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这段路,夜市那一段倒还安全,人也多。就是从学校出来到夜市的那一条路,晚上九点后几乎就没什么人了,冷清的很。
不知道还好,今天听同学一讨论,再加上张蕾说的那些话,阮蔓倒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学校大门在巷子里,要想到大马路上,还得经过一段几乎漆黑的巷子,唯一的一点亮光是巷子旁的路灯,有几盏正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都会罢工。
阮蔓几乎是连走带跑的来到大马路上。
马路上的人还是要多一些,还有几个商铺正在关门,巷口的奶茶店是为数不多还在亮着灯的店铺。
就这么走了几天,阮蔓才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这几天,总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但回过头却又什么也没看见。
几乎是一夜之间,桥城就入了冬。
昨夜的大风让地上铺满了落叶,夹杂着今早下的那场大雨。
“蔓蔓,想什么呢?”付曦伸出手在阮蔓眼前晃了晃。
阮蔓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说..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我最近老觉得晚自习后有人跟着我。”
“不是吧。”付曦捂住嘴,“不会又出现了一个跟踪狂了吧?”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我多心了。”阮蔓摇了摇头。
“你要不今晚杀他个措手不及?验证一下?你就大声喊我看到你了,你出来。”付曦给她出了个主意,“要是那人心虚肯定得出来。”
“还是算了吧,只要没什么事发生就行了。”阮蔓笑着说,“这方法太傻了。”
——
英语竞赛在十二月的中旬,考试前一天是一个周五。
阮蔓做完一整套卷子后,才发现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教室已经没人了,整栋教学楼只有高三的学生还在上着三晚。
耳边依稀记得值日生叮嘱她,走的时候记得关灯关门。
阮蔓收拾好书包,轻轻带上了门。
外面的冷空气透过阮蔓的衣服领子往里钻,桥城今年尤其的冷,这才十二月,晚上的温度就已经接近零下了。
阮蔓往手心里哈了口气。
也不知道再这么冷下去,这个冬天会不会下雪。
学校的保安亭里的保安正在掺着瞌睡,双手捅在袖口里,桌上保温杯里的热水还在往上冒着热气。
走出大门没几步,阮蔓就看到了巷子口的光亮处站着一个人。
巷子里那几盏前段时间还在一闪一闪的路灯这几天彻底坏了,只有巷子口有那么点亮。阮蔓看不太清那人的面容,只能依稀看见他的轮廓。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不安感尤为强烈。
阮蔓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端,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埋了进去。
离巷口越近,阮蔓的心跳越快。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很紧张。本来已经快要遗忘掉的那些话,这下全在脑海中飘荡着。
“猥琐大叔...猥亵..精神受刺激。”
阮蔓抬眼看了看巷口的那个身影,那人听到巷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慢慢地转过了身。
她看到了传闻中的风衣暴露狂。
透过巷口的那一点光亮,她看清了距离她不远处的陌生男人,正开始伸出手解开自己身上的风衣带子。而那人在接近零下的天气里,风衣下的腿什么也没有穿。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听的格外清楚。
阮蔓整个人僵在原地,她想跑开,即使跑进那条孟野他们曾经打过架的巷子也无所谓。
可是她的双腿和灌了铅一样沉重,一步也挪不开。
暴露狂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整张脸揉在一起,令人有些想作呕。
在他拉开风衣的同时,一只手覆上了阮蔓的眼睛。
阮蔓被身后的人摁进了怀里,少年独有的气息笼罩住了她。
她是熟悉这个味道的。
孟野身上独有的松木香的味道。
第22章 春 幸好你还活着
那一瞬间, 阮蔓突然明白了。
这两个星期,跟在自己身后的是孟野。
在同学都有家长来接的情况下,是他一天不落的把自己护送回家。
阮蔓的鼻子有些酸, 不知道是因为突然想明白了这回事,还是因为鼻子猛地撞上了孟野的胸膛。
“阮蔓。”
“把眼睛闭上。”
孟野把阮蔓裹在怀里, 他的眼底泛着冷意,死死地盯着巷口的那个男人。
男人拉开的风衣下面什么都没有穿,露出的是一副令人恶心的躯体。见面前的少女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男人有些遗憾地合上了风衣,转过头就准备朝街对面走去。
“阮蔓,你可以自己呆着吗,我得扣住这畜生。”
“好。”
“把眼睛闭上, 别睁开。”
阮蔓松开攥着他袖子的手, “好。”
孟野往前追去,一脚踹上那人的腰部, 那人一下子趴到了地上, 没反应过来。
随之而来的拳头往下砸去, 那声音像极了阮蔓第一次在巷子碰到孟野打架的那一天。他也是这么捂住自己的眼睛,和今天一样。
地上的男人哀嚎着,垂在地上的双手胡乱在兜里掏着。
打斗声把还在奶茶店的刘睿阳和老板引了出来, 两人一出来就看到了骑在男人身上的孟野捂着腹部,而扔在一旁地上的,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小刀,刀身并不长, 沾着血的刀身在路灯下泛着光。
不知道从哪刻起,阮蔓没听到拳头砸向身体的声音,也没再听到暴露狂的哀嚎声。取而代之的是毛骨悚然的笑声。
还有刘睿阳的叫的那一声——
孟野。
站在奶茶店门口的老板第一时间拿出手机, 分别打了120和110。
刘睿阳用风衣上的带子捆住了暴露狂。
只有阮蔓没有勇气转过身,此时此刻她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不勇敢的那个,和半年前的她一样。
但这个人是孟野,拼尽全力对她好的孟野。
刘睿阳抬头看了阮蔓一眼,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抖得很厉害。并不像一般人表现出来的恐惧与害怕,更像是一种应激反应。
这条路太黑了,阮蔓整个人不自觉地发颤。
走到孟野身边的那几步,她从没觉得这么长。地上的刀闪着利光,上面沾着他的血迹。
阮蔓几乎是一下子跪了下来,拉住了孟野的手。
拉住他手的那一刻,她整个人没有刚刚抖的厉害了。
孟野身上的白色羽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血迹,红的白的交错在一起。
借着光阮蔓才看到,那些血迹是从孟野的腹部渗出来的。
还有手掌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拉出了一条血痕。
孟野的手掌心还是温热的,阮蔓的眼泪有些止不住的往下落,她这次没有逃跑。
“哭什么,死不了的。”孟野抬手去蹭她脸上的泪。
他见不得她哭,不管是为谁哭。
“别哭了,再哭之后不给你送阿萨姆了。”孟野在笑,“没事的,衣服太厚,只是划了一个口子,没大事的。”
奶茶店老板走过来蹲下,搂着阮蔓。
谁也不会想到,暴露狂的风衣口袋里会藏着一把刀。谁也没想到,这把刀会捅向孟野。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
街边几个路过的路人站在一旁围观着,细碎的话语声在阮蔓耳边飘着。
巷口的那点微弱的光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阮蔓抬眼往天上看去,月亮被云层遮住了,明天要下大雨了。
阮蔓没敢松开抓住孟野的那只手。
她怕。
怕什么呢。
怕一松手眼前的这个人就不见了。
“孟野没什么大事,刀不是直接捅进去的,是横着划过去的。伤口还是有些深,这会儿止完血了在缝针。”刘睿阳拍了拍阮蔓的肩膀。
刚刚在医院门口做完了笔录,阮蔓这会儿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她用一只手攥着另一只手,十个指头都在用力,指尖泛着白。
必须要抓住点什么。
她得抓住点什么,才能让自己有一丝真实感。
夜晚的急救室依然很忙碌。
坐在这里的一个小时,阮蔓看到了因为车祸被推进急救室浑身是血的伤者,也有因为喝醉酒酒精中毒的患者。但她想到正在急救室里的孟野时,她开始无比讨厌医院这个地方。
送走父亲的时候,是在车站。
那是生离。
而医院,代表着死别。
一个不小心,这个人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的那种死别。
手背上属于孟野的血已经凝结成了血痂,阮蔓用指腹去蹭它,还没用力,便碎成了渣掉落在地上。
“阮蔓,我想问你个事。”刘睿阳坐在了她身边,侧着头看她。
没等阮蔓回话,他接着问:“你...是不是碰到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对什么东西有应激反应..?”
阮蔓浑身僵住,即使身上裹着羽绒服,她还是觉得冷。
医院走廊的灯很亮,比巷口那点微弱的光亮上百倍。
阮蔓本身就白,受过惊后,整张脸都是惨白的。她转过头看向刘睿阳,他的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沾上了孟野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