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娘子是有了女儿,忘了好友,但这么一大活人站旁边,顾睐怎么会看不见,她笑了笑,眼睛看向了黄鲁直,雄娘子这才反应过来,颇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你看我,连这都差点忘了,小静,来,这是我跟你说过的黄鲁直黄叔叔,你爹我最好的朋友。”
顾睐也是知道君子剑黄鲁直的,一个江湖上少有的好人,她起身正式向黄鲁直行叔伯礼,语气谦和的道:“司徒静见过黄叔叔。”
原来她叫司徒静,人如其名,楚留香暗暗想道,在他身旁的胡铁花倒是没有认出这是在大沙漠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的司徒姑娘。
黄鲁直连忙扶起她的手,温和道:“叫黄叔叔就好了,何必行此大礼。”
他对好友能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又美丽的女儿而高兴,他的这位好友年轻时的确做了很多的恶事,但如今他也是真心认错,而且他也用了这么多年一直在赎罪,也许小静正是上天宽恕他所送给他的恩赐,一个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又能穷凶极恶到哪里呢。
顾睐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道:“应该的,这些年多亏了黄叔叔对爹爹的照顾,此恩此德实属难忘。”
雄娘子听了这话,忍不住转过身去,愿意被黄鲁直和女儿看到他在悄悄的拭泪,却不知窗外黑暗中有三个人正看得清清楚楚。
知父莫若女,顾睐与他父女一场,又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她轻轻拉了拉雄娘子的衣袖,雄娘子立刻转过身来,握住女儿的双臂笑着说:“小静,这几年在那里过的还好么?”可一说完,心中的酸涩又涌上心头,
只听顾睐淡淡道;“与以往也没什么差别,还不是那样。”
雄娘子垂下苦笑道:“我这说的又是什么话,你在那里又怎会过得好。”
说着又垂下了手,,喃喃道:“我实在对不起你,我本该带你走的,但我却是个懦夫,竟眼看着你去忍受那种要命的寂寞。”
顾睐轻轻笑了几声,拉住雄娘子的手臂,道:“不一样了,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出来了,现在你想见我就可以见到我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
“你说的是真的么,我可以天天都看到你了么,这真是太好了。”雄娘子一把将女儿抱入怀里,轻轻摩挲着她如云的秀发,大滴滚烫的泪珠从他发红的眼眶里流出来,落在了顾睐乌黑的发丝间,这样温情的画面就是屋外的三个人见了心里都有些酸涩。
他又猛地握住顾睐的双肩,颤声道:“她真的准了么?她怎么会愿意放你离开,当初我那样求她,她都没有答应。”
雄娘子转念一想,愤然道:“难道她让你答应什么条件,还是要你做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就是去找她了,跟她说我想离开,她就答应了。”顾睐轻描淡写的道,仿佛这并不是多大的一件事。
“怎么会,她什么时候会变得这么宽容了”雄娘子不解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要离开,她有什么理由留下我,我和她们总归是不同的。”顾睐淡淡道,见雄娘子还是一副忧心的样子,便又笑道:“别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了,我现在这样你应该高兴才是,我想陪在你身边一段日子,好吗?”
这个“她”又是谁?为何让他们父女俩如此讳莫如深?楚留香感觉其中似乎是掩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当然好,再好不过了。”父女俩和黄鲁直都做坐了下来,顾睐将大沙漠的事当作趣事讲给他们听,不可避免的提到了盗帅楚留香。
雄娘子在听到这人名字时,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组织了一下语言教导女儿:“你爹我识人无数,像楚留香这种风流多情的我最清楚了,就会骗些小女孩,小静,你见他,可离他远些,你才十五,要是有喜欢的郎君了也先让爹掌掌眼。”
“嗯,我都听爹的。”顾睐乖巧的应道,全然没想到树丛中楚留香尴尬的脸色,和另外两人的忍俊不禁。
☆、司徒静
“我听说先前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天一神水杀人的事让神水宫的人找上了他。”黄鲁直想起了这事,便好奇问道。
顾睐笑了笑道:“这事吧,说来也可笑,我们从来也没怀疑过是外人偷的,无花的事,我们也清楚,只是牵扯到宫内的一些事,也就只好找个宫外的替罪羊了。”这事跟黄鲁直说说也没什么。
“神水宫找的替罪羊就是楚留香。”黄鲁直惊道,连着黑暗中潜藏的三个人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不平了,他们实在没想到关于那件公案竟还能牵扯出这样的秘密。
“嗯,楚留香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顾睐不急不忙的为他们斟了杯茶,微笑道:“他的名气够大,足够吸引外界的注意,手上的功夫又够好,若还有人能从神水宫偷东西,那就非他莫属了,找其他人的话,江湖上的人又怎么会信呢?”
还真是麻烦找上门,祸从天降哪,楚留香不禁在心中苦笑道,胡铁花也气愤的攥紧了拳头,这群神水宫的娘们,自己惹的事,却要找别人担黑锅。
“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黄鲁直仁义心肠,有些看不过去,出言道。
雄娘子听着倒没什么太大感触,他当年什么卑劣的行径没做过,若不是为了女儿积德,也不会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对这个自然是不以为然的。
“呵,在她眼里,除了……。”顾睐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别的男人,连条狗不如,牺牲他的性命,来保全神水宫的名誉,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当然这也不主要是为了堵住江湖人的口,也是为了堵住宫内人的口,她总归是想面子上好看一些的。”
顾睐轻抿了一口茶水,又接着说:“这些事虽然隐秘,但宫主也没瞒我。去给楚留香定下一月之约的也是我,所以内里我也是清楚的。”
“那神水宫不是因失约之事要柳无眉杀了楚留香的?”黄鲁直叹了口气道。
“柳无眉,呵。”顾睐笑了出来,画眉鸟,柳无眉,真是不得不为楚留香这位主角掬一把泪,还真是被当做活靶子了。
“楚留香被她骗了,无非想诱他来神水宫自投罗网罢了。宫主是想杀他没错,毕竟他应该也知道无花是怎么偷到天一神水的了,宫主又怎会允许知道这事的人还活着呢。”顾睐的话里透出一股让人胆寒的杀意来。
不仅是楚留香和胡铁花心中大惊,就是另外躲藏的那人也内心惊惶不已,立即悄然离去,也亏得离得远,武功不弱,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反正也是打定主意把这些事都烂在肚里了,索性那件烫手的东西也给楚留香了,日后就是楚留香来找他,他也做不知。水母阴姬就是有这样让人畏惧的能力。
“黄叔叔也不必为他担心,楚留香这人命大的很,就是雄踞沙漠二十年的石观音不也栽到他手上了,柳无眉,莫说别人,就是宫主也不相信她能要了楚留香的命。”
顾睐又想了想,又宽慰黄鲁直道:“哪怕遇上了宫主那样的高手,脱身也未必不可能。”
虽说现在她和雄娘子都没死,水母阴姬也没了心死之念,但若真对上了古龙的亲儿子,楚留香,还是两说。
见女儿对那楚留香如此推崇,雄娘子是有些急了,难道这朝夕相处,还真处出什么情来了,若换了水母阴姬,想必会乐见其成,还会因此放过这件事。
但雄娘子作为一个男人,怎会不清楚男人的心思,像楚留香这样的风流浪子,也许会倾心一时,但绝不会倾心一世,这话就是楚留香自己也不敢保证。
雄娘子忍住心中的焦急,放缓声音道:“小静啊,楚留香这人虽有不少能耐,但实在不是良配啊。”
顾睐听着有些好笑,他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心里却是暖暖的,已经很少有人会这么关心她了。她也乐意做出一副听从教诲的样子。
夜色越发浓了,顾睐是连夜赶来的,不免有些疲惫,雄娘子也看出了女儿脸上的疲意,关切的问道:“小静,你也累了,还是先随我们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聊。”
顾睐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说:“好,来日方长。”
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树丛中的人才出来,又悄悄地从另一条小路下山去了。
夜间的树林阴暗交错,显出几分诡离莫测来,胡铁花想着如今的处境,越发的心惊,忍不住开口道:“我说老臭虫,你惹上的怎么都是些厉害的对头?”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连司徒静都对我这条命有信心,你总不会没有吧。”
说着这番话,心里却琢磨起其他事了,那三人的谈话其实涉及到的都是些似是而非的秘密,真正的底是一点也没透出来。
司徒静究竟是什么身份?神水宫宫中想要掩盖的究竟是什么秘密?那个“她”是水母阴姬,还是另有其人?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勾起他莫大的好奇心来,对于自身的性命之危倒没多大担忧。
胡铁花挠了挠头,也不得不承认道:“论武功,一百个你也不够水母阴姬吊打的,但论心眼,我长这么大,也没遇见比你还多的。不就是一条命么,老子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