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爷子脾气古怪,因为霍明泽的事记恨我这么些年,看见不得生吃了我?”赵云今一双眸子温润含情,“阿易,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揭发你的意思,如果想害你,上次孙玉斗出事的时候我就说了。照片是我故意拍的,但那也只是为了留存证据,免得你下次再说去油灯街嫖.娼气我……”
“我只是在想,你来霍璋身边,看似每天游手好闲给我开车,实际许多事情都是在你出现以后发生的,孙玉斗事件的案发现场有你的身份证遗落,韩巴犯事前又跟你喝过酒,哦对了,听说乌志被剁手那天你也去过赌场,这样一看,你好像个灾星啊。”
她这话是用调笑的语气说的,可江易知道她一定是察觉了什么。
赵云今看似游戏人间,实则心思比谁都细密。
“承你吉言。”江易鼻音冷嘁,“我要是灾星,第一个克死的该是你。”
“怎么说?”
夜半星光璀璨,她的笑容比神秘的星空更魅惑。
江易磕落指尖的烟灰,问她:“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招?去薛美辰面前说我认识韩巴,是我伙同他绑架了霍明芸,还是去跟乌玉媚说,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我背后操纵?或者说你又要拿这些威胁我,跟我做交易?”
赵云今脸上的笑终于沉了下去,她扬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他:“怎么你一个始乱终弃的人,倒比我这个被甩的人还要委屈?”
“我是玩你了,可你就没玩过我吗?”
赵云今笑着,唇齿间寒意凛凛:“四年前的暴雨夜,我在圣心福利院外等了你一晚上,你说忙完会赶来陪我过生日,可我等到的只有你一条分手的信息。我赵云今从来不吃回头草,一段感情过了无意纠缠,可是江易——”
她声音柔和,却坚定:“——你有事瞒我。”
“我是在玩你。”她的嗓音甜意十足,“在我查出事情真相之前,会一直玩下去。”
江易指间的那根烟燃烧过大半,几乎快要烧到手指了,他一口都没再抽,按灭在一旁的垃圾桶盖上。
……
院里有脚步声传来,是霍明芸送霍璋出来,薛美辰跟在后头。
霍明芸指着江易说:“就是他救了我。”
薛美辰投来一瞥,见是个英俊精神的年轻人,施舍般给了个笑脸:“谢谢你救了明芸。”
霍明芸拉她衣角:“妈,我是你亲女儿!一句谢谢就完了,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钱吗?怎么你也得拿出点诚意吧。”
“江易,我这个人呢有恩必报,你救了我,我会好好感谢你的。”霍明芸眼里星星闪闪望着他。
“说了别谢我。”江易刚从赵云今的一番话里脱身,神色还未解冷漠,“如果不是霍先生要求,我不会无缘无故救你。”
霍明芸雀跃的心情又压了回去,小声说:“果然是个爹。”
霍璋的轮椅行至车前,他和薛美辰道了别,拉过赵云今的手:“今晚去我那过夜,让江易把你的车开回去。”
赵云今笑靥灿烂,回头看了垂着眼眸的江易一眼:“好啊。”
她上了霍璋的车,江易的脸隐匿在晦暗的月亮影子里,低垂着眼眸看不清表情。
那边乌玉媚也出了大门,车在门外接她。
保镖下车来抬轮椅,霍璋摆了摆手,隔着茫茫夜色和她对望。
乌玉媚盯他良久,开口说:“霍璋,你好算计。”
“乌姨言重了,我没做什么,但有句话你应该听过。”霍璋淡淡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乌玉媚冷笑,转身上了车。她大晚上忽然被一通电话叫走,于水生放心不下跟着来了,他坐在后排的角落,见她神色疲惫,问道:“怎么了?”
“是你派韩巴去绑霍明芸的?”
于水生蹙眉:“我绑霍明芸做什么?”
乌玉媚沉默,于水生转头看她,她长纾一口气:“我们都被霍璋给玩了。”
于水生听她说完前因后果,沉着脸:“韩巴子这人空有胆识,但行事鲁莽没什么脑子,当初派他去松川卸霍璋的车,我不放心,全程找人给他搭手,就怕他脾气急躁漏出马脚,你说他自己一个人绑了霍明芸还能不被警察发现,这我不信,他背后一定有人在策划。”
“但要说那人是霍璋,我也不信。”
“韩巴到最后都没攀咬你,他不可能背叛我转投霍璋,至于霍璋这人,多疑又谨慎,更不会摒弃前嫌跟韩巴合作。”
“那还能有谁?”
“我会把这件事查清楚。”于水生问,“韩巴人呢?”
乌玉媚望向窗外:“在霍璋手里,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夜。”
*
霍璋上了车并不说话,一直在想事情。
赵云今伸手帮他抚平眉上的褶皱:“总是爱皱眉,你也不怕老。”
“江易给你开了两个月的车,你觉得他怎么样?”霍璋忽然问。
赵云今说:“我跟他接触不多,他这人看起来挺没趣的,但办事还算可靠。”
“不是可靠。”霍璋转头看她,更正道,“是可怕。”
“我虽然查出他和于水生关系紧张,但舅舅的事我依然怀疑他,所以才提出让他表示诚意,如果他真是乌玉媚的心腹,是绝对不会做出损害三房利益的事,可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韩巴绑架霍明芸,又通知我去做救兵。”
霍璋顿了顿:“杀了大房的气焰,这是一,让韩巴为当年车祸的事付出代价,这是二,把这件事栽给三房,让父亲震怒,很可能会改变最后的家产划分,这是三,前些日子母亲因为舅舅的事恼我,这下因为我救了明芸又对我热络起来,这是四。”
“一石四鸟,这手借刀杀人玩得妙。整件事我没出力却是最大的受益者,乌玉媚怀疑我理所当然,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像在梦里一样。”
“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心计深得可怕,就像一座冰山,露在水面的只是一角,藏在水下看不见的才是全貌,他有这样的心机和本领,怎么可能对于水生一个混子头头死心塌地?可如果他不是于水生的人,又为什么甘心一直留在他身边当只狗?”
霍璋眸光阴深:“江易这个人,我倒是开始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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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油灯街的夜一如既往喧嚣, 江易在街口的米粉店点了碗宵夜。
老板在锅子前煮粉,锅里沸腾着绵白的米水。他去冰柜拿了瓶啤酒,一口口咕进喉咙。
摊子前的招牌用了十几年, 沾满脏黑的污渍,米粉二字后面标价钱的位置拿白色胶布盖了好几层, 由原先的二块一两涨到三块一两再涨到现今的五块钱一两, 一层一层剥下来, 是西河市发展年岁的见证。
小时候江滟柳总拿一两块打发江易一天的饭食,长身体的孩子一两米粉不够吃,饿得肚皮里咕咕叫, 实在忍不了就动起偷吃的念头。
老板转身招待客人, 小江易趴在灶台后,蹑手蹑脚从装满米粉的大桶里朝自己碗里捞,可小孩动作生疏, 才一次就叫人发现了,江滟柳给他吃饭用的那个大瓷缸从手里掉下来, 咕噜咕噜滚到戴着白色围裙的老板脚下。
那老板肥头大脑袋, 一脚踩着江易的瓷缸,一脚踹在他小腿肚上。
他拽着江易上江滟柳的屋前, 扯着嗓门在门口嚎:“都来看一看江滟柳养的好儿子,婊.子生扒子, 一家子没个好东西,还敢来我摊上偷东西!知道油灯街的女人卖身子赚钱, 没听说过油灯街女人的儿子还兴手脚不干净。江滟柳, 你儿子这是不是坏了规矩?”
江滟柳露齿不屑:“一条破烂街子还有规矩了?谁定的?”
她睨着江易:“有娘生没爹养,不懂事偷了你几根粉也值得你瞎叫唤?想上老娘的床直说,犯不着拿这种事来嚷嚷?你偷了他几根?”
江易说:“我没吃。”
没吃, 都被肥老板夺回去丢进泔水桶里了。
他话音刚落,迎面而来的是江滟柳一个耳光:“问你偷了几根?”
肥老板咧出口结石厚重的牙:“起码得有二两,一两米粉两块,二两米粉四块,怎么算?”
江滟柳妩媚地笑:“老娘没钱给,四块你也买不了全套,最多给你做个嘴,想要就进,不要就滚。”
她说完,推开那扇破旧得掉漆的绿色木门进了屋,肥老板刚刚还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听见她这话,连忙松了裤带跟进去。江滟柳办事不关窗,屋里情景尽收眼底,男人坐在床边,女人头埋进去,她烫的是那时最时兴的梨花卷,有规律地上下起伏,像片乌黑的波浪。
胖老板满头冒汗,脸上的肥肉坠坠颤颤,每一寸满足的褶皱都厚重得能夹死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