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找到钱包,将一张两折的纸翻出。
纸上的铅晕开了,他年少的模样浮现,满眼笑意。
现在看来,笔触生涩画得不好,却珍藏着他的心意。
“我都不知道,看你的时候我的眼神原来是这样。”贺折说,“现在呢,还是吗?”
“我画给你。”
少年稚气退去,他目光深邃。
边画边聊着,笔下娑娑作响。
我说:“好多年都没听过你拉大提琴,上一次还是跑去你们高中看你演出。”
“琴在镜园老宅,下次我拿来。”
“我记得当时礼堂有一块圆的屏幕,悬挂着,上面是月球的影像,黑暗中一束光,你就在月光里演奏。”
贺折淡淡的笑:“你竟然还记得。”
“结束后好多人送你花,一直送到后台,都迈不开腿……”
稍作停顿,我眯起眼看着他,说:“其实我之后也送了。”
贺折一愣:“怎么没告诉我?”
“我送的是盆栽,是一盆从爷爷那儿偷搬来的鹤兰望,到你家遇到常阿姨,我说是庆祝你演出成功,她觉得你养不活就让我搬到了花房。”
我拿起铅笔蹭去不要的线,说:“应该早就死了吧。”
贺折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现在还在,而且经过分株,已经有不少了。”
我心中惊喜:“真的啊,有机会想看看。”
“嗯,我会带你回去。”
我点点头,把注意力放到画上,勾勒他的鼻梁、下颌。
他后靠到沙发,目光有些漫不经心,问:“那你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喜欢我?”
“我哥生日那天,你发烧烧傻了,亲我。”
再抬头看他的眼睛,他已然凝聚起视线,回望我。
“可你之后见到我就躲。”
“你还不是一样,我以为你烧糊涂了。”我说着,做完最后的调整。
纸上是铅灰描绘的贺折。
“好了。”我拿着画坐到他身边,递给他看。
两三秒后,画纸打翻,铅笔跌落。
我被拥到沙发上。
贺折垂眸,眼里燃起了星火。
我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说:“都怪你。”
他喉结一动,弯起眼睛:“嗯,怪我,我当时错以为我惹你讨厌。”
“没有,我喜欢你。”我抬头亲他一下,再躺回沙发。
他眸中暗下,回吻我,动作轻缓温柔。
呼吸溶在呼吸里。
突然他把我抱起,我一时失去重力,下意识搂住他脖子。
他眼光迷离滚烫,抱我离开沙发。
我微皱眉,问他去哪儿。
“床上。”
一室旖旎,猫又被挡在外面。
以为逃避就可以不去面对痛苦,等到无处可躲,痛苦就会成千上万倍予以返还。
这就是我和贺折的现状。
短短几日,宛如暴风骤雨之前的风平浪静,谁也不知道触碰它的开关在哪儿。
和出版社谈完合同终止,我回到公寓睡了一觉,醒来洗了个澡。
水声中隐约听到开关门的动静,估计是贺折回来。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一天,天空无云,澄碧透彻。
阳光照射下,未化的冰雪波光粼粼。
我从浴室出来,看到外面的景色,也看到景色里的贺折。
他背对我,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
我内心隐隐不安,问他:“怎么中午回来了?”
发梢滴着水,掉进颈窝,激起点点冰凉。
贺折置若罔闻地站着。
喉咙干的厉害,我叫他名字。
“贺折。”
一声冷笑之后,他侧过身斜睨着我,眼底猩红。
我看清了他手里攥着几张机票,明白了,心里的火焰被一盆冷水突然浇灭。
梦那么快就要破碎了。
他一步步走近我。
他一把将机票掷到我面前,话从牙齿间倾出。
“这是什么?你说。”
我根本不敢抬头。
地面翻开的票面上,一行行英文小字,如同濒死的蚂蚁,扭曲挣扎在一起。
“你根本就没打算留下来,是吗?”
“那些甜言蜜语也全是缓兵之计,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对吗?”
“是为了程洵?”
他平静地发问,情绪都压抑在不稳的气息中。
他一手捧住我的脸,指尖隐隐透力,眼里浓雾惨淡。
“说话。”
我在慌乱中闭上眼,点了点头。
他掌中一颤,接着如同力气丧尽,五指顺下颌骨滑落,放到我脖子上逼我抬头。
“我做那么多还不够是吗?是不是我也要被捅一刀,你才肯留下?”
他微低眼帘,把痛苦缩在眉心里,目光在我脸上流转,突然浅淡半分。
“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要跟他走,好不好?”
“你不是爱我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本该是天上的月亮,却被碾到泥土中。
他恳求的语气越发卑微,目光狼藉地追寻着我。
我仿佛置身在荆棘丛林。
四面涌来的全是舔血的尖刺,我还要亲手把这些刺扎到贺折心里。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遇到程洵以后……”我屏住气,抑住颤抖的声音,说,“我早就变心了。”
“暂时答应陪着你哄着你让你开心,是因为……”
我吞咽下一口气,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把最后的话血淋淋地扯出腹外。
“我可怜你。”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视线涣散开,眸中漾出波澜,泪水夺目而出。
“你可怜我?”他冷冷发笑,扯着衣领拽把我拽到他面前。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能放你走?太天真了,乔乔。”
他嫣红的舌尖抵上牙齿,轻轻一拭,然后将自己的领带撕开,拖拽着我朝卧室走。
颈口勒得发麻,我抗拒地挣扎,他便手中用力。
我陷在柔软的床铺里。
他欺身而来,像一头发狂猛兽。
感觉到疼痛,我梗紧眉头,却把整个人摊开了,让他宣泄。
他诧异我的不反抗,停下垂眸看着我,眼里还是湿的。
“这也是你可怜我?”
我没说话,抚过他的眉梢,抬头吻他。
他愣住,恍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掐肩将我按回床铺,眸子里沉淀着无边的幽怖漆黑。
“给我生个孩子,你是不是就舍不得走?”
我一愣,心全乱了:“你疯……”
话音被吻吞去,他紧掐住我手腕,肆虐到夜幕降临。
第41章
已经四天了。
我困在这里,四下寂静,脚边的猫偶尔会叫一两声。
电视成了背景板,我调成静音,留下影像,从早到晚不停变幻着光影色彩。
贺折拿走了我的一切东西,手机,包,笔记本,证件,他改了密码,反锁上门,从里面打不开。
吃饭的时候他会来,两个人之间相对而坐没有话,只有杯盘相碰、饭菜咀嚼的细微动静。
然后上床,做的时候紧闭窗帘漆黑一片,我看他,才发现他也在看着我。
贺折忘记药箱有避孕药,等他走了,我就去吃药洗澡。
有一天他去而复返,那时我手里还拿着药片板。
“你在吃什么?”
他走过来,拿去一看,沉默几秒后只是望了我一眼,然后去清理药箱,夜里便没再走。
我和他分坐在沙发两端,中间好似隔着幽邃银河,彼此无法触碰。
电视里放着电影,狂风席卷巨浪,渡轮要跌入深坑漩涡。
我开口,声音嘶哑的问:“我们这样,要到什么时候?”
他淡淡的回答:“到你生下孩子。”
“我不想要。”
“我想。”
贺折起身靠近,作势要来抱我。
一股热流潮涌而来,我搡开他去了卫生间,看到内裤上的经血,长舒了一口气。
夜色浓稠,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掀开被子想下床去客厅,却被贺折伸手揽回怀中,他体温滚烫,我才觉出不对劲。
“发烧了?”
他嗓子发哑,说:“不知道。”
摸上他的额头,更是热得烫人。
我挣开他去拿体温计,找到耳温枪放入外耳道,数字显示39.3度,烧得有点儿高。
“去医院吧,家里没有退烧药。”
他把额头贴来,从我身上汲取一丝清凉,摇了摇头。
我叹口气,先喂给他一杯水,又去拿了几条湿毛巾,敷在他额头、手腕上,再用海绵浸泡了凉水,擦拭身体,间隔十分钟,把毛巾换一遍。
折腾到后半夜,他眉目舒展开,再测体温,已经降到正常值。
我松了口气,换了干毛巾把汗和水渍擦去。
他闭着眼,额前发梢被水沾湿。
我伸手梳理开,看着他,挪不开视线。
分开的这几年里,记忆里前半段全是少年时期的他,最后定格在机场分别时的拥抱。
之后能上网,我疯狂搜索他的消息,都只是文字,翻了很久,才找到一张,看到的那一刻,像是怅然若失又像失而复得,情绪交杂,纠缠在一起。
刚到镜水的时候,每时每刻我都想回镜园找他,可到了门口却满心胆怯,到对面呆坐到天黑,毫无所获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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