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萸摇头:“没催我回去。你介意……让我留下来蹭饭么?”
“怎么算是蹭,我不是本来就欠着你的么?”郭雁晖居然还记得昨晚对她的承诺,“昨晚我们早就说好的,忘了?”
朱萸想了想,颔首而笑:“我还当你是开玩笑的。那就麻烦你随便弄一点,谢谢。”
“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都可以。”
郭雁晖点头,挪步向外走去:“那我先去厨房了。你的包在这里。”
他指了指身后挂在衣帽架上的手包,又指了指卫生间:“卫生间里有洗漱用品,你自便。等我做完饭再叫你。”
“好,谢谢。”
郭雁晖走到门边,刚压下门把手,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脸,看着朱萸说:“好像已经有点晚了,但……我叫郭雁晖,鸿雁的雁,余晖的晖。英文名和中文名,你钟意叫哪个,就叫哪个。”
他看见她的眸光一亮,亮得灼人,但又像陨落的流星,瞬时暗沉下来。他以为她好像不是很喜欢他的中文名字,讪讪别过头,按捺下失落,打算下楼。
却在拉开门时,听见她柔和地,不知是在唤他,还是在默念他的名字:“雁晖啊……”
他怔怔停下了脚步,听她格外认真地对他讲:“是归雁的雁,朝晖的晖。”
这分明和他说的两个字没有区别。
可他回转过头,毫不犹豫地附和她:“嗯,是归雁的雁,朝晖的晖。”
她轻柔地朝他笑了一下,端起手中的玻璃杯,喝了一口他为她调的桦树蜜后,对他说:“谢谢,很甜,郭雁晖。”
许久没人叫过“郭雁晖”这个名字,他的名字已经生起了锈。
她唤着他的全名,替他除干净了“郭雁晖”这个名字上结的铁锈。
还连带着他早已生锈的心。
焕然一新的心脏突突狂震,也想要跳出他的胸腔,向她表达谢意。
“My pleasure。”他背对她,唇角压不住笑,又低低重复了一遍。
My pleasure跟在“谢谢”后面,通常该被意译成“不客气”。
可在他的语境里,如果对象是她,直译才更恰当——“我的荣幸”。
相遇是一趟被命运之手早已排好的航班,虽然时常会有延误,但总归还是会让他们到达共同的目的地的。
他忽然无比庆幸,在杭州被延误的相遇,在安克雷奇还是发生了。
与她在安克雷奇相遇,一定是他的荣幸。
***
当初来到安克雷奇,向费恩太太租房子时,郭雁晖已打定主意,想过一种不被人打扰的独居生活。
但费恩太太存心让他当不了隐居居士:“老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你会变成石头的,Claude。”
她坚持拉他去她那里吃三餐。而她自己住的木屋就和租给他的紧挨着,他每天只要出门左转就能吃上一口热饭。
等半个月过去,郭雁晖完全习惯了准点蹭饭,也逐渐忘记在自己的厨房里备上新鲜的食材。
等他打开略显空荡的双开门冰箱,除了几听啤酒,他只在冰箱里搜刮出一瓶老干妈辣酱和一个仅剩的鸡蛋时,他才顿觉大事不妙。
巧“夫”难为无米之炊。
他和辣酱包装上的“老干妈”大眼瞪小眼了许久。
他期待这位伟大女士的智慧凝视能带给他一些灵感与启迪,但越看越觉得她那灵性的眼神是在嘲笑他:叫你不囤菜,叫你夸海口。
他郁闷地瘪瘪嘴,长吁一口郁气。气流向上,又卷乱了他的刘海。
不死心地又搜了搜另半边冰箱,他找到了半瓶酒酿和糯米粉。
酒酿和糯米粉是他从杭州捎来的。
16岁孤身一人来到美国,他从杭州出发时,母亲知道他最喜欢吃酒酿圆子,在他的行李箱里塞了一瓶干桂花和一瓶她亲手酿的酒酿。
初到纽约时,他夜夜想家,想得无法入眠时,就会深更半夜自己摸去厨房,做一碗酒酿圆子,既安抚他的胃,也安抚他的心。
十年以来,很多习惯都变了,母亲的面容在记忆里也变得生疏而模糊。但酒酿圆子,他还是百吃不腻。不管去哪里,他都习惯了在行李箱带上糯米粉和酒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胃要比心长情。
郭雁晖迟疑了片刻,手指还是滑向了装着酒酿的玻璃瓶。
***
郭雁晖做事向来很专注,孟续总说他做起事来,就像老僧入定。
但当他用揉好的糯米团子搓小圆子时,却动不动走神。他老是在想朱萸,想她现在在楼上做什么,在想热水器烧的热水够不够,在想他刚刚是否说错了什么话……
思虑太多太杂,手速就变慢了。
过了这么久,揉好的小圆子还没铺平碗底,看着特别寒碜。
有两颗小圆子还在碗里黏在了一起。郭雁晖皱眉,伸手想把它们分开,却怎么也分不开,越黏越紧。
“你……需要我帮忙么?”
身后起了一阵温热潮湿的气旋,掺杂着令人迷醉的沐浴后的栀子香。气旋卷起附着在碗沿上的糯米粉,糯米粉轻飘飘上扬,在空气里像尘埃一样飘浮着。
猝然转身,郭雁晖看见洗漱后的朱萸站在他身旁。
她用一根明黄的发带绾起了发,眼神清亮,亮得不容他避退。
但他也并不想避退。
他只想迎她而上。
第14章 故人归(2)【2020,安克雷奇】 ……
指尖无意识地用力,两颗小圆子在郭雁晖手下被揉作一团,彻底合二为一,变成了一颗名不副实的“小”圆子。
他望着朱萸,自嘲地笑:“看来,我每次都太慢了。”
“嗯?每次?”
“昨晚上,你也说你等我好久。”他将这颗肥硕的小圆子丢到碗里去,重新从碗里捻起一点糯米团,“抱歉,次次都叫你久等。”
朱萸的身形似乎晃了晃。
她抽开他对面的椅子,坐到他面前。她也从碗里的糯米块上揪下一小团,开始用手指搓揉:“不,昨晚那句话,不是在说你。是我烧昏头了,随口说了句台词,你不要放在心上。”
“台词?”
“嗯,台词。”朱萸揉出一个光洁的小圆子,也学他的样子,扔到碗里去,“我是跟着剧组一起来安克雷奇拍戏的,我是女一号的替身。昨晚上我在咖啡馆里背台词,没想到就地震了。你听到的电话,都是我的生活制片打来的。大家昨晚上联系不到我,很着急。知道我没什么事,他们也放心了。”
“那你不急着回去?”
“地震了,路都震坏了,剧组的车也开不出去。本来我们今早应该要出发去萨米特湖的,现在也出发不了了。”朱萸慢条斯理地说,“现在暂时拍不了,剧组让我先等通知。”
郭雁晖若有所思地看着朱萸。
“怎么了?”朱萸以为有什么不对,停下了手。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是个演员。我还以为你是来这儿旅游的。”
朱萸笑了:“是因为我长得不够漂亮?”
“当然不是,我以为女演员遇到昨天那种情况,会在电话里把我的耳膜叫裂。”
“是替身,不是演员。”她纠正。
“替身为什么不能算是演员?不过,我还以为你是个医生,因为你一直都很……冷静。”郭雁晖回忆起她帮费恩太太做的急救,“你做的急救措施也都挺专业的。”
“冷静……是因为我遇过更糟的情况。”朱萸轻轻说,却没有讲清楚到底是什么更糟的情况,转而向他询问,“费恩太太怎么样了?”
“她有点轻微脑震荡,还有点外伤,但应该都不严重,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她很感激你,希望出院以后能当面谢谢你。”
“她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谢谢她,让我……找到你。”
郭雁晖听见朱萸的尾音又开始发颤,不由又抬眼看向她。
她分明带着笑意,但眸光里又好像有种淡漠的悲伤。
见他的目光投向她,她错开目光,又往碗里去取新的糯米:“有件事……我可能又需要麻烦你。我们剧组住的酒店损毁很严重,生活制片刚刚通知我,让我换一个地方住。因为我不是正式演员,我的食宿我要自己负担,所以我想问问你,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便宜的地方可以住?”
郭雁晖笑了:“你不是已经住进来了,怎么还让我推荐其他地方?朱小姐是对这儿不满意,还是——”
正说着话,他们的手指极为默契地共同伸向碗中的糯米团,落定在同一个位置。
是他先来了一微秒,而她后到。
她感到她的手指掠过他微烫的手心,赧然地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擒住了双指。
而与此同时,他也漫不经心地问出了后半句,像随意的玩笑话:“还是,对我不满意呢?”
朱萸被问得怔住了。
他却垂眼,不动声色地将揪下的糯米团塞进她指间:“噢,忘记告诉你了。这栋房,就两个房间,一个房间,费恩太太租给我了;另一个,就是你刚在的那个房间,之前是空着的。你要愿意留下来住,费恩太太一定会很高兴的,房租什么的,你当然也不用担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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