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时抄近路,回教师公寓。
风吹过,前方的树林里传来一些动静。
倪鸢以为是野猫,再走几步,发现了不远处的樟树后倚着两个人,抱作一团,嘴唇胶着在一起。
因为熟悉,倪鸢很容易辨认出他们是谁。
倪鸢搞不懂,怎么最近总能遇见宗廷和礼虞。
她不过无意间撞见,看了两眼,便觉得尴尬不已。
正要走,后面伸出一个脑袋。周麟让弯腰,低头虚靠在她肩膀上方,看着樟树后的一双难舍难分的人影发出感叹:
“ * 哇哦。”
倪鸢吓了一跳,随即捂住他的嘴巴,“嘘——”
另一只手同时捂住了他的眼睛。“非礼勿视。”
说完,赶紧拉着周麟让偷偷溜了。
到了书香大道上,倪鸢才敢用正常的音量说话:“非礼勿视。”
周麟让:“你不也在看?”
倪鸢:“我是路过,不小心看到的。”
“我也是路过。”周麟让说。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厚厚的纸袋。
倪鸢问:“这是什么?”
“照片。”周麟让把纸袋给她。
倪鸢倒出来看,里面全是国庆假里在春夏镇上周麟让给爷爷奶奶们拍的照片,其中属谌松的最多,他弹手风琴的样子,刨木头的样子,坐在屋檐下听收音机的样子。
倪鸢看得出照片的精致程度,周麟让甚至在电脑上修了图,才打印出来。
“你要给松爷爷寄回去吗?”
“嗯。”
周麟让问她:“你去不去?”
倪鸢点头。
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麟麟,对不起。”。
每次她道歉,周麟让心里就会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倪鸢:“我刚刚扔完垃圾,没洗手就捂了你的嘴。”
周麟让:“……”
——果然。
周麟让嫌弃地皱起眉,直奔水龙头而去,倪鸢跟着去洗了洗手。
那天他们去学校外面的邮政速递往春夏镇寄了一个包裹,收件人:谌松。
包裹里除了厚厚一叠照片,还附上了小纸条。
倪鸢在上面写道:松爷爷,最近开始降温了,记得添衣,注意保暖,饭要热一热再吃。还有,秋天快乐。
落款处,倪鸢简单画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代表麟麟和勾勾。
22. 竞赛 “麟麟,你在玩什么游戏?”……
周末放假, 倪鸢回了舅舅家一趟。
秦慧心去菜市场买菜回来,不知道收到了春夏镇上哪个婶婶的微信,给她发过来一段视频录像。
“你们勾勾上电视啦。”
这是枫叶红乐团的演奏和采访, 已经在地方电视台播了, 对方对着电视录下了全程,给秦慧心发了过来。
秦慧心外放声音开得特别大, 秦杰也被吸引了, 从沙发上挪过来一起看。
倪鸢瞥见视频中穿得像朵人间富贵花的自己, 嫌弃地挪开了眼。
“别看了。”她说。
然而秦杰一边夸她好看一边拖动进度条,反复观看视频中有倪鸢出现的镜头。
倪鸢:简直在鞭尸。
次卧门拉开,秦则走出来。
他昨晚通宵, 清晨回的家,睡到傍晚才醒。见倪鸢在, 冷眼瞧她, “稀客。”
秦杰骂他:“狗屁稀客,妹妹回来了,你阴阳怪 * 气干什么!”
“她还知道回来。”
自从倪鸢住校, 秦则与她鲜少碰面。
秦则凑到秦慧心的手机前。
倪鸢伸手,一把盖住了屏幕。她想要推开秦则, 没推动。
秦则抽走手机,高高举着看完了录像,问倪鸢:“你在你们乐团扮演吉祥物?穿得花里胡哨的。”
倪鸢:“……”
懒得搭理他。
“姑, 我不在家吃晚饭,不用做我那份。”秦则说。
“饭都快煮好了,我炒几个菜很快的。”秦慧心喊道。
秦则已经关上了浴室门,水龙头打开,哗哗水流盖过了外面的声音。
几分钟洗漱完, 他换了身衣服就打算出门。
秦杰叫住他:“在家里多待两小时要了你的命是不是?”
秦慧心说:“小鸢,你跟着你哥出去玩吧。”
倪鸢:“啊?”
最近秦则昼伏夜出,作息颠倒得厉害,秦杰担心他误入歧途,好几次甚至想跟踪他,途中却被他轻易甩掉了。
有倪鸢在,他无论如何也会收敛点儿。
秦则出门,发现倪鸢蹲在前面换鞋,“真要跟我去?”
“嗯。”
秦则没再说什么。
到楼下,他把自行车的锁解开,倪鸢自发坐到后座上。
秦则载着她骑了不到五分钟,自行车拐进闹市后的一家修车行。
店门口蹲着两个扒盒饭的黄毛青年,脸上黑黝黝的,粘了污渍。见秦则进来,相互打了个招呼。
秦则轻车熟路,把自行车换了,推了辆摩托出来。
黑绿色机身,造型炫酷。
有的人当面骑单车,背地里骑摩托。
秦则进屋找了顶粉色的小号头盔扣在倪鸢头上,“回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他两手拽着头盔的绳扣,往下压,倪鸢感觉自己的脑袋受到了威胁。
“知道。”倪鸢说。
秦则听到满意的答案,曲起手指在头盔上敲了敲。
秦则跨上摩托,长腿支地,朝倪鸢偏了下头,“上来。”
倪鸢手搭着他的肩膀,爬上去坐好。
秦则直接把人载到了酒吧。
倪鸢看着夜色中闪烁的霓虹灯牌,上面写着“二手玫瑰”。进门是条深长的甬道,光线昏暗。
倪鸢紧跟着秦则,一边打量墙壁上画着各种姿态的黑色玫瑰。
四下寂静,直到秦则推开一扇门,里头与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阿则,今天怎么这么早?”吧台后的男人放下调酒器,好奇打量秦则身侧的小姑娘。
秦则指了指倪鸢,“给她来杯橙汁,一份意面。”
“我们这里不买面啊。”
“那就订外卖,给她买。”
倪鸢不想麻烦,“不用了。”
秦则看她,“你不是没吃晚饭,不饿?”
“诶呀不麻烦,”男人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外卖 * APP,凑到倪鸢面前,“小妹妹,想吃什么?”
倪鸢犹豫几秒,“炸鸡。”
“那我给你点个全家桶哈。”对方迅速下单,嘴上忍不住八卦,“你跟阿则是……”
“姐弟,我是他姐姐。”
“看着不像啊。”
倪鸢说话时偷看秦则脸色,秦则冷笑了声,“小屁孩。”
乐队的演出十点开始,其他几个成员陆续到了。
还有倪鸢的全家桶也到了。
倪鸢坐在酒吧啃炸鸡,喝橙汁的时候,另外几个大男孩都好奇地打量她。
调酒师给他们介绍倪鸢:“阿则的姐姐。”
秦则没想到还真有傻子信。
倪鸢遗憾全家桶里没有鸡屁股,勉为其难撕了块酥脆鸡皮给他,“弟,你吃不吃?”
秦则面露嫌弃,没接。
“阿则演出前不吃东西。”乐队鼓手帮他解释。
枝形吊灯下,秦则一双吊梢里眼倒映着橙色的暖光,他警告倪鸢:“安分一点,再瞎说让人把你送回去。”
倪鸢第一次看秦则演出。
她不得不承认,站在台上的秦则似乎是光芒万丈的,他总能轻易感染到台下的人,让那些声音为他沸腾。
秦则让调酒师帮忙看着倪鸢,不许她一个人乱跑,也不许人给她酒喝,但饮料管够。
倪鸢听秦则唱歌时,喝完了一杯可乐、一杯橙汁、一杯苏打水。
“请问……洗手间在哪儿?”受四周强大音浪干扰,倪鸢不得不用很大的声音问调酒师。
调酒师给她指了个方向,“等等,我找个服务生带你过去。”
带她去上厕所吗?倪鸢有点儿窘,“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马上回来。”
倪鸢穿过身边往来的人群。
她的穿着打扮与其他客人格格不入,人家吊带皮裙烟熏妆,她素面朝天马尾辫,像误入的外来者。
洗手间的位置较偏僻,倪鸢往大致方向走,但也费了点功夫才找到。
洗手间的长廊尽头开着一扇铁窗,窗前聚集了几个男人,在抽烟,吞云吐雾。
倪鸢只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迅速拐进女厕所。
出来时,那几个男人还在,挪动了位置,正要进洗手间,似乎也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