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垛里的风筝 (小鹿幺幺)

　　程小东说完这句话，蔡建国就和程前对看一眼，两个人的脸色骤变。
　　“不会是听到什么了吧。”
　　蔡建国心里开始担心，两个人打着煤油灯，叫起来陈莲花，几个人遍村子去找张文凤。
　　这么四下一喊，惊扰了村子里好多人，一听说这个事儿，大家也都相继的出来帮着找。
　　“程前，你先别着急，别胡思乱想啊！”
　　看着步伐轻浮的程前，蔡建国一边四处看着，一边安慰他。
　　程前现在两眼空洞，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额头上的汗成线流下。
　　“找到了！”
　　远远的听到这么一声，程前就好像浑身过了电一般，一个激灵，赶紧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听着像是村里柱子的声音，程前跑到他的身边，看着他手指的方向，说着北山坡又走了过去。
　　程前穿过人群，每个人脸色都是很难看，他察觉到什么，看着北山坡上吊着槐树上的人影，咬着嘴唇踉跄一下，摔在地上。
　　“程前。”
　　蔡建国直接跑过去，把程前扶起来，程前一把推开蔡建国，在地上抓了几把，挣扎着起来，朝着槐树走过去。
　　越来越熟悉的轮廓，越来越熟悉的样子，每走近一步，程前就像是走在刀子上。
　　张文凤的身子僵硬，脸色青紫，她那朴素的脸上，眉心却是紧皱。
　　把张文凤抱下来，程前也坐在地上，搂着她轻轻的摸着她的脸，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凤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我都借到钱了啊，你是听到什么了吗，你怎么不等等我，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啊。”
　　也不管旁人怎么劝说，程前就坐在那里，抱着张文凤的尸体自顾自的说着。
　　旁边的蔡建国搂着陈莲花，两个人也是忍不住的落泪。
　　“凤儿啊，这里冷，我抱你回家吧，咱回家，你看看，你的手都冻的冰凉了。”
　　程前抱着张文凤的尸体，就往山坡下走。


第042章
　　村子里帮忙出来找得人，看到这一幕，个个瞠目结舌，平时这程前媳妇，乐乐呵呵的，见谁都有个话，怎么说想不开就想不开了呢。
　　程小东看着张文凤被抱进来，以为她又晕了过去，跑过去拉着她的手，触手冰凉的感觉让他浑身一个冷战。
　　“爸，我妈咋这么冰，是不是冻坏了，快上我被窝，我被窝热乎呢。”
　　程小东说着跑到门口去掀门帘，张文凤被放到炕上，村子里的人也都跟着进院子，大家听着蔡建国的吩咐，开始忙活着。
　　有的拿门板，有的拿梯子，有的回家准备白纸墨汁，个个脸色忧伤。
　　“爸，他们干啥呢？”
　　程小东抓着张文凤的手，不停的哈气，两只手来回搓着，想给张文凤的手捂热，抬眼看着外面忙忙活活的村里人，一头雾水。
　　程前死死地盯着张文凤，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就像傻了一样，不管程小东怎么跟他说话，他就是不吭一声。
　　“爸，你咋了，说话啊？”
　　程小东推了推程前，程前突然眼睛一红，哭了起来，程小东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一着急也哭了起来。
　　蔡建国听到屋子里的声音，一拍大腿，拉着陈莲花说几句，陈莲花进到里屋，直接给程小东抱走。
　　蔡建国看着眼神呆滞的程前，站在他的旁边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既然文凤这么选择的，那我们就早点让她入土为安吧。”
　　程前一动不动，蔡建国看着程前死死拉着张文凤的手不松开，摇了摇头走出去，招呼着外面的人，赶紧搭灵棚。
　　不到一个小时，村子里都知道这个事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都赶过来帮忙，灵棚搭好，灵堂设好，就是张文凤的尸体抬不出来，进到里屋的人都被程前轰了出来。
　　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办，都去找蔡建国，蔡建国看着直愣愣的程前，走过去好说歹说说了半天，程前就是死死地拽着不撒手。
　　“程前，她已经死了，你这样就是坐死在这炕上，张文凤也回不来了，现在全村老少都来帮忙，你快点松开，让张文凤在灵堂早些受香火，早点登极乐！”
　　蔡建国一时间气的，自己说的话都不知道是啥，他向来不信人死后能去极乐世界，可是看着程前的模样，他真恨不得抽他一耳光。
　　程前抬起头，看着蔡建国，嘴唇干裂，微微颤抖着，想说什么，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
　　“你说什么？”
　　蔡建国手趴在炕上，把耳朵凑到程前那边，仔细的听着程前说话。
　　“极乐世界是不是就没有痛苦，没有灾病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听明白程前说的话了，蔡建国虽然不信这些，可是为了安抚程前，也只得顺着他的想法往下说。
　　突然间程前松开张文凤的手，咧着嘴笑了笑，本来嘴唇就是干裂，这么一咧嘴，清晰的能看见血迹。
　　“快点进来人，把她抬出去。”
　　蔡建国趁着他松手的间隙，招呼人，把张文凤抬出去，没有寿衣，就先穿着生前的衣服，听着陈莲花让人去买了，蔡建国也就放心了。


第043章
　　“啊，不好了，程前喝药了！”
　　正当众人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听到人群中这一声刺耳的尖叫，所有人都停下来，朝着里屋跑去。
　　蔡建国第一个冲进去，看着程前手里握着农药瓶倒在柜旁边，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蔡建国抱着程前，捏着他的嘴，还没等把话说完，程前冲着蔡建国笑了笑，右手的农药瓶滑落下去，在地上滚了一圈。
　　蔡建国两眼发直，坐在地上，身子都瘫软了，陈莲花进来，看着地上的蔡建国，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脸。
　　“大国，大国！”
　　陈莲花看着蔡建国两眼发直，半天没有反应，着急的推了推。
　　蔡建国缓过神，看着陈莲花，指了指怀里的程前，眉头紧皱。
　　“死了？”
　　陈莲花看着程前，指着他的手开始发抖，蔡建国紧闭双嘴，点着头。
　　“怎么会这样啊？”
　　“这怎么好端端的两个人，说没就没了，有什么事儿想不通的啊。”
　　后面的人看着程前，都站在外屋地没敢进去，站在外面开始叨咕着。
　　陈莲花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按照平时，早就让她们出去了，平日里她最烦别人在后面嚼舌根，今日情况不同，她现在也没心情管这些。
　　突然，人群中掏出来的小脑袋，让陈莲花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石化在当场。
　　“东，东子……”
　　陈莲花的语气颤抖，看着程小东钻进来，整个人都慌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蔡建国那边靠了靠，企图挡着程前？
　　程小东慢慢的走过来，绕到陈莲花身后倒在蔡建国怀里的程前，他拿着柜上的毛巾，走过去蹲下来，慢慢的擦拭着程前嘴角的白沫。
　　“东子？”
　　蔡建国看着程小东一脸平静的模样，抬着手摸着他的头，刚想说话安慰他，却好像被什东西堵在喉咙处，就是发不出声音。
　　“伯伯，把我爸也抱出去吧。”
　　程小东的平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落泪，这么个十岁的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这是何等的可怜。
　　蔡建国唉了一声，生硬的站起来，旁边的几个叔叔伯伯也过来搭手帮忙。
　　安置好程前和张文凤在灵堂，程前点了一炷香，插进香灰里，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东子……”陈莲花看着程小东这个样子，心里莫名的心疼。
　　程小东起身，看着村子里的人都站在旁边，眼睛红红的看着自己，程小东跪在他们面前，磕了一个头。
　　“东子，快起来，孩子。”
　　陈莲花赶紧走过去，看着他这么一跪，心里一下子就受不了了，抱着程小东就哭了起来。
　　“伯伯，大妈，叔叔，婶婶，我年纪小，爸爸妈妈的事儿，就有劳你们操心了。”
　　程小东语气平淡，声音都是和往常一样，甚至比往常更加的冷静，更加坚强。
　　“孩子，乖，不怕，以后有大妈在呢，不怕。”
　　陈莲花摸着程小东的头，哭的泣不成声，程小东趴在陈莲花的肩头，紧紧的搂着她。


第044章
　　众人看着程小东，于心不忍，甚至多看一眼都觉得是用刀子在心上戳，紧忙着手里的活，不去多想。
　　鼓乐队是村部自己组织的几个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们都及时的赶过去，不收任何费用，图的就是个规矩。
　　村长那儿借来的钱，准备了两口棺材，两套寿衣和一些丧葬用品，至于打墓的事儿，大家左右一商量，还是来找邻村的胡老三来看看风水，毕竟两人都不是老死，怕亏了程家以后你的风水阴德，还是选个风水宝地，图个安稳。
　　听到程家出事，张老也是赶过来，站在灵堂外面许久，抽了足足一袋子的烟，才走上前上香，脸色沉重，什么话也没说，就直接走了。
　　蔡建国知道张老的想法，看着他走，也没有追出去，看张老的眼神，他心里也是存有愧疚的，若不是他说这话，兴许还能多活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