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又道:“这玉还得有金来配,才称得上良缘圆满。挂在帐内七七四十九天,别再让腌臜东西冲了,这痴症也就好了。”
王夫人一听金玉良缘,也顾不得隐晦和脸面,忙将宝钗的金锁拿出来问:“可使得?”那僧道一齐点头“使得”。宝钗此时脸面绯红,低头掩了神色。湘云摩挲着自己的金麒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太太纵然满心里想让宝玉配了湘云,这时候王夫人挑到明面上也不能再钉是钉铆是铆的将湘云的麒麟拿出来,也默认了金锁。
话毕,两人又喊一声佛号/道号,飘然远走,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众人又都称赞了两句高人,才算完。
贾政眼看这事事关神佛,知道家里的孩子可能真有来历,便是传奇小说里也是罕见,不敢再传得满城风雨。等到袭人将通灵宝玉和金锁一齐挂在宝玉床顶帐子上,厉声道:“今日之事,务必不能漏出一个字去!”又向黛玉、湘云、宝钗三人道谢,三人俱言不敢。
没有半天功夫,果然宝玉已经醒来能坐起身,到第二天已经能喝些小米粥吃些鸡蛋糕之类。喜得老太太和王夫人更加崇佛尚道。
恨得赵姨娘咬牙,“怎么竟没死了!”
原来这事还是跟原先命定的一样,还是牵扯到了赵姨娘。虽说凤姐儿已经走了,早先也没有因为亲近王夫人作践赵姨娘,可是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王夫人比之前脾气见长,宝玉被热油烫了脸之后,骂起赵姨娘来更加狠厉。赵姨娘一颗嫉妒之心全使在宝玉身上,兼又想起二房只还有这两个男孩子,宝玉若真死了便是环哥儿的天下。在马道婆进府的时候,到底买通了马道婆弄来一道符纸几个小鬼,偷偷做法。也才有了那日之祸。
只是,说到底是福是祸还真是说不清。从那以后,宝玉再见到黛玉,竟没了往日的亲近之感,与探春等人没有差别,相处起来自在不少。黛玉于是也不再很躲着他,兼之宝玉待女孩比别个细心妥帖,久了之后倒真相处出几分情分。
而里的那日在场的几个大丫头,除了晴雯还有些不服,其他人打心眼里已经认为宝钗就是未来的宝二奶奶,明里暗里的巴结着,待她也比待旁人殷勤了不少。湘云再不服气也只能认了,没过几日就回家去了,之后连着两三个月没来,明着说是病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她是灰心了。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贾元春的计划还真有点那么个意思,那日薛蟠一见黛玉就把她放在心里,薛姨妈回去之后,一直闹腾着要让王夫人说媒。
在薛姨妈心里自己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可即使这样她也知道两人身份不相配,他们那样的人家向来讲究门当户对,就是不门当户对也是男方高于女方的多,不说薛老爷早已亡故,就是家里当家的还是紫薇舍人,薛蟠也配不上林如海的嫡长女儿。
宝钗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薛蟠是那种一心认定就不罢休的人,整日里翻来覆去的闹腾,到底闹腾的宝钗心烦。终于对薛姨妈说:“咱们家跟姨妈家是摆不脱了,哥哥若有个得力的岳父,也是件好事。虽然咱们家低一等,若姨妈或是娘娘出面,也不是没有缓和的余地。妈不若去跟姨妈说一声,若是不成便罢了,若是成了也算圆了哥哥的心愿。到时候,不定哥哥就知道上进了呢。”
薛姨妈一想也是,不过是说一声,成了更好,不成也没有妨碍。于是找了个机会说给王夫人,王夫人一听正合意,又想起当初说给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推三阻四的样子,干脆直接写了封信直接递给贾敏。在信里将宝玉定下宝钗的话透了,又将薛家豪富夸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还明确说了这是宫里贤德妃的意思。
贾敏接到信一看,气得直头疼,也没给林海看,当即回了一封。里子面子全没给王夫人,在信里就大骂王夫人,直言我女儿的婚事自有她父母做主,便是父母死干净了也轮不到你个二舅母。又言贾元春不过是个妾有什么资格插手大臣家女儿的婚事,是要一心想着做皇后太后么?再大骂薛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介破落户也敢肖想她的女儿。反正是怎么难听怎么来,怎么出气怎么来。
王夫人接到信差点没晕过去,贾敏竟然将贾家薛家王家连带着贤德妃都骂了进去,她也真敢!
☆、第四十二章
事关黛玉婚事,黛玉在内宅还没听到消息,柳哥儿倒在外头听说了。薛蟠那个大傻子向来不知道低调为何物,当初为个丫头都能闹出人命,这回听见自己可能能娶到个仙子一样的媳妇,还是巡盐御史家的嫡长女,怎么会不得意。纵然宝钗和薛姨妈嘱咐了她别乱说,依然忍不住冲着素日的狐朋狗友暗暗嘀咕窃窃私语。
柳哥儿不是寻常小孩子,向来知道人脉的重要性,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无所事事的三教九流都能说上几句话。薛蟠话说出去当日,他就得了消息。柳哥儿刚一听说第一反应是‘薛家疯了吧!’。
然后当即叫了林管家来问:“当年薛蟠进京的时候,我恍惚记得是因着抢个丫头打死了谁惹上官司,是不是?你可知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打死的那人家里可还有苦主?主审的是谁?到底是如何判的?”
林管家虽然知道许多贾家的私密事,薛蟠当家的命案却因与林家无干而不甚清楚,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如今柳哥儿说起这事林管家还惊奇,“大爷怎么平白想起问薛家之事?谁不知道薛大傻子的名头,那就是个看不清的。”
柳哥儿冷笑,拿手点着桌子恨恨道:“看不清?他可是比谁都看得清!你道我愿意查他,呵,你猜猜他看中谁了?咱们家大姑娘!”咬着牙道:“今日!就今日,他还敢对着那几个泼皮破落户说扬州巡盐御史是他将来岳父,咱家大姑娘早晚是他家的人!”
“什么?!”林管家再没想到薛蟠还有这样大胆的想法,气得都笑了,“谁?咱家大姑娘?薛大傻子?呵!”
之后果断放下手中的事,全力去查薛蟠在金陵的命案,发誓就算没有线索也得给他造出线索来。更是又给林海去了消息,点名要几个苏州家里庄子上藏着的人。薛家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人!
林家军功起家传家,自来就比寻常人家更明白几分,历来都在苏州老家的庄子上养着最忠心的人。这些人或被买来或是弃婴,俱是从不记事起养起,根据各人资质或读书或习武,战乱时保平安和平岁月藏在庄子上。甚至还有给女孩儿训练的陪房侍婢,专精各种阴私之事,可惜林家几代单传只有当家主母育有一子,多少年不见个女孩儿。如今林管家竟然要这些人,可见是气急了。
这样一番查探,果然拔出萝卜带出泥。不仅找到冯渊昔日身边老仆,还从查案的贾雨村身上引到香菱,再找到甄家封氏。
此时冯渊昔日的老仆因旧主亡故,深觉对不住旧主往日恩德致使冯家断了根,一直守在荒郊野外的草庐里为旧主守坟,已如风中之烛。林管家派了个人稍微一说,老人家抹了两把眼泪磕三个响头,留下一句‘以往是老奴没本事找不到门路告状,如今有一线机会老奴拼了命给少爷伸冤、报仇’,就跟着进京告状。
而封氏自从女儿失踪、家业烧毁、丈夫出家、娘家苛待这一系列事情之后,已经疯疯癫癫,整日里守在码头边上逮人就问可见过我家女儿。林管家派去的人看见老妇人瘦的脱形,头发如枯草一般乱糟糟堆在头上,大冷的天穿着件胳膊都露出一截的破旧单衣,脚上鞋子都掉了一只,抓着个干馒头一边啃一边追着几个步履匆匆的外地客商问可见过我女儿,再联想一下听说的贾雨村的夫人还是这老妇人的丫鬟,恨得不行。他也是别人家的奴仆,但绝不会羡慕贾雨村夫人那样的人,只会更加不耻。
叹口气说了句“跟我走吧,我知道你女儿在哪里”,封氏果然就要跟他走。旁边有小商贩,眼见着有人要拐骗封氏,赶紧出声阻止,“这位小哥,这封氏妇人虽疯疯癫癫,还是有娘家在的。若是小哥儿是封氏旧识,还是先去她娘家说一声为好。”这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封氏没被人拐走是这个缘故。对那小贩道:“我家主子是甄老爷当年旧交,当日甄家小姐丢失甄老爷托了我家老爷找寻,多年下来这才寻着小姐踪迹,便赶来报信。没想到甄家旧宅已成荒芜,多番打听才知道甄老爷离家不知所踪,甄太太回了娘家,才找来这里,小哥儿尽可放心。”又对封氏道:“甄太太家小姐失踪时四岁,眉心一点胭脂痣,可是?”封氏点头不迭,干馒头一扔抓着那小子衣衫道:“是我家英莲,是我家英莲,快带我去找!”眼里的期盼看得周围人都红了眼圈。那小子道:“先到甄太太娘家说一声,我便带太太去寻小姐。”
那小子带着封氏回到封家,对着封氏父亲兄弟按着在码头上的话又说了一遍,编了个姓宋的主家,又将查到的香菱的消息说一遍,“原是被拐子拐了,养大几岁的时候到金陵去卖,如今跟着主家在京里。”又拿出几两银子道:“不知道来老爷家里,主家也没有备礼,小子做主留下些银子老爷看着喜欢自便吧,免得回主家主子责骂不知礼数,还请封老太爷不要嫌弃小子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