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她迟钝地应了一声,艰难地用衣摆兜住一桌法币,跟着他往楼梯间走去。
先前被拖去楼梯间的赌徒,还被打手们围着揍,只是已奄奄一息痛死过去,再也叫唤不出声来。
郭阡往角落里瞥了一眼,转身便用一只手蒙住了朱鱼的眼睛:“等我一会儿。”
“郭三少。”打手们见他过来,齐刷刷停手了,“您今日可玩得尽兴了?刚才我们没扫了您的兴致罢?”
“尽兴了。不过方才听你们喊打喊杀的,还要剁人手指,还真把我骇着了。”
“咳,我们不都是按规矩办事吗?谁教这穷鬼不老实,没钱还来赌!这次砍他一根手指算他走大运了,明日再还不出钱,就剁他一只手!”
听见打手们已经砍了赌徒的手指,朱鱼不禁一震。
郭阡却只是扬了扬眉,转身从朱鱼的衣兜里取出一大把法币,扔给了为首的打手:“这些钱,可够抵他的债?”
“哟,郭三少您这是作什么?他贱命一条,哪值得……”
“够还是不够?”
“够了够了,您还给多了点,您……”
“多出来的钱,给他先请个大夫瞧瞧。余下的,都是你们的。”
“多谢郭三少,多谢郭三少。您得空常来,得空常来!”
郭阡不再多言,带着朱鱼走过角落,才松开了罩在她眼前的手,指指她衣兜里剩下的钱:“今日你我各摸一张牌,赢的钱,理应一半归我,一半归你,也算填了你的赏钱。以后莫要再来堵我,尤其是追来这种地方堵我。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才不是来问你要赏的!”
情急之下,朱鱼踮着脚,凑近他耳旁,压低了声,把她日里听到的话,一股脑全都告诉了他。
郭阡听完这些话,目光忽变得犀利而不可直视:“你当真听清楚了?他们说的,确实是郭家的饮料厂?”
“应当不会有错漏,他们说了好几遍你的名字,还说……”
朱鱼想起那句“扫把星”,欲言又止。
“还说了什么?”
“还说……还说……诶,我忽然一下给忘了。”
她垂眸,回避他过于炽热的眼神,言不由衷。
郭阡长吸了一口气,扣住她的手腕:“同我走。”
“哎,我就过来报个信,你要拉我去哪儿啊?”
郭阡才不理会她说什么,拉着她径直小跑下楼梯,直冲到赌坊门口,高声喊蹲在墙根的阿旭:“阿旭,给我叫辆黄包车来。”
目光呆滞的阿旭一听郭阡的声音,来了精神,立马站起身来,去替郭阡拦黄包车去了。
两人等车的时候,朱鱼忽见一位大夫背着医药箱,匆匆走进了赌坊,看门的也没拦他,毕恭毕敬请他进去了。
“他们还真叫大夫来了。”朱鱼想起刚才的事,忍不住问他,“你最后……为何还是救了他?”
郭阡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赢了钱,就要花出去。多做善事,手气才能一直好。”
“那为何……先前你又不救,偏要等他手指被砍了,你又救他?”
朱鱼实在摸不准郭阡矛盾的行事作风。譬如今日赌坊的事,又譬如她明明看出他在意那枚戒指,却又久久不来问她赎。
“你的问题,怎的这么多呀?”
他又想弹她的脑门儿,被她机警地躲过了:“你不答就不答,老弹我脑门儿作什么!”
话语间,阿旭已请来了黄包车,恭谨地请郭阡坐上去。
郭阡却不上车,只是在朱鱼面前展开了手:“把手给我。”
朱鱼还在犹豫,他却不由分说地把她托上了车。他扶她坐稳以后,向阿旭嘱咐道:“你先同她一齐回郭公馆,让王妈替她量个尺寸,然后叫人去合足斋跑一趟,让他们送当季最新款的鞋来。在我回郭公馆前,你看着她,不许她离开郭公馆一步。”
阿旭和朱鱼都懵了,未预料到,郭阡竟要送她一人去郭公馆。
郭阡却瞟了一眼朱鱼脚上被染上血手印的鞋,对她道:“尽管拣你喜欢的。若不钟意,让他们再送新的来就是。”
“……我……”朱鱼被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唬得一愣一愣的,现下才想起质问他,“你凭什么不让我走?我要下车……”
还不等郭阡吩咐,阿旭已跳上了车,按住了朱鱼:“三少爷,您放心,我一定看好朱姑娘。”
郭阡“嗯”了一声,曲起双指,敲了敲车杠,对黄包车夫道:“去逢源路郭公馆。”
“郭阡!郭阡!你这个人,怎的这么不讲道理!你放我下去!你别走啊,你走了算什么意思?”
尘土飞扬里,她朝着郭阡大喊,但只是徒劳。
飞驰的黄包车载着她,与他背道而驰,让她只能目视着他,成为她视野里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
“郭雁晖!你个十三点!你给我回来!回来——”
……
朱萸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发现她已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而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床边坐着的郭雁晖。
他真的回来了。
第13章 故人归(1)【2020,安克雷奇】 ……
郭雁晖正抱着双臂,颀长的身躯费力地抵在狭小的木椅上,长腿交叠支在木地板上,将身体定成了一个非常稳固的姿势。
房间里,壁炉烧得正旺,干柴在炉膛里噼里啪啦轻响。融融火光里,他浅灰色的影子落在她身上,跟着火焰轻轻晃动。
而他闭着眼,胸口随着呼吸声有规律地起伏。
睡着了啊。
她从床上撑起身,侧过头,可以放心大胆地静静打量着他的眉眼。
横亘两世,他依旧容颜未改,但有些东西总会变的。
他的声音,他的记忆,他的名字……
会不会……还有他的心呢?
她本能地回避这个问题,什么也不想再思考,只是看着他。
一缕碎发忽从他额际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似有察觉,不禁蹙眉。
她从被窝里爬出来,向他靠近一分,正想替他用指尖拨开碎发时,他却倏然睁开了眼,让她的手指尴尬地僵住,做贼心虚地对上了他的眼神。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眸里还有些将醒未醒的睡意,向她说了一声:“醒了啊。”
似乎并没有发现她那只异样的手,他自己撩开眼前的发后,反手探向她的前额,自然的举动状若老友般的关怀,没有丝毫轻浮逾矩。
她下意识地往后微挪了一下,但他的手速更快,已经罩上了她的前额:“好像已经退烧了。”
朱萸却觉得被他触碰的一瞬,她才真正开始发烧,烧得她脑子混混沌沌的。
像是怕吓着她一样,他刻意将嗓音压得很低:“对不起,昨晚你晕倒了,不知道你住哪里,我就只能先带你回这里。这里是费恩太太的民宿,你放心。”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她道歉,明明是她麻烦了他。她看见他眼中清晰可见的血丝,也看见了床头垃圾桶里的一堆酒精棉球。
显而易见,他守了她一夜。
“麻烦你了,”她想叫他的名字,可两个字到了嗓子眼,她又极力克制住,“……Claude。”
“My pleasure。”
他字正腔圆地回答她,尾音微微上扬,小钩子似的,钩了她的心弦一下。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稍显生硬的对话。
郭雁晖转身走到书桌前,拔下了手机充电线,将手机递给她:“手机帮你充过电了。你睡着的时候,一直有人打电话来。”
朱萸接过,道了声谢,接起电话。
郭雁晖自觉地起身,退到门外,替她关上了门。
他本并不想触碰她的隐私。但不可言说的私心作祟,他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来,隔着门听她讲电话:“诶,王姐,不好意思啊。昨天我被困在一个咖啡馆里,后来手机也没电了……现在没事了,我很好,你们呢?”
……
“好的好的,那就好。”
……
“噢,这样子啊。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那我再想办法好了。嗯,好的,我们微信联系。”
等到后面朱萸的声音渐小下去,小到他再也听不见时,他才走下楼,朝厨房走去。
朱萸挂了电话,将手机界面切到通话记录去,查了查未接来电。
除了剧组的生活制片王姐,没有其他人的未接来电。
视线向下,她瞟到了昨晚那个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通话记录。
她思忖了下,点进了通话记录,将那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存到通讯录,加了一条备注——
“我的33轮月”。
等她存完号码,郭雁晖也推门进来,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递到她手里:“喝水。”
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垂头看着杯子里金澄澄的液体,眉毛疑惑地上扬。
“是桦树蜜,甜的,味道很可以。”他向她解释,“你要多补充点糖分。”
他解释完,看她翘起的眉梢还没落下,很不放心的样子,问她:“要我……先喝一口么?”
朱萸笑起来,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有点烫,我想晾一会儿再喝。”
他跟着笑笑:“怪我不讲究。小姑娘儿,哪像我皮糙肉厚。那你晾晾再喝,我先下去做点吃的。呃,对了……有人在催你回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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