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贼 (工里)

　　“拿水来。”
　　小男孩撇嘴，有点赌气道：“不！”
　　于是封佳恣便起身，进自家的门口，去水龙头前接满一杯水。
　　楠楠蹲在台阶呆呆地等她。
　　封佳恣把那杯水倒入半圆形的玩具，各倒两次，最后倒掉杯中仅剩的几滴水，将蛋中的水重新汇合到一块。
　　她这一系列手法下来，饶是玩出了天花乱坠的华丽观感，楠楠看得一愣一愣的。
　　“给你，蛋的立方体积。”封佳恣微微弯腰，递到小孩面前。
　　楠楠似懂非懂地伸爪，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水杯，没几秒，他踩着凉鞋“哒哒”跑掉。
　　封佳恣一笑置之，转身拉上栅门，回卧房睡午觉。
　　洒在地面的水迹没一会儿，便被晒得蒸发。
　　高大的男生缓步走来，穿过前后巷的窄道，视线遥遥垂落，他侧身，坐到冰凉的台阶，拾起被弃的蛋状玩具。
　　楠楠正满大街地找他，从后巷又跑来封家的门前台阶，终于见到周启越，他急忙凑到跟前炫耀：“哥哥！我知道玩具蛋有多大了！”
　　周启越的眉眼生得既漂亮又具有震慑力，只是轻轻一抬眸，楠楠有点后怕地退了几步。
　　他不过是给予目光，扫过小孩手中满了四分之三的水，精确到分毫，“169cm3。”


第2章 02 名字
　　明华是清市管辖区内数一数二的公办高中，师资生源仅在私办贵族学校以下。
　　所以当得知降级转学的周启越，吃瓜群众不禁表现出佩服。
　　段梦娴咬着奶茶的吸管，评价：“放着更好的高中不上，傻子。”
　　旁边的女同学：“但是听说他非常帅？”
　　段梦娴嗤之以鼻，“帅又不能当饭吃，智商跟不上脸也是一种悲哀。”
　　“别太损。”封佳恣单手托腮，慢悠悠抄着作业。
　　长相可爱挂的段梦娴，特别豪迈地搂住终于舍得开口的好友，说：“你不心动？”
　　笨蛋美人也有可取之处。
　　“又没见过，何谈心动。”封佳恣勾起一抹笑。
　　明华喜欢搞开学测试，并且爱出极其高难的题，以此为理由重重打击他们暑假放荡太久的玩心。
　　考差了，学子们低头瞧着可怜丁点的分数，危机感丛生。
　　不过这届意外冒出了一刺头，新来的转校生，除了语文外全部满分。
　　把常年霸榜的年级第一段学神挤了下去。
　　段梦娴：“……”
　　封佳恣抿了抿唇，仍是憋不住快要溢出的笑意。
　　同桌赞不绝口：“太牛批了，要不是作文不可能满分，我觉得他有可能……”
　　“没可能。”段梦娴斩钉截铁打断，随后难以置信道，“他该不会这么无聊，特地下凡转到咱学校降维虐菜吧？”
　　封佳恣思考几秒，点点头。
　　段梦娴：“去你的。”
　　封佳恣笑，揉一把她的脑袋，“没准他通宵复习，你开学前跟我聊那么晚，哪有精力考赢一个有备而来的。”
　　此话有理。段学神欣然接受。
　　傍晚，二班的门几乎快被挤破。
　　段梦娴护着封佳恣，经过并围观这盛况，她还没死心，戏谑道：“你真没兴趣？”有点不对劲啊。
　　“那里面是位混血美女外教。”封佳恣划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回。
　　今天爸妈没空，所以段梦娴送她回家。
　　临近巷口时，两人结伴推着单车慢走，聊着聊着，忽然邻近一楼的细门扔出个铁锅，“砰”地砸落斑驳的墙。
　　段梦娴被吓得不轻，扭头看好友，封佳恣出乎意料的冷静。
　　断断续续传出中年男人暴戾的谩骂。
　　“钱藏在哪儿了？我问你钱在哪儿！臭娘们说话！不想活了是吧？”
　　女人奄奄一息的低吟，“别打了，我不知道……”
　　封佳恣：“走吧。”
　　“可是……”段梦娴犹豫，她分明看见锅上有血迹。
　　封佳恣：“走，别回头。”
　　段梦娴一向听她的，咬咬牙，便紧跟她身后，直至到封家门前。
　　“不用担心，她没事的。”封佳恣指另一边的巷口，“你从那边走。”
　　“好。”段梦娴看出她不想解释，也没勉强，背着书包，脚一蹬，骑着自行车离去。
　　她正准备掏钥匙开门，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远处走来的人影。
　　男生穿着明华雪白的校服，一手提着书本，在那家的门口停了下来。
　　封佳恣和他隔了十几米。
　　她伸出手掌，掌心正对面朝他，微微左右摇晃，示意他别进去。
　　*
　　次日早晨，六点半，封佳恣抱着练习册出门，等待还在找车钥匙的爸爸。
　　隔壁楼的不锈钢门碰巧打开，周启越一边仰头喝矿泉水一边推开门，眼角的淤青极为明显。
　　他也看见了她，捏着矿泉水瓶，喉结上下滚动，喝完了才用正眼瞧她。
　　里面传来爸爸欣喜的声音，“可算找到……”
　　封佳恣从左裤袋摸出早备好的药膏，拇指般大小的药瓶，为了拖延时间，她开口：“爸，帮我拿盒子上的皮圈。”
　　他昨天出手了，拳脚功夫不错，把家暴男打得进医院。
　　封佳恣微晃药瓶，递到他跟前。
　　对方没有接，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动。
　　封佳恣又晃了下，放到台阶上，等她再直起腰，视线里只剩男生高瘦挺拔的背影。
　　上午第二节 课间，封佳恣和段梦娴选了物理和化学以及地理，根据课程去流动教室提前占好座位。
　　封佳恣只拿了课本和笔，段大学霸看不惯她，轻轻锤她的肩，“不是，你好歹拿张草稿纸啊，不然老徐该多伤心。”
　　“有你在。”封佳恣轻巧道，往流动教室的方向走。
　　流动教室，值日生擦完黑板，边角上写物理二字，预备铃敲响。
　　教室里一套桌椅容三个座位，段梦娴坐靠窗位置，正式铃声打响之际，封佳恣垂臂敛目看书，左边的空位伴随一阵风，坐下白色修长的侧影。
　　前后及左过道外的同学，频频投来目光。段梦娴也微讶，胳膊碰了碰好友的肩。
　　封佳恣抬头，老徐夹着课本推开前门，一举一动宛如高傲老天鹅，视线偏离，旁边的男生是还未发福的年轻天鹅。
　　年轻，昂贵，漂亮。
　　“起立。”“老师好——”“坐下。”
　　老徐手执粉笔，二话不说直入正题。
　　周启越没带课本，桌面只有两张白纸和铁直尺，骨节分明的手按着纸张。
　　“光子跃迁是送分题，这部分我们略讲。”老徐意犹未尽地跳过，黑板出了五道题，给他们五分钟。
　　讲台底下一片圆脑袋，基本都低头开始做题。
　　封佳恣的笔戳着课本，等段梦娴解出答案。男生转一把直尺换方向，紧压白纸裁出方正小片。她的注意力渐渐挪走，想对比他和好友的解题速度，对方径直抬臂举手。
　　老徐巡逻着，时间才过了一分不到，他看见生面孔的周启越，眯眼道：“你怎么回事儿，忘带课本？”
　　“第四道题数据出错了。”他说，指间一翻一放，裁剪的小白片翻了面，借着和老师说话的间隙，面不改色递到封佳恣桌旁。
　　他这个角度，正好挡住了段梦娴和老徐以及同学能见度范围，只有她知道他递过纸片。
　　方正纸片上是提前写好的字：封_ _？
　　老徐脸面有些挂不住，定睛又审视一遍黑板的题目，还真发现给的条件会算出偏差极大的负数。
　　“……”立刻上讲台默默擦掉更改。
　　段梦娴握拳，气音不忿：“草，我就说怎么算不出来。”
　　封字后面空了两格，他想问她叫什么名字。
　　封佳恣折叠纸片，放进口袋，丝毫没有做填空题的意思。
　　看上去斯文俊秀的男生，趁她不注意压住桌面右上角的课本。
　　真是流氓行为。封佳恣及时按紧扉页，不让他有机会看到名字。
　　老徐：“刚才那位同学，你上来写答案。”
　　周启越松了力道，封佳恣也结束幼稚的争夺游戏，只听男生道：“我没做。”
　　老徐欣赏的笑凝滞。
　　封佳恣扫着段梦娴的解题草稿，无暇顾及防备，课本被悄无声息地转移。
　　男生指尖翻开第一页，却是两个字的名，并不姓封。
　　*
　　“你离谱了，竟然忘了带老徐的物理必修三，big胆。”
　　封佳恣笑笑，借她书的同学心有余悸，“老徐的淫威始终残留在我心，历历在目，阿弥陀佛。”
　　“差不多得了。”段梦娴白了一眼，搭好友的肩，“隔壁班的体委又来骚扰我，说要不到你的联系方式他就跳楼。”
　　封佳恣：“温柔的拒绝还是直白的答复？”
　　段梦娴：“宝贝温柔点。”
　　封佳恣：“他考赢你，我就答应。”
　　段梦娴：“天呐，太残忍了，我想听听直白版。”
　　封佳恣收拾东西，直说：“转告他，艺术楼的高度适宜，跳无忧。”
　　段梦娴笑得捂肚子，看来那家伙横竖逃不过死。
　　今天放学是妈妈来接她，封母替她拎书包，心疼地捏捏她的肩背，“佳恣怎么又瘦了，待会儿让你爸带箱牛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