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杖 (甄子姐姐)

　　车内始终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浓重烟味。
　　抽了约三五根烟，他踩了刹车。
　　车在一个废弃的旧厂房门前停下。
　　窦瑶一直看着车窗外，留神记下周围有标识性的建筑物。
　　厂房侧后方有两个高耸的烟囱，连着冷却塔。跟这处废弃厂房一样，蒙了厚厚一层灰，再无作业痕迹。
　　她从沈岑那里听来了些关于沈蔚的事，大致了解他的行事风格。
　　这样的情形下呼救毫无用处，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沈蔚让她下车。
　　她没多话，很配合地推开了车门，自己走下了车。
　　破旧斑驳的铁门被踹开。
　　沈蔚回头让她跟上，她便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窥见他衣袖间藏着的那把刀，猜到他接下来会有所动作。心惊胆战间她脚下步子渐缓，身体哆嗦的有些不听使唤。
　　身后那位没能跟上。
　　沈蔚止步。刀子滑出袖，握在手中。
　　他往回看了一眼，退回几步，摁住她的后颈将她往仓库里拽。
　　窦瑶没能站稳，拖拽间被绊了一下，摔到了地上。
　　沈蔚拿刀的手抬起，刀尖悬在了她眼前。
　　她看着那把刀，怕极。徒劳般后缩，话音里浸染了浓重的哭腔：“别、不要……”
　　沈蔚屈膝蹲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握紧刀柄，刀尖瞄准了她的眼睛。
　　晦暗光线下，她的一双眼睛格外亮。清澈瞳仁间折出了刀尖的影子。
　　盯着她含泪的眼睛看了会儿，沈蔚勾起嘴角，似在夸她：“眼睛很漂亮。”
　　窦瑶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不敢眨眼，更不敢妄动。
　　沈蔚很满意她这副惊惧的表情。
　　刀尖移开了些，紧盯着她的眼，话外有话道：“你的这双眼睛，我哥肯定喜欢。”


第89章 ：我赔命。……
　　——“你的这双眼睛, 我哥肯定喜欢。”
　　眼前这个疯子对她说这句话时特意移开了刀子，带着点打量的意味，在观察她的反应。
　　窦瑶听明白了。
　　他是不打算立刻杀了她, 他这是打算剜了她的眼珠，拿去赠予他的哥哥。
　　目前的处境, 于她而言很不利。
　　只是就算要挖眼, 他也没有立刻下手。
　　而是预先做出了提示, 像是在期待她的回应。
　　为什么？
　　窦瑶记起沈岑曾与她说过的话：那个疯子喜欢玩心理战。杀人对他而言，是游戏。
　　是游戏？
　　如果真如沈岑所言, 那这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如今的局面她也只能赌一把。
　　窦瑶没躲, 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细察他的表情变化。
　　戴着镣铐的手小心翼翼地抬起，紧张到呼吸都跟着停了。
　　他眨了一下眼，她的动作瞬间停住。
　　无声对视了数秒，他好似想笑，扬起的唇抿紧, 看着她。
　　见他没再有疯狂之举，窦瑶这才又大着胆子慢慢把手往上抬。发颤的指尖抓住了他手中的刀背，尽量稳住话音, 道：“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话出口, 蓄在眼中的泪滑出了眼眶。
　　“直接杀了你？那多没意思。”沈蔚挑起刀尖，收回了手里的刀子：“给我个不伤你的理由。要是能说服我, 说不定我会改主意。”
　　窦瑶顿觉松了口气，前伸的手落地，支撑住因恐惧快虚脱倒下的身体。试探着询问：“你真的愿意……给我机会？”
　　沈蔚点头：“嗯。”
　　僵持片刻，窦瑶咬了咬牙，撑地的手再次抬起。
　　浑身战栗地扯住领口, 将身前单薄的布料用力撕扯开。
　　衣下穿着的豹纹情趣内衣露了出来。
　　沈蔚看清了她衣下的着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能入眼的脏东西，迅速撇开了视线。
　　攥着刀柄的指骨捏到泛白，厉声斥她：“你干什么？”
　　窦瑶窥见了他眼中的厌恶之色。
　　稍迟疑，大着胆子故意往他那侧挪爬，自我作践道：“只要你不伤害我，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刀光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沈蔚被激怒，手中扬起的刀子照着她的眼睛直直刺了过去……
　　**
　　前方车辆突然变道。
　　沈岑的注意力集中在急追的那辆车上，避闪不及，车头刮擦过前方车尾。
　　车身摆了一下，撞到了一旁的护栏上。
　　“哐当——”一声巨响，护栏弯折变形。
　　急踩刹车，沈岑垂手正欲换档退行。
　　听到后座的赵志雄暗骂了声：“艹。”
　　未及回头，震颤的车身再次磕向护栏。
　　后车撞上了车尾。
　　车遭受重创，困在了两辆厢式货车之间。
　　沈岑隔着破碎的车窗往前眺，没能看到沈蔚开着的那辆车。
　　心急如焚，踩着油门试了又试，怎么都没能把车移出去。
　　有人敲车窗，催促他下车处理事故问题。
　　他循声转头看了过去，一双猩红的眼燃着不可抑的怒意。
　　冯沃霖看出他想揍人的苗头了，急忙摁住了他。
　　回头吩咐：“志雄，拉着。”
　　待赵志雄拉住了沈岑，他才开了车门出去，跟外头无辜受累的另两位车主道歉。
　　沈岑盯着车外与人周旋的冯沃霖看了会儿，推开赵志雄缠住自己的那两只手。
　　开了车门出去，转头往四面看了一圈。
　　“志雄。”沈岑看了眼后脚从车里钻出来的赵志雄，“让人再送两辆车过来。要快。”
　　“好的老大。”赵志雄得了话，立刻掏出手机去一旁打电话。
　　冯沃霖联系过保险公司，给那两位车主各递了张名片。
　　拍过事故照片后开了车门进去，配合前后方车，把车移向了事故处理带。
　　沈岑略显焦灼地在车边来回踱步。从口袋摸出蓝牙耳机，戴上。
　　划开手机屏幕，盯着看。
　　“老大，现在该怎么办？”赵志雄挺着急地问，“这么下去，嫂子不会出事吧？”
　　“等。”沈岑说。
　　“等？”赵志雄不是很理解地重复道。
　　沈岑没多话，只“嗯”了一声。
　　冯沃霖停好车，跟另外两位车主各打了声招呼。
　　瞥见沈岑额角磕出了血，径直走去他身边，问：“岑哥，你怎么样？晕不晕？”
　　沈岑退行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抬手抹额，低着眼捻了捻指间沾到的血迹。
　　仍在看着手机屏幕，心不在焉地答：“蹭破点皮。”
　　他是出了名的能忍。
　　只用眼睛看的，冯沃霖也不太能确定他伤的重不重。
　　不过也拿他没辙，挺不放心地盯着他的伤口看了会儿，视线转向前方：“把人跟丢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岑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就没搭理他。
　　赵志雄接过了话：“老大说等。”
　　“等？”冯沃霖狐疑看他，“没别的了？”
　　赵志雄耸了耸肩：“老大就说了个‘等’，别的什么也没说。”
　　“所以我一早就不同意这个计划。”冯沃霖有些恼，推了一把一旁默不作声的沈岑：“岑哥，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事有多冒险，窦小姐不清楚，你心里难道就没点数吗？”
　　沈岑挥掸开他搭着自己肩的那只手，掀起眼皮，淡看了他一眼。
　　“不是，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撞上他好似挺冷静的视线，冯沃霖慢半拍反应过来：“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你的计划之一？”
　　沈岑没接话，算是默认了他这话的意思。视线低下，专注看着手机屏幕。
　　“你就没想过万一吗？脱离了我们能掌控的范围，万一窦小姐真出了事，该怎么办？”冯沃霖问。
　　“我赔命。”沈岑扶了一下耳麦，话音平静道：“她要是出了事，我拿命赔给她。”
　　这话说的倒是轻松。完全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冯沃霖忍住了想揍他一拳的冲动，怒道：“沈岑！你可真是个疯子。”
　　赵志雄匆忙隔挡在他面前，劝了声：“老冯，你少说两句。”
　　有陌生号码拨了过来。
　　沈岑迅速接起电话，手机搁至耳边。
　　**
　　电梯坏了，沈岑顺着楼梯一路奔上天台。
　　大喘着气推开那扇蒙尘的门，一眼望向了踩在栏杆上正低头往下看的身影。
　　地处位置高，天台上的风很大。
　　天台上只有一个人，四面而来的风扯起了他的衣角。
　　听到身后的动静，沈蔚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回过头，往他身后看了看：“一个人来的？”
　　沈岑三两步迈了过去，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她人呢？”
　　沈蔚任由他扯着自己，头冲大楼底下偏了偏：“这里视野不错吧？”
　　沈岑没时间跟他扯皮。提领将他甩至天台边缘，半边身体推出栏杆，重复问道：“她人呢？”
　　“是打算我把丢下去？”沈蔚没挣扎，闭上眼，似挑衅般敞怀道：“那就别浪费时间。”
　　两相僵持了片刻。
　　沈岑把人拽回，照着他的脸狠狠砸了一拳：“沈蔚！”
　　沈蔚被打偏了头，睁开眼，看着楼底笑了一下。
　　扯住他揪着自己领子的那只手，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