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去店里落座,吃起了火锅,她就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中途谌年来了电话,大概担心俩小孩待在学校三餐敷衍不定时吃饭,倪鸢说:“老师放心,我带麟麟出来下馆子了,不会饿着的。”
周麟让已经懒得纠正她话里的措辞了。
谌年跟倪鸢提起了周麟让:“……昨天下午非要提前回伏安,说是以前A城的几个同学过来 * 找他了,要聚一聚……鸢儿,你帮我盯着点,夜里九点隔壁要是没还亮灯,他人还没回来,你就告诉我。”
倪鸢心说我也没见有什么同学过来找他啊。
他从昨晚到今天也就跟我一起出门了。
倪鸢眼睛盯着对面的周麟让,连忙答应着,语气郑重:“好,他要敢夜不归宿出去鬼混,我一定向您报备。”
手机开的外放,周麟让没插半句嘴,却将这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倪鸢挂了电话,给周麟让捞了粒肉丸,试探着问:“麟麟……你回来真的是为了见同学吗?”
她分明记得昨晚他说的是,因为她没有回春夏镇,他就来了。
简而言之,不就是为了她来的?
应该……不是她自作多情吧?
周麟让不说话,她就又给他捞了块豆腐、香菇、冬瓜,碗里快要堆成一座小山。
“好好吃你的。”周麟让制止她。
小姑娘有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固执地刨根问底:“回来真的是为了见同学吗?”
“你是我同学吗?”周麟让反问。
“不是,”倪鸢摇头,“我只能算你的校友、学姐、邻居、还有一起吃饭的饭搭子。”
“那就不是。”周麟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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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周麟让去结账,倪鸢觉得要AA,或者中餐晚餐跟周麟让轮流付,否则后面天天一起吃饭,她不太好意思。
周麟让看她纠结,于是说:“我直接把伙食费转给你,你想怎么付就怎么付,多退少补,都行。”
他转了五千过去。
倪鸢手机上震动一声,屏幕亮起,微信上显示有新消息。
“太多啦。”倪鸢看见金额咂舌,“吃饭哪用得着这么多,我退你。”
周麟让没出声,关注点全在她给他的微信备注上,问:“小妖精是谁?”
倪鸢握着手机呆了两秒,后知后觉想起这茬儿,把手背到身后,背脊挺得笔直,“是是是是丛嘉!”
嘉嘉对不起。
“手机给我。”周麟让说。
“不给。”
周麟让腿长手也长,轻松从她手里抢到手机。
他眼神带着警告压过来,倪鸢没底气地伸手用指纹解了锁屏,当着他的面规规矩矩把备注改回了“周麟让”三个字。
饭后一杯奶茶,倪鸢拐进了奶茶店里。
“麟麟,你不懂,小妖精可以用作朋友之间的称呼,表明我们俩关系好。像我经常顺口管 * 丛嘉叫小妖精,并没有别的意思。”
嘉嘉对不起。
“真的吗?”
“嗯。”倪鸢认真地点头,她指了指点单屏幕上的一款奶茶。
周麟让先她一步扫码付款,半倚着柜台,默不作声在小卡片的称呼一栏上,提笔写下了“小妖精”。
还有其他顾客要点单,他们让开位置,坐在店里等。
大约五六分钟后,戴着小蜜蜂的服务员在柜台前喊:“10号小妖精,您的奶茶好了。”
店内安静了一两秒。
众人四处张望,唠嗑聊天的全都抬了头。
倪鸢看了看手里的小票,不敢置信,上面赫然印着数字10。
在这之前,全是“7号王小姐您的奶茶好了,请过来取”“8号李小姐您的奶茶好了,请过来取”。
到了倪鸢这里,“10号小妖精您的奶茶好了,请过来取”。
倪鸢提了提围巾遮住半张脸,想装死。
周麟让收起手机,似乎好心提醒她:“不去取吗?你的奶茶好了。”
“10号顾客小妖精,您的奶茶好了。”
她不去,服务员就会接着喊,喊很多遍。
倪鸢站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迈着沉重的步子去拿奶茶。
服务员面带标准微笑,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将奶茶递给她,“喝前需要搅拌一下,两小时内饮用口感最佳哦。”
倪鸢面上淡定得很,“谢谢。”
她回到小圆桌前,拉起周麟让的袖子往外走,步子越来越快。“麟麟,我被你坑惨了。”她苦着脸说。
哪里有洞,她要去钻一钻。
周麟让衣袖上的布料被她攥出了一朵花,他看她恼怒地瞪他,脸上扯出了笑:“小妖精不是朋友之间的称呼?”
“不是可以表现我们俩关系很好?”
“我留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
倪鸢:“……”
睚眦必报周麟让,哑口无言倪勾勾。
倪鸢:我又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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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鸢在坑周麟让的喜悦,和被周麟让坑的愤慨中,度过了这几天。
正月十四,六中开学。
与前几天的冷寂景象全然不同,学校像座被大雪覆盖的森林突然苏醒,冬眠后的动物们纷纷涌进来,给森林重新注入了生机。
丛嘉搭她妈妈的车来学校报道,倪鸢昨晚说好了在教学楼前等她。
倪鸢跟丛嘉妈妈相 * 互认识,“阿姨新年快乐。”
“小鸢新年快乐,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下次跟丛嘉到家来玩啊。”丛嘉妈妈说。她身上穿着正装,看上去干练而精神。
“妈,你赶紧去忙,我自己去教室报名。”丛嘉摆摆手说。
丛嘉妈妈无奈又宠溺地在她头捋了一把,握着包走了。
倪鸢眼神好,丛嘉偏头时发丝甩动,露出底下一抹深蓝,“嘉嘉你染头发了?”
“我去,我就染了一小撮还藏在底下也被你看出来了?”
“你最好不要被老班发现。”
“等发现了再说。”
一碰面,两人完全不像已经有整整一个寒假没见了,仿佛今早还一起去甜品店吃了东西撸了猫。
倪鸢替丛嘉把头发拨弄几下,从外面看不出端倪了。
丛嘉拉着倪鸢就问:“你跟弟弟进展到哪一步了?”
倪鸢把丛嘉牵到僻静处,跟她分享内心感言:“说起来可能有点厚脸皮,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对他来说比较特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你对他来说本来就很特殊啊,”丛嘉嚼着口香糖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是吗?”倪鸢狐疑。
丛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信我,火眼金睛。”
我甚至觉得弟弟本来就喜欢你,你俩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先别管这个,我们去报道吧,时间不早了。”倪鸢说。
高二(3)班的教室里喧闹无比,胡成叫了几个同学在打扫卫生,桌椅拖曳声刺耳嘈杂,多数人在嬉笑打闹。
开学第一天,爆出了头一桩八卦——宗廷和礼虞分手了。
这两人座位都靠后,但全然没有任何交流,成了不相干的陌生人。而且据说礼虞现在跟高三的一个学长走得很近,有目击者看见俩人手牵手遛操场。
学校生活枯燥乏味,本来两枚硬币都能玩出花来,何况这么大的八卦,好事者不在少数。
熊吉元跟宗廷形影不离,像宗廷的影子。
因此都从熊吉元那里打听,是谁先提的分手,为什么要分手。
熊吉元还真不知道,什么都说不出上来,他不敢问宗廷。
倪鸢和宗廷也是同一所初中升上来的,以前算走得比较近,甚至有人拐弯抹角问到倪鸢这里来了。
倪鸢说:“把历史寒假作业交一下。”
对方立马跑了。
丛嘉笑:“哈哈哈哈鸢儿,真有你的。”
倪鸢:“你的历史 * 寒假作业也交一下,老师就发了五张卷子,说不能敷衍要认真做的,开学她会检查。”
丛嘉:我笑不出来了。
丛嘉边写卷子边念叨说:“八百年过去了,含香都变成蝴蝶飞走了,唐僧都去西天取完经了……看看人家,都开始又结束还又开始了,都搞上高三学长了……”
“再看看你……”
倪鸢端坐在座位上,手里握着笔在教辅书上做标记,柔软的灰粉格子围巾抵在小巧白皙的下巴处,她一本正经地说:“搞上学长又怎样,我还要搞学弟呢。”
丛嘉:“哦豁。”
倪鸢:“这个星期内,一、定、把、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