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杖 (甄子姐姐)

　　她被勒的喘不上气, 纵使挣扎，也丝毫不能撼动他。
　　滞流的血冲脑，她涨红了脸。
　　窒息间眼前的场景打旋发黑，欲逃生的那点小心思在这一瞬间彻底溃散。余下的感觉，只剩了直面死亡的恐惧。
　　“往前开。”沈蔚命令道, “马上！”
　　知道自己现如今已没得选，窦瑶只得踩下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近车前的保安弯腰欲敲窗, 险些被突然前行的车子压了脚。
　　匆忙退行一步, 堪堪避开滚过的车轮。心有余悸，忍不住咒骂了声：“赶着投胎啊！”
　　侧后方的另一个出口极速驶来一辆黑色越野车, 在停车杆前踩了急刹。稍作停顿，杆抬起，那车跟离弦的箭般顷刻驶离了视野。
　　“一个个的，都有毛病。”保安又被吓一跳。按住头顶差点惊掉地的帽子，左右谨慎看了看, 从车道间快行离开。
　　**
　　出了停车口，窦瑶没再反抗，听从后座那位的指挥，踩实了油门往前开。
　　往前行了一阵，卡在脖子里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了。
　　新鲜空气吸进肺，她大喘着气，猛咳了几声。
　　“老实点。”沈蔚警告了声。
　　隔着车窗往外看了会儿，手中沾了血的刀子往右前方指了一下：“靠边停。”
　　这里地处偏，没什么人烟，更没有监控。
　　窦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缓了车速，靠边停下。
　　沈蔚抬指压低了帽檐，拿刀的手往副驾驶位偏了偏，说：“坐过去。”
　　窦瑶很顺从地爬去了副驾驶位，腰背绷得笔直，警惕看他。
　　他长腿一迈，从后座跨了过来。
　　坐进驾驶位，低着头从兜里掏出个叮当作响的物件，说：“手伸过来。”
　　是手铐。
　　窦瑶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混乱的思绪在脑子里拧成了结。
　　想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张了嘴，没敢出声。
　　僵持片刻，发颤的左手给他伸了过去。
　　看出她是在跟自己装傻了。
　　“两只手。”沈蔚不怎么耐烦地提醒道。
　　躲藏在帽檐下的一双眼抬起，一道冰冷的视线锁在了她身上。
　　窦瑶下意识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看过来的那道目光。
　　“你要觉得另一只手多余，我可以帮你卸掉。”
　　她听到沈蔚这么跟她说。
　　沈岑说狠话，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吓唬人。
　　但沈蔚不一样，他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杀人犯。他能说狠话，就能行狠事。
　　窦瑶不敢想激怒他的后果。立马抬起右手，两只手并拢，规规矩矩给他伸过去。
　　“咔哒”一声响，腕部凉的刺骨。
　　她的手被拷上了。
　　沈蔚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踩油门，车驶入主道。
　　**
　　车疾行，在频繁变换车道。
　　车厢内很静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狭小空间内的气流像是黏稠的，窦瑶每喘一口气都觉得艰难。
　　“刚刚在停车场。”沈蔚出声打破沉默。搭着方向盘的手指轻敲了两下，明知故问：“是在等那个保安过来？还是在等后面的那条尾巴？”
　　窦瑶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胸腔内的一颗心快蹦出来了。悄悄往后视镜的方位看了一眼：“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们配合的不错，可惜……”沈蔚皱了眉。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掰着她的脸转向自己这一侧。盯着她看了一眼，问：“你给我哥下药了？”
　　“什么？”窦瑶这回是真没听明白。
　　沈蔚甩手推开了她，触碰过她的手在膝上蹭了蹭。转回视线看向车前方，说：“我哥，碰不了女人。”
　　看出来了？
　　窦瑶简短回顾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一幕，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
　　还是，他也只是在试探？
　　“你……你在说什么？”窦瑶斟酌着应对道，“你哥碰不了女人，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你真跟我哥分手了？”沈蔚问。
　　能这么问，间接也算是证实了他在实时监视着沈岑的一举一动。
　　只是听语气，他好像是不太信。
　　“当然！”窦瑶极为肯定道，“他都亲口承认自己跟别的女人睡过了，我难道还要留着他过年吗？”
　　“你确定？”沈蔚又问。
　　“确定。”窦瑶说。
　　沈蔚默了片刻，忽地笑了起来。
　　那阵诡异的笑声没有半点欢愉之意，似嘲似讽。
　　窦瑶听着，只觉得心慌。
　　“你们真当我傻吗？”沈蔚笑够了，一把扯住了她的发，摁着她的脑袋把她的脸往车内后视镜前送。
　　窦瑶被迫向前，额角磕在了后视镜上。吃痛闷哼了声，抬首之际看到了紧咬在后方的那辆黑色越野车。
　　“看清楚了？”沈蔚看清了她的表情变化，松了手，说：“你要是能圆的住谎，就跟我解释一下，后面的那条尾巴是什么？”
　　看来他是真的一早就察觉出了异常。窦瑶盯着镜中后车的方向，没接话。
　　“是不是好奇我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沈蔚问。
　　窦瑶愣了一下，定格在后视镜处的视线转向了他。
　　“我哥的演技太差。”沈蔚隔着后视镜看向后方那辆车，曲指弹了一下太阳穴，笑道：“会所里那女的想碰他一下他都恨不得把人丢出去。还上床？骗鬼呢？”
　　原来是沈岑掉了链子。
　　窦瑶听明白了，附和着应了声：“是吗？”
　　“不过你的演技倒是不赖。要没我哥拖了后腿，或许还真能骗过我这双眼睛。”沈蔚说。
　　他又强调了一遍哥哥演技太烂。明晃晃地在嘲笑自己的哥哥，就差把“我哥不行”直接往脸上写了。
　　果然是个兄控，说起哥哥的时候，语调都较之前欢快不少。
　　窦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很快收了回来，看向后视镜。后方的那辆车又被甩开了，隐在了车流间。
　　“你是故意落单的吧？”沈蔚心情不错道，“‘最佳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态出现。’这话，我也有耳闻。”
　　最佳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书房里的对话，他应该是听清了。
　　“原本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沈蔚问。
　　窦瑶挺紧张地观察着后车的动向，说：“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嘛，还问我干什么？”
　　后车被两辆并行的货运车隔开，看不见了。
　　沈蔚猛打方向盘掉了个头，逆着道玩儿命似的往前开了一小段路。择了个长满荒草不显眼的豁口，开下了道。
　　车身颠簸得厉害。
　　窦瑶紧扒住车门稳住身形，瞪圆了眼看着前方连排推倒下的荒草。因他这一番操作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沈蔚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她瞥见了他朝自己伸来的手，想躲开，可车内空间有限，拉开最远的距离也仅是贴着车门。避无可避。
　　脖子里的项链被拽下。
　　窦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匆忙伸手想去抢夺他手中的项链。被他反手一推，轻松扣回了座。
　　车窗开了丝缝，沈蔚动作毫不拖沓地扬手一抛，把手里的项链丢出了窗。
　　窦瑶扑了个空，看着失了项链踪影的车窗外，“诶”了一声。
　　沈蔚的手再次伸向了她。拿走了她兜里揣着的手机，跟着扔了出去。
　　这次窦瑶的反应反而不大，甚至连基本的反抗都没有，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定位器。”沈蔚看她一眼，提醒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两手准备，我知道。”
　　窦瑶听懂了，望向他的视线慢慢低了下去。
　　“你怎么……”沈蔚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又看了会儿，“被发现了，好像反而没之前那么怕了？”
　　“怕啊。”窦瑶交握住发颤的两只手，坦言：“可是害怕没有用。你又不可能因为我害怕就放过我。”
　　“你脑子倒是清醒。”沈蔚对她起了丝兴趣，拨转方向盘，车开上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主动挑了个话头，问：“猜猜看，接下来，我打算做什么？”
　　“不清楚。”窦瑶知道这个答案他不会满意，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僵直了腰背，补充道：“不过……”
　　欲言又止，像是有话没说完。
　　“不过？”沈蔚顺着她的话问，“不过什么？”
　　“不过，你应该不会立刻杀了我。”窦瑶说。
　　沈蔚扯掉了遮面的口罩，心情不错地低笑了声：“这么肯定？”
　　“你要是想杀了我，不会这么费尽心思地把我弄出来。以你的脑子，有很多种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我。”窦瑶说，“原本我也没那么肯定。只是那次在楼梯间，你明明有机会一下了结了我，可你没那么做。很反常不是吗？”
　　沈蔚咬了根烟在嘴里，“嗯”了一声：“所以呢？”
　　“所以，你是得了我的提醒才放过我的。”窦瑶大着胆子抬起头，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反问他：“不是吗？”
　　沈蔚没接话，摁了一下打火机，点燃了叼在嘴里的烟。
　　算是默认了她这话的意思。
　　车又往前行了很长的一段路，颠簸间两人各揣着心事，都没再开口。
　　一根烟抽完，沈蔚又咬了根烟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