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肯定讲究门当户对。”思及温蕴之对顾炎生似乎依旧有意,谢非继续说:“但蕴之真要铁了心,她家应该同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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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温蕴之有了联系方式,朱宁常和她微信聊天。话题不外是她明年开春即将举办的婚礼。她邀请温蕴之当她伴娘。后者表示没问题。
“你这两天要是有空,可以来武汉找我玩。”朱宁再三邀约。
温蕴之说好。她去了N市拜访大伯一家,带了许多伴手礼。小儿子的降生,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温青山夫妇失去大儿子的痛苦。托温蕴之父母的福,温青山一家在N市的生活质量极佳。
当年小儿子温念堂降生,顾婉仪专门为他们请了奶娘、佣人,以此来补偿心中的愧疚。
小堂弟今年八岁多点,眉眼与温少堂如出一辙。温大伯母感慨,他们温家的孩子,眉眼皆相似。
“蕴之啊,”她略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你大伯想带着念堂搬到帝都去,你想啊这要是有首都户口,将来你堂弟他也好过不少。”
温蕴之认真将大伯母的话听完。沉吟一会才道,“那这边的饭店怎么办?”温青山两口子在N市的市中心开了一家特色饭店。平日生意兴隆,收入不菲。
温大伯母笑了,“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这边的店面我们盘给人家,再去帝都重开一家。”
这店面自然温行止替大哥一家买下来的。
温蕴之浅笑道:“我会帮你们办好户籍一事。”
她明白温大伯一家应该是不好意思再向父亲开口帮忙,才来告知予她。
温大伯母喜出望外,“欸,真是好孩子。念堂有你这么个堂姐,前辈子不知修了多少了福气。”
温蕴之垂眸,嘴角笑意逐渐隐去。若非温少堂,她不会如此。
过了会,她说:“少堂哥和爷爷奶奶的骨灰盒迁移安置,届时也由我来处理吧。”
温大伯母一时没想到去世亲人的骨灰盒,顿了片刻,点头说好。
离开N市之前,温蕴之去了当地的殡仪馆。她和三位去世亲人的骨灰盒待了一个时辰。
N市离武汉近,坐一个半小时的高铁就能抵达。于是在温大伯一家住了一晚后,翌日上午她就坐高铁前往武汉看望朱宁。
欧洲的国家她逛了个遍,国内的城市她知道的倒是甚少。在朱宁的陪同下,她花了两天时间,游玩欣赏当地的名胜古迹。
朱宁说,届时春天,她还可以来武大看樱花。
温蕴之笑而不言。心想看樱花,还不如喂鸽子。
朱宁不让她住酒店,热情地叫她住自己家里。上床休息的时候,她和顾向南视频,拜托对方帮忙处理温大伯一家迁至帝都一事。
“这些都是什么穷酸亲戚。”顾向南看不上温大伯一家接二连三的吸血行为。
“好了。”温蕴之无奈道:“就当是看在我堂哥的份上,帮个忙。”
经温蕴之口述与温少堂相关的事,顾向南对死去的温少堂印象不错。了解地点点头。
温蕴之提及顾炎生下落一事,顾向南表示仍一无所获。“反正他人肯定没事。”
温蕴之希望如此地颔首。顾向南忽而道:“我在微博上看到,说武汉出现了不知名病毒,死了人。”
常年在国外的温蕴之极少玩微博,并不了解此事。“是吗,我待会看看新闻。”
温蕴之还不知道,其实早在十二月份就有相关新闻报道了武汉市发现了未知名病毒。
但各种原因下,全国范围内许多人都未知晓且不重视此事。
致命病毒在武汉彻底爆发的时候,她已然无法离开这座城市。
为防止病毒肆意传播,当地政府下令封城,所在城市的居民不准离开前往别处。
现下温蕴之时刻关注着国内新闻。灾难之下,有温暖阳光,亦有黑暗阴霾。
朱宁转发的自家男友的朋友圈说,医院人手不够,设备不够,防护服不够,病床不够……
“蕴之,我很自私,现在不想让他待在医院。”朱宁担忧道:“他们医院的卫生员,走了三分之二的人,短时间内根本招不到人帮忙。他冒着风险救人的时候,没人救他。”
温蕴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医护人员在守护别人的时候,谁又来守护他们?
看见当地某医院保卫科的志愿者报名,她填了相关信息,报了名,等待体检通过,届时去医院报道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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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前顾炎生从东京回了国,先是去了趟中科院,再跟着医疗大队支援武汉。
凌晨四点半,他一边查看国际医学相关的论文,一边端看数位患者的CT影像。
感染人数以一种可怖的速度增加,众人却无计可施。这种撕裂神经的窒息感和恐惧感,宛如他颤抖着手救助第一个呼吸道感染病毒患者。
过了十分钟,他接到了备注为“顾安庆”的视频电话。视频里老人的面孔,与他有四五分相似。
他静默不说话,老人亦没有不满。和他谈起这次疫情,分析目前形势。
“非典我们都走过来了,这次肯定也能抗过去。”语气露着抚慰孩子的温柔。
手机隔在桌上,顾炎生看着电脑的相关文件,淡淡地“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沉吟半晌,顾安庆交代顾炎生要记得休息,别把自己搞垮了。顾炎生不接这话,说没事就挂了。他结束了通话。继续分析昨天某去世患者的情况。
对方没有明显的病发症状,可实际上他体内的血氧极低。
他再度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教过他的病毒学教授,向他说明这种情况,对方是日本人,二人说的日语。
教授说:“你提的这种沉默型低氧血症,目前没有确切的病例来分析其发病机制。”
顾炎生道出自己的推断:“我猜是人体的代偿功能遭到这次新冠病毒的攻击,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接下来他抽丝剥茧地说了一堆。末了道:“可以借助大剂量激素解决这种情况。”
“这只是你的推断。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供氧不足的问题。”
他颔首。病人没时间等他们研究出来用哪种药,如今首要解决的是氧气站这一问题。
他一直工作到天光大亮。这时候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们亦抵达他所在的医院,聚集会议室开会研讨。
他作为青年医生,晚辈,在边角坐着,仔细地听众人的见解。提及那位沉默型低氧血症的患者,诸多专家的推断和他一样。
会议结束不到半个时辰,警报就响起。一位叫林来海的患者,病情忽然恶化,发生室颤。
他和相关医护人员立即前去抢救,不停地对其胸外按压、电击除颤交叉进行。然而这些皆无效,检测仪显示的心率依旧为零。
又一位病人去世了。
他无奈而疲惫地出了病房,消完毒,去到洗手间,开着水龙头,将整张脸淋透。他抬头对着镜子,剧烈喘息。
他已经两天两夜未作片刻休息,眼睛布满血丝,神色憔悴不堪。
身体上的折磨并不蚀心,看着新冠病人濒临死亡却束手无策,才最是绞心。就好像他总梦见顾文静绝望地躺在病床上,无法救治。
他靠着墙壁,神色恍惚地仰面看洁白的天花板,脑袋眩晕,五分钟后,他振作精神,离开洗手间。
防护服有限,一直未离开医院的顾炎生,防护服、护目镜穿戴在身上将近两周。
避免多次换防护服,医护人员不能随便上厕所,于是众人便跟无法方便的人一样,带着成人纸尿裤。
后来他实在憋不住上大号,才脱掉身上的防护服,长期戴着护帽的头发有些湿透油腻,掩藏在口罩下的面孔亦湿哒哒的,整个人十分不体面。
解完手,他迅速洗了个头,清理自己。去换新的防护服,同行的男医生兼大学校友陈家越帮他换。他们工作人员皆互相帮彼此换防护服。
“我看别人都在衣服背后写名字,要不我帮你也写一个?”
“有什么好写的。”他整理护帽,不以为意。
“当然有必要。”陈家越说:“大家穿着一样,带着护目镜和面罩,谁认得出谁是谁,招呼都不好打。”
言至此,他执笔欲在顾炎生衣服背后写下他名字。“等等。”顾炎生的声音骤然响起。
陈家越将‘顾’字写了半边,闻言顿住,“怎么了?”
“写温蕴之。”这个名字念出来,他心口都发疼。
陈家越瞪大眼睛,旋即八卦兴奋道:“这名字难道是你手机锁屏那女孩的?看不出来你也挺幼稚闷骚的嘛。”
不过是忽然闪过的念头,顾炎生又不想再写,抬脚离开。
“欸——别走啊!”陈家越立即执笔在他背后迅速写下“温韵之”。他来不及问是哪个yun,下意识写了爱人名字“陶韵诗”的韵。
本来他还想幼稚地再添上顾炎生的名字,然后画一个大大的爱心将两个名字框柱,但顾炎生脚长,走太快,比对方矮了一大截的他,无法追上好好写。
接下来的时间,托陈家越的“福”,重症室楼的护士,病人,皆认识了一位叫“温韵之”的青年男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