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芸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在韩巴倒下去后还愣了许久,直到身上被人扔了一件黑色外套,她才反应过来看清来人的脸。
那个淡漠、冷峻,她前些日子才刚见过,还嘲讽他是赵云今爹的男人。
她衣衫不整,惨白的脸上全是泪渍,刚才受到的惊吓太大,不分青红皂白扑到江易身上一顿痛哭。
……
两小时后,霍璋赶到。
韩巴被人用一盆冰水泼醒,看了眼四周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霍璋坐在轮椅上静静打量着男人被捆起来的双手:“这双手用处不小,玩得了车子也玩得了女人。于水生给你钱卖命却没告诉过你,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走正道,做正事,一旦走歪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头了。”
他身后的保镖劈头盖脸丢过来一堆资料,上面印的全是韩巴当年在松川的行踪记录,霍璋手下人的办事速度不容小觑,从前他没有一个明确的对象,因此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了好久也找不到证据证明车祸的事是于水生干的,可江易告诉了他韩巴的名字,一切就易如反掌了。
韩巴虽然蠢笨急躁,但有颗江湖人心肠,他不求饶,硬对硬地说:“你的腿是我废的,有种你杀了我。”
霍璋没有被他激怒,斯文地笑。
他回头看了眼楼外,江易坐在台阶的边角抽烟。
救护车比大房的人先到,医生给霍明芸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她除了一些部位软组织擦伤和受到惊吓外没什么大事。霍明芸身上披着江易的外套,她从霍璋的房车上拿了两瓶热牛奶,坐到江易身边,递给他一瓶。
江易没理她,自顾自抽着烟,他脚下烟头散落了一地,手里的烟盒已经瘪了。
“谢谢你。”霍明芸说,“谢谢你救了我。”
夜里忽然凉下来,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面前来来往往的车子不停,有医生,有霍家人,但没有警察,显然霍璋没打算让警察插手这件事。
雨声越来越大,裹着春日寒风,吹到身上刺骨生凉,仿佛回到了那年一样。
江易手中烟的火光见底,只留一根冒着烟的尾蒂,他说:“没什么可谢的。”
没什么可谢的,他这话发自肺腑,可霍明芸不懂。
大小姐一生顺遂,遇事只能想到靠钱解决,她认真地说:“江易,我会让我妈给你钱的。”
……
楼内。
霍璋推着轮椅靠近被强制按跪在地上的男人,他问道:“你是用左手碰的她,还是用右手?”
韩巴凛然地说:“两只都碰了。”
霍璋又问:“那你又是用的哪只手碰了我的车子。”
韩巴笑得发狠:“也是两只都用了,老子不仅用了手,还用了嘴,你车里连着刹车的那根引线的塑胶壳是我用牙咬断的。你是个野种,她是薛美辰那婊.子生的小蹄子,老子弄死你们又怎么样?”
保镖走上前踹了他一脚,转头问:“霍先生,怎么处置他?”
霍璋随口道:“既然舌头这么不干净,就剁碎了喂狗吧。”
*
霍璋口中的狗是两只半人高的黑背,他把它们养在院里看家,平日用活鸡活兔喂着,狗从小吃生肉长大,保留着嗜血的本性,除了霍璋和固定喂食的人别的一个都不认,如果不关着,见到生人就会直接冲上去撕咬。
在霍璋的认知中,狗比人可靠。
乌玉媚大晚上被叫到霍家主宅,一进门就看到端坐在客厅的薛美辰和她身边脸色蜡黄的霍嵩。
两人对面还坐着霍明芸和霍璋,阵仗十足,让她不禁蹙眉。
保镖拖上来一个昏死过去的人,两只手被斧头生生剁掉了,伤口拿火烧过,已经停止流血,但断肢处冒着一股烟熏火燎的糊味。
那人被打得满头是血,几乎看不清面容,薛美辰示意把他弄醒,乌玉媚一眼看过去,心脏快速跳了几下。
薛美辰穿着条修身的宝蓝色旗装,两眼虽然已经生了细纹,但依然盖不住身上那富贵气质。她慢慢起身,指着地上那人:“这个人你认得吗?”
乌玉媚点头:“认得,他为阿九做事……”
她话音还没说完,薛美辰一个耳光扇过来,打得她脸颊朝一边歪斜,白皙的侧脸瞬间就出现五个红色的指印。
“他绑架明芸,还试图强.奸她,是不是你指使的?”薛美辰脸色阴沉,“不对,我不该这么问,他是于水生的人,针对的又是我的明芸,除了你这个贱人还有谁会指使他做这种事?”
地上的韩巴被人弄醒了,他艰难地睁开眼皮,环顾四周看见乌玉媚站在客厅里。
他张嘴想要说话,但舌头已经叫人拔掉了,呜呜咽咽,嘴里艰难发出四个模糊的音,往仔细了听,分明是:“三太救我——”
乌玉媚脸色淡然的神色挂不住了,她抬起头,一双原本温柔的眸子渐渐变得凝重。
她看见薛美辰眼里真切的恨意和不远处老爷子脸上的怀疑,静了几秒后,反手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029
乌玉媚打起自己毫不手软, 几巴掌下去脸颊肿了一片。
她皮肤白,那片红落在脸上分外显眼,加之她神态柔弱, 像受了委屈一样惹人怜爱,她辩解道:“老爷子, 我没管教好手底下的人, 这错我认, 但绑架明芸不是我授意的,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自家人啊。”
薛美辰眼里的恨意几乎能喷发出来:“你当我和老爷子傻吗?谁不知道你乌玉媚最会装可怜,以为先下手扇自己几巴掌就能博人同情了?”
薛美辰拽紧她盘在脑后的发髻, 扬起手要再打, 霍嵩开口:“行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让外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薛美辰恨恨放手, 指着地上的韩巴:“你承认他是你的人了,他又对明芸做出这种事, 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一个混混跟明芸八竿子挨不着边, 无缘无故去为难她做什么?不是你还有谁?难不成是他跟别人联手谋害你?太可笑了。”
乌玉媚头上的发髻松散开,踉跄着后退, 扶住沙发才得以站稳。
她垂着眼眸压下眼底的暗色,抬眼瞥向霍璋, 男人正斯文地坐在轮椅上看热闹。
乌玉媚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般:“不是没有可能,我读书少, 但不代表我没脑子, 如果我真想对明芸下手,为什么不找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去做?西河接这种生意的人不少,派身边的人去做也太蠢了点。”
“何况警方一天一夜都没找到的人, 就让霍璋给找到了?这也太快太巧合了。”
霍明芸冷笑:“什么叫派身边人去太蠢?这种事不派亲信去难道还要大张旗鼓昭告天下吗?你做之前又不知道会被人发现,别拿这种说辞混淆视听。”
霍璋接过话头:“乌姨,你怀疑是我让韩巴栽赃你?”
“城南的经销商你给了我,我在那片区域的员工多,早在明芸出事的时候就派人去查了,刚好问到有人看见韩巴开着那辆面包车朝纺织园的方向去,算起来是我运气好才救了明芸,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巧合了?”
他打开桌上的文件夹,推至薛美辰面前:“母亲,您看这个。”
那里面装的是韩巴当年在松川行事的证据,薛美辰一夜一页翻完,反手把文件夹砸到乌玉媚头上。
文件夹坚硬的边沿在乌玉媚光洁额头上豁开一道血口,她捡起零散在地面的纸,脸色瞬间变了。
霍璋眼里尽是凛冽的寒意:“已经知道那年车祸出自韩巴的手笔,我还会跟他做交易?你也把我想得太大度了。”
韩巴嘴里满是割掉舌头后的血沫子,他爬过来,呜呜着用两只胳膊夹住乌玉媚的裤腿,乌玉媚把他的手撇开:“你告诉老爷子,是不是我指使你的?”
霍明芸翻了个白眼:“他是你的人当然不会咬出你,乌玉媚,你把大家当傻子耍呢?”
韩巴拼命摇头,乌玉媚说:“我亲侄子在赌场被人废了,他是被这个人带出来的赌瘾,所以这几个月来我一直迁怒他,绑架这事关重大,我就算要做,也不会找一个我不信任,甚至还可能对我心存怨怼的人,那是给自己挖火坑,老爷子,你可以去打听打听,问问看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心腹。”
“谁知道呢?”霍璋漫不经心说,“说不准是你们合演一出苦肉计给别人看的。”
“霍璋!”乌玉媚眉间蹙起,怒意快要压不住了。
她知道自己叫人耍了,但韩巴确实是于水生的人,于水生和她又难分彼此,只这一点她就无从辩解,一定有人在背后操纵一切,而最有可能的,就是眼前这个笑得斯文,心里却阴狠暗鸷的男人。
“韩巴鬼迷心窍做的事我没法解释,但真的跟我无关,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叫他做的?法律上都判疑罪从无,你空口白舌诬陷我是凭什么?”乌玉媚发完火,忽然露出一丝笑,“说起来也怪,逮到人不交给警察,还不等审讯就把舌头割了,你是不是怕他嘴里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
“心里有鬼的人才怕。”霍璋说,“我割他舌头是因为他嘴巴不干净,你可以问问明芸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