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问你老板。”
“玉而。”巴顿按下她握枪的手,将她揽在怀里。
这时手机振动,程立拿起来,是季柯发来的微信:陆华的店里也搜出证据。孩子们做的金刚结手链、抱枕里,都藏着海洛因。
他看完,放下手机看向玉而:“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清楚。如果你这辈子还想有机会再见到巴顿,就带我去见你老板。”
玉而脸色苍白,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看来,程队是做了第二个选择。”
程立没说话,眸色深沉。
“你们都在啊。”温柔悦耳的声音自楼梯处响起,沈寻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程立身旁,“写了一上午的稿子,有点饿了呢。”
程立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微扬:“我给你做东西吃?煎个pancake?”
沈寻眼睛一亮,双手握在胸口,一副馋猫般的期待模样。
“材料都有。”巴顿在旁边开口:“玉而,我们还有枫糖浆吗?”
玉而握枪的手背在身后,微笑点头。
“我爱死你们啦!”沈寻笑着推程立,连声催促:“快去快去。”
奶油的香气在空气里蔓延,高大的身影浸在阳光里,有种不真切的温暖的感觉。沈寻望着,突然有点害怕,害怕这眼前的光影会似烟云般消散。
她走到料理台前,看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硅胶勺,将调好的面液缓缓地倒在平底锅上。一旁成品的煎饼,泛着点焦的金黄色,格外诱人。
他的样子很专注,仿佛在琢磨着什么艺术品。
沈寻忽然觉得鼻酸,自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耳朵里,听到了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真好。
“怎么,饿得体力不支了?”沈寻的脸贴着他的背,他的声音隔着宽厚的身躯传来,格外低沉。
“觉得愧疚,程队握枪的手,竟要给小的摊煎饼。”
“练练手,以后我失业了,就开个煎饼摊。”
“养我吗?”
“养不起。”
“我很难养吗?”她不满地抗议。
一个盘子递到她眼前,煎饼上淋了枫糖浆,闻起来分外香甜。
“吃吧。”程立淡声道。
沈寻的注意力被胃部主导,捧着盘子,吃得心满意足。
“寻宝。”许久,他的声音缓缓扬起。
“嗯?”
“我们到此为止吧。”
她抬起头,看到他倚在料理台旁,点燃了一根烟。
“你刚才点烟,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她放下手里的盘子,语气平静。
“你该回去了。”他看着她,眼底无波。
“回哪里?”
“回北京,回你该在的地方。”
沈寻走到他面前,静静地凝视他:“你是在跟我告别吗,三叔?”
自他深沉的黑眸里,她看见小小的自己,连她脸上的失望都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叶雪?”她问,用力抑制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不完全是。”他的语气仍是平静得可怕,“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只是恰巧相逢,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以后,还是各有各的路要走。”
“意思就是一夜情喽?”她喉咙发干、灼痛,是从心头一路蹿上来的疼。
他不看她,轮廓俊美如神祇。这个男人怎会令她如此着迷?现在,她终于尝到了苦果。
是啊,其实她的想法就是那么市侩天真,像许多童话和电影里那样,幻想自己是无数女人中最特别的女人,可令野兽变王子,令坏男人从良,朽木逢春。以为她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以为他一定可以因为她而改变。
却不知,在他眼里,这场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三叔。”她轻唤,抬手轻抚他的眉眼,语气格外温柔,“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你这么觉得?”他未置可否,永远进退得宜。
“我宁可被真相伤害,也不要被谎言欺骗。”她答。
他看着她,眸光渐冷:“我喜欢你,但从来没有爱过你。从头到尾都没有。”
沈寻沉默地看着他,缓缓收回手。
“我知道了。”她静静退开身,“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的平静,让他微微拧眉:“寻宝?”
“不许再叫我寻宝。”她看着他,神色清冷,“这个名字,以后只有我的丈夫能叫。”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沈寻,我没有心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我并不能确定,在你的未来里,是否有我的存在。
自始至终,他给的答案,都清清楚楚。她眼见他挣扎过、沉溺过,也自然知道,他终究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她应该感谢他,无论如何,作为她生命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给了她一场刻骨铭心、意乱情迷的爱情。
他有他的心结、他的从前。说什么感同身受,都是妄言。谁能真正体会他走过的路,受过的苦?旁人的观感都是自以为是,换作是他们自己,未必撑得下来。她也不例外。
所以她不会再逼他,但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人生不过一趟,读书、工作、嫁人、生子。她想就任性这一次,豪赌这一次,不论输赢。
只因遇见了他。
只因是在这个地方,某个房间的匆匆一面。她愿意用一生去等待,或者——忘记。
第十四章 另一条路
回程的路上,沈寻从副驾驶改坐到了后排。
程立对此没什么反应,一路专心做司机,仿佛迷上眼前枯燥又无尽的路途,目不转睛。
车窗外的风声呼啸而过,车厢内却有种令人窒息的沉寂。两个人像又回到最初的相识,客气疏离。
沈寻看着他,看他宽阔的肩背,上臂结实的肌肉轮廓,后脑利落的发梢,还有侧颜分明的下颚线。
她第一次爱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
如此温柔,如此绝情。
从他说出那句“到此为止”,她就知道,他的决定很难被改变。
胸口不可名状的焦躁和难以控制的失落,拧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可是她只能忍着,努力维持一个安静的表象。
手机振动,屏幕上跳动着李萌的名字。
沈寻接起,那头雀跃的声音就响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难不成就留在那里嫁给你三叔了?”
她骤然一怔,喉咙哽住。
下意识地抬眼,却从后视镜里撞上了一道幽深的视线。程立正看向她,面色如水。
他应该是听到了李萌的话。
她垂下眼帘,轻声说:“快回去了。我现在有事,晚点打给你。”
挂断电话,她靠在座椅上,望向窗外掠过的风景。
她像是快要哭出来了——程立从后视镜里看向那张苍白的容颜。
他也想过不要放手放得这么快,可是追寻数年的线索已经清晰,他总要了断,也总要让她走。
他想起初次遇见她,昏暗的房间里她仰着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眼里透露出了不安与恐惧,却仍是强撑着,格外倔强,就像此刻一样。
他还清晰地记得昨夜她咬着唇,被他欺负得眼泪汪汪的样子。这样美好的人,她最初、最纯真的激情,是为他而绽放。以后,她的男友或者丈夫,看到她肋骨下那一个Morpheus的文身,会做怎样的猜想?
他挪开视线,远眺连绵的青山。世界这样大,相聚别离分分钟在上演。她终会拥有一份幸福平静的生活,用不着他操心。
下车的时候,沈寻头也不回。程立扶窗目送她的背影,亦是沉默。
忽然间,她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程队,劳驾你亲自给我订票再送我走,明天下午,谢谢。”她利落地命令,语气中透着股大小姐的任性。
他微怔,随即出声:“好。”
他没有下车,点了一支烟,尼古丁入肺,麻醉着胸口若有似无的怅然。
长指在旅行APP上点选,地点、日期都选好,航班信息跃入眼帘,满满一屏幕。早一班或晚一班又有什么区别?多留一小时又能改变什么?该走的总要走。
S,H,E,N,X,U,N。
用拼音一点点打下这个名字,忍不住轻念出声:寻,寻。
终是一场没有结局的邂逅。
他猛抽了一口烟,退出APP,给王小美打电话:“给沈寻订明天的机票。”
第二天,沈寻正收拾行李,王小美找上门来。
“寻姐,你和程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脸失落与惊愕,“为什么你要走,而他要辞职?”
沈寻叠衣服的动作骤然停滞,睁大眼望向她。
程立要辞职?
她脑中一片空白,下一秒她已经跑出了宿舍,向办公楼而去。
局长办公室里,向来温文和煦的林聿也少见地沉了脸色,盯着对面的男人。
“我刚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你,你现在跟我说要辞职?你觉得我能同意吗?”大概已经经历了一番不甚愉快的交谈,他的语气隐隐透着怒意。
“林局,恕我直言,你同不同意,我都已经决定了。”
“程立,你过分了!”林聿猛地一拍桌子,“你堂堂一个禁毒大队长,突然玩这出,你有没有考虑过影响?”
“人各有志。”程立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像一粒油泼不进、水浸不入的铜豌豆。
“见谅,林局,我会安排好交接工作的。”言毕,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撞上了急匆匆跑来的沈寻。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程立!”沈寻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臂。
“刚才你和小舅的话我都听见了。”她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小舅发这么大的脾气,不只小舅,恐怕局里上上下下都会震惊和失望,当然,也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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