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鸢接住纪天舟。他的身体很沉,她直往后退。幸好背后有墙,不然两人都得扑地上。
“喂,喂,你怎么啦?你醒醒,你别死啊!我求求你!我不认识你啊!我害怕!”左鸢瞪着怀里的人。这张俊脸,月光下,有几分眼熟。
他不就是那个,每次联考都稳坐全市第一名宝座的,江城中学的尖子生纪天舟。全江城的高三生,没人不认识他吧。
纪天舟动也不动。左鸢心惊胆战,难道没有呼吸了?她伸手想探他的鼻息,却发觉自己的手心黏糊糊的,全是血。“啊!来人啊,救命啊!”
纪天舟追问:“真是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
是吗?也许更早吧?早到还没在小巷与他相遇,她已经熟知他的名字。
她的数学老师,高考命题组成员。曾在江城中学任教,曾是纪天舟的数学老师,常常在课堂上提起他。我带过的学生中,最聪明的就属纪天舟,考试做大题,速度比我快。
深受数学折磨的她,从此记住这个名字。
纪天舟孩子似的继续追问:“第一次看见我就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什么呢?救人?品德高尚?”
左鸢抬头,望着他。“是啊,你救朵朵的时候,又机智又勇敢,我对你一见钟情!”纪天舟笑说:“哼哼,你不说实话。明明是又机智又勇敢又拉风又帅。”
左鸢哭笑不得。论自恋,他也是全江城第一名吧。
左鸢说:“好啦,我要去我叔叔家吃饭啦。”纪天舟说:“行!我送你!”
纪天舟开车送左鸢。市委家属大院很近,一会儿就到了。
纪天舟说:“左大记者,请我上楼吃饭吧。”左鸢说:“这怎么行?他们都不认识你。”纪天舟说:“你介绍他们认识我啊。很容易的事。”
左鸢认真地说:“这怎么行?当然应该先见父母。”纪天舟笑问:“啊?见父母?我啥时候有资格见你的父母啊?”
左鸢发现上当,举拳捶纪天舟。纪天舟抱头躲闪,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趁她猝不及防,自上而下压住她,搂她在怀里,狠狠地亲。“你以为你每次都能打中我?是我让你知道吗?”
左鸢浑身软绵绵的,只剩胳膊还有点力气,勉强环着纪天舟的腰,含糊不清地问:“我什么时候打中过你?”
两人亲了又亲,难舍难分。这时候,有人敲车窗。纪天舟忙打开车窗,敲车窗的人笑眯眯地望着他。纪天舟认识这个人。
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他在笄山执行抢救任务,舅舅傅卓斐带着这个人经过现场。这个人在市委工作,是舅舅的老朋友。
乔春生的案子,因为这个人曾赴谭子湾视察,所以当时被列为乔春生即将谋杀的对象,他的同事跟踪过这个人。
没错,这个人正是左淼,左鸢的叔叔。左鸢到局里采访魏威的案子,也是托她叔叔的关系。
“叔叔。”纪天舟旁边的左鸢,怯怯地叫了一声。左淼笑眯眯地说:“我看见车牌号,知道是老傅外甥的车。我还在想,老傅的外甥怎么跑这里来了。哈哈哈。”
纪天舟乖巧地跟着叫了一声左叔叔好。“我送左鸢过来的。这个点,不好叫车。”左淼笑眯眯地说:“是啊,下班时间嘛,不好叫车。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一起上楼吃晚饭吧。”
纪天舟和左鸢,两人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左淼,已经坐在左淼家的客厅了。
不知左淼对向琼瑜说了什么,只见向琼瑜吩咐阿姨出去买菜。
向琼瑜说:“今天真是贵客降临,我们全家都盼好久了。嫂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说。”
向琼瑜口中的嫂子,就是左鸢的老妈。左鸢尴尬至极。“婶婶,他是我的,是我的,普通朋友。”
向琼在生意场上混十几年,岂是白混的。她说:“对对对,朋友,是朋友,朋友应该经常走动。小纪啊,你以后多和鸢鸢一起过来吃饭。反正警局离我们这里也不远。”
从警局到市委家属大院,不堵车的话,大概一小时车程。在江城,的确不算远。
左淼说:“我老婆天生热心肠,你别介意啊。小纪,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你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别拘束。我和你舅舅是老交情。”
向琼瑜问:“他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怎么想不来就不来呢?”
左淼一愣,笑说:“老婆,我打比方而已。小纪是贵客,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今晚我跪键盘。”向琼瑜说:“你跪旧电脑的键盘,别跪我新买的。”左淼说:“哎呦,这位美女,你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跪你新买的键盘啊。”
这是叔叔和婶婶的日常,一点也不夸张。左鸢笑了。纪天舟开始不明白他们的沟通方式,以为他们在吵架。等左鸢笑了,他才明白原委,于是也跟着笑了。
果然是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小时候,他在徐图之家玩,徐叔叔和徐婶婶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左淼说:“小纪啊,在外面天大地大,回到家就是老婆最大。你记住,怕老婆的男人不可笑,怕老婆是男人的优点。”纪天舟点头,笑说:“我记住了,左叔叔。”
左淼得意洋洋地冲左鸢挤眼睛。向琼瑜高高地举起巴掌,又轻轻地落在左淼的前额。“年轻人的事,要你教!小纪看起来没你聪明吗?”
第72章 第72章
在叔叔家吃晚饭后的第二天, 叶萍的电话就打到浪潮。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家里说?要不是你婶婶告诉我, 我和你爸都不知道。左鸣知道吗?帮你瞒着我们是吧?翅膀硬了是吧?多大年纪, 哪里人, 做什么工作, 家里都有什么人,人品靠谱吗?你赶紧把他带回来, 给我们看看。”
这么大的事情?到底是多大的事情?谈恋爱而已,老妈和婶婶,用不着一惊一乍吧。
“人品靠谱,比老爸还靠谱。啊,曹主任, 有采访。好的,好的, 我现在出发。哎,小任,等等我。我来啦,我来啦。”表演完毕, 左鸢赶紧挂掉电话。
任浩歌站在她身后, 交给她一个文件袋,幽幽地说:“真熟练。”左鸢说:“天赋,你羡慕不来的。这是什么?”任浩歌说:“你的快递,我猜又是检举揭发的材料, 也可能是投诉的材料。”
左鸢说:“真搞不懂, 这些人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寄给我。我只是小小小小的小记者,我能力有限。”
任浩歌说:“还不是上个月你写的贪污案, 反响强烈,人民群众喜闻乐见,我的大大大大的大记者。”
左鸢说:“那又怎样?我们媒体做报道,是因为民众有知情权。我们尊重民众的知情权,所以将事实公之于众。但我们不是执法者。让媒体充当执法者的角色,是社会的缺失,是时代的悲哀。”
任浩歌耸肩,转身离开。“大道理一套又一套。我还是去想想中午吃什么吧。这个问题适合我。”
左鸢叹气。“最悲哀的是,让媒体充当执法者,还真的有效果。”她记得奚何初说过,媒体不应该干预司法,尤其不能进行舆论审判。
左鸢将文件袋丢进垃圾桶。
经过一上午的苦思冥想,任浩歌得出人生终极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冬天和火锅更配哦。任浩歌吆喝,包括左鸢在内,好几个人都积极举手。于是,中午大家开开心心地跑去吃火锅,连曹主任也跟着去了。
吃火锅的时候,左鸢接到纪天舟的电话。火锅店太吵,听不清,她到外面去接。任浩歌挤眉弄眼说:“火锅大,恋爱更大。”
“什么事啊?”“你吃午饭没有,我在你们单位附近。”“啊,我和同事在吃火锅。”“真会享受,也不带我玩。”
“不知道你在附近嘛。对了,那个……”“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空?”“你有事,我任何时候都有空。”
“我老妈她好烦,今天打电话,非让我带你回家吃饭。要是你没空的话……”“我有空,随时都有空。”
“要不还是再等等吧。”“等什么?等你的备胎?你想带备胎去你家,不想带我去你家”“你又在胡扯。我从来都没有备胎。”
“最近我要替杨凌晖值班,要不伯父生日那天我过去吧。你觉得合适吗?我们好好计划买礼物的事。”“不合适!生日是一家人吃饭,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嘿嘿,我去了就是你们家的人了,我有信心。”
左鸢握着电话,在寒风中傻笑,心里甜得好像在煮蜜糖,直往外冒泡泡
能和自己喜欢多年的人在一起,而这个人也非常喜欢自己。世间的幸运和幸福,莫过于此。
“今晚我值班,不想吃食堂的饭。”“我给你送饭去。”“我等你,你要是不来,我就饿肚子。”
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左鸢惊讶地发现,那个文件袋又放在自己的工位上了。“咦,我不是扔了它吗?怎么又飞上来啦。”坐她后面的同事说:“好像是打扫的阿姨捡起来的,她可能以为是重要的东西,怕你不小心扔错了。”
左鸢低头,果然,垃圾桶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左鸢将文件袋撕开,抖了抖,几张照片掉落。她的目光瞟向照片,她甚至没将照片拿起来,就已经被吓一跳。
她立刻趴在桌子上,用身体护住照片,千万不要被同事看见,千万不要被同事看见。
照片拍的是一男一女,有旅游照,有家居照,还有艳照。女的,她不认识。男的,她很熟悉,是她叔叔,左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