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蓁躺在床上,笑着说:“弟弟妹妹还小,还不会叫人。等到大一点,飞流可以教他们说话。”
“好。”
言蓁从床头摸出一个信封,给飞流:“去给你送给苏哥哥,告诉他,我很喜欢他送的礼物。”这是回礼。
第二十三章 废东宫前
言蓁出月子的时候,刚好赶上八月初梁帝的生辰,她抱着孩子在怀里轻轻哄着入睡,她的一旁站着一身黑衣的琅玕。
“秦般弱最近的行踪都在这儿了,琳琅派出的人都是一等一轻工的高手,莫说是武功低微的秦般弱,就算是夏江也不可能察觉。”琅玕说到这里顿了顿,瞄了一眼言蓁的脸色,“琳琅传书来,说是想回金陵为主子分忧。”
言蓁嗤笑了一声:“如今这金陵城中已经有一个江左盟宗主,又有一个天下第一的首富,再来一个江北地界的暗王,你觉得怎么样?”
琅玕低着头,一派的恭敬:“是属下思虑不周。”
言蓁定定地看了琅玕一眼,淡淡道:“让她来吧。你们夫妻分开半年之久,是我考虑不周。你是赤焰旧人,你的妻子理应该给苏先生引见。但千万记住,莫要给任何人发觉琳琅与梅长苏和靖王府的关系。”
“属下明白,属下谢过主子。”
言蓁见他如此,转移了话题:“听说,苏先生给王爷准备了送给陛下的寿礼。”
“是的,是一把沉弓。”
“沉弓?”言蓁喃喃,转念一想,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你告诉他,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多谢了。对了,这一个月我不方便传信,上次送给他的回礼怎么样,可喜欢?”
“苏先生说了,多谢主子的大礼。请主子放心,苏宅乱不了。”
“那便好。”言蓁点头,挥了挥手让琅玕退下,便专心致志地逗弄着怀中的孩子。
萧景琰的长子根据佑字辈的排序,取名为萧佑旭,寓意为旭日东照之意。幼女取名为萧佑安,寓意为国泰民安之意。
萧景琰同她说起时,她还笑他如今心怀天下,有鸿鹄之志,取起名字的寓意都不一样了。言蓁给这对儿女取了小名,儿子取名为阿乞,女儿取名为阿柒。
今晚给梁帝祝寿,言蓁坐在已经晋位的静妃后面,静妃见到她来的时候十分高兴,见到她身边的阿玖更加的开心。
等到外殿宴会结束以后,言蓁便携萧佑宁回去了。
宫里的事,她一概都是不管的,通通交给了芷萝宫的静妃。
第二天,便传来梁帝停朝一日。
萧景琰进宫去探望过一次,又去给静妃请安以后,回去跟言蓁说起,越贵妃似有复宠之意。
现在岁齿日增,有时对镜照见鬓边星星华发,常有垂暮之忧,心性上也终究不能再似当年那般狠绝。
“陛下虽然恼怒太子行为不端,但对这母子二人毕竟多年恩宠,情分犹存。”言蓁抱着萧佑安,摸了摸她的小脸,“越贵妃复宠到没什么奇怪。越贵妃和太子唇齿相依,若想打下越贵妃,必然先动太子。许是这两日便会有消息了。”
萧景琰闻言,瞪大鹿眼,看着妻子:“你又干了些什么?”
言蓁听到这话,瞪了他一眼,见他抱着萧佑旭的样子比小飞流抱冬瓜的姿势好不了多少,顿时抿着唇露出两个娇憨的梨涡,她努了努嘴:“听说东宫近日进了两个异族的舞女,姿容不凡,以萧景宣的德行,你觉得呢?”
“现在可是孝期啊!”萧景琰顿了顿想了想,有些不可置信的说。
言蓁轻拍怀里的萧佑安,瞄了他一眼:“他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啊。色字头上一把刀。萧景宣迟早栽在女色上。”
萧景琰咬牙切齿:“就算平常人家也没有这样的。”
他说完又察觉不对,他道:“就算,太子如此作为。只要没有被父皇知道便可。父皇最近对太子颇为冷淡,就算是以前也没有经常去看他。父皇不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言蓁低头笑得意味深长:“自然有人会引他去的。”
过了几日,虽然身体状况转好,但梁帝依然不想处理政事,看了几页闲书,便坐不住了。
深得帝心的高湛提议道:“陛下,这芙蕖虽谢,这金菊已经来,您看?”
梁帝突然想起越妃母子昨日憔悴,心中一动:“说这金菊还是东宫开的好啊。”
他突然来了兴致,叫高湛安排车驾,准备悄悄到东宫去探望一下太子,以示恩好。
皇帝说要“悄悄”去,那当然不能事先传报,高湛便只通知了禁军大统领蒙挚安排防卫,皇驾一行没有兴师动众,连同蒙挚本人及随从在内不过数十人,沿着禁苑与东宫间的高墙甬道,快速安静地来到东宫门前。
圣驾突然降临,东宫门前值守的众人慌成一团,七七八八跪了一地。
因为梁帝已到了眼前,大家忙着行礼,谁也不敢这时候起身朝里面跑,一时间并无一个人进去禀知太子。
“太子在做什么?”梁帝随口问道。
一个身着六品内史服色的人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回、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在、在……在里面……”
“废话!不在里面会在哪里?朕问他在里面干什么?!”
“回、回陛下……奴才不、不清楚……”
高湛见他应答得实在不成体统,忙岔开道:“陛下,让他们去通知太子殿下来接驾吧?”
梁帝“嗯”了一声。
高湛随手指了指刚才回话的那名内史,小声道:“还不快去!”
那内史叩了头,爬起来就朝里面跑,因为慌乱,下台阶时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袍,砰地跌了个狗□□,又忙着要起来快跑,看那姿势真可谓是连滚带爬。
梁帝在后面瞧见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大笑,但刚笑了两声,心中又陡然起疑。
那内史他约摸认得,常在太子身边侍奉,虽品级不高,可也不是未曾见过驾的新人,就算今天自己来的意外了些,也不至于就吓得慌乱成这样啊……
“叫那人回来!”
高湛赶紧命小太监将那内史追了回来,带到梁帝面前跪着等待询问。
“你刚才说……你不清楚太子在里面做什么?”
内史蜷成一团,伏在地上不敢抬头,颤声道:“奴才的确不……不清楚……”
梁帝目光阴沉地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冷冷地道:“所有人都给朕跪在这里,不得通报,不得擅动。
蒙挚,高湛,你们随朕进去!”
“是。”
躬身领命后,高湛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他虽不知宫中是个什么情形,但总觉得没对,害怕闹出什么风波来,不由悄悄瞟了蒙挚一眼,想看看他的意思,没想到这位大统领脸上根本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垂首默然随行。
他也只好把自己的身子弯得更低,小步半跑着跟在越走越快的梁帝身边。
东宫规制虽不比天子宫城,但毕竟是储君居所。
从正门到太子日常起居的长信殿,那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路程的。
梁帝适才怀疑太子此刻在自己宫中行为不妥,心中不悦,所以才决定暗中进去亲眼看看,可他毕竟年事已高,没走多久,便有些气喘。
过了明堂壁,转永奉阁,接下来便是长信殿。
梁帝踏上全木铺制的殿廊,便听到里面传来丝竹乐声,登时大怒,步子也加快了些。
国丧期全国禁音乐,这是礼制。
只不过三年孝期长了些,到后来民间一般都会有不少人开始悄悄违制,只要不公开不过分,不经人举报,朝廷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太子毕竟身份不与常人相同,一来他是储君,二来是太皇太后的嫡系子孙,国孝家孝背着两层,何况现在也不是丧制后期,连半年都没过呢,东宫便开始演乐,实在是悖礼之极。
不过要说太子不知道此时演乐违礼那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一向享乐惯了,耐不得丧期清寂,近来又心情郁闷压抑,忍不住想要解解闷,加之以为关了长信殿的门窗悄悄在里面玩乐,东宫辅佐御史言官都不可能会知道,未免行为放浪了些。
而对于父皇的突然到来,由于以前根本没有发生过,他更加是想也未曾想到。
梁帝在廊下紧闭的殿门前略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刻意压低了一些的乐声,脸色十分难看。
但此时他还残余了些理智在脑中,知道自己要是这样闯了进去,太子丧期演乐大不孝的罪名就坐实了,对于历来标榜以孝治国的大梁来说,这可不是一桩小罪,足以压翻太子本已薄弱的所有德名,到时不仅一个废字就在眼前,只怕东宫相关的人也会跟着挂落一大批。
退一步来说,即使现在对太子已动废念,不再有怜惜之意,梁帝还是想要徐缓地做这件事,并不想让一个预料外的突发事件成为废嫡的缘起。
念及此处,梁帝忍了忍心中怒意,没有出声,黑着一张脸转身,正打算悄悄离去,里面突然传来了说话的语声。
“殿下……再喝一杯嘛……陛下有恙,今日又不会召殿下了,醉了也无妨啊……”
娇柔的媚语后是太子的一声冷哼,“即使父皇无恙,他也不会召我。现在除了誉王,父皇眼睛里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