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里面主卧还有一个……”江远路伸手指了指主卧。
曲思远“嗯”了一声,抬手擦了下眼泪,含糊着说了声“谢谢”,人却站着没动。
江远路无奈,拽着她胳膊拖着人往里走。
她这酒品倒是还可以,哭也就是没声没息的,干掉眼泪不出声。
他把人送进厕所,犹豫着叮嘱了句:“洗把脸就好了,刚喝完酒别洗澡。”
她不知听懂了没有,垂着的脑袋倒是点了点的。
关上门,江远路又绕回到客厅,曲毅已经出来了,盘腿坐在厕所门口。
看到他,便满脸笑意地打招呼:“李、李总,你、你太厉害了,喝、喝个酒还……还长、长高了哈哈哈!”
笑起来,倒是不结巴的。
江远路蹙着眉看了他片刻,问:“李总是谁?”
“你、你自己都不认识自、自己?”曲毅又傻笑了半天,起身试图拍他肩膀,“李、李学长,你、你肯定喝、喝多了!”
江远路后退了两步,避开醉鬼的手掌。
李总,李学长——李浩然?
“你们今天去谈合作了?”
“对、对呀!”曲毅四下转了转,扑到沙发上,“我躺、躺一下,合、合同别……别忘了……”
话没说完,人已经沉入了梦想,鼾声也开始规律响起。
江远路拿了条毯子搭在他身上,走回主卧。
洗手间门还关着,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他轻了敲了两下,又等了等,拧开钥匙推开。
曲思远衣衫整齐地坐在洗漱台上,脸靠着镜子,也已经睡着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忍着痛往前倾身,摇了摇她肩膀:“曲思远,曲思远!”
曲思远皱着眉头甩了下手,更用力地拿脸顶着镜子。
她白皙的脸颊被镜面挤得变了形,倒是隐约有了点童年时期婴儿肥的轮廓。
江远路叹了口气,伸手将她两个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再揽住她腰用力往外拖动。
她没了镜子的支撑,两手使劲箍住他脖子,双腿也猴子似的盘到了他腰上。
那一下重心全压他身上,江远路直觉后腰的刺痛陡然加重,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骨头崩裂的声音。
他爆了满头的冷汗出来,靠着墙站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舍得把人扔那个冷冰冰的台子上,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主卧。
卧室没开灯,只一点卫生间和窗帘缝隙里漏出的黄光照亮了大床的一角。
江远路抱着人绕着床走了一圈,最后发现——她醒不过来,他弯不下腰——除了直接松手扔人,没有任何办法。
他偏头看了眼偏头缩在自己颈侧的女孩,深吁口气,用自己膝盖顶着床沿,腾出一只手将她的两只胳膊自自己肩膀上扒了下来,然后是两条腿……
好不容易解除连体状态,将人扔上床的瞬间,曲思远大约是感觉到了腾空的恐惧,抬手慌乱地一抓,正好拽住他胸前的衣襟。
下坠难止,他不得不跟着扑倒下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身上。
“嘭!”
巨大的震荡和疼痛之下,他有些绝望地发现——这一次,恐怕是真爬不起来了。
第38章 冬至将至(三) 他灌你酒?……
冬至将至(三)
曲思远今天的生物钟仍旧准时生效了。
天才蒙蒙亮, 她胸口发闷地睁大眼睛,蓦然就对上了近在咫尺的另一双眼睛。
“啊啊——”
江远路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嘴巴,“别喊了, 邻居要投诉的。”
“这、这……我……”
两人贴得实在太近了,说话声擦着耳朵, 眼睛对着眼睛, 身体也近乎严丝合缝地贴着……曲思远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一些刚才完全没留意到的, 属于他身体的变化。
江远路偏开头,尴尬地躲开她询问的目光。
“我被你拽倒的, 起不来, 也喊不醒你。”
她是记得昨晚喝酒的事儿的,离开那家店之后,记忆虽然不那么完整了, 但也隐约记得自己蹲人家门口吐过、抱着人不放过。
“对不起,”曲思远从善如流地道了歉, 手撑着床想将他轻轻往一边侧推开。
她才一动,江远路就轻哼一声,额头的汗又开始流了。
“没事吧?”
他摇摇头:“我试过了, 这样翻不动的。”
“那……”曲思远微微曲腿, 试着自己身体往上缩。
“别、别这样动!”肩膀都还没挪上去多少, 江远路已经按住了她肩膀,语气难堪。
曲思远不敢乱动了,安慰道:“没事没事, 我理解的——”
“理解什么?”他瞪她。
“我……”
“再有这样的人, 你要一拳砸他脸上!”江远路语气不忿。
曲思远:“……”
那现在砸不砸?
砸了你不还手?
曲思远没敢开口问,半晌,终于想到了另一个人:“不然, 咱们喊一声小毅哥来帮忙?”
“喊过了,”江远路疲惫地垂下头,发丝蹭过她颈侧,“打他电话也没人接,大约还在睡。”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她抬手试了下,黑屏,没电。
这还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啊。
两人又这么躺了一会儿,她见江远路一直把头埋在曲起的右胳膊里。
“你昨晚不会就一直没睡吧?”
他一动也不动,半晌,“嗯”了一声。
“那不然现在睡会?”她抬手虚指了下客厅方向,“一会儿小毅哥肯定也该醒了。”
他又“嗯”了一声。
但人的身体状态是骗不了人的,光从他紧绷的手臂线条也看得出来:他没睡着。
曲思远平时没生意时,也是要睡回笼觉的。
今天的瞌睡虫却一去不复返。
睁着眼睛尴尬,闭着眼睛……气氛就更暧昧了。
“我跟你说个冷笑话吧,”曲思远清清喉咙,“从前有一条深海鱼,它往深海里游,越游越深,最后还没到家,就忍不住开始哭了。妈妈问它怎么了,它说,我压力好大的。”
江远路没什么反应。
“不好笑呀?”她转了转眼珠子,“那我再讲一个,有一个……”
“曲思远。”
“嗯?”
“闭嘴。”
***
曲毅一觉睡到大天亮,才被尿憋醒,翻身的时候还从沙发上滚了下去,差点把直接摔尿裤子。
他急急忙忙冲去了厕所,解决了生理问题才开始打量周围。
——他昨晚是真喝多了,彻彻底底的断片状态。
现在脑子清醒了,就开始紧张:这是哪儿?曲思远去哪儿了?
难道昨晚他忘了把人带回来?
难道带回来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姑娘跑了?
曲毅一乡下老实小伙,站镜子前汗都要下来了。
无论是丢了还是那个啥了,都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曲毅拧开冷水泼了下脸,使劲拍了两下脸颊,推开门大步往外走去。
客厅也是陌生的客厅,装饰得挺时髦的。
他眼尖看到了自己落在沙发上的手机,正要去捡,主卧传来了声音。
“小毅哥!小毅哥你醒了?!”
“小、小曲!”
曲毅扭头就往主卧冲,推开门,整个人都愣住了。
曲思远和江远路叠得跟个馅饼似的,暧昧地躺在那张足有三米宽的大床上。
——他是不懂为什么有人要把床做成这样,但是这个时候这样喊他进来,不是很尴尬吗?
城里人会玩,城里人大胆,城里人……
他犹豫着往门外退了一步。
“你别误会!小江哥摔到腰了,所以才起不来。”曲思远赶紧解释。
曲毅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摔到腰我知道啊,摔到了就别做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我怪我他才滑倒的。”曲思远其实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怎么来他主卧的,又怎么能摔成这样奇葩的姿势,本着凡事多往前看的原则,胡乱解释一通,求助道,“小毅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曲毅一直就没再看他们,偏着头看着门框:“怎、怎么想办法?”
“扶他……”
“打120吧,”一直沉默的江远路终于开口了,声音嗡嗡的,“腰椎好像有些问题。”
120的效率还是很高的,许是因为听说病人无法移动,可能腰椎骨折,来的还是男医生和男护士。
他们带着担架进门,看清床上人的状态之后,医生还是没忍住问了声:“这怎么能摔到腰椎?”
这种正常的运动……也伤这么严重……那岂不是满世界都是截瘫的男人了?
江远路已经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在曲思远颈窝里,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曲毅和曲思远主动解释:“不,不,他原来就摔到腰了,这次是不小心……”
话没说完,医生又插嘴了:“都摔伤了就应该好好听医嘱,年轻人火气这么旺——来我先检查下。”
江远路终于被抬上担架的时候,曲毅突然回忆起江远路两次受伤的相似细节,霎时就有些不能直视这俩人。
曲思远被压了一早上,肩膀疼胸疼揉着脖子跟着上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