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自个儿拎着两根蜡烛上楼睡觉了。
江易在客厅坐了会,看壁炉的柴火一点点压灭,最后融进炉底的白灰里。
何通留给他的两根粗蜡烛是鲜艳的大红色,艳俗且张扬,他把擦头发弄湿的T恤丢在沙发上,转身上楼。
三楼没有烧壁炉,温度远低于客厅,几间没人住的房间开着窗,风雨扫进来,隐隐弥漫着凉意。
赵云今的房间没有关门,虚掩着,江易一推就开。
那是间宽敞的主卧,正中间摆着一张松软的豪华大床,床的四周挂着红色帷幔,木墙上用油彩画着浓艳的凤凰花。
赵云今没有如何通所说在摸黑卸妆,她盖着条薄被,背朝江易,躺在床的一侧。
她身形偏瘦,只是胸臀凸翘的分量好,常给人种妖娆风情的假象,江易曾经也这样觉得,可当他真的抱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赵云今其实很轻,甚至单薄,此刻她躺在床上只露一个肩背,显得孤零又脆弱。江易眉头皱了皱,以他对赵云今的认知,刚才一副受到羞辱的表情朝他泼水已经是不可能发生在这女人身上的反应了,她现在一副弱小模样,不知道又是在装给谁看。
他敞着房门,把蜡烛放在桌上。
赵云今嗓子憋闷地轻声说:“把门关上。”
“把门关上。”没听见江易的动作,她又重复一遍。
江易关了门,她再一次开口:“阿易,你来。”
浓重的夜色自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暗暗的一片投在床头淡红色的床单上。
赵云今听见咔哒一声锁响,又听见脚步声逐渐清晰,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方才在楼下的愤怒一点不剩,脸颊又洋溢满灿烂的笑意,和之前判若两人。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赵云今避而不答,而是问他:“霍璋叫你来做什么?”
“度假。”
“别把他想得这么好心。”
赵云今抿了抿软薄的唇,夜里朦胧看不清颜色,但她只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让江易几乎忽略掉她的言语,满脑子只剩当前的情境。
——深山雨夜,孤男寡女,密闭的空间里满是木头上了年岁的醇香,凑近了还能依稀闻到她发丝上山茶花精油的味道。
“如果他让你来度假,又叫我来做什么?”
“霍璋打着请我代为祭奠他母亲的名头把我放来缠山,但事情远没那么简单。”赵云今没注意到江易的眼神,自顾自说,“何通不对劲,又是打牌又是送蜡烛,想方设法给我们创造相处的机会,这可不是他该做的事,如果不是霍璋授意,他敢吗?”
“你是霍璋的情妇。”江易提醒,“别总想着找他行为里的破绽。”
“真情实意还是逢场作戏,你看不出来?”赵云今赤脚踩着木质地板,将蜡烛摆在正对窗的梳妆台上。
“打火机。”
她回身走向江易。男人巍立不动,漂亮的肌肉自上至下延伸,笼络在黑色背心之下,半遮半掩的朦胧才最性感,赵云今靠得近了,隐约能闻到他呼吸间的烟草和薄荷糖的味道。
“你在戒烟?”赵云今想起了什么,半眯着眼,“当年你为我戒烟,买了整箱薄荷糖放在家里,烟瘾上来就拿它堵嘴。我记得那时候屋子的衣柜里堆满我的衣服和漫画书,每天早晨街外叫卖豆浆前你就会出门,日头落了才会回来,你说油灯街太乱,你要攒钱买一间新房子,带我住进去。”
“还记得吗?”赵云今双手灵滑攀上他腰身,“我们整夜做.爱,做到天快亮,你喜欢后.入,可我喜欢在上。”
她手指自他胸膛蜿蜒,钻进他裤子口袋,摸索到他装在里面的烟盒和打火机。
江易看似沉定,但呼吸已经重了,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已经分手四年,别再旧事重提了。”
“不喜欢我提。”赵云今掏出那枚火机,指尖不当心隔着裤子刮了刮。
江易本就粗重的呼吸瞬间凌乱不堪,赵云今隔得近了才能听分明,她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缠上他脖子,呢喃在他耳边问:“那为什么要硬?”
“阿易……”她偏头,一对眼眸莹莹亮着,发丝轻盈搔过他冷硬的脸颊。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两瓣柔软的红唇轻轻吻上了他。
☆、033
赵云今伸手抵住他后腰, 把江易想要后退的动作扼在原地。
“嘘。”平常用手做的嘘声动作,她用唇去贴,温热的呼吸洒在江易鼻尖, 酥酥痒痒。
赵云今的唇软似樱桃,凉似冰糕, 含住江易的上唇瓣, 亲昵地吮了吮。
雨声越来越大, 几乎覆盖了天地间的一切——林中的鸟叫,湖边的虫鸣,就连路过的云翳也遮住月亮凄淡的冷光。
屋外走廊传来咔哒一声响, 赵云今呢喃着:“外面有人。”
不需要她提醒, 江易也听见了那轻微的脚步声。
——鞋底压着疏松的木质地板发出怪响,在这幽深的山涧、滂沱的雨夜,带着一丝渗透皮肤的冷意, 令人惊悚。
江易从刚刚的暧昧里晃过神来,推开眼前的女人, 他目光盯着那扇木门, 问:“你又是来做什么?”
“我说过,祭奠霍璋的母亲。”赵云今没有理会屋外神秘的脚步声, 朝他笑笑。
“祭奠一个死人,霍璋需要派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不是来监视你呢?”赵云今说, “毕竟你可是有夜里偷偷溜进大哥女人家里,又在别人家的院里撩女人裙子的前科, 霍璋不放心你和我住同一间房子也很正常吧, 万一你兽性大发,我岂不是要贞操不保了。”
她撒开江易,慵懒地靠着梳妆台:“晚上吃得少, 现在还有点饿了。”
门闷闷响了一声,赵云今眼眸明亮,问他:“想知道霍璋把我们送到这里来的真实目的吗?”
江易没说话,赵云今当他默许了,她拿过桌上的陶瓷花瓶,在手里掂了掂:“我会收着力道,但你也要忍一忍。”
……
何通身形如同一只壁虎,死死贴在房门上,屋里开了窗,只能听见雨声,至于里面二人的谈话内容,他一句也听不清。
宁静的夜里骤然传来器物碎地的炸裂音,紧接着赵云今羞愤的声音响起:“滚出去——”
何通连忙撤身,蹑手蹑脚走到隔壁江易的屋前,抬起手装作要敲他房门的架势。
江易拉开门出来,何通转头朝屋里瞥了眼,花瓶被赵云今砸碎在地,碎前肯定还有别的用途,因为江易正拿手捂着额头。
他摔上门,何通一副才来的样子,不明所以地问:“我来找你有点事,这怎么了?”
“以后这种事别叫我做。”江易松手,额头被赵云今打出一个肿块,他冷淡地说,“这是女人能干出的事?”
何通跟着他下楼,从还未解冻的冰柜里掏了一个冰袋递给他:“赵小姐脾气确实不太好,刚刚你惹了她,她生你的气也是应该的,你得想个法子去赔礼道歉。女人心眼小,必须得在回去前把心结解开,不然等她跟霍先生告状,你吃不了兜着走。”
“道歉?”江易冷笑,拿冰袋敷上额头,“拿头道歉?”
“低伏做小,时不时在她眼前晃晃,女人嘛心软,说几句好听的她气就消了。”何通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如果明天天气好,我准备白天出去湖边钓鱼,也算是给你创造个机会单独和她谈谈,你觉得可行吗?”
江易没吭声,何通自作主张:“就这么定了,你好好把握机会,别再惹着她了。”
何通走后,江易一个人坐在客厅。
挂钟敲了十二点,雨小了些,他起身去厨房煮了杯牛奶。
……
赵云今躺在床上听雨,冷润的雨丝打在春末翠绿的荷叶上嗒嗒响,她白天劳累,但今夜却意外失眠了。
门外传来一阵没有丝毫掩饰的脚步——是江易。
他叩了两下房门,赵云今不想显得自己那样急切,等足了一会才起身去开。
江易已经离开了,门口地上放了个托盘,上面摆着一杯热牛奶和一碗荷包蛋卧面。
*
第二天赵云今睡到中午才起,下楼时何通刚做完午餐,他随口问了句:“赵小姐昨晚起来喝牛奶了?”
赵云今听到这话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何通指了指大门口的垃圾袋,里面装着昨夜江易倒完的牛奶瓶,他用完厨房后简单收了一下,但昨夜雨大,垃圾没处丢,就随手放在了门口。
赵云今:“观察这么敏锐,不去当警察真是可惜了。”
何通苦笑:“警察那工作又累又危险,工资还不高,费力费神的,哪有霍先生这的待遇好啊。”
“你对霍璋倒是用心。”赵云今细嚼慢咽吃着午饭,问他,“江易呢?”
“他去湖边散步了。”
暴雨早在破晓时分就停了,缠山半腰云雾缭绕,漫着雨后的纯白水汽,远远望去如画境一般曼妙。
一晚暴雨过后,湖面水位上涨,上游水库的鱼虾被冲上岸边,在旱地上垂死蹦跶,江易围湖转了一圈,捉了两只青蛙拎回来。
何通递给他一杯水:“我让你钓几条鱼当晚饭,你给我搞两只青蛙干什么?野生青蛙体内很多寄生虫不能乱吃,算了算了,一会还是我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