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混球心满意足地走了,桑茜站在玻璃门口,牙都要咬碎了。
真TM的卑鄙无耻,这种下三滥的事都干得出来!
夜幕降临,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更叫人觉得压抑沉闷。
桑茜拨了个电话号码,一边往外面的小广场走,一边把手机放在耳边。接通音响了没两声就被接起来。
“茜茜?你怎么现在打电话回来了?”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仍旧中气十足,语气里还带着不容忽略的惊喜。
惊喜?桑茜冷笑。他这种浸淫商场几十年的男人,话里的每一个字,语气里的每一个颤音都别有深意。如果你当真,那就真的蠢到无可救药了。
“你做这些龌龊事不就是让我给你打电话吗?装什么吃惊。”她懒得虚与委蛇,直接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那边沉默了会儿,听筒里缓慢的呼吸声充耳可闻。
“在外面这么久,你跟你爸就这么说话?”
感情牌打不通,直接来硬的。桑茜暗忖,这样也好,免得他一直装可怜,有些太难听的话自己不好说出口。
“嫌我说话难听就别逼我给你打电话。”
“茜茜,你知道爸爸的用心。这几个月给你打了不少电话,你一个都没接过。你就算接一次,爸爸也不至于……”
“你别再演了。程丽娜又让你找我干什么,你直说吧。”
“你!你!”
桑青山显然是被气到了,呼吸声乱了起来,“茜茜,你太没有礼貌了,好歹你应该喊一声程阿姨。”
桑茜笑出声来,“程阿姨?桑青山,你逗我呢吧?这辈子休想!”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桑青山被女儿的暴脾气逼得没办法,他气得满脸通红,一点不见在谈判桌上的淡定从容。对这个女儿,他使尽了招数,可她愣是软硬不吃,滴水不进。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沉声问,气势上已经萎了一大截。
“不回。”
“你也二十多岁的人了,就这么不识大体?你想玩,这也玩了两年多了,还没玩够?”
“说这些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走你不清楚?你要真不清楚,就去问问程丽娜。”
“你!”桑青山一时语塞,“咱,咱先不提她。桑茜,我告诉你,人家卫冬一直等着你,你下周回来把结婚证领了。卫叔叔和卫阿姨下个月回国,到时候再把婚礼给办了!”
“桑青山,想结婚你自己去结。噢,不对,你是个男的。那你让程丽娜结吧。”
“不孝女!”桑青山大吼一声,他正要接着骂,听筒里已经传来忙音。
*
挂断电话,桑茜像被抽光了浑身的气力。她颓丧地垂下双手,手机掉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树梢上的蝉还在做着秋后的垂死挣扎,一点风也没有。桑茜想,如果有风,兴许还能吹散一点她心头的阴云。
眼睛很涨,鼻子很酸。脸颊上热乎乎的,很快又有些凉意。她伸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是哭了。
真特么的没骨气,说了多少次再也不因为那一家人掉眼泪,怎么又哭了。她发了狠,使劲儿用手背搓眼睛。很快,眼皮、脸颊红肿一片。
叫她回去结婚。呵,他们怎么还有老脸说出来这种话?
罢了罢了,为了钱、为了面子,他们又有什么话说不出,什么事干不了呢。她早就看透了,所以两年前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个表面上称之为“家”的地方,也离开了她本以为要约定终生的人。
她不可能像他们屈服,所以,接下来还有困难重重等着她去克服。谁的人生都不容易,她不过是在可以自己选择的时候,重选了“HARD”模式。
长舒一口气,胸口的烦闷虽然没有涤荡干净,但总算能正常呼吸了。桑茜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用手掌抹去上面的灰尘。
幸亏没摔坏,接下来用钱的地方多,能省一点算一点。
转过身正要往回走,就看到大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他们背着光,只能看清轮廓。
高的那个像棵松……
第6章 关心
晋煜北拉着晋安然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远远就看到小广场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怪不得一直到排练结束都没见她,原来在外头站着。晋煜北正要走,却看到那人影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刚才他听到其他家长窃窃私语,说教室要被停租。看来,她又遇到难事儿了。想想刚才被那个瘦高个儿责难时候她坚强的样子,再看看她现在一个人形单影只偷偷哭泣的背影,晋煜北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有点酸,还有点……疼。
他咬咬后槽牙,忍住心头泛滥的酸涩滋味。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原本有些萧索颓唐的背影突然蹲下身,等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的后背挺得更直,头微微昂起,黑色的发丝被灯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很快转过身来。晋煜北没料到,被抓了个正着,拉着晋安然就往停车的方向走。谁知晋安然却突然撒开他的手,朝桑茜跑过去。
“桑老师!”
声音清脆明亮,带着鲜活的喜悦。
是啊,不论怎样,她还有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她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下课啦,不早了,快跟爸爸回去吧。”桑茜特地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
但那一丝鼻音,还是没逃过晋煜北的耳朵。
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跟桑茜说话,想了想,只能扯着嘴角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解救了晋煜北的片刻尴尬。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陈婉莎”三个字随着屏幕忽隐忽现。
总算知道回电话了,晋煜北微微皱起眉头。
但随着电话接通,他的眉头越拧越紧。
“你在哪?”
“你哪都别去,就在那等着,我这就过去。”
……
“爸爸,怎么了?”晋安然被晋煜北的眼神吓到,忍不住怯怯地问。
“爸爸有点急事。”晋煜北为难地看了眼晋安然,又把视线投到桑茜身上。他从不轻易开口求人,但眼下实在是……
“有急事吗?要不然把安然先放我这儿,我正好一会儿没课。”
桑茜迎向他的目光,温和而坚定。
晋煜北默了默,蹲下身低声对晋安然道:“安然,你在桑老师这等爸爸一下,爸爸很快就回来。”
重新站起身来,他低声道:“谢谢。”
“不谢。”
桑茜展开笑颜。她的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有些可笑,也有点可爱,像是受尽了委屈。可她的笑却依旧真挚赤诚,鲜艳夺目,像绿草丛中唯一盛开的花儿。
*
晋煜北回来,是两个钟头之后。
老师们都下班走了,只有桑茜陪着晋安然。两个人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笑着闹着倒在大厅一角的几张懒人沙发上。
看到这一幕,晋煜北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
刚才他冲到酒吧门口的时候,陈婉莎被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孩子围在中间,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被灌了酒还是灌了药。
晋煜北不敢往深处想,更不敢耽搁时间,冲过去就把陈婉莎架了起来。可是酒吧那种地方本就是是非之地,那几个年轻男孩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二话不说挥着拳头就上来。
四打一,饶是晋煜北练过几年散打,眼下也没什么胜算。后腰和腿都挨了几下,晋煜北跪趴在地护住胸口的陈婉莎。虽然心里恼她不该来这种地方,但还是不能让她受欺负。
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过来一节扫把杆,晋煜北怒吼一声站起来。几个年轻男孩被他眼里的愤怒吓了一跳,愣神间就挨了晋煜北几闷棍。
夜巡的警车响着警笛越来越近,几个男孩叫嚣着四散逃跑。
晋煜北扔掉棍子,把陈婉莎横抱起来。
到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药物反应,晋煜北陪着她输了两瓶液,陈婉莎才慢慢清醒一些。
离开医院去接晋安然的路上,陈婉莎哭了一路,晋煜北阴着脸不说话,一直到停稳车,才扔了一句“在车上等着”。
同样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看看人家桑茜,再看看陈婉莎。晋煜北知道不该这样比,可心里到底有个衡量。不能再由着她了,否则早晚毁了她。
*
心里的郁结,在听到安然喊“爸爸”的一瞬间被化解。桑茜也朝他看过来,可她的眼神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转为疑惑。
“安然爸爸,你怎么……”她站起来,走到晋煜北面前。
这男人打架去了么?T恤上一团一团的污渍不说,眉骨肿起老高,裤子也破了几个口子。
在桑茜疑问的目光下,晋煜北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尴尬极了,清清嗓子,又清清嗓子,才缓缓道:“刚才有点事。”
是,我知道你有事,不然也不能弄成这样子。桑茜心里想,但嘴上什么都没说。
晋安然也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孩子哪里见过这种程度的伤,她以为她爸像电视剧里演的似的受重伤要死了,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