有部分年轻人攒了假期专门返乡过节。
阿聪奶奶一早就把糯米粉揉好了,隔几个小时就去村口那张望。
曲思远坐小凳子学着曲毅妈妈揉冬至圆,她在家冬至吃的都是汤圆,第一次揉这种带尖嘴的小团子,笨手笨脚做了半天,也就揉成了带馅料的大汤圆,再用手硬掐个尖出来。
曲妈妈看着直乐,点头道:“还真像那么回事。”
傍晚的时候,阿聪奶奶心心念念的大孙子一家终于回来了。
曲思远只在视频里见过他们,探头去看,便见一对中年夫妻领着个高个小伙子,拎着大包小包喜气洋洋地往阿聪家走去。
几个人一路走一路感慨:
“真的大变样了!”
“真漂亮啊!”
“路都修好了,还带城里马路那种扶手。”
“那是护栏。”
……
阿聪奶奶抱着小豆豆,脚步有些踉跄地小跑出来,嘴里仍旧还是那么唠叨:“哎呀!哎呀!天都黑了!我煮的冬至圆都凉了……”
曲聪把袋子全换到左手上,右手接过妹妹,笑嘻嘻地喊了声“奶奶”。
一家五口人热热闹闹地往家里走去,小豆豆却对父母和哥哥有些陌生,被抱着走了几步,扭着身子哭着扑回到阿聪奶奶怀里。
一行人愣了愣,又是大笑。
阿聪爸爸中气十足地喊:“哥哥都不认识了,那你老爹还认识吗?”
回答他的,理所当然地又是一声嚎哭。
哄笑声再次响起,随着脚步声往灯火通明的房子里走去。
这样热闹的团聚,曲思远却看得有些心酸。
冬至之后没几天,便到了圣诞节。
因为平安夜撞上周六,玫瑰村和基地的流量都有了个小提升。
大冷天愿意体验试飞的是少数,为了过节来露营和住玫瑰民宿的小情侣是真不少。
曲思远提前在网上批了一些荧光棒和气球、发光发箍、发光发夹什么的,摆在文化礼堂和基地的小卖部卖,很是小赚了一笔。
夜色渐浓,看着基地上面星星点点的帐篷,曲思远也真是佩服这些顶着寒风,套了两层睡袋也要露天席地睡一觉的小情侣们。
马艳艳最近正和新男友打得火热,百忙之中居然还回复了她吐槽的消息。
“你这就是嫉妒!你家浩然学长要是搭好帐篷邀请你,你不去?”
曲思远乐了半天,然后坚定地回复:“我这么正经的人,当然不去!”
回完消息,她也已经溜达到阿聪奶奶家楼下了。
自从阿聪他们回来,老太太就直接搬儿子家过节去了,屋子里黑漆漆的没个人气。
她一边掏钥匙一边琢磨着要给程芸发条“平安夜快乐”,屋门前有个什么东西突然动了一下。
隔壁的大黑狗?!
曲思远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迅速摸了手机出来打算开手电把“狗”吓唬走。
那团东西却悄无声息地立了起来,比她还高,隐约是个人形。
“谁?”
她仍旧没放松警惕。
黑影站着没动,半晌,才往前走了一步,让有些黯淡地月光落在了身上。
第41章 圣诞快乐 (一) 开不了……
圣诞快乐(一)
“小江哥, 你怎么来了?”
曲思远终于看清了黑影的模样,意外极了,心头那点惶恐, 倒是消了下去。
江远路咳嗽了一声,点头:“是我。”
“你腰没事了?这么晚过来……是有急事?”曲思远四下张望了一圈, 到处都黑漆漆的, 连曲毅家的灯都已经黑了下去。
江远路没吭声, 仍旧还是点头,点完似乎又担心她看不到, 慢吞吞地说:“来看看基地。”
基地?
大冬天的, 黑灯瞎火的基地有什么好看的?
但人毕竟是大股东呢,别说要看基地,就是要连夜查账, 也是合理要求。
曲思远于是问:“现在上去?”
江远路“嗯”了一声。
“开……我的车?”
“我的吧。”
黑色越野发动时,曲思远瞥了驾驶室的江远路一眼——他那腰似乎还没好全乎, 坐进来时候小心翼翼的,像根摧折的芦苇。
但是现在坐稳当了,又一副沉思者的模样。
山路上没有路灯, 只有护栏上的反光材料星星点点, 和夜空中的星子交相辉映。
快到山顶时, 江远路突然问:“曲毅要料理桔林,司机是不是要再招人?”
“对,”曲思远点头, “现在农闲, 基地也不是旺季,还是先请他兼顾一下,开春之后, 肯定要另外再雇人了。”
“你们那个桔林……”他看了她一眼,改口道,“春节时候不少年轻人回乡,可以搞个小型双向选择洽谈会,看看有没有有意向来基地,司机、值班客服的岗位都可以招起来,培训班学员线上已经有人报名了,如果有本地年轻人肯报名,那是最好的——技术成熟了,可以直接留基地工作。”
这话算是说到曲思远心坎里去了,声音也轻快起来:“小毅哥和蒋书记也这么说,我琢磨着实在不行,到时候我挨家挨户去做年轻人工作。”
江远路被她语气里的赖皮劲儿逗乐了,握着方向盘抖了两下肩膀。
山上却比山下热闹。
露营的人大部分都还没睡,甚至还有裹着被子坐在风旗下谈天的。
谈着谈着,就缱绻地搂成了一团,吻在了一起。
曲思远有种钻进野鸳鸯堆的错觉,江远路倒是一脸严肃,甚至还有空喝止了试图在草坪上生篝火的小情侣。
“野炊有固定地点,别在草坪上瞎点。”
小情侣嘟嘟囔囔着收了东西,还冲他翻白眼:“帅哥你晚上不好好过节,当心女朋友跑掉。”
江远路连哼都懒得哼一声。
这么一闹,倒是有人认出了曲思远是之前卖荧光饰品的小老板。
“老板,还有荧光手环和玫瑰卖吗?”
曲思远笑着摇头。
江远路余光一直在她身上,这时突然开口道:“我车上有。”
曲思远惊讶地看向他,江远路扭头往停车场走去,果然有几对小情侣跟了过来。
越野车后备箱打开的瞬间,一群人不由自主发出“哇”的一声惊呼。
满满的一后备箱红玫瑰,中间还用黄色灯串和巧克力摆了个爱心,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这、这是卖的?”
曲思远也满脸震撼。
“不卖的话送你?”江远路反问。
她赶紧摇着头退开,无功不受禄,这种礼物一般人可消受不起。
江远路手指轻抠了下车钥匙,把一路上自觉没有希望,但还是很有些羞涩地演练了数遍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当先站着的女孩看看曲思远又看看江远路,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好意思伸手拿花。
江远路在边上盯着曲思远看了会,伸手关掉了灯串,拿了颗巧克力塞进曲思远手里,自己也剥了一颗塞进嘴里:“花5块钱一朵,巧克力10块钱1颗。”
他这么一“摧残”,便好似让完整的玉盘有了裂缝,情热的男男女女们终于开始抢购,没多久后备箱便只剩几支散落的残花和那串已经熄灭的星星灯串。
曲思远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把巧克力塞进嘴里,咔擦咔擦咬碎:“早知道摆摊生意这么好,我就不来这里创什么业了。”
江远路靠着车门,看着不远处那些小小的帐篷沉默。
她没得到回应,偏头看了看他,蓦然问:“小江哥……刚那些花,你本来是要送人的吧?”
他扭头看向她,眼睛黑沉沉的,点头。
难怪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视察什么基地。
原来是表白失败啊!
曲思远哥俩好的伸手拍拍他肩膀:“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你长这么帅,她肯定会后悔的。”
“是吗?”
“肯定啊,”她往车上靠了靠,最后干脆跳坐到后备箱上,手撑着外框,晃动悬空的双腿,“这要换成是我,有人这么拉一车花来,我直接跟他去领证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