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煜北更加尴尬。他忙蹲下身想去安慰孩子,可偏偏被揍了几拳的腰正疼的要命。“嘶”地吸了一口凉气,他勉强咧嘴冲着晋安然笑。
“别笑了。”桑茜忍不住提醒他,“你这笑也不怕吓着孩子。”
说着,她熟练地帮晋安然收拾好书包,转身对晋煜北道:“走吧,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晋煜北忙着拒绝,下意识抱着晋安然站起来,结果又是疼得脸都变了色。
“别逞能了。”桑茜从晋煜北怀里把安然接过来,“那行,我陪你也不方便,你给安然妈妈打个电话,让她陪你去吧。”
桑茜记得平时来接送晋安然的是个女人,应该就是他老婆吧。不过,他老婆也够年轻的,起码比他小个七八岁。
原以为稀松平常的一句话,晋煜北却半天不见动作。
“怎么了?怕安然妈妈知道?可孩子都看到了,你也瞒不住……”
“不是。”晋煜北突然打断。
不等他想好说辞,正抱着桑茜脖子低声啜泣的晋安然接道:“桑老师,我没有妈妈,以前接送我的那个是我姑姑。”
这回,轮到桑茜发愣。
她没想到竟然无意中揭开了眼前这一对父女的隐私。虽然离婚这种事早已经稀松平常,但终归不是件多么光鲜的事情。她抬眼看着晋煜北,想看看他的反应。
可盯着瞧了半天,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桑茜心里更加自责。
“那个……安然爸爸,”她难得的说话有些磕磕巴巴,“那个,还是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今天的事也没好好谢你。”
她索性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安然往外走,晋煜北只得跟上。
“安然爸爸,帮忙灯关一下,钥匙在门上,一拧就锁住了。”她假装自然地交代。
晋煜北沉默着,按她说的一一完成。
桑茜抱着孩子,晋煜北跟在后面,三人一起走出大楼。车就停在前面的小广场上,没熄火。白炽的车灯照亮前方一片,有些刺眼。
“还是昨天那辆车?”桑茜随口问。
晋煜北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原来昨天才第一次见她,还不到24小时怎么已经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思绪飘散,晋煜北随便“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桑茜也没再说话,腾出一只手拉开副驾驶的门,抱着安然坐了进去。
车里感觉怪怪的,还有一股酒味直冲鼻腔,桑茜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晋安然她爸不会是酒驾吧?不对啊,刚才他身上没酒味啊。
正想着,晋煜北已经在驾驶座坐定。他看了眼桑茜,提醒道:“安全带。”
“噢,好。”乖乖地把安全带扣好,“对了,抱孩子不能坐副驾驶!”
幸亏想起来了,桑茜赶紧解开安全带。
“就坐这吧,后面有人。”晋煜北沉声说,声音里带着些不悦。
后面有人?
桑茜这才惊觉,她转过头往后看。后排阴影里坐着一个瘦瘦的女人,低着头,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淡的听不到。这不是接送晋安然那个女人么,刚才晋安然说是她……对,她姑姑。
既然是晋安然的姑姑,那应该就是晋安然爸爸的妹妹。
“这是你妹……”求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晋煜北的眼神止住了。他看起来很不开心,应该是不想多聊。
算了,人家的家务事。
桑茜默默地重新把安全带扣上。
*
一路上安静又尴尬。
或许是累了,连一向古灵精怪的晋安然都不再说话。
桑茜看出晋煜北顺着大路往东开,应该是要先送她回去。她想想自己之前坚持要送晋煜北去医院,确实有些管得太宽,到了这会儿也就没再坚持。
如她所料,晋煜北把车稳稳停在耀江花园门口。
桑茜转头看着他,勾了勾嘴角,“谢了,安然爸爸。”
她又拍拍晋安然,“安然,老师到家了,你乖乖的回去早点睡。”
说完,她抱着安然下车,又把安然放回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
好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桑茜洗完澡,擦着头发坐在电脑前。
这男人,对孩子温柔的像水,但又沉默得像冰,固执得像块臭石头。也不知道他去没去医院擦药,桑茜暗暗想:100块,赌他没去。
想完,又觉得自己可笑,好像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嘛,徒增烦恼。自己还有一脑门子得官司要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过,讲真,晋安然她爸,确实挺好看。棱角分明,眼窝深遂,沉默的时候心事重重,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
简单整理了思绪,桑茜打开电脑。她在江城待了两年,虽然“自然之声”合唱团办的挺红火,但到底不是本地人,没有特别强硬的关系。跟桑青山找的那些地头蛇硬扛肯定不行,她得赶紧找找新教室,给合唱团铺好退路。
在网上看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找到合适的。她又给几家中介留了电话,这才关了电脑。
桑茜拿起手机,轻轻摩挲着手机上被摔得凹进去得边框,晋煜北的身影突然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脑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 北哥,受伤了。
第7章 来访
昨晚,她请电视台的人吃饭。那几个人没少给她下套,劝酒的话一茬接着一茬。也怪她自己着急问演出的事,被他们灌下大半斤白酒。好在她事先作了准备,约好专车到酒店门口接她。
一上车,她就醉得不省人事,模模糊糊记得是司机和保安一起把她架了回去。早上醒来,头疼得要命,后腰也酸得不行。她习惯平躺,喝醉之后竟然侧着睡了一夜,也难怪腰酸背疼。
她扭了扭身子,伸手一摸从背后拽出个枕头。这才明白是送她回来的人“好心”帮她垫的,怕她出酒呛着。
想到这些,桑茜忍不住露出笑意。还真是个好心人,昨天不嫌她麻烦,今天还主动提醒她、质疑那个瘦高个的身份。
沉默片刻,桑茜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过了十来分钟,电话回过来,她拿笔在便笺纸上记下一串数字。
*
回到家,晋煜北帮晋安然洗漱,又安排她睡下。等他从卧室出来都快11点了。陈婉莎坐在客厅沙发上,赤着脚,抱着小腿缩成一团。
估摸着是吓狠了。
晋煜北走过去,拉了个塑料板凳坐在沙发对面。陈婉莎听见响动,缓缓抬起头。
看见晋煜北那样沉默地看着自己,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晋煜北最怕女人哭,之前每次陈婉莎犯错,一掉眼泪他就没辙。就这么放纵着,放纵着,这丫头就越来越不知道轻重。昨天把安然自己放家里下楼等他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跟他赌气跑去酒吧喝酒。
真是不管不行了。可是到底怎么管,又是个难解的问题。陈婉莎不是他亲妹妹,话不能说太重,可是今天这事又不能轻描淡写的翻过去。
越想心里越烦,陈婉莎的眼泪偏偏掉得更凶。
晋煜北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别哭了,先擦擦脸。”
陈婉莎如临大赦,赶紧接过纸巾,主动承认错误:“晋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晋煜北叹口气,捏捏绷紧的鼻梁,“我知道。”
停了下,他又接着道:“你也20了,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陈婉莎被他问得迷迷瞪瞪。
“以后,你打算做什么?总不能一直跟着我带孩子。”晋煜北解释了一句。
陈婉莎这回终于听明白了,可她宁愿不明白。
“晋哥,你这是要赶我走?”她脸上显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声音还打着颤,“晋哥,我知道错了,真知道了。你别赶我走,我就想跟着你,只要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越说,晋煜北脸上的表情越僵硬。
三年前,陈婉莎17岁,高二。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闹着退学,晋煜北和她妈苦口婆心地劝了不少回,她一句都听不进去,死活要跟着晋煜北来江城。
晋煜北起初不答应,也不知道陈婉莎跟她妈说了什么,她妈居然被她说服,转而拉着晋煜北求他把陈婉莎带去江城,一来见见世面,二来也能帮晋煜北看看孩子。禁不住这母女俩的哀求,晋煜北只得点头答应。
起先陈婉莎确实是帮了他不少,可这一段时间他明显感觉陈婉莎的心思没在孩子身上。他寻思着是陈婉莎年纪小,心性不定,毕竟没有哪个小姑娘愿意一直带着个小娃儿。
但现在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要严重得多。他不知道一直当妹妹看的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对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念想。
意识到这一点,晋煜北心里堵得厉害,并且开始暗暗自责,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导致陈婉莎产生了误会。
难堪的沉默在客厅蔓延开来,陈婉莎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说出了不该说的话。这会儿她连哭都忘了哭,视线左右乱飘,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落在晋煜北身上。
她老早就对晋煜北存着心思,不然也不可能17岁的大好年华跟着他到江城带孩子。当时,她自己心里很清楚,晋煜北只把她当妹妹,丝毫没有男女之情。可她偏偏不信邪,她不信朝夕相处,晋煜北还能对她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