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和许年看得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这比姥姥家电视机的画面还要激烈多啦!
“要不就先算了吧。”付蓉扯了扯许广华的衣角,“免得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还得你担责任。”
许广华沉默了。
就只因为这是他母亲,他便只能忍让,她能仗着母亲的身份肆意伤害他与他的家人,可他却无可奈何。
他看着周老太,看着她嚷嚷着要去死,第一次有无能为力之感。
“广华,赶紧去拦着你娘!”许老头怒声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许广华被许老头推搡着往前,纵然他心中有千百个不情愿,可有时候,他不得不低头。
心中有万般无奈,可在要死要活的老太太面前,他们大房一家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付蓉知道许广华心里难受,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的心中忽然有一阵恐慌。
挨苦受穷都不算什么,可如果他们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老太太了,那该怎么办?
“你以后还闹着不认我这个娘不?”周老太见许广华走上前来,问道。
许广国与许广中见大哥来了,便松开手。
孙秀丽与陈艳菊也退到一旁去。
然而,周老太话音落下许久,许广华都不出声。
周老太咬牙,眼中一阵阴狠:“撞死我,撞死我好了!”
说着,她便往石墩处冲,但没冲几步,就被许广华拽住了。
她冷笑,还不忘继续嚷道:“我去死,我去死……有你这么对亲娘的吗?儿子养成这样,我去死好了……你别拉着我……”
周老太哭天抢地,是认准了许广华不敢撒手,既然如此,她就要趁这个机会让大房一家老实了!
然而她没想到,就在她哭嚎之时,一阵厉喝声传来,打断了她的声响。
“周玉燕,你就是这么对我儿子的?”
仿佛当头棒喝袭来,周老太下意识回头去看。
许广华也僵住了,他转过头,下意识松开手。
“哎哟!”一声响,惯性使得周老太往前扑去,脑门子直直撞到石墩上。
石墩的表面是很粗糙的,周老太挣扎的力气又大,这一撞,疼得她龇牙咧嘴,她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指尖湿了一片。
她瞪大了双眼,尖叫道:“血,是血!”
可谁都没有再理会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村外。
冯惜珍红着眼眶,眼底满是窜动的怒气。
卢德云见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便在身边沉声安抚道:“好好说。”
冯惜珍的手心攥了攥,做了个深呼吸,站在所有人面前。
许老头吓坏了,立马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先到我家,上我家再说。”
冯惜珍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你还要息事宁人到什么地步?是因为你说你们会好好待我儿子,我才没有和他相认。但是,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他的?”
冯惜珍的普通话很标准,没有任何乡音,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付蓉本就已经有这一层猜测,可后来还是自己推翻了想法,没想到,此时此刻,冯惜珍竟真站了出来!
她不敢相信,心中却无比激动,立马伸手去拽许广华的衣角。
许广华却只是茫然地愣在原地。
卢德云见冯惜珍已经决定将真相告知,便说道:“这位是城北大学的冯教授,她是许广华的亲生母亲。当年,惜珍和广华的父亲相知相爱,生下广华,只是后来辗转之下,和孩子失去联系。广华的父亲见没人照顾孩子,就找了周玉燕,也就是说,广华根本不是周玉燕的亲生儿子。”
就像是一道惊雷劈下,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许广华竟不是周老太的亲生儿子!
“当年老许带着媳妇回村的时候,孩子已经不小了。原来广华根本就不是周老太生的,她是个后娘!”
“这就难怪了!广华明明是家里的老大,可啥衣服都是穿两个弟弟剩下的,寒冬腊月的,他穿单衣,冻得脸色都青了,他俩弟弟倒是裹得暖和!”
“我就奇怪,咋周大娘对广华这么刻薄,原来她是后娘!不让人分家,还这么缺德,跑去拦着人高考,当后娘的,这么亏待别人留下的孩子,这心怎么这么坏呢?”
这一道道声音听得周老太头昏脑涨,她脑门上都是血,双腿也已经发软,“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她瞒了三十年,就是不愿意让人这样戳脊梁骨!
可现在,所有的真相都被揭开了……
周老太的面色苍白得吓人,狐疑又带着斥责的目光就像是毒箭,能射穿她的厚脸皮与早就已经发黑的心。
许广华看着冯惜珍,他的耳边充斥着嗡嗡响声,过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才是我娘?”
冯惜珍忍耐了这么久,天知道她多盼望这一天。
她的眼中满是热泪,慢慢走到许广华面前,紧紧握住他手,哽咽道:“广华,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男儿有泪不轻弹,最不容易的时候,许广华也不会落泪,可此时,他的泪水缓缓落下。
他的手被冯惜珍握着,那深深的温暖仿佛能穿透他的心,不自觉之间,他想起这些日子与她相处时的种种。
“你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认我?”许广华轻声问着,没有责备,没有抱怨,有的只是一个孩子面对母亲时的无助与辛酸。
即便他如今已经三十岁,可在冯惜珍面前,他是儿子,不需要扛下所有的压力与责任。
“因为你爹不愿意。”卢德云出声,“他怕丢脸,怕自己临老了还被人说闲话,所以他撒谎,说你后娘对你很好。你母亲担心打扰你的生活,就退得远远的。”
许广华望向许老头。
许老头头皮发麻,难堪不已。
他最怕的就是家丑外扬,可现在怕什么来什么。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还不仅仅是如此。
冯惜珍走到他面前,又说出一个事实。
“当年我父亲反对我们的感情,就以理由带我去对岸。我担心和你失去联系,所以留下转船的地址。可我在沪市拖延了整整半个多月的时间,都没有等到你的消息。”
“我想应该是你耽搁了时间,就在沪市招待所和我在城里的家中院子信箱里留下联系方式,我以为就算你没办法来到对岸,但总会想办法打听我的下落。可是这趟回来,我没有查出一丝线索和音信。也就是说,我走了之后,你就再也没有找过我。”
冯惜珍说的话在一瞬间冲击着许老头的心,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沙哑而苍老的声音说道:“没有,没有联系方式……我以为你后悔了,说走就走了……”
冯惜珍已经猜到这一点,她冷笑一声,看向周玉燕:“那就要问问是不是你媳妇从中作梗了。”
周老太立马尖声道:“我没有把那封信藏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过那是一封信了吗?”冯惜珍盯着周老太,厉声质问。
周老太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到底是在枕边几十年的老伴,许老头又怎会看不出此时她有多心虚?
许老头的心仿佛突然抽了抽,僵硬地看向她,又转了转眸,视线落在冯惜珍的脸上。
冯惜珍又说道:“我等了三十年,每天都在想念自己的儿子,也怀念我们曾经的情分。我不认为你会像我一样,守着过去生活,可我也没想到,就在我离开后不久,你就另娶了。”
三十年前,她如此聪慧,有如此好的条件,却愿意在无名无分的情况之下,为他生下孩子。
后来她走了,他颓唐沮丧,仿佛失去了拼搏的动力,他怨她,怪她,但从未想过,她离开之时是有苦衷的。
孩子不能没人照顾,因此在周玉燕提出愿意跟着他时,万念俱灰的他连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
许老头的心中一直惦记着冯惜珍,这三十年都从未消散过,可他没想到,原来由始至终,是他负了她。
许老头这一辈子从未试过像现在这样懊悔。
他老泪纵横,不顾身旁有多少目光盯着自己,也不顾他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笑话自己。
他只是用力捏住周老太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老太被他吓到了,往后缩着:“我不识字,我不知道她写了啥……”
这是承认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多少人造成伤害?”许广华看着周老太,语气并不平静。
周老太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她不住地摇头,又不由去看许广国与许广中,想他们来帮自己说话。
可她的两个儿子却嫌丢人,早就躲在人群之中,将脑袋埋下去。
周老太孤立无援,再一想到自己今天丢尽脸面的种种,眼皮子一阵阵跳着。
而后,她咬紧牙关,冲上去便要打冯惜珍:“我跟你拼了,你这么害我,我今天跟你拼了……”
然而就在她冲上前去的那一刻,卢德云与许广华同时护住了冯惜珍。
再下一秒出现的,是许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