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鸢站出来说:“班长,他长得高,擦窗户比较合适。”
越斯伯跟周麟让客套:“同学,真是辛苦你了。”
倪鸢帮忙答话:“不辛苦,他是志愿者,特地来帮忙的。”
越斯伯诧异地说:“咱们学校搞卫生大扫除也有志愿者了吗?”
“嗯嗯。”倪鸢神色认真地点头。
越斯伯对周麟让完全改观,之前没与他打过交道,远远看他的样貌气势,加上听人说的传闻,以为他高冷倨傲且难相处。
现在看来,人家明明是副热心肠。
“既然是志愿者,那就更 * 加辛苦了。”越斯伯说。
“不辛苦,”这次是周麟让自己接的话茬,他头也没回,任劳任怨地擦着玻璃说:“团结友爱,助人为乐。”
没有任何语气,没有声调起伏。
把倪鸢听得噗嗤一乐。
乐完又静默地盯着他的背影瞧了片刻。
夕阳迎面照进来,被窗外横七竖八的枝桠挡了一半,剩下一半已经不再刺眼,柔和勾勒了他的轮廓。
完成大扫除任务,倪鸢先去归还卫生工具。
出来发现周麟让没走。他说:“我帮你擦了窗户,你也考虑考虑帮我个忙。”
“你说。”倪鸢非常讲义气,“除了借生活费,其他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麟让:“……”
见忽然他不说话,倪鸢不太确定了:“不会真要借生活费吧?”
她万分犹豫,但还是在犹豫中掏出了自己的校园卡,“麟麟,省着点花。”
不放心地叮嘱:“吃多馒头少吃菜,留下……”
——留下钱来谈恋爱。
周麟让忍无可忍:“你是傻逼吗?”
“不是。”倪鸢脚尖碰了碰他的鞋子,“你最近好凶,老骂我。”
周麟让见她低着头的样子,心里滞了一秒,把校园卡放回她兜里。
“陪我去散个步。”他说。
“不是要我帮你的忙吗?”倪鸢说。
周麟让:“老老实实陪我去散步就是帮大忙了。”
太阳彻底沉入山头,灰蓝的云层像鸟雀翅膀上整齐的羽毛排列在天际。
操场上依稀有几个人影。
学校广播里在放歌,曲调和缓轻柔的纯音乐,流水一般漫过耳朵。
以前倪鸢跟丛嘉站在走廊上,站在巷里甜品店的阁楼上,不知眺望过多少次黄昏时分的六中操场,看着操场上散步的人,猜测他们是不是一对。
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和周麟让会来遛操场。
暮色笼罩着她和周麟让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暧昧。
走了半圈。
倪鸢跟着周麟让的脚步停下来。
“纸条看到了吗?”周麟让毫不迂回,说出口的话跟他纸条上的四个字一样直白干脆。
倪鸢点头。
“我想听你的答案。”周麟让说,“想确认一下。”
——我喜欢你,那么你呢?
——我想听你的答案,面对面告诉我。
倪鸢攥着手心,心里默数着秒数。
天越来越黑,即便他们站得这样近,眼中对方的面容也逐渐模糊,像隔着层蒙着灰尘的玻璃。
就在周麟让以为听不到答案的时候,倪鸢朝他扑过来。
“天黑了麟麟,我能抱你啦。”这就是她的答案。
周麟让:“……”抱着她不想松手,但还是想揍她怎么办。
“天黑了才能抱?”
“不然被人看见会很尬,我们要低调一点。”
倪鸢把脸埋在周麟让的衣服上,呼吸间全是属于他的味道,尝到甜味后她心头 * 渐渐浮上隐忧,还有很多顾虑。
“我今年就要进高三,时间会很快。”她声音变得闷闷的,掺杂着许多不确定。
“嗯。”
“会很忙。”
“嗯。”
“那时候怕事情一多,顾不到你,会冷淡,会……”
“不会。我来顾你。”周麟让截住了她的话,倪鸢所有的不确定像深冬里纷繁落下却遇火消融的雪,不见了踪迹。
耳边只剩下他认真的声音:“你往前走,去努力,去考你喜欢的大学,不用回头。”
“也不用等我,我会自己跟上来。”
“一直在你身后。”
38. 高三 “可是我会想你。”
如倪鸢所说, 时间会过得很快。
七月底,全市联考结束,意味着倪鸢高二学习生涯的结束, 她成为了一名准高三生。
下考后, 全体高二学生留着没走,要搬教室。
六中是历史悠久的百年老校, 建校至今扩建了三次, 占地面积大。
六中的高三学子享受着特殊待遇, 学校专门给他们安排了一栋教学楼,名为勤思楼。
勤思楼与学校其他建筑划清界限,与高一高二划清界限。是学校里除了学院小筑外, 第二庄严肃穆的建筑。
遑论外面怎么沸反盈天,都与这里无关。
勤思楼地处西南角, 旁边有一小土坡, 坡上种了些树。
年岁久了,长成了林。
当六中其他几处小树林沦为情侣幽会的绝佳去处时,勤思楼外的小土坡也有人光顾, 但光顾的都是高三生。
据说有人压力大到在林子里哭,有人指着树杈上的鸟窝骂娘。
哭完骂完, 还得回教室写卷子。
倪鸢的书包装满了书,沉得像块石头,手里抱着杂物, 跟丛嘉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才把所有东西搬完。
两人汗流浃背,说不出的狼狈。
跑完最后一趟坐在树荫底下的长椅上,忙里偷闲歇歇脚。
“累死了。”丛嘉说。
两脚一伸,毫无形象地瘫着, 像条咸鱼。
倪鸢热得脸颊泛起红晕,用手边的试卷折成纸扇,扇了扇风。
跟丛嘉一样,仰躺在椅子上,头朝下,视野颠倒。
隔着落错的树影,能看见日光下的主教学楼。高一要考的科目多,这会儿周麟让应该还在考场上。
正这样想着,小径那头来了人。
周麟让站长椅后边,弯腰,脸悬在倪鸢上方,与她四目相对。
“麟麟!”倪鸢猛地直起腰,额头不小心与周麟让的下巴磕碰在一起,疼得“嘶”了一声。
“你下考了吗?”她分明没听见下考铃。
“提前交卷了。”周麟让揉了下她额头。
丛嘉不想当电灯泡,对倪鸢露出迷之微笑,暧昧地眨眨眼:“你们聊,我去小卖部买可乐了。”
倪鸢朝她挥了挥手。
“昨晚不是说让我帮你搬书?” * 周麟说。
倪鸢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周麟让坐下,不在意地说:“我开玩笑的,时间又不凑巧,总不能耽误你考试吧。”
“搬了几趟?”周麟让问。
倪鸢伸出手指,比了个“3”。
“真的没关系呀,也没有很累,还有丛嘉帮我呢。”倪鸢眉眼弯弯,笑得像个快活的小神仙。
她看见他,心情莫名就变得很好。
倪鸢已经歇了有一会儿,不再感觉像先前那样热。
但后背心还是黏的,再看周麟让一身清爽干净,问他:“你不热吗?”
不等周麟让回答,倪鸢把手里的纸扇给他,使唤人使唤得越来越顺口:“你不热就帮我扇扇风。”
周麟让:“……”
敷衍地扇了两下。
他一抬手,倪鸢就发现他手掌一侧有黑色的油墨印,多半是压在试卷上蹭到的。
倪鸢手痒,一把抓过来替他擦了擦,没擦干净。
反倒把自己的指腹蹭脏了,就很无语。
“明天开始补课?”周麟让问。
倪鸢:“对呀。”
周麟让:“明天我要开始放暑假了。”
倪鸢:“……”感觉你在炫耀。
周麟让接着说:“我要睡懒觉,早上别来301吵我。”
倪鸢瞪大了眼睛,周麟让笑了笑:“怎么,有意见吗?”
倪鸢顿时泄了气。
周麟让说:“中午过来,给你打好饭。”
倪鸢刚还在心里骂他,立即改了立场:“麟麟,你真是心地善良、温柔体贴、贤惠顾家……”
她擅长堆砌辞藻,用于赞美他。
周麟让额角青筋跳了跳,“闭嘴。”
一边忍无可忍地捂住了她嘴巴,堵住她不停往外蹦的糟心夸奖。
倪鸢像个被绑架了的人质,被他桎梏,在他掌心下挣扎。
挣扎中,她的唇紧贴着他的掌心,柔软温热,仿佛带着骄阳般灼热的温度。
周麟让不知想到什么,像被烫到般松开了手。
倪鸢终于重获自由,感到不解地问:“为什么我每次夸你,你都这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