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宣承厉声打断,“我知道你对井姨有意见,我承认,我也有。可井瑶和她妈不一样。小姑你心里不清楚么,瑶瑶怎么样,对你对石头,她怎么样你不清楚么?”
我一时语塞。
是,其实我比谁都清楚。
虽不亲近,可井瑶对我始终客气有礼,石头的事更是跑前跑后尽心尽力。只是我好像陷入一个怪圈——明明不愿上一辈人的过节落至下一辈身上,可面对同是下一辈的井瑶,我不知不觉开启了另一套严苛凌厉的标准。
大哥离世对我冲击很大,自那以后,井鸥所关联的一切都变得可恶可气,我几乎无法公正客观地去面对她的女儿——井瑶。
大概,从很早之前就错了吧。
“我爱她。”宣承沉着嗓子说一句,“小姑,不管你不管谁怎么看,我能确认的一点就是,我爱她。”
这个夜晚,他说了实话。
我问,“井瑶呢?”
他答,“一样。”
此时此刻,好像说什么都很苍白。
我不由叹气,“这件事都谁知道?”
“我俩的朋友,井姨,”宣承稍作停顿,“小诺……可能吧。”
我抬头去看楼上的灯光,“奶奶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他随着看过去,然后轻轻摇头。
这时石头背著书包一蹦一跳闪到我们身边,“跟王姨说好啦。妈,走不走?”
“嗯,走。”我收敛情绪,牵起石头的手。
“哥,拜拜。”石头嬉皮笑脸与宣承瞎比划。在他心里,堂哥一直是榜样般的存在。
我们走出两步远,宣承在背后问话,“小姑,你怎么想?”
我停下转身,“我怎么想重要么?”
他和井瑶已经认定的事,几年下来都不曾更改意愿的事,我这做姑姑的无权置评。
见他沉默,我忽而有些心疼——看着长大的孩子,被大哥严加教导而今已是顶天立地男子汉的孩子,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侄子,或许真的很孤单吧。
我走回两步,拍拍他的侧臂,“小姑站在你这边。”
宣承笑了,我才发现这硬朗的孩子笑时竟也很腼腆。
“妈,走啦。”石头催促,“有事你俩打电话呗,我明天值日要早去呢。”
“走走。”我快步上前揽过石头的肩膀,“作业写完了?”
“完了,no big deal。”
臭小子又开始冒外语。
“确定?”我口头禅似的来一句,“诚实回答。”
“切,”石头不屑一顾,“大人才最不诚实。”
我蓦得一愣,下意识回头,宣承背对我们正往反方向走。
经过这个夜晚,至少他心里会轻松些吧。
对,大人才最不诚实。
自我出生,父亲就是荣誉的代名词,是整个家引以为傲的存在,也黑白照片里的模糊人像。某种程度上,井瑶与我有同样的经历。
我们在单亲家庭长大,经过时间的打磨变成现而今的自己。
诚实一些吧,我看着石头对自己说——其实你很喜欢她,其实你很感谢她。
2020年的秋天,我决定为一个秘密做些什么。
与对石头的念头并无二致,我希望在自此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健康、快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